第一卷 天若无常 第三十九章 微笑，只为掩饰眼角的悲伤
天微微亮，尹家弥漫着烤面包和炒鸡蛋的香味。
尹光图慢条斯理的打开报纸，他的妻子在一边往面包上抹果酱。看了一会，尹光图微微一笑站起身。“怎么了，不吃了吗？”迎着妻子的眼神，他笑着摇摇头，走进儿子的房间。
“小子，刚起床就抽烟啊？”尹伊方笑着点点头，赤裸的上身还包扎着几根绷带。这几天百里堂从今冈区撤出人手，逐步进攻长江路大小黑势力，尹伊方等百里堂干部都受了些小伤。看着儿子瘦削的脸颊，尹光图犹豫半晌才坐在床边。“今天的报纸，看看昨晚都闹了些什么好事。”
“这不是我们干的，这是黑岩区，不是长江路。”尹伊方看了看标题，吸了一口烟。当他看到附注的照片时，忽然发现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好像就是罗函朔身边那个男人。。。”想起上个月蛇岛一场厮杀，尹伊方没有留下任何感觉。自己亲手枪毙宋文皓，罗函朔与长宗我部仪亲同归于尽，杀害王氏父子的两个元凶都已消失，自己也没什么牵挂了。
可是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呢？他好像是老三的手下吧，老三应该回家了，他还有什么理由出现在黑色世界呢？
“他们说好像是五个人一起做的，”尹光图看了看儿子，“想想是不是跟你那小兄弟有关。我去吃饭了，白天要没事儿的话来办公室找我，老余想见见你。”站起身，拍了拍儿子的脸颊，尹光图低声说道：“再睡会吧。”
老爹离开房间后，尹伊方用手机拨打着言玄朗的号码，一连三遍都是关机。“这小子，搞什么。”扔到一边，尹伊方躺在枕头上沉沉入睡。
过了两个小时，费雯琳敲开了表哥的房门。尹伊方早就穿好衣服，一个人拿着小喷壶浇花。
“我一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哥你就没看出来么？”
尹伊方放下手里的喷壶，掏出烟叼在嘴上。“琳琳，你发现的也太晚了。这些天我们百里堂倒了点血莓，才让你明白这件事。以前听说的软脚虾现在居然都是硬茬子，而且二伯和老余没因为江湖传言刁难我，就能说明一个问题。”
费雯琳点点头，“周宏康一定还活着，而且在掌控着大局。”
尹伊方坐到写字台前，磕了一下烟灰。“不错，他掌控着大局。想要让东浜所有人物连接成一个整体就只有两个人能办到，一个是刘子伐，另一个就是周宏康。当初我们可没有砍下他的脑袋，放了一枪就走人，他只要不出面就能流传自己的死讯。不过道上的流言都是骗傻子的，聪明的人很容易就看明白，周泽成没通知任何人参加葬礼，有几拨人去殡仪馆看了一圈也没看到老周的尸体，所以谁心里都明白，周宏康没死。”
“那你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杀了他，不然他会站到日本人那一边。”
“傻孩子，他早就站到那一边了。”尹伊方笑着仰在老板椅中，继续说道。“不过他不会屈服于日本人，如果我是他，我就要精心策划让日本人和千羽盟斗个两败俱伤，最后一举把我们消灭。只是目前周泽成想要我的颈上人头才和日本人联手，不过他也不会那么做。大家都不傻，明知道我是尹光图的儿子还敢动我半根毫毛么？所以现在派出几个硬爪子，警告咱们百里堂不要轻举妄动。”
费雯琳侧头想了想，比较认同表哥的说法。
“琳琳，今天老爸叫我去见见老余，你怎么看。”
费雯琳装出调皮的样子，嘻嘻一笑说道：“老余肯定是要调停我们呗，因为他既舍不得周宏康的名望，又舍不得我们这帮年轻小雏，所以肯定是要调停战争喽。”
尹伊方碾灭烟头，两手交叉放在嘴边。“你说的不错，但是我讨厌这种首鼠两端的人。周宏康出卖了段路桐，还制造了千羽盟与经管学院一派分裂，我不能与他共事在老余手下。只是我觉得，老余和明飞航的针锋相对必定有很大的隐情，他们不光是在政治上较劲，还把战场延及到黑社会。这里面要是没有什么猫腻，我把姓倒着写。”
“这世界上既然有了你尹伊方，他周宏康就不该存在了。”费雯琳冷笑一声，舔了舔嘴唇。经历了几次厮杀，她逐渐变得跟兄长一样，给百里堂众人留下个阴冷、狡诈的形象。“你就告诉老余，只要我们百里堂做掉了周宏康，名望和力量就全有了。在这个城市里能推他坐上一把手宝座的人有很多，但是能揭发他老底把他拉进大牢的可不止是周宏康一个。”
“对，就这么说。”尹伊方双手还交叉在嘴边，眼神逐渐坚定。
余思民看了看尹光图，又看了看尹伊方，心里觉得很好笑。
尹伊方完全不顾及在场的老爸，张口就说要干掉周宏康，活脱脱像一个乱发脾气的小孩。尹光图默默吸着烟，时不时和余思民交换一个颜色，偶尔苦笑。儿子肆无忌惮的扬言打这个打那个，不把做官的老子当回事，这个老爸当得的确很辛苦。
“呵呵，余叔，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尹伊方喝了一口水，眼皮渐渐眯缝。“二十多岁的人说出几岁小孩的狂言，换成谁都会瞧不起我。你若没有这份心态，余思民也就不是余思民了。”
余思民见他换了语气，好奇地问道：“怎么讲？”
“余叔，到这个时候就别跟我装纯了。路桐在长江路被人抓住，除了周宏康之外，你敢说自己没有半点儿出卖路桐么？”尹伊方双手抱在胸前，戏谑之情溢于言表。“当初在陆家我们说了那么多，到头来还是摆脱不了这个怪圈子。老一辈都是口不对心的狐狸精，看着我们这帮小辈出生入死，每个人都在背后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路桐出事那天，我有些过分着急了，所以没来得及跟您算账。”
“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有没有出卖我们？”
余思民一挥手，脸上堆满笑容。“别胡说八道，我上哪知道段路桐要去干什么，说什么出卖不出卖的。”尹光图转头看着儿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尹伊方不依不饶的站起身子，一根手指指向余思民的脸。“放屁，你敢不敢告诉我那一天早上你跟谁通话来着？”
“伊方，别做的太过分。”
尹伊方愣住了，这才意识到老爸还在身边。尹光图继续说道：
“你余叔要是真出卖小段，现在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们俩不是势不两立了么？”
尹伊方放下手指，冷笑一声。“出卖过朋友的人就不配跟老子说话，不管出卖了谁，这样的男人令我不齿！”愤愤的转身，一脚踹开大门走出去了。
“光图。。。这孩子知道的太多了。”余思民脸上的笑容尽失，看上去好像忽然苍老了十岁。
“是我把他宠坏了。”尹光图仰在沙发上，点燃一颗烟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他放缓了语气说：“别放在心上，过两天我叫他给你道歉。伊方这孩子就是心重，但还是很聪明的，不会犯傻跟你死较劲。”
余思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跟一个倔脾气的小孩有什么好较劲的呢。他一如既往的做完了今天的工作，一如既往的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晚上加班，然后一日既往的开始了自己的夜生活。
有些事就是说不清楚，一个能干的官吏和一个腐败的官吏相比较的话，受人认可的往往都是前者。因为后者的腐败，前者的夜生活就不被称作奢靡堕落而是闲暇娱乐，前者出入娱乐场所不被称作花天酒地而是微服私访。这都来源于外人的口碑，肯定不是源于家庭。这两者都有一个共同点，家里都有着一个心寒的老婆，还有一个天天见不着爸爸的儿女。余思民管不得那么多，他认为这都很正常，凭什么老子累身累心一整天不能放松放松，而且。。。仅仅是打麻将而已，又不是去花天酒地。
忙碌一天的政府大楼遁入黑夜，星点般的灯光远远比不上楼下街道上的万家灯火。余思民推倒面前的麻将牌，开心的哈哈笑着。又和了。
麻将馆房门大开，走进来几个人都没人发觉。看着麻将桌上眉开眼笑的余思民，进来的一个人不禁冷笑。旁边两个人见他表情，一脚踹翻桌子。余思民和其他三个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把刀向着余思民脸上砍了过来。余思民慌忙伸手一挡，手臂上被铰出一道血痕。那人挥刀再度砍下，适才麻将桌上背对来人的男人忽然起身，用自己的后背扛住了这一刀。
半路接茬的家伙惹怒了来人，其中一个就一脚踹了过去。没料想这人迅速转身躲过了这一脚，然后迅速的抓起凳子架住了砍来的板刀。
“住手！”领头的来人大喝，拉住了自己这边挥刀的青年。
两个人面面相觑，心里都是苦涩的滋味。
过了半晌，领头那人叹息一声，带着人扭头走进了黑夜。余思民心有余悸的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嘴唇抖抖的说不出话来。凌志氓点燃一根烟，叫来手下人。“包好了我就开车送您回家，以后有时间再玩。”看着余思民依然哆嗦，凌志氓不禁嘿嘿乐。“余书记，我后背还挨了一刀呢，没事死不了的。”
汽车停在一家宾馆门口，一个神情疲惫的男人下了车。
“你身上有血腥味。”费雯琳整理他脱下的衣服时，偶尔看一下他的表情。段路桐靠着床头吸烟，感觉自己疲倦的什么都不想做了。老二和二伯难得吵架，在一旁听着的自己毅然离开了陆家，在黑岩区一家宾馆放下了自己的行李。
“怎么了？”费雯琳穿着睡袍爬上床，轻轻地偎依在他肩头。
是啊，自己这是怎么了？段路桐闭上眼睛，揽着琳琳，脸颊贴在她头上贪婪的闻着发间香气。
“。。。原来你说的什么对儿子放心，全他妈胡扯淡！我叫陆琉宇不叫陆一泽，我不想做你的复制品，为什么你要逼着我听你话？！”
“。。。你再这样不懂事就没好果子吃，你亲爹我能害你么？”
陆琉宇没有注意门缝外的段路桐，在电话这头微笑略有狰狞，看上去他很勉强。“爹啊，我知道。望子成龙不是空头白话，你是在想实实在在的把我培养成才。但是这不很矛盾么？你说过要我放手去做，现在又说这么多想来限制我，当爹的男人都这么矛盾是吧？您老不用矛盾，我陆琉宇跟段路桐一条路走到黑，走到死，那比起您安排的康庄大道有意义多了！”
“。。。琉宇，你愿意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许再跟小段有来往了。我们三个老家伙都看得出来，段路桐走不到最后，他没有好下场。你知道当初他在长江路被人抓住是谁报的信吗？我们三个都有份儿。段路桐一天不除，东浜市就要在他狂躁的生活中颤抖一日，长此以往，他会祸乱黑白两道，会造成极大的社会动荡！”
段路桐干脆闭上眼睛，捧住琳琳的脸颊狂吻。。。
自己在蛇岛上被爱智豪折磨的时候，爱智豪说过这么一段话：
“现在你可是出名人物，道上都叫你段疯子。。。警察你敢惹，刘老棍子你也惹，连我们也敢动一动。你他妈真极品。。。”
那个胖子，据说是周宏康手下的宋文皓，也这么说过：
“新兴势力？一方霸主？哼哼，倒不如说你就是东浜市前所未有的傻缺瘟神吧。”
。。。手臂渐渐加大力气，段路桐环抱住费雯琳，意识渐渐陷入狂乱。我是段疯子，是瘟神。反反复复在心头出现的字眼对自己没有丝毫压力，反而激发了自己一丝快意。我就要这么疯狂，你们这群老朽能奈我何。。。
“啪！”
一个耳光，打醒了方才意识癫狂的段路桐。费雯琳怒睁着俏眼，嘴边却带着一丝微笑。
“感觉自己被人欺骗了背叛了，就在我面前宣泄么？段路桐，原来你也只是这样的男人。”
清醒的段路桐赤脚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看着星空。
“什么都不愿说的话，就别一个人想太多变得压抑。”费雯琳感觉方才自己有些过分，于是走下床抱住他的腰，脸颊贴上了段路桐的后背。“越是这种时候，你就越要保持冷静，不然那些人就等着你自暴自弃的机会要你的命。”
“你说得对，琳琳。”段路桐拍了拍她的手，叹息一声。“今天我不小心砍了五子，真不知道他是为了接近那老狗，还是为了我。”
费雯琳将他拉转身子，捧住他的脸。“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走的路，我们没理由强迫别人跟着自己走一辈子，不是吗？”
“嗯。”段路桐温柔的抱住费雯琳，阖上的双眼不断浮现一个个熟悉的身影。
不过，我段路桐还是要一个人走到黑！咬着牙，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这里面包含着对余思民陆一泽等人的失望，又包含着对未知的命运一种自负式的沉默。就算是跟伊方志氓白刃相向。。。
又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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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光图慢条斯理的打开报纸，他的妻子在一边往面包上抹果酱。看了一会，尹光图微微一笑站起身。“怎么了，不吃了吗？”迎着妻子的眼神，他笑着摇摇头，走进儿子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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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呢？他好像是老三的手下吧，老三应该回家了，他还有什么理由出现在黑色世界呢？
“他们说好像是五个人一起做的，”尹光图看了看儿子，“想想是不是跟你那小兄弟有关。我去吃饭了，白天要没事儿的话来办公室找我，老余想见见你。”站起身，拍了拍儿子的脸颊，尹光图低声说道：“再睡会吧。”
老爹离开房间后，尹伊方用手机拨打着言玄朗的号码，一连三遍都是关机。“这小子，搞什么。”扔到一边，尹伊方躺在枕头上沉沉入睡。
过了两个小时，费雯琳敲开了表哥的房门。尹伊方早就穿好衣服，一个人拿着小喷壶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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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伊方放下手里的喷壶，掏出烟叼在嘴上。“琳琳，你发现的也太晚了。这些天我们百里堂倒了点血莓，才让你明白这件事。以前听说的软脚虾现在居然都是硬茬子，而且二伯和老余没因为江湖传言刁难我，就能说明一个问题。”
费雯琳点点头，“周宏康一定还活着，而且在掌控着大局。”
尹伊方坐到写字台前，磕了一下烟灰。“不错，他掌控着大局。想要让东浜所有人物连接成一个整体就只有两个人能办到，一个是刘子伐，另一个就是周宏康。当初我们可没有砍下他的脑袋，放了一枪就走人，他只要不出面就能流传自己的死讯。不过道上的流言都是骗傻子的，聪明的人很容易就看明白，周泽成没通知任何人参加葬礼，有几拨人去殡仪馆看了一圈也没看到老周的尸体，所以谁心里都明白，周宏康没死。”
“那你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杀了他，不然他会站到日本人那一边。”
“傻孩子，他早就站到那一边了。”尹伊方笑着仰在老板椅中，继续说道。“不过他不会屈服于日本人，如果我是他，我就要精心策划让日本人和千羽盟斗个两败俱伤，最后一举把我们消灭。只是目前周泽成想要我的颈上人头才和日本人联手，不过他也不会那么做。大家都不傻，明知道我是尹光图的儿子还敢动我半根毫毛么？所以现在派出几个硬爪子，警告咱们百里堂不要轻举妄动。”
费雯琳侧头想了想，比较认同表哥的说法。
“琳琳，今天老爸叫我去见见老余，你怎么看。”
费雯琳装出调皮的样子，嘻嘻一笑说道：“老余肯定是要调停我们呗，因为他既舍不得周宏康的名望，又舍不得我们这帮年轻小雏，所以肯定是要调停战争喽。”
尹伊方碾灭烟头，两手交叉放在嘴边。“你说的不错，但是我讨厌这种首鼠两端的人。周宏康出卖了段路桐，还制造了千羽盟与经管学院一派分裂，我不能与他共事在老余手下。只是我觉得，老余和明飞航的针锋相对必定有很大的隐情，他们不光是在政治上较劲，还把战场延及到黑社会。这里面要是没有什么猫腻，我把姓倒着写。”
“这世界上既然有了你尹伊方，他周宏康就不该存在了。”费雯琳冷笑一声，舔了舔嘴唇。经历了几次厮杀，她逐渐变得跟兄长一样，给百里堂众人留下个阴冷、狡诈的形象。“你就告诉老余，只要我们百里堂做掉了周宏康，名望和力量就全有了。在这个城市里能推他坐上一把手宝座的人有很多，但是能揭发他老底把他拉进大牢的可不止是周宏康一个。”
“对，就这么说。”尹伊方双手还交叉在嘴边，眼神逐渐坚定。
余思民看了看尹光图，又看了看尹伊方，心里觉得很好笑。
尹伊方完全不顾及在场的老爸，张口就说要干掉周宏康，活脱脱像一个乱发脾气的小孩。尹光图默默吸着烟，时不时和余思民交换一个颜色，偶尔苦笑。儿子肆无忌惮的扬言打这个打那个，不把做官的老子当回事，这个老爸当得的确很辛苦。
“呵呵，余叔，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尹伊方喝了一口水，眼皮渐渐眯缝。“二十多岁的人说出几岁小孩的狂言，换成谁都会瞧不起我。你若没有这份心态，余思民也就不是余思民了。”
余思民见他换了语气，好奇地问道：“怎么讲？”
“余叔，到这个时候就别跟我装纯了。路桐在长江路被人抓住，除了周宏康之外，你敢说自己没有半点儿出卖路桐么？”尹伊方双手抱在胸前，戏谑之情溢于言表。“当初在陆家我们说了那么多，到头来还是摆脱不了这个怪圈子。老一辈都是口不对心的狐狸精，看着我们这帮小辈出生入死，每个人都在背后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路桐出事那天，我有些过分着急了，所以没来得及跟您算账。”
“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有没有出卖我们？”
余思民一挥手，脸上堆满笑容。“别胡说八道，我上哪知道段路桐要去干什么，说什么出卖不出卖的。”尹光图转头看着儿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尹伊方不依不饶的站起身子，一根手指指向余思民的脸。“放屁，你敢不敢告诉我那一天早上你跟谁通话来着？”
“伊方，别做的太过分。”
尹伊方愣住了，这才意识到老爸还在身边。尹光图继续说道：
“你余叔要是真出卖小段，现在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们俩不是势不两立了么？”
尹伊方放下手指，冷笑一声。“出卖过朋友的人就不配跟老子说话，不管出卖了谁，这样的男人令我不齿！”愤愤的转身，一脚踹开大门走出去了。
“光图。。。这孩子知道的太多了。”余思民脸上的笑容尽失，看上去好像忽然苍老了十岁。
“是我把他宠坏了。”尹光图仰在沙发上，点燃一颗烟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他放缓了语气说：“别放在心上，过两天我叫他给你道歉。伊方这孩子就是心重，但还是很聪明的，不会犯傻跟你死较劲。”
余思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跟一个倔脾气的小孩有什么好较劲的呢。他一如既往的做完了今天的工作，一如既往的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晚上加班，然后一日既往的开始了自己的夜生活。
有些事就是说不清楚，一个能干的官吏和一个腐败的官吏相比较的话，受人认可的往往都是前者。因为后者的腐败，前者的夜生活就不被称作奢靡堕落而是闲暇娱乐，前者出入娱乐场所不被称作花天酒地而是微服私访。这都来源于外人的口碑，肯定不是源于家庭。这两者都有一个共同点，家里都有着一个心寒的老婆，还有一个天天见不着爸爸的儿女。余思民管不得那么多，他认为这都很正常，凭什么老子累身累心一整天不能放松放松，而且。。。仅仅是打麻将而已，又不是去花天酒地。
忙碌一天的政府大楼遁入黑夜，星点般的灯光远远比不上楼下街道上的万家灯火。余思民推倒面前的麻将牌，开心的哈哈笑着。又和了。
麻将馆房门大开，走进来几个人都没人发觉。看着麻将桌上眉开眼笑的余思民，进来的一个人不禁冷笑。旁边两个人见他表情，一脚踹翻桌子。余思民和其他三个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把刀向着余思民脸上砍了过来。余思民慌忙伸手一挡，手臂上被铰出一道血痕。那人挥刀再度砍下，适才麻将桌上背对来人的男人忽然起身，用自己的后背扛住了这一刀。
半路接茬的家伙惹怒了来人，其中一个就一脚踹了过去。没料想这人迅速转身躲过了这一脚，然后迅速的抓起凳子架住了砍来的板刀。
“住手！”领头的来人大喝，拉住了自己这边挥刀的青年。
两个人面面相觑，心里都是苦涩的滋味。
过了半晌，领头那人叹息一声，带着人扭头走进了黑夜。余思民心有余悸的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嘴唇抖抖的说不出话来。凌志氓点燃一根烟，叫来手下人。“包好了我就开车送您回家，以后有时间再玩。”看着余思民依然哆嗦，凌志氓不禁嘿嘿乐。“余书记，我后背还挨了一刀呢，没事死不了的。”
汽车停在一家宾馆门口，一个神情疲惫的男人下了车。
“你身上有血腥味。”费雯琳整理他脱下的衣服时，偶尔看一下他的表情。段路桐靠着床头吸烟，感觉自己疲倦的什么都不想做了。老二和二伯难得吵架，在一旁听着的自己毅然离开了陆家，在黑岩区一家宾馆放下了自己的行李。
“怎么了？”费雯琳穿着睡袍爬上床，轻轻地偎依在他肩头。
是啊，自己这是怎么了？段路桐闭上眼睛，揽着琳琳，脸颊贴在她头上贪婪的闻着发间香气。
“。。。原来你说的什么对儿子放心，全他妈胡扯淡！我叫陆琉宇不叫陆一泽，我不想做你的复制品，为什么你要逼着我听你话？！”
“。。。你再这样不懂事就没好果子吃，你亲爹我能害你么？”
陆琉宇没有注意门缝外的段路桐，在电话这头微笑略有狰狞，看上去他很勉强。“爹啊，我知道。望子成龙不是空头白话，你是在想实实在在的把我培养成才。但是这不很矛盾么？你说过要我放手去做，现在又说这么多想来限制我，当爹的男人都这么矛盾是吧？您老不用矛盾，我陆琉宇跟段路桐一条路走到黑，走到死，那比起您安排的康庄大道有意义多了！”
“。。。琉宇，你愿意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许再跟小段有来往了。我们三个老家伙都看得出来，段路桐走不到最后，他没有好下场。你知道当初他在长江路被人抓住是谁报的信吗？我们三个都有份儿。段路桐一天不除，东浜市就要在他狂躁的生活中颤抖一日，长此以往，他会祸乱黑白两道，会造成极大的社会动荡！”
段路桐干脆闭上眼睛，捧住琳琳的脸颊狂吻。。。
自己在蛇岛上被爱智豪折磨的时候，爱智豪说过这么一段话：
“现在你可是出名人物，道上都叫你段疯子。。。警察你敢惹，刘老棍子你也惹，连我们也敢动一动。你他妈真极品。。。”
那个胖子，据说是周宏康手下的宋文皓，也这么说过：
“新兴势力？一方霸主？哼哼，倒不如说你就是东浜市前所未有的傻缺瘟神吧。”
。。。手臂渐渐加大力气，段路桐环抱住费雯琳，意识渐渐陷入狂乱。我是段疯子，是瘟神。反反复复在心头出现的字眼对自己没有丝毫压力，反而激发了自己一丝快意。我就要这么疯狂，你们这群老朽能奈我何。。。
“啪！”
一个耳光，打醒了方才意识癫狂的段路桐。费雯琳怒睁着俏眼，嘴边却带着一丝微笑。
“感觉自己被人欺骗了背叛了，就在我面前宣泄么？段路桐，原来你也只是这样的男人。”
清醒的段路桐赤脚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看着星空。
“什么都不愿说的话，就别一个人想太多变得压抑。”费雯琳感觉方才自己有些过分，于是走下床抱住他的腰，脸颊贴上了段路桐的后背。“越是这种时候，你就越要保持冷静，不然那些人就等着你自暴自弃的机会要你的命。”
“你说得对，琳琳。”段路桐拍了拍她的手，叹息一声。“今天我不小心砍了五子，真不知道他是为了接近那老狗，还是为了我。”
费雯琳将他拉转身子，捧住他的脸。“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走的路，我们没理由强迫别人跟着自己走一辈子，不是吗？”
“嗯。”段路桐温柔的抱住费雯琳，阖上的双眼不断浮现一个个熟悉的身影。
不过，我段路桐还是要一个人走到黑！咬着牙，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这里面包含着对余思民陆一泽等人的失望，又包含着对未知的命运一种自负式的沉默。就算是跟伊方志氓白刃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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