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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2四十一、美满

    2006年的这两个星期,她摔断了腿,但她却渡过了来K市上大学以来,最幸福的一段光阴。

    顾驭霖特意为她请了一个女保姆,照料他不方便插手的贴身生活,除此之外的一切事宜,顾驭霖不放心让别人做,凡事都尽量亲力亲为地照顾她。

    他为她在清晨早起熬粥送到宿舍去,他为她每天在他的租处、她的宿舍和上课教室之间三点一线地奔忙,他为她学做各式菜点——从一开始炒焦了的西红柿鸡蛋,到后来香喷喷一闻到就叫她垂涎三尺的猪大骨头汤,甚至,他每天深夜里为她掖好了被头,才肯放心赶回自己的住处……

    不是没有提议让他在公寓里的空房间里住下,但他却红着脸拒绝了,想来是怕坏了她的名声。

    于是她安安稳稳地任他照顾,觉得自己成了一只货真价实的寄生猪,却又忽然发现——

    做一只猪,原来也是这般幸福的事情。

    她居然忍不住想要感激上天,让她出了这一趟不大不小的车祸。

    宋杭杭年少却也年老的心里头,第一次切身地体会到如同自己父母那般,相伴相知半生的、波澜不惊的美满。

    而这美满,是他给予的。

    她第一次觉得,他不再只是那个十七岁的死正太,为了她,他也可以这般有担当。

    他的肩膀越发厚实,终有一天可以让她放心依偎。

    两个星期后,林飞纲因公务必须要回上海,并且说公司的一个长期客户指明要顾驭霖做这次软件设计的主要技术人员。

    顾驭霖本想推辞,却被宋杭杭听到了他和林飞纲的对话。

    宋杭杭坚持自己的腿好得差不多了,何况还有保姆在照顾,让顾驭霖放心回上海。至于林飞纲,同样希望顾驭霖能够回去,帮助他拉拢住这个大客户。

    林哥对自己也算有恩,犹豫再三,顾驭霖还是被他们两个人说服,决定跟林飞纲回上海。

    宋杭杭没有办法送他去机场,离别前特意叫了“艺心”里的手绘师傅过来宿舍,她亲手绘制了一件T恤,作为给顾驭霖的离别礼物。

    宋杭杭画的是一株四叶草——顾驭霖很早之前曾经想送给她的一件礼物,那时候她还不开窍,反笑顾驭霖摆弄花花草草的很是女孩子气,将他气得夺回了那株小小的植物。

    传说中,在三叶草中找到四叶草的几率只有万分之一,因此拥有四叶草的人就是上天眷顾的人,代表着他能够得到一生的幸福。

    她在T恤内里不显眼处,用紫色的颜料笔轻轻写下了一行小字:

    “my love,你就是我的幸福。

    ——杭杭赠霖”。

    送走了顾驭霖,宋杭杭在心里对自己说,痴痴缠缠、一日三秋,这可不是她谈恋爱的风格。

    更何况,已是六月份,再过不了多久,又要放假了。

    这些话,到底是对自己的安慰,还是人刚走思念却已在慢慢侵蚀,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只是,就如同所有的狗血电视剧般,一切的剧情发展,都逃不过“天不遂人愿”这五个字。

    这一年暑假,顾驭霖被林飞纲千方百计挽留在上海,继续他所谓离别前最后的一次大项目,而她被许尧真一席哀怨无比的言语震慑住,留在了K市打理“艺心”。

    回想起许尧真那神态、那言语,宋杭杭忍不住就想要内疚而欢畅地大笑。

    那天,在“艺心”二层,刚刚接待完一个客户的他没有半点仪态地倒在沙发上,皱着眉头死盯着她,一副委屈不已的模样说道:

    “宋杭杭同学啊,怜我一身老骨头,又要为祖国的花骨朵们做辛勤的园丁,又要为你这朵没有良心的伪花骨朵毫无怨言、做牛做马地折腾,好不容易你脚好了又放假了,你还要回家?我说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年人吧?起码先熬过这第一个半年的关卡,我们再放手招几个资质高点的管理人员,好不好?”

    她被他说得仿佛是一个吃人的老地主,又想反正顾驭霖已经被林飞纲给强留在了上海,本来心里就有点气他,这回索性心一横,自己也不自降身价跑去见他了,干脆就从了许尧真那番可怜兮兮的言语得了。

    她却并不知道,顾驭霖被留在上海,并不真的是因为林飞纲有一个紧急的设计项目需要他,而是因为许尧真给林飞纲打了电话。

    有些事情,就算是被岁月和有心人存心遮掩住,只要发生过,就一定还有丝丝缕缕的痕迹留在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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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飞纲无法忘记这个漂亮的哥哥,尽管那时候自己才五岁,而他才七岁。

    他有一双美而沉静的丹凤眼,只一次流露出凌厉的颜色,就被那时的林飞纲见到了,从此再难忘记。

    在他家暂住的那一个月里,他总是一言不发,吃完饭就独自一个人窝进房里,安静地关上房门,没有人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虽然是七岁的小小年纪,却仿佛已经经历了许多人间冷暖。

    自己的父母曾经在房间里低声谈论着这个小哥哥,语气里满是唏嘘感慨,望见门外的他却立时噤了声。

    后来林飞纲很久没见到他,直到顾驭霖要去上海上大学托他照顾,才惊奇地在那位远房的姑姨家里遇上,据说他当上了学校的教务处主任,外表是一副厚重眼镜黝黑肤色的样子,除了相同的名字,丝毫见不出小时的模样。

    他没有认他,更何况,他连身份也变了。

    如今K市一面,依稀是记忆中的面容,童年的回忆纷沓而来,他也不禁唏嘘。

    所以,七月份,当许尧真意外地从K市打来电话,并且直截了当地提出他的请求时,林飞纲有些微的失神。

    却,不忍拒绝。

    于是只能在心底沉声道,驭霖兄弟,对不住了,是你的,终归是你的。

    然后,第二次,毫不犹豫地用借口把他留下。

    想他林飞纲英明一世,却也敌不过一段深深驻扎的昔日情谊。

    儿时那半怜悯半敬重的情怀,竟成了一生的难忘么?

    作者有话要说:鞠躬,叶子顶锅盖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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