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六十二章 飞翔的希望
周五放学前，照例要发周末作业试卷，升考学科每科至少两张卷子。各科代表以高度负责的精神分发卷子，教室里乱纷纷的，卷子在课桌间翻飞，同学们在大声地叫嚷。大家都开玩笑：“不发十张卷子，哪里算放假？”表情很复杂，语调很微妙。“没有应试教育，中国的印刷业将倒闭；专从这个意义上讲，应试教育也很有贡献。”这是铁山的评价，腔调极庄重。孩子们从题海的牢狱出来，虽然很热闹很开心，可是心底窝着火，这些卷子无疑将耗去大量时光，周末休息名存实亡。
“每个老师都惧怕分数，都是分数的势利鬼，为考试奴役，怎么能放弃周末练题的机会？不发卷子，周末就过得不踏实，因为同行可是发了卷子的呀！最虚伪的在于，分明是为了满足自己邪恶的欲望——用分数换来薪级晋升，却一定要装着为学生着想，扮演恩人，索要感激。”铁山审判着老师，瞧着卷子飘飞的魔影，“你尽管印发卷子，那是你的权利；可我们拒绝做卷子，也是我们的权利。”
是张老师的讲话给李铁山灵感。放学后，他们聚在五楼的廊道，俯身栏杆，做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把一只只卷子折叠的飞机驶向空中。飞机使劲窜出去，在空中迅急地飘飞，旋转，降落到广场上，有的很仓促地刹住，有的飘然停栖，很像悠然的鸟儿。望着空中高高低低飞翔的白色精灵，大家感觉格外舒畅自由，因为争到一个完满的周末，时间全由自我分配，整整两天，该是怎样快活哦！
放出每只飞机，眼睛紧跟它自由的身姿，心情就跟随奋飞。要是飞得流畅，旋转出优美的弧线，滑翔得很远，大家都齐声喝彩——好啊！有人听喝彩，觉得无聊；可他们是真的喜悦的抒发。要是飞翔受挫折，驶出不远，又立刻受挫，跌落到广场上，大家纷纷发出叹息——唉！一只飞机滑翔好远，直冲到校长办公室的窗子下面，静静地栖在窗下，真是勇敢得过分。大家的喝彩格外欢畅。
铁山伫立栏杆前，观赏着飞机，挂起酷相，并不跟伙伴吼叫。他的眼睛专注地盯住飞翔的飞机，但并没有瞧着飞机。庄严的表情说明，他正在干一件意义重大的事，决不仅仅是取乐。伙伴的嬉闹与他的表情格格不入，伙伴却与他的心情相似。他决不认为，这仅仅是嬉闹，而是严肃的事，伙伴的眼里也有庄严的意味。
不做卷子，可以把卷子随意地扔掉，就像以往那样。可是既然张老师支持他，就需要为他兑现承诺提供场合。飞翔的纸飞机是思想的天使，他把思想带向整个校园，唤醒更多被压迫的生命。这些纸片本是蒙昧的制造者，变成飞机便是思想的旗帜。飞机划过或圆润或枯涩的轨迹，把思想播洒到校园。是的，不是每个生命见天使就给唤醒，可总要在沉沉黑暗中敲击出一星火花。
广场上停栖着一只只白色的精灵，安详，坦然，浑然不觉得自己是垃圾，弄赃广场。正是这些爬满黑色文字的卷子蚕食大家的光阴，把脑子弄得痴痴呆呆，吃掉所有的快乐和幸福，比鸦片还要厉害。
广场上不少放学的同学驻足观赏飞机表演，引起种种议论。李铁山们超然其外，哪管别人说？只管为真理而斗争。
他越来越确信，只要是正义之事，出手就有种威慑，敌人就望风而逃。在这片小地盘，他的举措向来有威力，敌人心虚得不敢与他交锋。学校发迹的历史是怎样让人怀疑？像这种迫害精神的集中营，不该消灭，反而发迹，是什么道理？
李铁山希望有老师或当官的当场抓住他们——他是渴望战斗的英雄，但不知什么原因，总是没有人发现。现在正是人潮涌动的时候，仿佛是胜利大逃亡，也是他们的革命举措最有影响力的时刻。老师和当官的早逃之夭夭，他们也有休息的需要啊！他有一种误解，认为当局外强中干，压根就不敢挑战。他们越是勇敢，当局相应越怯懦。他犯的事儿越大，当局越是努力藏起来，仿佛心头有鬼。
白美人的事不了了之，张老师没有找他，学校也没有触动他。张老师找白美人谈了，是以避后患，可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知道张老师内心充满矛盾和痛苦，他能对我说什么呢？校长更是从不找我谈话，他怎么会迂尊降贵找我的麻烦？
铁山对自我的形象很满意。在同学中，他的英雄形象像丰碑一样竖立起来，连最优异的书呆子也不能不崇拜他。老实说，他压根不在乎在同学中的影响。到现在，他估摸着在老师和校方的心目中，自己英雄的雏形也日渐清晰。
他的进门费是八万元，这就为他提供广阔的英雄天地，如果愿意，他能是施加影响的。校长是缩头乌龟，不仅因为钱，更因为心虚，他怕李铁山，因为他畏惧正义。这个靠应试起家的校长，注定是历史的罪人，而我是唤醒他罪恶感的第一个学生娃娃。张老师不是怕我（虽也曾怕过我），而是多方寻求与我合作，我们在斗争中不是离得更远，而是离得更近。我对他怀着几分敬意，是因为他良知未泯，还有改造的可能。他企图影响我，结果给了我良好的影响，却完全没有受应试的诱惑；我企图影响他，结果他部分接受我，没有接受的部分让他处于痛苦的内心冲突中。
铁山深感幸运，家庭唤醒叛逆的个性。正如哲学家说的，对于觉醒生命，一切不幸都将成为幸福的源头。回首走过的路，他有什么理由后悔？是的，母亲吃了点苦头，可只怪她太溺爱我。她哪里想到，我不仅没有被溺爱淹死，反而在叛逆的指引下走向独立？谁相信，老师无不仇恨的叛逆恰恰成为生命真理？
遇到金庸，是我人生早年的大幸，没有他的启蒙，我的叛逆跟别的孩子的叛逆一样，终归走向堕落。谁也不会承认，荒诞的武侠里有人生真理？人们更不会相信，我正是从荒诞的武侠里掌握人生逻辑，把叛逆引向真理。对母亲的爱是正义诞生的标志，后来幻灭了，可我最终走出家庭。叛逆是上天赋予我的天才，不使用天才就是对上天的背叛。虽然历史称我为乱臣贼子，可真理只掌握在我手中。漫漫三千年文明史，哪个伟人不是叛逆塑造的？烟尘茫茫的历史大道很苍凉，只有几个叛逆的英雄飞马而来，扬起漫天黄沙，搅得不见孔子的灵碑，只听见自由的高歌激昂天际……
一千多年来，多少人为应试着迷，执意把考试当作发家致富的敲门砖，制造多少人间悲剧，可人们不仅瞧不见悲剧，反而把考试积累成一种文化，深入血液，禁锢思想。难道命运非得用考试改变？人类反抗千年之久，难道就无法消灭应试制度？我是千年英雄，非要杀出一条崭新的路子，彻底消灭应试的魔鬼。我必须用事实证明，拒绝应试，照样可以学习，不仅可以学习，而且学到人生的真智慧；而人们蜂拥追逐分数是大错特错，为什么要把教育搞成投机的勾当？为什么就无法挣脱万恶的题海？
无疑，我又给张老师设置一道高坎儿，让他的中庸之道没有立足之地。我错了么？我对不住张老师么？我要求兑现承诺是苛求他么？他只是校方的一枚小小的棋子，在强大的应试统治面前，他注定沦为牺牲品。正义在李铁山身上，可他怎么会成为李铁山的同盟者呢？命运注定他是一出悲剧。
我等待张老师，这件事，他无论如何得向我了结。我等待他的召唤，看他如何审判我。我有什么不可理解的呢？不过是千年来与应试斗争的勇士，不过是残酷的压迫唤醒的生命，不过是为了拯救自我而奋然抗争的大写的人。老师，我怎么会欠你的？
可是，铁山没有料到的是，张老师先却找校方去了。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这是逃避心灵的时代。如果阅读还是严肃的行为，你就会在阅读中寻找自我，发现自我。小说是把人们遗忘的东西拾起来，也许你能从这里拾起丢失的自我。
“每个老师都惧怕分数，都是分数的势利鬼，为考试奴役，怎么能放弃周末练题的机会？不发卷子，周末就过得不踏实，因为同行可是发了卷子的呀！最虚伪的在于，分明是为了满足自己邪恶的欲望——用分数换来薪级晋升，却一定要装着为学生着想，扮演恩人，索要感激。”铁山审判着老师，瞧着卷子飘飞的魔影，“你尽管印发卷子，那是你的权利；可我们拒绝做卷子，也是我们的权利。”
是张老师的讲话给李铁山灵感。放学后，他们聚在五楼的廊道，俯身栏杆，做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把一只只卷子折叠的飞机驶向空中。飞机使劲窜出去，在空中迅急地飘飞，旋转，降落到广场上，有的很仓促地刹住，有的飘然停栖，很像悠然的鸟儿。望着空中高高低低飞翔的白色精灵，大家感觉格外舒畅自由，因为争到一个完满的周末，时间全由自我分配，整整两天，该是怎样快活哦！
放出每只飞机，眼睛紧跟它自由的身姿，心情就跟随奋飞。要是飞得流畅，旋转出优美的弧线，滑翔得很远，大家都齐声喝彩——好啊！有人听喝彩，觉得无聊；可他们是真的喜悦的抒发。要是飞翔受挫折，驶出不远，又立刻受挫，跌落到广场上，大家纷纷发出叹息——唉！一只飞机滑翔好远，直冲到校长办公室的窗子下面，静静地栖在窗下，真是勇敢得过分。大家的喝彩格外欢畅。
铁山伫立栏杆前，观赏着飞机，挂起酷相，并不跟伙伴吼叫。他的眼睛专注地盯住飞翔的飞机，但并没有瞧着飞机。庄严的表情说明，他正在干一件意义重大的事，决不仅仅是取乐。伙伴的嬉闹与他的表情格格不入，伙伴却与他的心情相似。他决不认为，这仅仅是嬉闹，而是严肃的事，伙伴的眼里也有庄严的意味。
不做卷子，可以把卷子随意地扔掉，就像以往那样。可是既然张老师支持他，就需要为他兑现承诺提供场合。飞翔的纸飞机是思想的天使，他把思想带向整个校园，唤醒更多被压迫的生命。这些纸片本是蒙昧的制造者，变成飞机便是思想的旗帜。飞机划过或圆润或枯涩的轨迹，把思想播洒到校园。是的，不是每个生命见天使就给唤醒，可总要在沉沉黑暗中敲击出一星火花。
广场上停栖着一只只白色的精灵，安详，坦然，浑然不觉得自己是垃圾，弄赃广场。正是这些爬满黑色文字的卷子蚕食大家的光阴，把脑子弄得痴痴呆呆，吃掉所有的快乐和幸福，比鸦片还要厉害。
广场上不少放学的同学驻足观赏飞机表演，引起种种议论。李铁山们超然其外，哪管别人说？只管为真理而斗争。
他越来越确信，只要是正义之事，出手就有种威慑，敌人就望风而逃。在这片小地盘，他的举措向来有威力，敌人心虚得不敢与他交锋。学校发迹的历史是怎样让人怀疑？像这种迫害精神的集中营，不该消灭，反而发迹，是什么道理？
李铁山希望有老师或当官的当场抓住他们——他是渴望战斗的英雄，但不知什么原因，总是没有人发现。现在正是人潮涌动的时候，仿佛是胜利大逃亡，也是他们的革命举措最有影响力的时刻。老师和当官的早逃之夭夭，他们也有休息的需要啊！他有一种误解，认为当局外强中干，压根就不敢挑战。他们越是勇敢，当局相应越怯懦。他犯的事儿越大，当局越是努力藏起来，仿佛心头有鬼。
白美人的事不了了之，张老师没有找他，学校也没有触动他。张老师找白美人谈了，是以避后患，可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知道张老师内心充满矛盾和痛苦，他能对我说什么呢？校长更是从不找我谈话，他怎么会迂尊降贵找我的麻烦？
铁山对自我的形象很满意。在同学中，他的英雄形象像丰碑一样竖立起来，连最优异的书呆子也不能不崇拜他。老实说，他压根不在乎在同学中的影响。到现在，他估摸着在老师和校方的心目中，自己英雄的雏形也日渐清晰。
他的进门费是八万元，这就为他提供广阔的英雄天地，如果愿意，他能是施加影响的。校长是缩头乌龟，不仅因为钱，更因为心虚，他怕李铁山，因为他畏惧正义。这个靠应试起家的校长，注定是历史的罪人，而我是唤醒他罪恶感的第一个学生娃娃。张老师不是怕我（虽也曾怕过我），而是多方寻求与我合作，我们在斗争中不是离得更远，而是离得更近。我对他怀着几分敬意，是因为他良知未泯，还有改造的可能。他企图影响我，结果给了我良好的影响，却完全没有受应试的诱惑；我企图影响他，结果他部分接受我，没有接受的部分让他处于痛苦的内心冲突中。
铁山深感幸运，家庭唤醒叛逆的个性。正如哲学家说的，对于觉醒生命，一切不幸都将成为幸福的源头。回首走过的路，他有什么理由后悔？是的，母亲吃了点苦头，可只怪她太溺爱我。她哪里想到，我不仅没有被溺爱淹死，反而在叛逆的指引下走向独立？谁相信，老师无不仇恨的叛逆恰恰成为生命真理？
遇到金庸，是我人生早年的大幸，没有他的启蒙，我的叛逆跟别的孩子的叛逆一样，终归走向堕落。谁也不会承认，荒诞的武侠里有人生真理？人们更不会相信，我正是从荒诞的武侠里掌握人生逻辑，把叛逆引向真理。对母亲的爱是正义诞生的标志，后来幻灭了，可我最终走出家庭。叛逆是上天赋予我的天才，不使用天才就是对上天的背叛。虽然历史称我为乱臣贼子，可真理只掌握在我手中。漫漫三千年文明史，哪个伟人不是叛逆塑造的？烟尘茫茫的历史大道很苍凉，只有几个叛逆的英雄飞马而来，扬起漫天黄沙，搅得不见孔子的灵碑，只听见自由的高歌激昂天际……
一千多年来，多少人为应试着迷，执意把考试当作发家致富的敲门砖，制造多少人间悲剧，可人们不仅瞧不见悲剧，反而把考试积累成一种文化，深入血液，禁锢思想。难道命运非得用考试改变？人类反抗千年之久，难道就无法消灭应试制度？我是千年英雄，非要杀出一条崭新的路子，彻底消灭应试的魔鬼。我必须用事实证明，拒绝应试，照样可以学习，不仅可以学习，而且学到人生的真智慧；而人们蜂拥追逐分数是大错特错，为什么要把教育搞成投机的勾当？为什么就无法挣脱万恶的题海？
无疑，我又给张老师设置一道高坎儿，让他的中庸之道没有立足之地。我错了么？我对不住张老师么？我要求兑现承诺是苛求他么？他只是校方的一枚小小的棋子，在强大的应试统治面前，他注定沦为牺牲品。正义在李铁山身上，可他怎么会成为李铁山的同盟者呢？命运注定他是一出悲剧。
我等待张老师，这件事，他无论如何得向我了结。我等待他的召唤，看他如何审判我。我有什么不可理解的呢？不过是千年来与应试斗争的勇士，不过是残酷的压迫唤醒的生命，不过是为了拯救自我而奋然抗争的大写的人。老师，我怎么会欠你的？
可是，铁山没有料到的是，张老师先却找校方去了。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这是逃避心灵的时代。如果阅读还是严肃的行为，你就会在阅读中寻找自我，发现自我。小说是把人们遗忘的东西拾起来，也许你能从这里拾起丢失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