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四十六章 恋爱反省
李铁山的课题陷入僵局，李铁山的问题日益紧迫。张老师以为在与铁山的斗争中，彼此虽谈不上信任，却搭成某种默契。铁山只要还准备待在这里，就不能把矛盾激化，而他也能容忍适度的违纪。不能拿一般尺度去衡量他，只能在一定范围内约束他。问题不仅在于，铁山的叛逆理论难以推翻，更在于，铁山对生活的态度。一个经历不平的孩子不是走向敌对阵营，就是玩世不恭。铁山在两者之间徘徊，一旦叛逆失败，就陷入玩世的泥沼。他显然有两面生活，在老师的面前看不出大问题，可在背后过着不为人知的生活。背后的故事结局又常闹到学校，而每次都让学校和老师很棘手。
如果能勇敢地面对人生的种种挑战，向着自己的理想前进，那么铁山就能从狭隘的仇怨中解放出来，那些打架恋爱的游戏自然失去魅惑力。要从正面塑造铁山，是天真的奢望，但张老师执拗地要犯天真的错误。他一向认为，教育在爱莫能助时，只有天真的信念是工作动力之源。
“李铁山，你过得不快乐。我不只从你的眼里，更从你的行为中看出，你过得很颓废，虽然看似潇洒，却很痛苦。游玩不是快乐，因为有无聊之苦；打架不是快乐，因为纠缠着仇恨的痛苦；恋爱不是快乐，因为你在伤害他人。我可以肯定地说，你过得很不好……”
“我过得挺好，老师。”
“你不仅很痛苦，而且把痛苦当作快乐。”老师权威地判断，“真的快乐在哪里？快乐在希望中。生活之所以有魅力，就在于永远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但坚信明天会更美好，我们就去拼斗，快乐洋溢在为希望而拼斗的旅途。反之，不仅知道今天过得毫无意义，而且确知明天会一样黑暗，那么生命就成累赘。这就是不幸又堕落的生命。
“你看我，每天与你们打交道，看起来毫无趣味，只有烦恼，但我过得快乐，因为我活得有意义。我相信自己掌握着打败命运的两个武器——道德和个性。要是我能引导学生按我的意志寻找、发现和塑造自我，牢牢地掌握这两个武器，从而把孩子从恶习和环境的统治中解放出来，那么我就获得最大幸福。当我眼看着孩子们自觉地培养道德能力和个性能力，用道德的智慧去征服人世，用个性的力量去开辟独立的人生，还有比这更让人自豪和快乐的吗？
“比如，李铁山在我的指引下，唤醒那个在黑暗中苦苦挣扎的自我，勇敢地冲破恶习的牢狱，走向道德和个性的光明中，我就切实地感到活着的价值，于是我快乐和幸福了。所以，不论你怎样坚持着不与我合作，不论你怎样在堕落中痛苦地挣扎，我始终拗住你的灵魂不放手，苦苦地寻找这灵魂的解放之路。恼怒、受委屈、被误解都不能让我收手，改造你的幸福在前面诱引我。你不知道，你在我心中多么重要，我把改造李铁山当作重大责任，你可是我苦苦思索的孩子啊！我就不相信，我们走不到一块儿。”
老师用感动的语调强调：“我有个天真而执着的心愿：一定要让李铁山过上快乐而有意义的生活。我在接纳你时，这个心愿就扎下根，非要影响你而决不罢休。我想，我俩是有缘分的，我一定要走进你的生命，给你良好的影响。我深知，你是强悍的生命，前面的老师都不过是匆匆过客，他们对你爱莫能助，没能在你的生命中凿下印记，于是你堕落了。我自信，用尽全部智慧来教育你，一定能重塑你的生命。我的个性在于，决不用偏见阻挡你进步，坚持真理决不妥协，把为孩子着想的真心演绎到需要的高度。我自信，李铁山是需要我的，我是能帮助李铁山的，我们一定能走到一块儿。”
铁山出现极少见的诚恳表情，老师似乎感觉到自己的思想在脉脉又艰难地注入他的灵魂。老师那双锋利的眼睛闪烁着窃喜的光芒，有种迫不及待的期盼。它似乎在说，我愿意帮助你，跟我来吧，希望就在前方，还犹豫什么呢？
“我能听懂你的话，谢老师教诲！”老师很惊讶，从他郑重的神情看来，这并非附和老师，是真心感激。
“道德是牺牲自我成全他人的处世智慧，是人类所能理解的最高智慧。而爱是道德的内涵；没有爱的道德是一种虚假的技巧，最终为他人识破。把爱的阳光洒遍生活的每个角落，你就不仅是最快乐而且是最成功的人。可你，处处播下恨的种子，打架恋爱就是你辛勤播种的方式。两个女孩的母亲都跑到学校来控诉你，我想方设法安抚，才终于打发走了。她们要开除你，说你是祸首……”
“对不起，老师！事实上，我从没招惹过谁；不仅如此，我一开始就明确表态，叫她俩离我远点，我对她俩没有好感。虽然有不少罪状，但我还算是诚实的人。我看她俩闹得不像样，又郑重宣告，不再与她俩有任何来往和纠葛。”
“李铁山，你敢说，你始终没有不良用心吗？”
“我敢说。”
“你不敢说，你始终是光明磊落的。这是无聊又残酷的游戏。她俩疯子似的追逐你，就像争一件漂亮衣服。开始，你并没拒绝，或者没坚决拒绝，就使游戏得以进行下去，而你就成了招摇过市的漂亮衣服。没完没了的游戏就闹得很荒唐。这是两个在现代文明里迷途的女孩，把恋爱的游戏当作活着的目的，而你正好迎合她们的心态。她俩彼此认为对方迎得你的欢心，彼此忌妒得要死，去向她们的母亲索要李铁山，就像索要漂亮衣服。”
“老师，我不是漂亮衣服……而是清白的，从没有鼓励或者承诺过什么，她俩纯粹是自讨没趣儿。开始，我并没意识到这有什么严重性，虽并没什么好感，但容忍她俩与我很肤浅地交往。当一看出问题，我便立即表态，要求断绝任何来往。但她俩老是来纠缠我，所以很不客气地拒绝了。老师，你看……”
“我相信你说的，但你还有些东西没说出。比如，在这虚荣的游戏中，李铁山的虚荣心就完全没有活泛过？身边带着个女孩像少爷一样招摇过市？或者从两个女孩的斗争中，得到某种不光明的愉快，甚至起过什么不良意图？……不然，怎么会闹到向母亲索要李铁山的地步呢？”老师眼角起一丝冷笑的纹路。
“就算在我糊涂的头脑起过类似的念头，但也是因为无知。我相信我对她们的态度始终是冷漠的，甚至是恶劣的。要是她们自寻烦恼，我绝对没有任何责任。”
“那么，你对她俩的态度到底是怎样的？……好感，还是恶感？你所说的‘恶劣’是否带有恶意或者类似报复的企图？”
“……开始是普通的好感，就像一般同学那样，后来是恶感……”
“为什么有这样的变化？”
“因为她们的行为。”
“你在讨厌的刺激下，是否有过伤害的动机？”
“我不知道。只知道想要赶走她们，再不与她们有任何瓜葛。”
“难道你就不知道这狠狠地伤害了她们？”
“……但我无能为力，老师。”
“不，你不仅对自己造成的伤害没有自责，反而得到某种可怕的满足。你对她们天真荒唐的热情怀着憎恨，有着古怪的报复的欲望。孩子啊，你自己也许并不清醒，你是怎样恨她们。从你使出的残酷又看似光明的手段，我看出你有很不光明的报复的欲望啊！你也不清醒，到底为什么要报复。你要好好的窥探内心世界，看是否与家庭遭遇有关？为什么一定要把家当作仇恨的渊薮呢？两个女孩是不思学习，生命空虚，但有什么理由成为你报复的对象呢？成为你不幸的牺牲品呢？”
他分明看出，铁山正是把对母亲的怨恨迁移到女生身上，可怎么也表达不出这个意思，似乎上次谈话的失败刺痛得太深，他还听得见铁山鼻孔里发出的声音。
“我不明白你的话……”
“可在客观上，你的冷酷反而刺激她俩的热情和忌妒，你终究成了伤害之源。你为什么要以如此残酷的方式拒绝？为什么一开始却要与两个女孩纠缠不休呢？”
“我能怎样呢？先是请她们离我远点，可她们就是不理睬，不以这种方式还能以什么方式？……我并没有沾染两个女生或是任何女生，是她们来纠缠我的。”
“我不知道你是否明白我的意思。家长还到校长那里去闹，强烈要求赶走你。弄到这个局面，你有必要反省自己，有必要向两个女生道歉，或是与家长联系，总之，是把问题解决。”
“道歉不是我的做人方法。我没有错，怎样道歉？为什么不能说她俩在伤害我呢？”
“——我真正想对你讲的是，爱是处理一切人际最高超的智慧，恨是人类最痛苦的情感，是处理人际中最拙劣的方法。我希望你从武侠的不健康的恨中解放出来，去追求爱的阳光。回顾过去，你与家人，老师，同学，不都因为恨而造成彼此的不幸和痛苦？——现在，我在你身上看到希望，那是因为你不恨我——我天真地相信你不恨我，你也渴望过健康快乐的生活，并在渐渐接受我的影响。我坚信李铁山是非常聪明而优秀的孩子，一旦挣脱恨的束缚，就一定能看到希望的光芒，像别的聪明的孩子一样过幸福的生活。”
“老师，既然别人把我视为敌人，我怎么能有爱呢？我不是虚假的人……”
“李铁山，你不明白我刚才说的话，我很遗憾，也很痛心。”老师注视着铁山，欲言又止。
“老师，我明白你说的道理。道德是处世的高超智慧，决定一个人未来的发展。你不知道，我正在努力锻炼道德能力，用正义去征服他人，用牺牲自我去赢得他人。说实话，我对自己的道德影响是有信心的。我相信只要真心待人，我的朋友会遍天下。有了这许多朋友，还有什么事办不成？而这些，都是那些数理化难题不可能有的功能。”
“我很高兴，你有自觉的道德追求。可是道德的最高意义却在于，为解决人事纷争提供高超的智慧，且不说化敌为友，至少我们可以宽容敌人。何况，你根本没有敌人。孩子啊，要正确看待武侠，从爱的角度看，武侠常常是狭隘的，其中的仇恨有极强的腐蚀功能。看起来，你是很有个性，但你的本质也许不过是对武侠的模仿——模仿恰恰是个性的天敌。”
“说到个性，我自认为是追求个性的人，我相信应试教育抹杀不了我的个性，反之，我的个性一定能打败应试教育。我努力追求英雄的个性，做个独立的不依靠任何人的大写的人。我干什么，怎样干，都由自己决定。任何人都没有权力干涉我。我也相信一个勇敢坚强富于反抗精神的人是无往而不胜的。”
李铁山的神情是，我是高度独立的人，老师的智慧我会吸纳，但我决不会是顺从老师的奴隶，像那些优生一样，而是追求个性的先锋。
“老师，武侠的世界是童话的世界，不要认为他们只有恨，那里只有血淋淋的屠杀，每个英雄都怀着美好的梦。他们所以能征服天下，从来不是靠剑，而是靠人格魅力。个性和道德才是我真正掌握的武器，而不是那些只用作考试的难题。我只学有用的知识，我坚信把我们弄成奴才和机器的题海全然无用。我读伟人传记，读企业界的英雄，他们才能让我找到人生发展的方向和力量。可是，我清楚地知道，道德不是万能的，坏人会利用道德，所以不能不训练对待坏人的智慧。如果我在你眼里是坏人，那是因为坏人逼出来的。对于好人，容忍是美德；对于坏人，容忍是犯罪。所以，我不能去道歉，只要我去道歉，她们就会抓住我不放手，就像我把莫虚有的罪证提供给她们。老师，我唯一的错就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做的和说的都没有错。”
铁山注视着老师的眼神仿佛在说，你说的正确的道理我不仅理解而且在化为行动，但不是只要是你所说的就一定全是真理，我有保持独立和保留思想的权利。
“两个女家长并非坏人，两个女生更非坏人，不过是受害者。”老师以劝解的语气说，“而你总不能说与她们的受害完全无关。”
“但是她俩小题大做，还企图动用家长和学校的力量，我能怎样评价她们呢？她俩沾惹我，我不理睬，到底我有没有拒绝的权利呢？……而且你想，要是我道歉或解释，她们就会没完没了地缠我。只有干干净净地割断一切，毫不相干，我才能清净。”铁山显出不想再谈此事的表情，懊恼地皱起眉头。
老师总觉得与他不能作一次透彻的谈话，他看似坦率，其实总是躲闪着，不能作正面的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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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铁山，你过得不快乐。我不只从你的眼里，更从你的行为中看出，你过得很颓废，虽然看似潇洒，却很痛苦。游玩不是快乐，因为有无聊之苦；打架不是快乐，因为纠缠着仇恨的痛苦；恋爱不是快乐，因为你在伤害他人。我可以肯定地说，你过得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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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每天与你们打交道，看起来毫无趣味，只有烦恼，但我过得快乐，因为我活得有意义。我相信自己掌握着打败命运的两个武器——道德和个性。要是我能引导学生按我的意志寻找、发现和塑造自我，牢牢地掌握这两个武器，从而把孩子从恶习和环境的统治中解放出来，那么我就获得最大幸福。当我眼看着孩子们自觉地培养道德能力和个性能力，用道德的智慧去征服人世，用个性的力量去开辟独立的人生，还有比这更让人自豪和快乐的吗？
“比如，李铁山在我的指引下，唤醒那个在黑暗中苦苦挣扎的自我，勇敢地冲破恶习的牢狱，走向道德和个性的光明中，我就切实地感到活着的价值，于是我快乐和幸福了。所以，不论你怎样坚持着不与我合作，不论你怎样在堕落中痛苦地挣扎，我始终拗住你的灵魂不放手，苦苦地寻找这灵魂的解放之路。恼怒、受委屈、被误解都不能让我收手，改造你的幸福在前面诱引我。你不知道，你在我心中多么重要，我把改造李铁山当作重大责任，你可是我苦苦思索的孩子啊！我就不相信，我们走不到一块儿。”
老师用感动的语调强调：“我有个天真而执着的心愿：一定要让李铁山过上快乐而有意义的生活。我在接纳你时，这个心愿就扎下根，非要影响你而决不罢休。我想，我俩是有缘分的，我一定要走进你的生命，给你良好的影响。我深知，你是强悍的生命，前面的老师都不过是匆匆过客，他们对你爱莫能助，没能在你的生命中凿下印记，于是你堕落了。我自信，用尽全部智慧来教育你，一定能重塑你的生命。我的个性在于，决不用偏见阻挡你进步，坚持真理决不妥协，把为孩子着想的真心演绎到需要的高度。我自信，李铁山是需要我的，我是能帮助李铁山的，我们一定能走到一块儿。”
铁山出现极少见的诚恳表情，老师似乎感觉到自己的思想在脉脉又艰难地注入他的灵魂。老师那双锋利的眼睛闪烁着窃喜的光芒，有种迫不及待的期盼。它似乎在说，我愿意帮助你，跟我来吧，希望就在前方，还犹豫什么呢？
“我能听懂你的话，谢老师教诲！”老师很惊讶，从他郑重的神情看来，这并非附和老师，是真心感激。
“道德是牺牲自我成全他人的处世智慧，是人类所能理解的最高智慧。而爱是道德的内涵；没有爱的道德是一种虚假的技巧，最终为他人识破。把爱的阳光洒遍生活的每个角落，你就不仅是最快乐而且是最成功的人。可你，处处播下恨的种子，打架恋爱就是你辛勤播种的方式。两个女孩的母亲都跑到学校来控诉你，我想方设法安抚，才终于打发走了。她们要开除你，说你是祸首……”
“对不起，老师！事实上，我从没招惹过谁；不仅如此，我一开始就明确表态，叫她俩离我远点，我对她俩没有好感。虽然有不少罪状，但我还算是诚实的人。我看她俩闹得不像样，又郑重宣告，不再与她俩有任何来往和纠葛。”
“李铁山，你敢说，你始终没有不良用心吗？”
“我敢说。”
“你不敢说，你始终是光明磊落的。这是无聊又残酷的游戏。她俩疯子似的追逐你，就像争一件漂亮衣服。开始，你并没拒绝，或者没坚决拒绝，就使游戏得以进行下去，而你就成了招摇过市的漂亮衣服。没完没了的游戏就闹得很荒唐。这是两个在现代文明里迷途的女孩，把恋爱的游戏当作活着的目的，而你正好迎合她们的心态。她俩彼此认为对方迎得你的欢心，彼此忌妒得要死，去向她们的母亲索要李铁山，就像索要漂亮衣服。”
“老师，我不是漂亮衣服……而是清白的，从没有鼓励或者承诺过什么，她俩纯粹是自讨没趣儿。开始，我并没意识到这有什么严重性，虽并没什么好感，但容忍她俩与我很肤浅地交往。当一看出问题，我便立即表态，要求断绝任何来往。但她俩老是来纠缠我，所以很不客气地拒绝了。老师，你看……”
“我相信你说的，但你还有些东西没说出。比如，在这虚荣的游戏中，李铁山的虚荣心就完全没有活泛过？身边带着个女孩像少爷一样招摇过市？或者从两个女孩的斗争中，得到某种不光明的愉快，甚至起过什么不良意图？……不然，怎么会闹到向母亲索要李铁山的地步呢？”老师眼角起一丝冷笑的纹路。
“就算在我糊涂的头脑起过类似的念头，但也是因为无知。我相信我对她们的态度始终是冷漠的，甚至是恶劣的。要是她们自寻烦恼，我绝对没有任何责任。”
“那么，你对她俩的态度到底是怎样的？……好感，还是恶感？你所说的‘恶劣’是否带有恶意或者类似报复的企图？”
“……开始是普通的好感，就像一般同学那样，后来是恶感……”
“为什么有这样的变化？”
“因为她们的行为。”
“你在讨厌的刺激下，是否有过伤害的动机？”
“我不知道。只知道想要赶走她们，再不与她们有任何瓜葛。”
“难道你就不知道这狠狠地伤害了她们？”
“……但我无能为力，老师。”
“不，你不仅对自己造成的伤害没有自责，反而得到某种可怕的满足。你对她们天真荒唐的热情怀着憎恨，有着古怪的报复的欲望。孩子啊，你自己也许并不清醒，你是怎样恨她们。从你使出的残酷又看似光明的手段，我看出你有很不光明的报复的欲望啊！你也不清醒，到底为什么要报复。你要好好的窥探内心世界，看是否与家庭遭遇有关？为什么一定要把家当作仇恨的渊薮呢？两个女孩是不思学习，生命空虚，但有什么理由成为你报复的对象呢？成为你不幸的牺牲品呢？”
他分明看出，铁山正是把对母亲的怨恨迁移到女生身上，可怎么也表达不出这个意思，似乎上次谈话的失败刺痛得太深，他还听得见铁山鼻孔里发出的声音。
“我不明白你的话……”
“可在客观上，你的冷酷反而刺激她俩的热情和忌妒，你终究成了伤害之源。你为什么要以如此残酷的方式拒绝？为什么一开始却要与两个女孩纠缠不休呢？”
“我能怎样呢？先是请她们离我远点，可她们就是不理睬，不以这种方式还能以什么方式？……我并没有沾染两个女生或是任何女生，是她们来纠缠我的。”
“我不知道你是否明白我的意思。家长还到校长那里去闹，强烈要求赶走你。弄到这个局面，你有必要反省自己，有必要向两个女生道歉，或是与家长联系，总之，是把问题解决。”
“道歉不是我的做人方法。我没有错，怎样道歉？为什么不能说她俩在伤害我呢？”
“——我真正想对你讲的是，爱是处理一切人际最高超的智慧，恨是人类最痛苦的情感，是处理人际中最拙劣的方法。我希望你从武侠的不健康的恨中解放出来，去追求爱的阳光。回顾过去，你与家人，老师，同学，不都因为恨而造成彼此的不幸和痛苦？——现在，我在你身上看到希望，那是因为你不恨我——我天真地相信你不恨我，你也渴望过健康快乐的生活，并在渐渐接受我的影响。我坚信李铁山是非常聪明而优秀的孩子，一旦挣脱恨的束缚，就一定能看到希望的光芒，像别的聪明的孩子一样过幸福的生活。”
“老师，既然别人把我视为敌人，我怎么能有爱呢？我不是虚假的人……”
“李铁山，你不明白我刚才说的话，我很遗憾，也很痛心。”老师注视着铁山，欲言又止。
“老师，我明白你说的道理。道德是处世的高超智慧，决定一个人未来的发展。你不知道，我正在努力锻炼道德能力，用正义去征服他人，用牺牲自我去赢得他人。说实话，我对自己的道德影响是有信心的。我相信只要真心待人，我的朋友会遍天下。有了这许多朋友，还有什么事办不成？而这些，都是那些数理化难题不可能有的功能。”
“我很高兴，你有自觉的道德追求。可是道德的最高意义却在于，为解决人事纷争提供高超的智慧，且不说化敌为友，至少我们可以宽容敌人。何况，你根本没有敌人。孩子啊，要正确看待武侠，从爱的角度看，武侠常常是狭隘的，其中的仇恨有极强的腐蚀功能。看起来，你是很有个性，但你的本质也许不过是对武侠的模仿——模仿恰恰是个性的天敌。”
“说到个性，我自认为是追求个性的人，我相信应试教育抹杀不了我的个性，反之，我的个性一定能打败应试教育。我努力追求英雄的个性，做个独立的不依靠任何人的大写的人。我干什么，怎样干，都由自己决定。任何人都没有权力干涉我。我也相信一个勇敢坚强富于反抗精神的人是无往而不胜的。”
李铁山的神情是，我是高度独立的人，老师的智慧我会吸纳，但我决不会是顺从老师的奴隶，像那些优生一样，而是追求个性的先锋。
“老师，武侠的世界是童话的世界，不要认为他们只有恨，那里只有血淋淋的屠杀，每个英雄都怀着美好的梦。他们所以能征服天下，从来不是靠剑，而是靠人格魅力。个性和道德才是我真正掌握的武器，而不是那些只用作考试的难题。我只学有用的知识，我坚信把我们弄成奴才和机器的题海全然无用。我读伟人传记，读企业界的英雄，他们才能让我找到人生发展的方向和力量。可是，我清楚地知道，道德不是万能的，坏人会利用道德，所以不能不训练对待坏人的智慧。如果我在你眼里是坏人，那是因为坏人逼出来的。对于好人，容忍是美德；对于坏人，容忍是犯罪。所以，我不能去道歉，只要我去道歉，她们就会抓住我不放手，就像我把莫虚有的罪证提供给她们。老师，我唯一的错就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做的和说的都没有错。”
铁山注视着老师的眼神仿佛在说，你说的正确的道理我不仅理解而且在化为行动，但不是只要是你所说的就一定全是真理，我有保持独立和保留思想的权利。
“两个女家长并非坏人，两个女生更非坏人，不过是受害者。”老师以劝解的语气说，“而你总不能说与她们的受害完全无关。”
“但是她俩小题大做，还企图动用家长和学校的力量，我能怎样评价她们呢？她俩沾惹我，我不理睬，到底我有没有拒绝的权利呢？……而且你想，要是我道歉或解释，她们就会没完没了地缠我。只有干干净净地割断一切，毫不相干，我才能清净。”铁山显出不想再谈此事的表情，懊恼地皱起眉头。
老师总觉得与他不能作一次透彻的谈话，他看似坦率，其实总是躲闪着，不能作正面的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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