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七章 一个头发热的男人让她搞定了
坐在去县城的拖拉机上，王小芳一直在想，刘新民为什么要派老张老黄和自己同去县城呢？在动身的时候，为什么还要叫他们服从自己的指挥呢？看来这两个人真的是刘新民的亲信，对他们一定得格外小心。不过有了刘新民的那些话，不管是真是假，今天我就拿起鸡毛当令箭，好好地指挥他们一下，争取把马昌达也“借”出来。
因为王小芳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去考虑的。她认为老张和老黄既是刘新民的亲信，也应该是最信任自己的两个人。昨天，就是老张和老黄两个人，亲耳听到了刘新民说自己是他的未婚妻，并亲眼看到了自己和刘新民在公社大门口的争吵和戏谑，还亲眼看到自己和他一同上了楼，去了刘新民的办公室。所以，到目前为止，在杨岭公社这个造反司令部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是最不怀疑自己和刘新民有那种关系的人。再加上刚才刘新民说的那番话，更让王小芳觉得，刘新民今天派老张和老黄丙个人来，并不是一着好棋，很有可能是帮了自己的大忙。
可是，刘新民当时安排老张和老黄同王小芳同去剧团，并没有想那么多，主要是从王小芳的安全出发。他只是想到要派两个信任的人同去，目的是要对王小芳起到一种保护作用。现在王小芳可要好好地利用一下这种信任和安全。
王小芳终于再一次走进了县剧团的大院，再一次见到了那个让她一辈子都不想看到的胡司令。
不知道刘新民在电话里同胡司令说了什么，总之，当王小芳来到县剧团后，胡司令对她的热情周到那可是高规格的。而这种热情和周到，并不是三天前的那种心怀鬼胎，而是一种真正的“革命友谊”。尽管王小芳是那样讨厌和憎恶这个胡司令，但这时她却觉得他的这种热情是可以利用的，对自己这次行动还是很有作用的。
服装问题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圆满地解决了。一到剧团，胡司令就把王小芳他们三个人带到了放服装的房间，任他们去挑选。反正剧团现在已经根本不演戏，那些服装已经用不上了。另外从胡司令个人的角度来说，王小芳的到来，的确是帮了他一个大忙。胡司令在成为司令之前，是具体管服装的，即使是成了胡司令之后，他还要负责这分工作。但是，现在胡司令却是一心要造反，而且是堂堂的造反派司令，哪里还有心思去管那些杂事，这与他的身份又不大相符，但是不管又不行。所以，那些服装堆在那里就成了胡司令的麻烦，就影响了胡司令的革命工作和造反热情。那些服装脏了的要请人洗，潮了的还要搬出去晒，还要随时随地注意被老鼠咬，被虫蛀。现在王小芳来了，是来“借”服装的，所以，胡司令真巴不得王小芳他们把县剧团所有的服装全部搬上那台拖拉机，运到杨岭公社，那就彻底把他给解放了，让他能干净彻底地去造反，去当司令。
所以王小芳他们挑得越多，往拖拉机上搬得越多，就越是对胡司令革命工作的支持。王小芳一开始挑选的时候，还有点小心翼翼，生怕拿多了胡司令不高兴。但是，当她慢慢地理解了胡司令的内心世界后，就真的大打出手，让老张和老黄一齐动手，大捆大捆地往拖拉机上搬。不但他们在搬，胡司令还把那个看守马昌达的小刘也叫来帮忙搬，同时还从剧团里叫来了几个人一齐动手搬。不一会儿，杨岭公社派去的那台“丰收—27”的拖拉机，几乎给装满了。
除了服装之外，王小芳还挑选了一些道具搬上了拖拉机。比如那些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镋棍槊棒、拐子流星……还有那些假山、假树、假房子和椅桌板凳什么的，王小芳他们搬得越多，胡司令越是高兴。搬得连王小芳、还有老张和老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而胡司令却是那是乐呵呵地叫人往拖拉机上塞。这种结果，实在是王小芳他们来县剧团之前，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但是，让胡司令没有想到的是，王小芳这一次来县剧团，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马昌达也。她来剧团的真正目的并不是真的要借服装，借服装只是她的一个借口，要看望马昌达才，或者说要把马昌达“借”走，那才是她的初衷。由于一直忙着装运服装道具，一个上午，王小芳都一直没有机会见到马昌达，但又不好公开地去跟胡司令说她要见马昌达。王小芳也只能是在走一步看一步，在等待机会。
王小芳等人在这边在装车，胡司令在那边已经叫人在准备饭菜。正如在动身的时候刘新民所预料的那样，这一次，胡司令决定要好好地招待他们一番。果然，等到拖拉机装满了，一桌好菜好饭也及时摆上来了，而且还上了两瓶酒。那种酒，还是鄱阳湖边当时盛行的那种“牛庄大曲”，就相当于今天的茅台和五粮液了。胡司令的热情真是让王小芳始料不及。
王小芳想，胡司令为什么真的会这么热情呢？看来他可能不光是看在刘新民的面子上，还有自己对昨天侮辱自己的事守口如瓶的原因吧。果然，胡司令在向王小芳频频举杯敬酒的时候，就话里话外地透露了这个意思，说王小芳不但人长得漂亮，歌唱得有专业水平，还是一个有情有义讲信用的女子。老张和老黄也在旁边帮腔，说王小芳还是他们刘司令的未婚妻。胡司令说，这个还要你们说，我去年就知道了。刘司令能娶上这样的媳妇，真是一对革命夫妇。
喝酒喝到得意之时，胡司令就有点得意忘形了，叫那个烧饭的大师傅又拿来了几瓶酒。然后，他就对在一旁作陪的那个小刘说，你也不要光顾自己吃，就多敬杨岭来的这些革命战友几杯。你知道，我和他们的刘司令，还有这位刘司令漂亮的未婚妻、杨岭公社著名的女高音歌唱家之间的革命感情有多深啊！
小刘一听，连忙站起来，举起酒杯说，敬爱的革命战友同志们，我天生不会喝酒，就统敬各位一杯，请各位革命战友多多原谅。毛主席教导我们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所以喝多喝少都是我的一片诚意。先干为敬，我把这一杯干了，各位革命战友随意吧！
小刘说完，就头向后一仰，杯子就空了。
杨岭公社去的老张也不示弱，也一口干了。王小芳只是表示了一下。老黄因为下午要开拖拉机，胡司令也就不好勉强，就对小刘竖起大拇指说，好！好！好！小刘同志今天表现很不错，有进步，是个好同志。这才叫革命感情深，满杯一口吞。好！
眼看拿来的那几瓶酒也快要见底了，可是王小芳到现在不但没有见到马昌达，就连他的消息都没有听到一个字，还不知道他是死是活。有什么办法能见到马昌达呢？哪怕是见不到他，能听到他的一点儿消息也好啊！现在该怎么办呢？总不能就这样白跑一趟吧！王小芳心里不免有点着急。
谁知偏偏在这个时候，胡司令又要那个小刘单独再敬王小芳一杯。只听到胡司令语无伦次地说，小刘啊，你今天虽然表现不错，但你的革命任务还没有完成。你刚才是统敬了所有的革命战友，但是这位王小芳同志，你可不能怠慢啊！你应该知道，她今天的身份可不一样啊，她可是刘司令的未婚妻啊！你一定要再单独敬她一杯。
小刘连忙站起来，已经有点摇摇晃晃了。他很为难地说，胡司令，我不行了，实在是不行了。你知道我酒量有限，我已经差不多喝了大半瓶了……
什么？你说什么？你喝了大半瓶啦？那我们喝了什么！能知道自己喝了大半瓶就不错，说明你还是很清醒的嘛。来，敬一杯！
小刘说，胡……胡司令，我真的不能再喝了。我们下午不是还有事吗？
胡司令一听，醉眼朦胧地说，小刘，就冲你这句话，更说明你没有醉。你还记得下午有事，你说你醉了吗？没有，根本没有！你说有事，有什么屁事？告诉你，小刘，今天陪革命战友喝好，就是革命的大事！
小刘说，不是，胡司令，你……你忘了……他看了王小芳一眼，就把嘴巴贴在胡司令的耳朵边，嘀嘀咕咕了一番。
王小芳心里一紧，估摸着小刘说的这事一定跟马昌达有关。果然，她隐隐约约地听到“马昌达”三个字。
没想到小刘一说完，胡司令马上站起来大声说，哎呀，多大的事啊？这也算事？都是自己人，还搞什么小动作嘛！不就是带个什么马昌达去县医院打个针吗，用得着跟我这样的嘀嘀咕咕吗？马昌达，在座的谁不认识，去年他不是还在杨岭公社演了七八天的戏？大家说是不是？
王小芳一听，心里一愣。已经三天了，马昌达肯定是还在发烧，要不然就是感染了其他的病，不然的话，他们是不会带他上医院。想到这里，王小芳真是心急如焚。她知道，如果今天不赶快想办法把马昌达救出去，还让他落在胡司令这样的人手里，肯定是凶多吉少。
那么，怎么救呢？自己身边又没有个帮手，自己单枪匹马一个。老张和老黄又是刘新民的亲信，心里到底怎么想也不知道，会不会听自己的呢？王小芳的脑子在飞快地转动，转着转着，她终于有了主意。因为就在这时，胡司令还在一个劲儿地催小刘给王小芳敬酒。又听到胡司令在大声说，小刘，快过去敬你的酒啊，下午我叫个人带马昌达去县医院就是了。来来来，快敬王小芳同志一杯酒，满上满上！
王小芳心中一喜，心想机会来了，现在应该是自己主动出击，使出那招“杀手锏”的时候了。
于是，王小芳就主动地站起来，举起手中的酒杯说，今天感谢胡司令和小刘同志的大力支持和热情款待。我平时是滴酒不沾的，今天就破个例，用这杯洒敬你们二位。说着，就装做非常痛苦的样子喝了一半。
胡司令一见，连忙站起来，抢下了王小芳手中的酒杯，大声说，哎呀，王小芳同志啊，你这不是打我们的脸吗！够了够了，杯中的不要再干了，我代你喝了。要是把你给喝醉了，我真不好向刘司令交代。话一说完，就听到咕嘟一声，把王小芳的那半杯酒喝了。
王小芳说，谢谢胡司令，还有你和小刘自己的酒没喝啊！
胡司令说，王小芳同……同志，我……我老胡是那种人吗？小刘，我们一同干了。说着，又把自己的酒也干了。那个小刘一看，知道是赖不掉的，也就站起来，干了。
王小芳一看胡司令和那个小刘的样子，知道已经差不多了，心想，看来只要再加一把火，再灌他们一两杯，事情就差不多了。于是就对老张和老黄说，我已经敬了，现在就看你们两位了。
老黄一听，马上站起来说，胡司令，小刘，感谢你们对我们杨岭公社革命造反派战友的大力支持。我下午还要开拖拉机回去，就不能多喝，我就统敬你们二位一杯，请你们原谅。下次我不开拖拉机的时候，我一定陪你们好好喝个痛快。老黄说着，就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胡司令看看已经没有退路了，就对小刘说，还……还楞着干什么？等着杨岭公社的革命战友看我们的笑话啊！干了啊！
胡司令率先干了。小刘一看，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干了。
王小芳一看，就带头鼓起掌来，大声说，县剧团的革命战友就是够意思。
胡司令一听，就来劲了，又对小刘说，小刘啊，杨岭公社的革命战友已经给我们做出了革命的榜样，我们得好好向他们学……学习，特别是要向……向王小芳同志学习。她一个女同志都喝了大半杯，我们两个男人……两个男人怎么可以输给他们。你刚才我叫你敬的一杯酒还没有兑现，满上，单独敬王小芳同志一杯，不要把下午的事当理由，快！
小刘一听，只好又为难地倒满了一杯酒，双手举了起来，刚说了一句“敬……敬王小……”，手中的酒杯就“咣当”一声，掉在菜盘子里，他自己也溜到桌子底下去了。小刘果然喝醉了。
小刘一醉，更让王小芳看到了希望。她马上站起来对胡司令说，胡司令你真是客气，你看小刘都喝醉了，你也差不多了，我们不如就到此为止散了吧，看来你们县剧团真是没有高手，喝酒根本不是我们杨岭造反派的对手，那我们还是散了，后会有期。黄司机，去把拖拉机发动，我们回去。
老张和老黄好像明白了王小芳的意思，也跟着说，算了算了，胡司令不能喝就不要再喝了，还有下次嘛！
胡司令已经喝了个七七八八，正在酒兴上。听到王小芳和老张和老黄他们这么一激，觉得很没面子，就脸红脖子粗地大叫起来，你们也太瞧不起人了吧！谁说我们县剧团不是你们杨岭人的对手？小刘倒……倒倒倒……倒下了，还有我老胡在！我老胡就一个顶你们三个，不信，今天我们就来试试，一见高低！
说着，胡司令就把手中的小酒杯往地下一甩，大声说，换大杯子……不，就用碗喝，每人一大碗，不喝就是反革命！
老张和老黄都望着王小芳笑了。
王小芳说，胡司令，你就别逞能了。不要说是喝一大碗，我看你现在连半碗都喝不了，不信，你就先喝半碗试试。你要是喝下了半碗，我们就一个人喝一大碗。
王小芳知道，这个胡司令已经差不多了，再有半碗酒灌下去，他必醉无疑。
胡司令一听，又瞪着眼睛说，说话算话？
王小芳说，当然算话。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我们造反派最讲认真！
好！胡司令马上倒了半碗酒，端到嘴边，一边喝一边说，我就来给你们认真一回！结果还没有喝完一半，也是“扑通”一声，他的头就认真地栽在桌上的酒碗里，醉了。
就在这时，那个烧饭的大师傅突然走了过来，对王小芳他们说，他们两个都喝醉了，你们就做件好事，快把那个马昌达带走吧。那可是个好人，不能让他真的死在这伙人手里。原来那个烧饭的大师傅早在躲在门边上，把桌子上的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一看到胡司令和小刘都喝醉了，就马上跑了出来。
王小芳觉得事情也来得太突然了，没想到竟然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真是帮了自己一大忙，就故意说，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马昌达就是个好人？他怎么就会死在这伙人手里？
老张和老黄一听，也在一边大声说，是呀，你怎么知道马昌达是个好人。
那是一个快六十岁的老人，他几乎是含着眼泪说，我是这剧团里烧饭的大师傅，家里是三代贫农，因无儿无女，是个五保户。当年，我们的公社书记见我身体还行，又能烧饭，就把我介绍到剧团做个大师傅。自从进了这个剧团，我就一直在这里烧饭，这么多年，剧团里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我还能分不出来？我看马昌达那小伙子就是个好人，只是因为他戏唱得好，有才，就遭人忌妒，可怜他家庭成分又不好，才落得如此下场。他有什么错？不就是因为家里成分不好，不想连累别人，才到现在还没有结婚吗？硬是被这些人打得不能动弹，关在那地下室天天发高烧。你们如果再不把他救走，他就死定了。我听说你们都认识他，才多管闲事，出来帮他说句话。救不救是你们的事。
老张和老黄一听，都把眼睛看着王小芳，在等她拿主意。他们都知道她是刘司令的未婚妻，就是有事，也可以扛得住。
王小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真是老天有眼，王小芳就毫不犹豫，对老张和老黄说，你们都听到了吧？这就县剧团真正的革命群众的呼声。那我们就把马昌达带到我们杨岭公社，就说是带他去接受革命群众的批斗，你们有没有意见？
老张当然知道王小芳说的“批斗”是什么意思，就首先表态说，我没有意见。
老黄见老张表了态，也知道王小芳有想救马昌达的意思，他看了老张一眼，也说，我也没有意见，就是……就是怕刘司令会骂我们多管闲事……
王小芳说，别说了，我也没有意见，刘司令那里我会说清楚的，不关你们的事。张秘书，你那里不是有我们杨岭公社的信笺和公章吗？
老张点了点头。
王小芳说，那行，你就写张纸条吧，以后胡司令问起来也好有个交代。
老张拿出信笺和公章，一边等待王小芳发话，一边说，没想到带上这些信笺和公章，还真的派上了用场。王小芳同志，你说怎么写？
王小芳想了想，就一字一板地说：经杨岭公社反到底革命造反总司令部研究，决定将地主崽子、大流氓马昌达揪回杨岭公社，接受革命群众批斗。因为他在去年秋天巡回演出期间，在杨岭公社对革命群众放了不少的毒，现在应该必须干净彻底地肃清！请求县剧团革命造反司令部胡司令批准。此致无产阶级革命敬礼！
老张照着王小芳说的，全都写了下来。
王小芳看了看，就对老张说，张秘书，把我们造反司令部的公章盖上。
老张盖好了公章。王小芳看了看，就对老黄说，你把胡司令的手拿起来。张秘书，把笔塞到他的手里，让他写上“同意”两个字。老张照办了，果然捉着胡怀念的手，写了“同意”两个字。
王小芳又拿过那张纸条看了看，觉得好像还有什么问题，就问老张，你以前是做过秘书的，你说，这样行吗？
老张也看了看，就说，如果能盖上县剧团的公章那就更好了。
王小芳说，对啊！大伯，你知道他们的公章在哪里？
那个烧饭的大师傅想了想说，可能在胡司令的这个包里吧？我有时看到他把公章就是放在自己的包里。
王小芳说，黄司机，你找找看。
老黄果然在胡司令的那个军用挎包里找到了一枚公章，正是县剧团革命造反司令部的。老张接过来，在嘴巴里哈了一口气，非常老练地把公章盖在把那纸条上。老张做得那样熟练，真是个好秘书。看看一切都没有问题了，王小芳就把那纸条收了起来，对那位烧饭的大师傅说，大伯，你带我们去地下室，我们现在马昌达带走。等到胡司令他们醒来了，要是问起马昌达这件事，你就说是他同意我们带走的，而且是你亲耳听到的。
大师傅说，我知道。我带你们去地下室。
他们又从那个小刘身上搜到了一串钥匙，去了地下室，几个人就七手八脚地把昏迷中的马昌达抬上了拖拉机，又给他灌了点水。老黄发动了拖拉机，王小芳就叫老张坐在拖斗里的那堆服装上，把马昌达靠在他的身上，然后把那串钥匙交给了那个大师傅，叫他放到小刘的口袋里。
一会儿，老黄就开着拖拉机，突突突地出了县剧团的大门。
到了大街上，王小芳向面拖斗里看了一眼，见马昌达还没有醒，就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叫老黄把拖拉机开到了县医院，拿出那张盖了公章的纸条，让医生给马昌达打了一针，并且向医生要了几天的药。把马昌达抬上了拖拉机后，王小芳很想自己坐在马昌达身边，把他抱在自己的怀里，但是，她觉得这样做太冒险了，就只好又叫那个老张坐在拖斗里，让马昌达靠在他的身上，把那些服装盖在他的身上。王小芳对老张说，张秘书，你就坐在这里看着他，一定不能出什么差错。
一切都安排好了，那台“丰收—27”拖拉机又突突突地响了起来，一直向杨岭镇开去。
这时，坐在前面的王小芳，一边不时回头去，看看拖斗里的马昌达醒过来了没有，一边在想着回去后如何对付刘新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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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王小芳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去考虑的。她认为老张和老黄既是刘新民的亲信，也应该是最信任自己的两个人。昨天，就是老张和老黄两个人，亲耳听到了刘新民说自己是他的未婚妻，并亲眼看到了自己和刘新民在公社大门口的争吵和戏谑，还亲眼看到自己和他一同上了楼，去了刘新民的办公室。所以，到目前为止，在杨岭公社这个造反司令部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是最不怀疑自己和刘新民有那种关系的人。再加上刚才刘新民说的那番话，更让王小芳觉得，刘新民今天派老张和老黄丙个人来，并不是一着好棋，很有可能是帮了自己的大忙。
可是，刘新民当时安排老张和老黄同王小芳同去剧团，并没有想那么多，主要是从王小芳的安全出发。他只是想到要派两个信任的人同去，目的是要对王小芳起到一种保护作用。现在王小芳可要好好地利用一下这种信任和安全。
王小芳终于再一次走进了县剧团的大院，再一次见到了那个让她一辈子都不想看到的胡司令。
不知道刘新民在电话里同胡司令说了什么，总之，当王小芳来到县剧团后，胡司令对她的热情周到那可是高规格的。而这种热情和周到，并不是三天前的那种心怀鬼胎，而是一种真正的“革命友谊”。尽管王小芳是那样讨厌和憎恶这个胡司令，但这时她却觉得他的这种热情是可以利用的，对自己这次行动还是很有作用的。
服装问题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圆满地解决了。一到剧团，胡司令就把王小芳他们三个人带到了放服装的房间，任他们去挑选。反正剧团现在已经根本不演戏，那些服装已经用不上了。另外从胡司令个人的角度来说，王小芳的到来，的确是帮了他一个大忙。胡司令在成为司令之前，是具体管服装的，即使是成了胡司令之后，他还要负责这分工作。但是，现在胡司令却是一心要造反，而且是堂堂的造反派司令，哪里还有心思去管那些杂事，这与他的身份又不大相符，但是不管又不行。所以，那些服装堆在那里就成了胡司令的麻烦，就影响了胡司令的革命工作和造反热情。那些服装脏了的要请人洗，潮了的还要搬出去晒，还要随时随地注意被老鼠咬，被虫蛀。现在王小芳来了，是来“借”服装的，所以，胡司令真巴不得王小芳他们把县剧团所有的服装全部搬上那台拖拉机，运到杨岭公社，那就彻底把他给解放了，让他能干净彻底地去造反，去当司令。
所以王小芳他们挑得越多，往拖拉机上搬得越多，就越是对胡司令革命工作的支持。王小芳一开始挑选的时候，还有点小心翼翼，生怕拿多了胡司令不高兴。但是，当她慢慢地理解了胡司令的内心世界后，就真的大打出手，让老张和老黄一齐动手，大捆大捆地往拖拉机上搬。不但他们在搬，胡司令还把那个看守马昌达的小刘也叫来帮忙搬，同时还从剧团里叫来了几个人一齐动手搬。不一会儿，杨岭公社派去的那台“丰收—27”的拖拉机，几乎给装满了。
除了服装之外，王小芳还挑选了一些道具搬上了拖拉机。比如那些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镋棍槊棒、拐子流星……还有那些假山、假树、假房子和椅桌板凳什么的，王小芳他们搬得越多，胡司令越是高兴。搬得连王小芳、还有老张和老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而胡司令却是那是乐呵呵地叫人往拖拉机上塞。这种结果，实在是王小芳他们来县剧团之前，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但是，让胡司令没有想到的是，王小芳这一次来县剧团，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马昌达也。她来剧团的真正目的并不是真的要借服装，借服装只是她的一个借口，要看望马昌达才，或者说要把马昌达“借”走，那才是她的初衷。由于一直忙着装运服装道具，一个上午，王小芳都一直没有机会见到马昌达，但又不好公开地去跟胡司令说她要见马昌达。王小芳也只能是在走一步看一步，在等待机会。
王小芳等人在这边在装车，胡司令在那边已经叫人在准备饭菜。正如在动身的时候刘新民所预料的那样，这一次，胡司令决定要好好地招待他们一番。果然，等到拖拉机装满了，一桌好菜好饭也及时摆上来了，而且还上了两瓶酒。那种酒，还是鄱阳湖边当时盛行的那种“牛庄大曲”，就相当于今天的茅台和五粮液了。胡司令的热情真是让王小芳始料不及。
王小芳想，胡司令为什么真的会这么热情呢？看来他可能不光是看在刘新民的面子上，还有自己对昨天侮辱自己的事守口如瓶的原因吧。果然，胡司令在向王小芳频频举杯敬酒的时候，就话里话外地透露了这个意思，说王小芳不但人长得漂亮，歌唱得有专业水平，还是一个有情有义讲信用的女子。老张和老黄也在旁边帮腔，说王小芳还是他们刘司令的未婚妻。胡司令说，这个还要你们说，我去年就知道了。刘司令能娶上这样的媳妇，真是一对革命夫妇。
喝酒喝到得意之时，胡司令就有点得意忘形了，叫那个烧饭的大师傅又拿来了几瓶酒。然后，他就对在一旁作陪的那个小刘说，你也不要光顾自己吃，就多敬杨岭来的这些革命战友几杯。你知道，我和他们的刘司令，还有这位刘司令漂亮的未婚妻、杨岭公社著名的女高音歌唱家之间的革命感情有多深啊！
小刘一听，连忙站起来，举起酒杯说，敬爱的革命战友同志们，我天生不会喝酒，就统敬各位一杯，请各位革命战友多多原谅。毛主席教导我们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所以喝多喝少都是我的一片诚意。先干为敬，我把这一杯干了，各位革命战友随意吧！
小刘说完，就头向后一仰，杯子就空了。
杨岭公社去的老张也不示弱，也一口干了。王小芳只是表示了一下。老黄因为下午要开拖拉机，胡司令也就不好勉强，就对小刘竖起大拇指说，好！好！好！小刘同志今天表现很不错，有进步，是个好同志。这才叫革命感情深，满杯一口吞。好！
眼看拿来的那几瓶酒也快要见底了，可是王小芳到现在不但没有见到马昌达，就连他的消息都没有听到一个字，还不知道他是死是活。有什么办法能见到马昌达呢？哪怕是见不到他，能听到他的一点儿消息也好啊！现在该怎么办呢？总不能就这样白跑一趟吧！王小芳心里不免有点着急。
谁知偏偏在这个时候，胡司令又要那个小刘单独再敬王小芳一杯。只听到胡司令语无伦次地说，小刘啊，你今天虽然表现不错，但你的革命任务还没有完成。你刚才是统敬了所有的革命战友，但是这位王小芳同志，你可不能怠慢啊！你应该知道，她今天的身份可不一样啊，她可是刘司令的未婚妻啊！你一定要再单独敬她一杯。
小刘连忙站起来，已经有点摇摇晃晃了。他很为难地说，胡司令，我不行了，实在是不行了。你知道我酒量有限，我已经差不多喝了大半瓶了……
什么？你说什么？你喝了大半瓶啦？那我们喝了什么！能知道自己喝了大半瓶就不错，说明你还是很清醒的嘛。来，敬一杯！
小刘说，胡……胡司令，我真的不能再喝了。我们下午不是还有事吗？
胡司令一听，醉眼朦胧地说，小刘，就冲你这句话，更说明你没有醉。你还记得下午有事，你说你醉了吗？没有，根本没有！你说有事，有什么屁事？告诉你，小刘，今天陪革命战友喝好，就是革命的大事！
小刘说，不是，胡司令，你……你忘了……他看了王小芳一眼，就把嘴巴贴在胡司令的耳朵边，嘀嘀咕咕了一番。
王小芳心里一紧，估摸着小刘说的这事一定跟马昌达有关。果然，她隐隐约约地听到“马昌达”三个字。
没想到小刘一说完，胡司令马上站起来大声说，哎呀，多大的事啊？这也算事？都是自己人，还搞什么小动作嘛！不就是带个什么马昌达去县医院打个针吗，用得着跟我这样的嘀嘀咕咕吗？马昌达，在座的谁不认识，去年他不是还在杨岭公社演了七八天的戏？大家说是不是？
王小芳一听，心里一愣。已经三天了，马昌达肯定是还在发烧，要不然就是感染了其他的病，不然的话，他们是不会带他上医院。想到这里，王小芳真是心急如焚。她知道，如果今天不赶快想办法把马昌达救出去，还让他落在胡司令这样的人手里，肯定是凶多吉少。
那么，怎么救呢？自己身边又没有个帮手，自己单枪匹马一个。老张和老黄又是刘新民的亲信，心里到底怎么想也不知道，会不会听自己的呢？王小芳的脑子在飞快地转动，转着转着，她终于有了主意。因为就在这时，胡司令还在一个劲儿地催小刘给王小芳敬酒。又听到胡司令在大声说，小刘，快过去敬你的酒啊，下午我叫个人带马昌达去县医院就是了。来来来，快敬王小芳同志一杯酒，满上满上！
王小芳心中一喜，心想机会来了，现在应该是自己主动出击，使出那招“杀手锏”的时候了。
于是，王小芳就主动地站起来，举起手中的酒杯说，今天感谢胡司令和小刘同志的大力支持和热情款待。我平时是滴酒不沾的，今天就破个例，用这杯洒敬你们二位。说着，就装做非常痛苦的样子喝了一半。
胡司令一见，连忙站起来，抢下了王小芳手中的酒杯，大声说，哎呀，王小芳同志啊，你这不是打我们的脸吗！够了够了，杯中的不要再干了，我代你喝了。要是把你给喝醉了，我真不好向刘司令交代。话一说完，就听到咕嘟一声，把王小芳的那半杯酒喝了。
王小芳说，谢谢胡司令，还有你和小刘自己的酒没喝啊！
胡司令说，王小芳同……同志，我……我老胡是那种人吗？小刘，我们一同干了。说着，又把自己的酒也干了。那个小刘一看，知道是赖不掉的，也就站起来，干了。
王小芳一看胡司令和那个小刘的样子，知道已经差不多了，心想，看来只要再加一把火，再灌他们一两杯，事情就差不多了。于是就对老张和老黄说，我已经敬了，现在就看你们两位了。
老黄一听，马上站起来说，胡司令，小刘，感谢你们对我们杨岭公社革命造反派战友的大力支持。我下午还要开拖拉机回去，就不能多喝，我就统敬你们二位一杯，请你们原谅。下次我不开拖拉机的时候，我一定陪你们好好喝个痛快。老黄说着，就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胡司令看看已经没有退路了，就对小刘说，还……还楞着干什么？等着杨岭公社的革命战友看我们的笑话啊！干了啊！
胡司令率先干了。小刘一看，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干了。
王小芳一看，就带头鼓起掌来，大声说，县剧团的革命战友就是够意思。
胡司令一听，就来劲了，又对小刘说，小刘啊，杨岭公社的革命战友已经给我们做出了革命的榜样，我们得好好向他们学……学习，特别是要向……向王小芳同志学习。她一个女同志都喝了大半杯，我们两个男人……两个男人怎么可以输给他们。你刚才我叫你敬的一杯酒还没有兑现，满上，单独敬王小芳同志一杯，不要把下午的事当理由，快！
小刘一听，只好又为难地倒满了一杯酒，双手举了起来，刚说了一句“敬……敬王小……”，手中的酒杯就“咣当”一声，掉在菜盘子里，他自己也溜到桌子底下去了。小刘果然喝醉了。
小刘一醉，更让王小芳看到了希望。她马上站起来对胡司令说，胡司令你真是客气，你看小刘都喝醉了，你也差不多了，我们不如就到此为止散了吧，看来你们县剧团真是没有高手，喝酒根本不是我们杨岭造反派的对手，那我们还是散了，后会有期。黄司机，去把拖拉机发动，我们回去。
老张和老黄好像明白了王小芳的意思，也跟着说，算了算了，胡司令不能喝就不要再喝了，还有下次嘛！
胡司令已经喝了个七七八八，正在酒兴上。听到王小芳和老张和老黄他们这么一激，觉得很没面子，就脸红脖子粗地大叫起来，你们也太瞧不起人了吧！谁说我们县剧团不是你们杨岭人的对手？小刘倒……倒倒倒……倒下了，还有我老胡在！我老胡就一个顶你们三个，不信，今天我们就来试试，一见高低！
说着，胡司令就把手中的小酒杯往地下一甩，大声说，换大杯子……不，就用碗喝，每人一大碗，不喝就是反革命！
老张和老黄都望着王小芳笑了。
王小芳说，胡司令，你就别逞能了。不要说是喝一大碗，我看你现在连半碗都喝不了，不信，你就先喝半碗试试。你要是喝下了半碗，我们就一个人喝一大碗。
王小芳知道，这个胡司令已经差不多了，再有半碗酒灌下去，他必醉无疑。
胡司令一听，又瞪着眼睛说，说话算话？
王小芳说，当然算话。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我们造反派最讲认真！
好！胡司令马上倒了半碗酒，端到嘴边，一边喝一边说，我就来给你们认真一回！结果还没有喝完一半，也是“扑通”一声，他的头就认真地栽在桌上的酒碗里，醉了。
就在这时，那个烧饭的大师傅突然走了过来，对王小芳他们说，他们两个都喝醉了，你们就做件好事，快把那个马昌达带走吧。那可是个好人，不能让他真的死在这伙人手里。原来那个烧饭的大师傅早在躲在门边上，把桌子上的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一看到胡司令和小刘都喝醉了，就马上跑了出来。
王小芳觉得事情也来得太突然了，没想到竟然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真是帮了自己一大忙，就故意说，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马昌达就是个好人？他怎么就会死在这伙人手里？
老张和老黄一听，也在一边大声说，是呀，你怎么知道马昌达是个好人。
那是一个快六十岁的老人，他几乎是含着眼泪说，我是这剧团里烧饭的大师傅，家里是三代贫农，因无儿无女，是个五保户。当年，我们的公社书记见我身体还行，又能烧饭，就把我介绍到剧团做个大师傅。自从进了这个剧团，我就一直在这里烧饭，这么多年，剧团里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我还能分不出来？我看马昌达那小伙子就是个好人，只是因为他戏唱得好，有才，就遭人忌妒，可怜他家庭成分又不好，才落得如此下场。他有什么错？不就是因为家里成分不好，不想连累别人，才到现在还没有结婚吗？硬是被这些人打得不能动弹，关在那地下室天天发高烧。你们如果再不把他救走，他就死定了。我听说你们都认识他，才多管闲事，出来帮他说句话。救不救是你们的事。
老张和老黄一听，都把眼睛看着王小芳，在等她拿主意。他们都知道她是刘司令的未婚妻，就是有事，也可以扛得住。
王小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真是老天有眼，王小芳就毫不犹豫，对老张和老黄说，你们都听到了吧？这就县剧团真正的革命群众的呼声。那我们就把马昌达带到我们杨岭公社，就说是带他去接受革命群众的批斗，你们有没有意见？
老张当然知道王小芳说的“批斗”是什么意思，就首先表态说，我没有意见。
老黄见老张表了态，也知道王小芳有想救马昌达的意思，他看了老张一眼，也说，我也没有意见，就是……就是怕刘司令会骂我们多管闲事……
王小芳说，别说了，我也没有意见，刘司令那里我会说清楚的，不关你们的事。张秘书，你那里不是有我们杨岭公社的信笺和公章吗？
老张点了点头。
王小芳说，那行，你就写张纸条吧，以后胡司令问起来也好有个交代。
老张拿出信笺和公章，一边等待王小芳发话，一边说，没想到带上这些信笺和公章，还真的派上了用场。王小芳同志，你说怎么写？
王小芳想了想，就一字一板地说：经杨岭公社反到底革命造反总司令部研究，决定将地主崽子、大流氓马昌达揪回杨岭公社，接受革命群众批斗。因为他在去年秋天巡回演出期间，在杨岭公社对革命群众放了不少的毒，现在应该必须干净彻底地肃清！请求县剧团革命造反司令部胡司令批准。此致无产阶级革命敬礼！
老张照着王小芳说的，全都写了下来。
王小芳看了看，就对老张说，张秘书，把我们造反司令部的公章盖上。
老张盖好了公章。王小芳看了看，就对老黄说，你把胡司令的手拿起来。张秘书，把笔塞到他的手里，让他写上“同意”两个字。老张照办了，果然捉着胡怀念的手，写了“同意”两个字。
王小芳又拿过那张纸条看了看，觉得好像还有什么问题，就问老张，你以前是做过秘书的，你说，这样行吗？
老张也看了看，就说，如果能盖上县剧团的公章那就更好了。
王小芳说，对啊！大伯，你知道他们的公章在哪里？
那个烧饭的大师傅想了想说，可能在胡司令的这个包里吧？我有时看到他把公章就是放在自己的包里。
王小芳说，黄司机，你找找看。
老黄果然在胡司令的那个军用挎包里找到了一枚公章，正是县剧团革命造反司令部的。老张接过来，在嘴巴里哈了一口气，非常老练地把公章盖在把那纸条上。老张做得那样熟练，真是个好秘书。看看一切都没有问题了，王小芳就把那纸条收了起来，对那位烧饭的大师傅说，大伯，你带我们去地下室，我们现在马昌达带走。等到胡司令他们醒来了，要是问起马昌达这件事，你就说是他同意我们带走的，而且是你亲耳听到的。
大师傅说，我知道。我带你们去地下室。
他们又从那个小刘身上搜到了一串钥匙，去了地下室，几个人就七手八脚地把昏迷中的马昌达抬上了拖拉机，又给他灌了点水。老黄发动了拖拉机，王小芳就叫老张坐在拖斗里的那堆服装上，把马昌达靠在他的身上，然后把那串钥匙交给了那个大师傅，叫他放到小刘的口袋里。
一会儿，老黄就开着拖拉机，突突突地出了县剧团的大门。
到了大街上，王小芳向面拖斗里看了一眼，见马昌达还没有醒，就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叫老黄把拖拉机开到了县医院，拿出那张盖了公章的纸条，让医生给马昌达打了一针，并且向医生要了几天的药。把马昌达抬上了拖拉机后，王小芳很想自己坐在马昌达身边，把他抱在自己的怀里，但是，她觉得这样做太冒险了，就只好又叫那个老张坐在拖斗里，让马昌达靠在他的身上，把那些服装盖在他的身上。王小芳对老张说，张秘书，你就坐在这里看着他，一定不能出什么差错。
一切都安排好了，那台“丰收—27”拖拉机又突突突地响了起来，一直向杨岭镇开去。
这时，坐在前面的王小芳，一边不时回头去，看看拖斗里的马昌达醒过来了没有，一边在想着回去后如何对付刘新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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