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六章 又正大光明地走进了县剧团
王小芳回到家里，已经是掌灯时分，家里人都吃过了晚饭。
一进门，母亲就给她端来了晚饭，一脸的不高兴。母亲说，一清早就不见人影，到点灯才进门，饭都留冷了。一整天也不晓得疯到哪里去了？
王小芳边吃边笑着说，闹革命去了。
闹鬼革命哟！疯疯癫癫，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就不作丑，还闹革命。你知道像你这么大的，哪一个没有嫁人，你还在娘家闹革命。我看你真是不闹出个革命不死心。说，那个刘新民昨晚是怎么回事？吵得左邻右舍都知道了……王小芳的母亲在唠叨开了。
父亲王世厚开腔了：你还让不让小芳吃饭？刚才还说饭冷了。真是罗嗦！
母亲不再做声了。
等到吃完了饭，父亲才把王小芳叫到了房间里，对她说，小芳，你告诉我，昨天夜里是不是刘新民那个混小子来了？
王小芳知道，父亲和母亲昨天晚上已经听到了动静，就点了点头。
你今天是不是到县城去了？父亲又问。
王小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睁大眼睛看着父亲。
父亲又指着那个镜框子说，是不是看他去了？
王小芳并没有隐瞒，而是实话实说，告诉父亲自己到县城看马昌达去了。父亲并没有责怪她，只是要她自己一定要想清楚。父亲说，不但是我们村里人，就是杨岭镇的人都知道，你就是刘新民未过门的媳妇，而你心里又记着马昌达，把这个东西一直挂在这里，算什么事？我得给你说清楚啊，我们可是规矩人家，在这湖山村世代居住，没有让人说过一句闲话。你要是做出了见不得人的事，我就不认你这个闺女了。
王小芳又点了点头。
父亲又说，读了几年书，算是把你给读坏了。今天见到马昌达没有？
王小芳不想让父亲知道得更多，就摇了摇头说，没有，今天县城里人太多了。
父亲没有做声，看了看王小芳说，闺女，你没有说实话。
王小芳心里格登一下，低下了头。
父亲说，你喜欢他没有错，你可怜他也没有错，但是，你们没有缘分你知道吗？闺女。听我的话没错，不要想他了！
王小芳看了看父亲，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小声地说，爸，我想到到公社文艺宣传队去。
父亲一听，觉得这想法很奇怪，就问她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王小芳也没有多说，只是说自己不想在村里教书。
父亲沉吟了半晌，又问她是不是真的想嫁给刘新民。王小芳说她还没有想好。父亲对她的这种回答并不满意。父亲说，我们都是正派人家，刘新民那样的人是靠不住的。不要看他现在活得人模狗样，总有一天是要倒大霉的。
王小芳说：爸爸你放心，你女儿不是那种没有头脑的人。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那样的白眼狼。
父亲一听，又有点糊涂了。就说，你既然不想嫁给他，为什么又要到宣传队去，这不是明摆着要和他往一块儿凑吗？
王小芳也不好多说，只是对父亲说，爸爸你放心，我没有那么糊涂，以后你就明白了。我现在就去找刘书记，把这事跟他说一下。
父亲摇了摇头说，我就是不明白。你去吧。记得拿上手电筒。
王小芳到刘书记家去了。因为要去宣传队，她要把学校的事情向他交代一下。虽然说现在学校不要上课，但几十个孩子还得要人管，自己总不能这样一声不响地说走就突然走了。再说，这样做也对不起湖山村的那些乡亲，更对不起那些可爱的孩子们。如果不是没有别的办法，王小芳是不会作出这种荒唐的决定的。
刘书记一听说王小芳要到公社宣传队去，先是觉得很奇怪，问她是谁的主意？是不是刘新民的主意。刘书记还以为是自己的儿子要王小芳去的，好让他自己能天天和王小芳在一起。
但是，后来听到王小芳说是自己的主意，刘书记同样觉得很奇怪。刘书记说，你在这里教书不是教得好好的吗？为什么突然想到要去宣传队呢？小芳啊你可要想清楚啊！在我们村里，你可是个有文化的人，这些孩子交给你乡亲们都放心了。你不要以为到了宣传队就有什么大的前途，我看就是我那个白眼狼儿子，将来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听到刘书记这么说，王小芳不由得打心眼里又佩服又尊敬他。她真想把自己心里的真心话告诉他，但是，她又觉得还不是时候。于是就对刘书记说，大伯，不是我不想教书，是因为现在已经不要教书了。你看那些人文化的人，哪一个没有被打倒？哪一个没有被搞臭？如果以后有教书的机会，我一定会回来的，哪怕就是一辈子做个代课老师，一辈子不转正，我都会教书。
刘书记被王小芳的话感动了。他说，孩子，你要是我的闺女就好了。我真不想要那么一个儿子，我真想有你这么一个闺女啊！不是我思想落后，毛主席号召搞文化大革命我不反对，但是我可没有想到文化大革命可以这样搞！可以把一个个的领导干部说打倒就打倒！上到国家主席，开国元帅，下到省长县长，公社书记，简直就是一扫光！难道这些人真是想走资本主义道路，要我们贫下中农吃二遍苦，受二茬罪？小芳，你说是不是我没有觉悟？
王小芳说，大伯，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我倒是觉得，不是你没有觉悟，而是那些人真的没有觉悟。
记书记说，对，我的儿子就没有觉悟。别的人我可不敢说，公社王书记我是知根知底的。土改一开始，我们就在一起干革命。从土改到现在，他干的哪一件事不是为了我们杨岭公社的贫下中农。要不是为了要改变杨岭公社的面貌，让杨岭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他在县城做办公室主任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到杨岭公社来做个穷书记？天底下到哪里去找这样的好干部。可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硬要说他是个贪污犯，天地良心啊！他把我的脸都丢尽了。小芳，你听大伯我一句话，你将来不管嫁谁，都不能嫁给刘新民，你就做我的闺女吧！那个家伙不会有好结果的。
刘书记的话，让王小芳简直不敢相信。她睁大眼睛看着他，看着记书记一头的白发。
不信你就走着瞧，刘书记又接着说，只要我不死，我总能看到刘新民倒霉的那一天。你要去宣传队你就去，我不拦你，你又会唱歌又会跳舞，宣传队也正用得上你。但我还是那句话，你不但不要和那个白眼狼搞在一起，你还要时时刻刻提防他对你起歹心！他现在可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的。
王小芳的泪水流了出来。她觉得刘书记真是从心底里把自己当成了他的闺女，要不然，天底下哪有这样说自己的儿子的？哪有这样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找到一个好儿媳妇的！她不想让刘书记看到自己的泪水，就对他说，大伯，你早点休息吧，我会经常来看你的，不管将来怎样，我永远都是你的亲闺女。
两天后，王小芳真的离开了湖山村，离开了湖山小学的孩子们，真的到杨岭公社宣传队来了，而且是真的住到了杨岭中学。在临走的那天晚上，她把挂在自己房间里的那个镜框子拆开了，把那张有马昌达签名的海报取了出来，悄悄地缝到了自己的枕头里面，带到了杨岭镇。
刘新民这一次可是高兴极了。当天晚上，他就把王小芳请到公社食堂里去吃晚饭，王小芳又爽快地答应了。不过在去的时候，王小芳却是从宣传队带了三四女孩子一同去了。一开始刘新民虽然有点不高兴，但在饭桌上，刘新民还是显得很开心。吃完饭后，刘新民又坚持要送王小芳回杨岭中学住的地方，王小芳还是给了他一个机会。她想，从公社到中学也就不过是几百米的距离，都是笔直的街道，路上又是人来人往，刘新民就是想要使坏也没有地方。
在回中学的时候，一出了公社的大门，同来的那三四个女孩子就知趣地走在前面，而且越走越快，故意把王小芳留在后面，让她和刘新民走在一起。王小芳心里当然知道她们的用意，就真的和刘新民慢腾腾走着。这可是王小芳自懂事之后，第一次和刘新民这样公开地走在一起，而且还是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这让刘新民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冲动。虽然是冬天，大家都穿着厚厚的棉衣，刘新民好像还是闻到王小芳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少女的气息。他觉得那种气息是那样的陌生，又是那样的芬芳而又温馨，几乎让他陶醉了。他就不由得伸出手来，捉住了王小芳的手，把她拉在自己的身边，脚下也走得更慢了。
王小芳发现刘新民的手后，并没有拒绝，也没有把他推开，就让他那样拉着。前面的那些女伴虽然走远了，离他们也就不过几十步远。王小芳就这样让刘新民拉着自己僵硬的手，向前走着。刘新民也没有再进一步的举动，只是问她宣传队好不好？有什么打算？
王小芳说，我才刚刚来，不过觉得还是不错的，很好！刘新民，你刚才吃饭的时候，不是说要在春节期间搞一次文艺汇演，让杨岭的革命群众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有没有这事吗？
刘新民一听，觉得王小芳真是不错，自己当时也就那么随口一说，她却真的当回事了。就说，我是想这么做，就是不知道你们宣传队能不能配合这次汇演，拿出几个像样的节目来？下面各大队的那些宣传队是靠不住的，要汇演也主要是看你们的节目。
王小芳说，节目是没有问题。万一大的节目来不及准备，大合唱、小合唱、男女声表演唱，还有快板、三句半和鄱湖道情这样的节日还是不成问题的。不过，就是有一个大问题，你可能不知道。
刘新民一听，认为王小芳真的是在关心春节汇演的事，心里很是高兴，就问，还有什么大问题？
王小芳说，服装啊！我问了一下，公社宣传队几乎没有演出服装。你想，如果没有演出服装，就是节目再好，也没有效果，也就太难看了。
刘新民说，那倒也是。那怎么办？你有什么办法吗？
王小芳说，我哪里有什办法。我是以为你有办法。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把服装问题解决一下，节目的问题我来想办法。你是第一次在杨岭公社当主事，文艺汇演要是没有搞好，你的脸上也不好看啊！当年王长贵当书记的时候，我们杨岭公社的群众文艺活动，在全县都是有名的啊！不说别的，当年我们杨岭中学的文艺演出，在县里就拿过几次大奖，这你是知道的。
刘新民心里一动，觉得王小芳真好，真的能为自己着想。看来这个服装问题倒是个问题，怎么解决呢？要是这个问题都解决不了，杨岭公社的群众就认为自己只会造反，不会干革命。刘新民就问王小芳，原来杨岭中学演出时，有时候有那么好的服装，都是哪里来的？是不是学校添置的？
王小芳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听王小月说过，好像是高校长在外面借来的吧。
哪里借来的？刘新民说。我们也去借嘛！
我也不知道，你去问王小月吧。王小芳说。
刘新民笑了笑说，王小月现在是专政对象。我一个公社造反派总司令去问她，这不是笑话吗？要不你明天帮我问一下好不好？
王小芳要的就是这句话。她说，好吧，明天我帮你问问吧。你明天有时间就到宣传队来开个会，把汇演的事正式说一下。
刘新民点了点头。
到了中学门口，刘新民也就自觉地回去了。这一次，刘新民没有来纠缠王小芳，是不是为了服装的问题没有兴趣，还是认为反正王小芳现在天天在身边，亲热的机会天天会有，没有必要来的第一天晚上，就把她弄得不愉快？这个问题就连刘新民自己也不清楚。
当天晚上，王小芳就到王小月住的地方看她去了。除了看王小月之外，王小芳还同王小月谈到了马昌达的事。王小月说，去年你看演出的那天晚上，我就知道你心里有事。你还在想他？
王小芳点了点头。
王小月说，你怎么突然想到来宣传队，是不是和他有关系？
王小芳没有做声。
王小月说，我能帮你什么忙？
王小芳说，如果刘新民要问你当年演出服装的事，你就说高校长有个同学，当时是县剧团管服装道具的副团长，杨岭中学当年演出时的那些服装，都是从县剧团借来的。
王小月说，后来呢？
王小芳说，后来……后来高校长的那个同学被打倒了，已经不在县剧团了，去了什么地方已经不知道了。
王小月又说，后来呢？
王小芳看了王小月一眼，说，没有后来了。可是你一定要记住，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是刘新民问到了演出服装的事，你都要说是高校长从县剧团借来的。
王小月说，我这样说了有什么好处？
王小芳说，有，我保证让你能回到原来住的房子里过春节。
王小月说，你保证？
王小芳说，我保证。
王小月想了想，又问，那对你会有什么好处呢？
王小芳看着王小月，想了想说，我不告诉你。
王小月说，你为什么要我说服装是从县剧团借来的呢？为什么要我帮你圆这个谎呢？
王小芳说，我不告诉你。
王小月说，你不告诉我？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你不要玩火啊，小芳！
王小芳说，玩火就火！再不玩火，他就会死在里面，你知道吗！
王小月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刘新民真的到杨岭中学来了，在宣传队召开了一个会，专门讲了春节汇演的事，要大家鼓足革命干劲，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在春节前一定要排出一台精彩的节目来，把杨岭公社的文艺革命推向一个新高潮，让杨岭的广大贫下中农过上一个革命化的春节。刘新民特别强调，这是压倒一切的中心工作，是当前最大的政治任务。忠不忠，看行动。如果不把春节汇演搞好，就是对毛主席子无产阶级革命文艺路线的态度问题。
会后，刘新民就找到王小芳，问她找没有找王小月，当年中学里搞文艺演出的那些服装，是从哪里借来的。
王小芳说，找了。王小月说了，当时的那些服装，都是高校长从县剧团借来的，因为他有一个同学，当时是县剧团的副团长，专门管服装道具。
刘新民一听，马上就说，那我们也去借嘛！高校长的那个同学还在县剧团吗？我们找他去。
王小芳说，不在了，听说早就靠边站了，现在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刘新民说，那怎么办？现在找谁借呢？
王小芳说，你在县剧团有没有熟人？可以问一问嘛！堂堂的一个公社造反派总司令，在县城哪能没有一两个革命战友什么的！如果要是县剧团有你的革命战友那就更好了。你有吗？
刘新民想了想，突然高兴地说，有了，县剧团那个造反兵团的胡司令就跟我很熟，当年他在剧团里就是专门负责管服装道具，还有剧团下乡演出的后勤工作也是归他负责。去年来我们公社演出时，许多事情都是由我出面接待的，所以我们两个人当时接触得就比较多，关系就不一般。现在我们又都是革命造反派的战友。我去给胡司令打个电话，他一要会支持我们的。
王小芳现在终于明白了，当时那个胡司令一接到刘新民的电话，为什么马上就把自己放了，而且还不让自己告诉刘新民，说是去了县剧团。原来他们还有这种关系。这对王小芳来说，实在是个意外的收获。她就立即对刘新民说，既然你和那个什么胡司令有这样的关系，就马上打电话啊！听说现在全县各个公社都在搞宣传队，说不定都会想到县剧团借服装。先下手为强，不要让别人借走了。
刘新民说，你说得有道理，我现在就给胡司令打电话。你赶快准备一下，不管他们有没有，你都要到县剧团跑一趟。我马上通知公社拖拉机站派一台拖拉机，再叫上老张和老黄和你一同去。你知道老黄就是拖拉机站的司机，会开拖拉机，就叫老黄开拖拉机送你们去。
王小芳要的就是这种结果。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得很激动，而是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我不去，为什么要我去呢？你自己去不好吗？
这一下刘新民急了。他说，我去不了，马还有一个批斗大会我要参加，走不开身。再说，服装方面你比我在行，一定得你去。到了县剧团，不管是什么服装，只要是衣服，你都给我抓来就是。我会给胡司令打电话的，还要他好好地招待你一下。去年在这里演出的日子，我哪一天不要陪他喝上几杯？他肯定会好好招待你的，他知道我们……
王小芳一听到“胡司令”三个字，昨天的那一幕又出现在眼前；但是，她还是平静地说，既然你有事去不了，我就和他们跑一趟吧，你可真要叫那个什么胡司令好好招待我一下哟。他会喝酒吗？那个胡司令？
刘新民说，他能喝一点，当然不是你的对手啊！你真的要他们招待？
王小芳说，那当然喽。不是我想喝酒，是想让老张老黄看看，你的面子到底有多大。你现在是司令，当然要树立威信，连这都不懂！
刘新民笑了笑说，你真想得周到，我马上给胡司令打电话，叫他一定要好好招待一下。
不知是愤怒还是激动，想到这一次可以名正言顺地去县剧团，王小芳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了。这一次去了县剧团，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要求去见马昌达。已经有三天没有他的消息了，不知道他的伤好了没有？烧退了没有？这两天有没有挨打？不能让他呆在那个地方，我一定要把他搞到杨岭公社来。这时，王小芳心里就一直在想着这件事。
刘新民和王小芳一同回到了公社，叫老黄到拖拉机站去开拖拉机，自己上楼去给胡司令打电话。王小芳不想同他上楼，就找了个借口在楼下等。
一会儿，刘新民下楼了，后边还跟着那个张秘书。他对王小芳说，已经给胡司令打了电话，他在县剧团等你们。
这时，王小芳好像漫不经心地对刘新民说，刘司令，我们既然是去剧团借服装，总得有个借条，给人家办个手续什么的。
刘新民一听，就笑着说，王小芳同志考虑问题还是很周到。老张，到办公室拿几张介绍信和杨岭公社的信笺，另外把司令部的公章带在身上，如果胡司令要你们写借条，你就写了一张给他；如果不要，我们就来个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借条也不用写了。带上个公章有备无患。
老张连连点头说，还是司令高明。就跑去拿信笺和公章。
老黄突突突地开着拖拉机来了，老张也从办公室出来了，三个人就上了拖拉机。刘新民站在下面，对老张和老黄说，我还有句话要强调一下。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今天，王小芳同志就是代表我带领你们去剧团的，今天她就是你们的领导，你们一定要一切行动听指挥，胜利完成这个光荣的革命任务。
老张和老黄连忙说，知道了，请刘司令放心，我们一定做到一切行动听王小芳同志指挥。
刘新民挥了挥手说，好吧，出发！
王小芳向他挥了挥手，好像还笑了。
拖拉机突突地跑起来了，一直向县城开去，天空中拖着一股长长的黑烟，久久地不肯飘散。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一进门，母亲就给她端来了晚饭，一脸的不高兴。母亲说，一清早就不见人影，到点灯才进门，饭都留冷了。一整天也不晓得疯到哪里去了？
王小芳边吃边笑着说，闹革命去了。
闹鬼革命哟！疯疯癫癫，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就不作丑，还闹革命。你知道像你这么大的，哪一个没有嫁人，你还在娘家闹革命。我看你真是不闹出个革命不死心。说，那个刘新民昨晚是怎么回事？吵得左邻右舍都知道了……王小芳的母亲在唠叨开了。
父亲王世厚开腔了：你还让不让小芳吃饭？刚才还说饭冷了。真是罗嗦！
母亲不再做声了。
等到吃完了饭，父亲才把王小芳叫到了房间里，对她说，小芳，你告诉我，昨天夜里是不是刘新民那个混小子来了？
王小芳知道，父亲和母亲昨天晚上已经听到了动静，就点了点头。
你今天是不是到县城去了？父亲又问。
王小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睁大眼睛看着父亲。
父亲又指着那个镜框子说，是不是看他去了？
王小芳并没有隐瞒，而是实话实说，告诉父亲自己到县城看马昌达去了。父亲并没有责怪她，只是要她自己一定要想清楚。父亲说，不但是我们村里人，就是杨岭镇的人都知道，你就是刘新民未过门的媳妇，而你心里又记着马昌达，把这个东西一直挂在这里，算什么事？我得给你说清楚啊，我们可是规矩人家，在这湖山村世代居住，没有让人说过一句闲话。你要是做出了见不得人的事，我就不认你这个闺女了。
王小芳又点了点头。
父亲又说，读了几年书，算是把你给读坏了。今天见到马昌达没有？
王小芳不想让父亲知道得更多，就摇了摇头说，没有，今天县城里人太多了。
父亲没有做声，看了看王小芳说，闺女，你没有说实话。
王小芳心里格登一下，低下了头。
父亲说，你喜欢他没有错，你可怜他也没有错，但是，你们没有缘分你知道吗？闺女。听我的话没错，不要想他了！
王小芳看了看父亲，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小声地说，爸，我想到到公社文艺宣传队去。
父亲一听，觉得这想法很奇怪，就问她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王小芳也没有多说，只是说自己不想在村里教书。
父亲沉吟了半晌，又问她是不是真的想嫁给刘新民。王小芳说她还没有想好。父亲对她的这种回答并不满意。父亲说，我们都是正派人家，刘新民那样的人是靠不住的。不要看他现在活得人模狗样，总有一天是要倒大霉的。
王小芳说：爸爸你放心，你女儿不是那种没有头脑的人。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那样的白眼狼。
父亲一听，又有点糊涂了。就说，你既然不想嫁给他，为什么又要到宣传队去，这不是明摆着要和他往一块儿凑吗？
王小芳也不好多说，只是对父亲说，爸爸你放心，我没有那么糊涂，以后你就明白了。我现在就去找刘书记，把这事跟他说一下。
父亲摇了摇头说，我就是不明白。你去吧。记得拿上手电筒。
王小芳到刘书记家去了。因为要去宣传队，她要把学校的事情向他交代一下。虽然说现在学校不要上课，但几十个孩子还得要人管，自己总不能这样一声不响地说走就突然走了。再说，这样做也对不起湖山村的那些乡亲，更对不起那些可爱的孩子们。如果不是没有别的办法，王小芳是不会作出这种荒唐的决定的。
刘书记一听说王小芳要到公社宣传队去，先是觉得很奇怪，问她是谁的主意？是不是刘新民的主意。刘书记还以为是自己的儿子要王小芳去的，好让他自己能天天和王小芳在一起。
但是，后来听到王小芳说是自己的主意，刘书记同样觉得很奇怪。刘书记说，你在这里教书不是教得好好的吗？为什么突然想到要去宣传队呢？小芳啊你可要想清楚啊！在我们村里，你可是个有文化的人，这些孩子交给你乡亲们都放心了。你不要以为到了宣传队就有什么大的前途，我看就是我那个白眼狼儿子，将来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听到刘书记这么说，王小芳不由得打心眼里又佩服又尊敬他。她真想把自己心里的真心话告诉他，但是，她又觉得还不是时候。于是就对刘书记说，大伯，不是我不想教书，是因为现在已经不要教书了。你看那些人文化的人，哪一个没有被打倒？哪一个没有被搞臭？如果以后有教书的机会，我一定会回来的，哪怕就是一辈子做个代课老师，一辈子不转正，我都会教书。
刘书记被王小芳的话感动了。他说，孩子，你要是我的闺女就好了。我真不想要那么一个儿子，我真想有你这么一个闺女啊！不是我思想落后，毛主席号召搞文化大革命我不反对，但是我可没有想到文化大革命可以这样搞！可以把一个个的领导干部说打倒就打倒！上到国家主席，开国元帅，下到省长县长，公社书记，简直就是一扫光！难道这些人真是想走资本主义道路，要我们贫下中农吃二遍苦，受二茬罪？小芳，你说是不是我没有觉悟？
王小芳说，大伯，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我倒是觉得，不是你没有觉悟，而是那些人真的没有觉悟。
记书记说，对，我的儿子就没有觉悟。别的人我可不敢说，公社王书记我是知根知底的。土改一开始，我们就在一起干革命。从土改到现在，他干的哪一件事不是为了我们杨岭公社的贫下中农。要不是为了要改变杨岭公社的面貌，让杨岭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他在县城做办公室主任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到杨岭公社来做个穷书记？天底下到哪里去找这样的好干部。可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硬要说他是个贪污犯，天地良心啊！他把我的脸都丢尽了。小芳，你听大伯我一句话，你将来不管嫁谁，都不能嫁给刘新民，你就做我的闺女吧！那个家伙不会有好结果的。
刘书记的话，让王小芳简直不敢相信。她睁大眼睛看着他，看着记书记一头的白发。
不信你就走着瞧，刘书记又接着说，只要我不死，我总能看到刘新民倒霉的那一天。你要去宣传队你就去，我不拦你，你又会唱歌又会跳舞，宣传队也正用得上你。但我还是那句话，你不但不要和那个白眼狼搞在一起，你还要时时刻刻提防他对你起歹心！他现在可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的。
王小芳的泪水流了出来。她觉得刘书记真是从心底里把自己当成了他的闺女，要不然，天底下哪有这样说自己的儿子的？哪有这样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找到一个好儿媳妇的！她不想让刘书记看到自己的泪水，就对他说，大伯，你早点休息吧，我会经常来看你的，不管将来怎样，我永远都是你的亲闺女。
两天后，王小芳真的离开了湖山村，离开了湖山小学的孩子们，真的到杨岭公社宣传队来了，而且是真的住到了杨岭中学。在临走的那天晚上，她把挂在自己房间里的那个镜框子拆开了，把那张有马昌达签名的海报取了出来，悄悄地缝到了自己的枕头里面，带到了杨岭镇。
刘新民这一次可是高兴极了。当天晚上，他就把王小芳请到公社食堂里去吃晚饭，王小芳又爽快地答应了。不过在去的时候，王小芳却是从宣传队带了三四女孩子一同去了。一开始刘新民虽然有点不高兴，但在饭桌上，刘新民还是显得很开心。吃完饭后，刘新民又坚持要送王小芳回杨岭中学住的地方，王小芳还是给了他一个机会。她想，从公社到中学也就不过是几百米的距离，都是笔直的街道，路上又是人来人往，刘新民就是想要使坏也没有地方。
在回中学的时候，一出了公社的大门，同来的那三四个女孩子就知趣地走在前面，而且越走越快，故意把王小芳留在后面，让她和刘新民走在一起。王小芳心里当然知道她们的用意，就真的和刘新民慢腾腾走着。这可是王小芳自懂事之后，第一次和刘新民这样公开地走在一起，而且还是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这让刘新民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冲动。虽然是冬天，大家都穿着厚厚的棉衣，刘新民好像还是闻到王小芳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少女的气息。他觉得那种气息是那样的陌生，又是那样的芬芳而又温馨，几乎让他陶醉了。他就不由得伸出手来，捉住了王小芳的手，把她拉在自己的身边，脚下也走得更慢了。
王小芳发现刘新民的手后，并没有拒绝，也没有把他推开，就让他那样拉着。前面的那些女伴虽然走远了，离他们也就不过几十步远。王小芳就这样让刘新民拉着自己僵硬的手，向前走着。刘新民也没有再进一步的举动，只是问她宣传队好不好？有什么打算？
王小芳说，我才刚刚来，不过觉得还是不错的，很好！刘新民，你刚才吃饭的时候，不是说要在春节期间搞一次文艺汇演，让杨岭的革命群众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有没有这事吗？
刘新民一听，觉得王小芳真是不错，自己当时也就那么随口一说，她却真的当回事了。就说，我是想这么做，就是不知道你们宣传队能不能配合这次汇演，拿出几个像样的节目来？下面各大队的那些宣传队是靠不住的，要汇演也主要是看你们的节目。
王小芳说，节目是没有问题。万一大的节目来不及准备，大合唱、小合唱、男女声表演唱，还有快板、三句半和鄱湖道情这样的节日还是不成问题的。不过，就是有一个大问题，你可能不知道。
刘新民一听，认为王小芳真的是在关心春节汇演的事，心里很是高兴，就问，还有什么大问题？
王小芳说，服装啊！我问了一下，公社宣传队几乎没有演出服装。你想，如果没有演出服装，就是节目再好，也没有效果，也就太难看了。
刘新民说，那倒也是。那怎么办？你有什么办法吗？
王小芳说，我哪里有什办法。我是以为你有办法。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把服装问题解决一下，节目的问题我来想办法。你是第一次在杨岭公社当主事，文艺汇演要是没有搞好，你的脸上也不好看啊！当年王长贵当书记的时候，我们杨岭公社的群众文艺活动，在全县都是有名的啊！不说别的，当年我们杨岭中学的文艺演出，在县里就拿过几次大奖，这你是知道的。
刘新民心里一动，觉得王小芳真好，真的能为自己着想。看来这个服装问题倒是个问题，怎么解决呢？要是这个问题都解决不了，杨岭公社的群众就认为自己只会造反，不会干革命。刘新民就问王小芳，原来杨岭中学演出时，有时候有那么好的服装，都是哪里来的？是不是学校添置的？
王小芳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听王小月说过，好像是高校长在外面借来的吧。
哪里借来的？刘新民说。我们也去借嘛！
我也不知道，你去问王小月吧。王小芳说。
刘新民笑了笑说，王小月现在是专政对象。我一个公社造反派总司令去问她，这不是笑话吗？要不你明天帮我问一下好不好？
王小芳要的就是这句话。她说，好吧，明天我帮你问问吧。你明天有时间就到宣传队来开个会，把汇演的事正式说一下。
刘新民点了点头。
到了中学门口，刘新民也就自觉地回去了。这一次，刘新民没有来纠缠王小芳，是不是为了服装的问题没有兴趣，还是认为反正王小芳现在天天在身边，亲热的机会天天会有，没有必要来的第一天晚上，就把她弄得不愉快？这个问题就连刘新民自己也不清楚。
当天晚上，王小芳就到王小月住的地方看她去了。除了看王小月之外，王小芳还同王小月谈到了马昌达的事。王小月说，去年你看演出的那天晚上，我就知道你心里有事。你还在想他？
王小芳点了点头。
王小月说，你怎么突然想到来宣传队，是不是和他有关系？
王小芳没有做声。
王小月说，我能帮你什么忙？
王小芳说，如果刘新民要问你当年演出服装的事，你就说高校长有个同学，当时是县剧团管服装道具的副团长，杨岭中学当年演出时的那些服装，都是从县剧团借来的。
王小月说，后来呢？
王小芳说，后来……后来高校长的那个同学被打倒了，已经不在县剧团了，去了什么地方已经不知道了。
王小月又说，后来呢？
王小芳看了王小月一眼，说，没有后来了。可是你一定要记住，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是刘新民问到了演出服装的事，你都要说是高校长从县剧团借来的。
王小月说，我这样说了有什么好处？
王小芳说，有，我保证让你能回到原来住的房子里过春节。
王小月说，你保证？
王小芳说，我保证。
王小月想了想，又问，那对你会有什么好处呢？
王小芳看着王小月，想了想说，我不告诉你。
王小月说，你为什么要我说服装是从县剧团借来的呢？为什么要我帮你圆这个谎呢？
王小芳说，我不告诉你。
王小月说，你不告诉我？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你不要玩火啊，小芳！
王小芳说，玩火就火！再不玩火，他就会死在里面，你知道吗！
王小月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刘新民真的到杨岭中学来了，在宣传队召开了一个会，专门讲了春节汇演的事，要大家鼓足革命干劲，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在春节前一定要排出一台精彩的节目来，把杨岭公社的文艺革命推向一个新高潮，让杨岭的广大贫下中农过上一个革命化的春节。刘新民特别强调，这是压倒一切的中心工作，是当前最大的政治任务。忠不忠，看行动。如果不把春节汇演搞好，就是对毛主席子无产阶级革命文艺路线的态度问题。
会后，刘新民就找到王小芳，问她找没有找王小月，当年中学里搞文艺演出的那些服装，是从哪里借来的。
王小芳说，找了。王小月说了，当时的那些服装，都是高校长从县剧团借来的，因为他有一个同学，当时是县剧团的副团长，专门管服装道具。
刘新民一听，马上就说，那我们也去借嘛！高校长的那个同学还在县剧团吗？我们找他去。
王小芳说，不在了，听说早就靠边站了，现在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刘新民说，那怎么办？现在找谁借呢？
王小芳说，你在县剧团有没有熟人？可以问一问嘛！堂堂的一个公社造反派总司令，在县城哪能没有一两个革命战友什么的！如果要是县剧团有你的革命战友那就更好了。你有吗？
刘新民想了想，突然高兴地说，有了，县剧团那个造反兵团的胡司令就跟我很熟，当年他在剧团里就是专门负责管服装道具，还有剧团下乡演出的后勤工作也是归他负责。去年来我们公社演出时，许多事情都是由我出面接待的，所以我们两个人当时接触得就比较多，关系就不一般。现在我们又都是革命造反派的战友。我去给胡司令打个电话，他一要会支持我们的。
王小芳现在终于明白了，当时那个胡司令一接到刘新民的电话，为什么马上就把自己放了，而且还不让自己告诉刘新民，说是去了县剧团。原来他们还有这种关系。这对王小芳来说，实在是个意外的收获。她就立即对刘新民说，既然你和那个什么胡司令有这样的关系，就马上打电话啊！听说现在全县各个公社都在搞宣传队，说不定都会想到县剧团借服装。先下手为强，不要让别人借走了。
刘新民说，你说得有道理，我现在就给胡司令打电话。你赶快准备一下，不管他们有没有，你都要到县剧团跑一趟。我马上通知公社拖拉机站派一台拖拉机，再叫上老张和老黄和你一同去。你知道老黄就是拖拉机站的司机，会开拖拉机，就叫老黄开拖拉机送你们去。
王小芳要的就是这种结果。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得很激动，而是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我不去，为什么要我去呢？你自己去不好吗？
这一下刘新民急了。他说，我去不了，马还有一个批斗大会我要参加，走不开身。再说，服装方面你比我在行，一定得你去。到了县剧团，不管是什么服装，只要是衣服，你都给我抓来就是。我会给胡司令打电话的，还要他好好地招待你一下。去年在这里演出的日子，我哪一天不要陪他喝上几杯？他肯定会好好招待你的，他知道我们……
王小芳一听到“胡司令”三个字，昨天的那一幕又出现在眼前；但是，她还是平静地说，既然你有事去不了，我就和他们跑一趟吧，你可真要叫那个什么胡司令好好招待我一下哟。他会喝酒吗？那个胡司令？
刘新民说，他能喝一点，当然不是你的对手啊！你真的要他们招待？
王小芳说，那当然喽。不是我想喝酒，是想让老张老黄看看，你的面子到底有多大。你现在是司令，当然要树立威信，连这都不懂！
刘新民笑了笑说，你真想得周到，我马上给胡司令打电话，叫他一定要好好招待一下。
不知是愤怒还是激动，想到这一次可以名正言顺地去县剧团，王小芳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了。这一次去了县剧团，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要求去见马昌达。已经有三天没有他的消息了，不知道他的伤好了没有？烧退了没有？这两天有没有挨打？不能让他呆在那个地方，我一定要把他搞到杨岭公社来。这时，王小芳心里就一直在想着这件事。
刘新民和王小芳一同回到了公社，叫老黄到拖拉机站去开拖拉机，自己上楼去给胡司令打电话。王小芳不想同他上楼，就找了个借口在楼下等。
一会儿，刘新民下楼了，后边还跟着那个张秘书。他对王小芳说，已经给胡司令打了电话，他在县剧团等你们。
这时，王小芳好像漫不经心地对刘新民说，刘司令，我们既然是去剧团借服装，总得有个借条，给人家办个手续什么的。
刘新民一听，就笑着说，王小芳同志考虑问题还是很周到。老张，到办公室拿几张介绍信和杨岭公社的信笺，另外把司令部的公章带在身上，如果胡司令要你们写借条，你就写了一张给他；如果不要，我们就来个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借条也不用写了。带上个公章有备无患。
老张连连点头说，还是司令高明。就跑去拿信笺和公章。
老黄突突突地开着拖拉机来了，老张也从办公室出来了，三个人就上了拖拉机。刘新民站在下面，对老张和老黄说，我还有句话要强调一下。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今天，王小芳同志就是代表我带领你们去剧团的，今天她就是你们的领导，你们一定要一切行动听指挥，胜利完成这个光荣的革命任务。
老张和老黄连忙说，知道了，请刘司令放心，我们一定做到一切行动听王小芳同志指挥。
刘新民挥了挥手说，好吧，出发！
王小芳向他挥了挥手，好像还笑了。
拖拉机突突地跑起来了，一直向县城开去，天空中拖着一股长长的黑烟，久久地不肯飘散。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