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 第十六章：暗策（3）
( 3 )
“什么？马车损坏到不能走的地步？”
狂风暴雨肆行了整整一晚，天晴了没多久，总算安静下来，可天上依旧阴霾遍布，云翳令浩瀚苍穹一片白茫茫的不见阳光。地上早已经是湿漉漉，小客栈里，店面的一些东西被风雨打翻，小树也全都倒了。这座小城就像是刚经历过灾祸，幸得现在咱得宁静，人们也都在收拾残局，抹去大风雨带来的恐怖。
可是一大早的宁静却被奚枫硬生生打破了。他的一句惊吼过后，便是下人的脸被打的声音传出。
“全是废物，废物！一辆马车都给我弄坏，还死了人，全都是废物！”奚枫骂着，脸都被涨成了红色。
佑泷整理好衣装，走到奚枫面前，神情闪过一丝的厌恶和嘲笑，过后便烟消云散再也看不见，还平静地说道：“公子勿燥，下人们也是无心的。”
“……哼！”奚枫愤然挥袖转身。
昨天下了一天的雨，似乎倒尽了天上的水，现在都干涸了。尽管天上还是灰蒙蒙一片，但还没有黑云，大概是不会再下雨了。佑泷望着天，眯了眯眼，若有所思，过一会儿才微笑着说道：“公子，我等有事务在身，先行告辞了，后会有期。”
奚枫侧眼审视了佑泷一下，许久才开口，话中似乎还带着别的意思：“再见，后……真的会有期。”
佑泷又是一笑，点了点头，出门坐上马车，带着三名随从走在湿路上继续前进。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了奚枫暴怒的声音：“快去修啊，什么破城连个马车都没卖的！”
刚才奚枫说的那句话，佑泷何曾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佑泷冷笑一声，向身后的随从命令道：“快。”接着就是随从与佑泷一起快马加鞭，一路飞奔……
---------------
陌雪园内，地上湿滑一片，天空如被盖上了一层白色的厚布，遮住了整个太阳，令地上少了份来自太阳的温和。
尽管冷，但空气也算清新。树被风折弯了好些，但惟独那棵桂树，即使花瓣都几乎被打落，但树杆依旧笔挺，傲立在没有阳关的冬日里，俯视着被风雨压断折弯的娇枝弱花。
凌影见向院子里端去一壶茶，放在石桌上。正聊天的冷骁悫和恕雪并不在意她的存在，继续侃侃而谈。
“……昨日之暴，却是狂妄，四天前奚枫走的时候还安静晴好，转眼三天就大暴，果真，天有不测之风云。”恕雪不经意地抿唇道。
“依天色看，今明后三天可能还有大雨。”冷骁悫口气里淡漠中有几分说不出的其他的感情。
“……”
“公子的爱马如何了？”
“……腿部经脉有损，是在惭愧，要多打扰几日。”
冷骁悫嘴角勾出的笑意竟带着寒冷，他喝了一口茶，还是很客气地道一句：“公子请便，我等都欢迎公子。”
凌影见顿了半秒，端了盘子退下了。
五六日……冷骁悫不是说过马的经脉受损需要半个月左右么？想不到这种大马的恢复能力也特别强。那么，冷骁悫要做的事，会不会受到影响……？
龙悠……你呢，你会不会也会受到牵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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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骑着骏马飞驰的龙悠心中一颤，咳出了几声。他皱了皱眉，猛地勒住了马，一声马儿的惊叫，马儿立即停下脚步。
刚才刚出一小村，如今周围都是山路。昨日一场暴风雨洗过这小道，如今道路泥泞难行，崖下的泥石凝结成坡，矮些的树花几乎被淹在泥下，高些的便是花枝树杆、枯蕊树叶都弯在一边了。
“咳……”龙悠用手背按着嘴，身上一阵寒瑟。昨天下雨，他却只戴了斗笠，还要继续奔跑赶路。赶路赶了三天，整整三天，只在昨天快天亮的时候到一个小山村里歇息了两个时辰，加上身上又淋了雨，现在也怕是坏了身子。
只是刚才，为什么有种特殊的感觉，仿佛在给他力量，给他精神……
龙悠往天空抬起头，失神了好久。
“影见，你在牵念我对么……”龙悠一笑，就算是春日的柔极细雨，夏天的艳极百花，秋天的美极夕阳，冬日的纯极白雪，都不及他笑容的半分美丽。
发丝随了大风飘摇，脸迎了大风寒瑟。龙悠垂下眸子，挥鞭绝尘于与他的俊逸格格不入的泥泞山路。
这一战，要为了保住帮派之安，亦要绝对保他至爱女人之全！
------------------
毛笔被放在笔架上，只听一个人叹气，站了起来，负手立在门前望着仆人们正清理昨日暴风雨的残局，不久后，还是疲惫地垂下了眼。
三天了，清风在望寒楼里独自撑起大局，每天都忙得连用膳都没有时间。
有四个别苑的帮众，除了罪众之外，基本上都回来了。
只是，连陌雪园的都全部归来，清风不免担心，佑泷未到之前，他们会否有危险……
影见……！
清风顿时觉得自己走神了，连忙理清了思绪之后才想到一件要是……四个别苑的人都回来了，惟独有一个迟迟未有一个人回来。
慕娓阁……
那个在小城的别苑从来都很宁静，那里的人也一直都服从楼中指令，且人数也不少，足足有两百多，都是较强之众。从前一直很好，为何这一次会这样？
“帮主……”
清风回过神来，眼光落在前面一个人的脸上，却顿时吓了一跳：“悟剑，你怎么来到这里了！”
“帮主放心，这个时候是午膳时间，没有人会注意奴婢的寝宫的。”悟剑连忙解释，忙让他放心，“是这样的，李长老说有事要找帮主，所以叫奴婢前来。”
李霂沄……
自从他身受重伤，至今都没有痊愈。他一直由悟剑照料着，清风也千叮万嘱她不可以让外人靠近李霂沄，现在她出来找自己，清风可被吓了一跳。
“李霂沄找我？”清风皱眉思量了一会儿，点点头，“好，我马上去。”
--------------
学徒寝宫本来就小，经过昨日的暴风雨，树叶残红都落到地上，即使被她扫到一旁，可依旧占了不少位置，碍眼之余还显得这里越发狭隘。
“帮主您先进去，奴婢先告退。”悟剑把清风送到了门口后便告退了，清风踏入宫内，不顾其它直接就走到左边悟剑的寝室。
床上躺了一个人，脸如白纸多日未见起色，胸前新换的绷带渗出了血，他的人已经瘦得毫无精神。
这与以前的李霂沄完全不同了。
听见有人进来，李霂沄转过头，单单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如此的无力艰难，他的声音也微小得让人难以听清：“你来了。”
“悟剑说你有事找我，所为何事？”
“……”李霂沄又转眼又瞧着床上面，小声问道：“已经开始动手了？”
“……未曾。”清风不经觉又担心地皱眉。
“既然如此，你为何忧心忡忡？”
“……我且问你，为何要劳心于此，你不是……”
“你不信我？”李霂沄淡漠地又看着清风。
“……”清风不语，找不到话来回答他。
连龙悠都信他了，他又有何理由不信。只不过，是真的无法理解龙悠的想法。
“……也是，我以前如此。”李霂沄极轻地苦笑一声。
“那……你现在为何要帮我们？”清风疑惑。以前的李霂沄简直就像冰一样毫无感情，甚至没和大家说过几句话，冷漠得拒人于千里之外，更何况，他爱着紫镜，除了为她做事，他真的可以什么都不做。但如今，他却主动出手了。
“以前……是以前了，现在，我不想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毁灭……我不是应旋，不是那样盲目的人，无论对错都会帮她，我要的是她真的能好……而且现在，我亦多了另外一份牵挂……我也不想看见那个人再受到半点伤害。以前欠她的，现在，也该是补偿的时候。”李霂沄忽然陷入了深思，沉默着。
清风不懂他说的话，但是现在也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好，我信你一次。”清风断然道，“四个别苑的全部人都被派回来了，惟独有慕娓阁，两百人竟一人未归，我正忧心于此，却想不到是怎么回事。”
李霂沄又沉默着，这次却似乎是怔住了。忽地是一阵咳喘无力地传出，全身都无力极了，咳嗽却十分强烈，胸前的绷带随着急促的呼吸和咳声又涌出了好些，绷带又染红了一角。
“你怎样！”清风顿时被吓住了一般，连忙问道。
李霂沄摆手，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痛苦，只是他的脸色更苍白了一些，好像没有那种表情一样。除了他急促的喘气声，他没有露出任何痛苦：“我没事……”
“怎么了，难道慕娓阁之事有什么蹊跷？”
“……”李霂沄犹豫半刻，忽然以冷冰冰的语气道：“你们可曾堤防过应旋？”
“应旋？”
当日与佑泷、龙悠商谈无意中提起过他，当时以为只是随便一说，没想到今日又提到他，只是至今，清风都没想出这件事和应旋有什么关系。
“他怎么了？”
“他可以动用的人马，你们又估计过么？”李霂沄继续厉声道。
“有，大概是四百人，已经估上别苑的，龙悠也有防过他，已经有人暗中监视，但至今都没什么怪事。”清风直接回答。
李霂沄又顿了一会儿，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好像写着一些难以形容的情感。他从来不把感情表露在脸上，能够看出他内心的，都是眼中的只流露出的一点点不易看出的感情。清风看着他，眉头一蹙，问：“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李霂沄闭口不语，只望着床边的素帐。全身都像是无力，惟独那炯炯有神的双眸里好像燃了火把，也像是天上乌压压的黑云，正酝酿着一场比昨日大风雨更强烈的风暴。
“……应旋可动的人马，我们斟酌过大都是囚帮人，他们确实可能与望寒楼起干戈，但毕竟受罚的都是下等的功夫，打起来未必是楼中武众的对手。但慕娓阁容下的，不全是囚帮。我们忧心的不是那些不在楼中的囚帮众，而是……四面楚歌。到那时望寒楼中留下的五千人未必是他们的对手。再者，还有一个可能，那便是……”清风干脆把全部的忧虑告诉他，可未说完，已经被久未说话的李霂沄打断：“不必担心那个。”
“……”清风疑惑，“为何？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应旋和恕雪的目的根本不一样。即便应旋投诚，四百人不能坚持多久的。”李霂沄眼中透出果断和坚毅。
“……果真？”
“不错。”
他们二人对视，眼中传递了从前未有过的对对方的信任。两人都像有默契一样都不说话，但都已经运筹帷幄。
“龙悠去哪里了？”李霂沄忽然问起龙悠来了。
“……不知道，他说什么借人。”清风摇头说道。
“……”李霂沄眉头一蹙，眼瞳微微转动了一下，又问道：“把全部别苑的人调回来，你不怕……”李霂沄忽然止住了要说的话，脸上又起了惊色，“难道，你连这个也想到了，你有信心？”
清风点点头，动作虽轻，却满是坚定。
“……好，龙悠才智卓绝非凡，你也聪明过人。”李霂沄居然一笑，目中有了敬服之色。
清风亦勾了勾嘴角，透出的儒雅与风度永远都不逊半分。他站了起来，朝榻上的李霂沄点点头，说道：“好好休息，待伤愈以后再想别的，剩下之事我们会努力解决。这个帮派之中，我们为的都不单只是这个帮派了，你我都有要保护的人，所以，我定当尽全力。”
李霂沄沉住脸，朝他用力地点头，那坚决如烈火，沸腾了全身。
清风挥袖而去，在房中留下久久不散的令人振奋的气息。
除了寝室，清风却猛地怔住了，好像有什么东西签住了他，让他就站在那儿，久久不离，亦久久不前。
前面的寝室，是她住过的……是凌影见。
清风的心和瞳孔都是猛地一紧，目光被那道陋门摄住了无法移开。
清风不敢说自己的思念会比龙悠浓烈，不敢说自己喜欢她比龙悠更深，但是他起码还是确定，无论怎样，他也是在等着她，想要在她回来之后，对他说，她要的人是他……
脑海中又在不断重复凌影见的一颦一笑，重叠了她在身边的时光，那一幕幕仍紧牵着自己的心，等他回过神来时才觉着，自己已经推开了寝室的门。
这里的一切好像没变半分，又好像全部都变了，这里似乎停留了她的气息和痕迹，但没了她的人，好像什么都不是昔日的摸样。
“帮主……”悟剑回来了才知道清风愣在凌影见寝室门口，不禁担心地提醒：“影见去了陌雪园啊……”
清风抿唇不语，依旧愣在那。
是，要三个月之后才能看见她……
三个月！
是，是三个月！这三个月必要除掉所有障碍，等她回来了，望寒楼还是以前的望寒楼，是她无忧无虑学武生活的地方！
“好好照顾他，别让他人进来。”清风又重复了这一句话，最后又把这里看了一遍。
“是。”悟剑点头应道。
清风转头往门外走，脚步很快，三两步便走出了房门，直走出去。
他负手而行，脚步稳重，一片强大的气息留在他白衣后面。他出了宫门的一瞬，天空出现了久违的阳光，为他纤长的身段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
就在那一刹那，悟剑误以为自己看见了天神的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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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泷又是一笑，点了点头，出门坐上马车，带着三名随从走在湿路上继续前进。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了奚枫暴怒的声音：“快去修啊，什么破城连个马车都没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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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影见向院子里端去一壶茶，放在石桌上。正聊天的冷骁悫和恕雪并不在意她的存在，继续侃侃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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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日……冷骁悫不是说过马的经脉受损需要半个月左右么？想不到这种大马的恢复能力也特别强。那么，冷骁悫要做的事，会不会受到影响……？
龙悠……你呢，你会不会也会受到牵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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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骑着骏马飞驰的龙悠心中一颤，咳出了几声。他皱了皱眉，猛地勒住了马，一声马儿的惊叫，马儿立即停下脚步。
刚才刚出一小村，如今周围都是山路。昨日一场暴风雨洗过这小道，如今道路泥泞难行，崖下的泥石凝结成坡，矮些的树花几乎被淹在泥下，高些的便是花枝树杆、枯蕊树叶都弯在一边了。
“咳……”龙悠用手背按着嘴，身上一阵寒瑟。昨天下雨，他却只戴了斗笠，还要继续奔跑赶路。赶路赶了三天，整整三天，只在昨天快天亮的时候到一个小山村里歇息了两个时辰，加上身上又淋了雨，现在也怕是坏了身子。
只是刚才，为什么有种特殊的感觉，仿佛在给他力量，给他精神……
龙悠往天空抬起头，失神了好久。
“影见，你在牵念我对么……”龙悠一笑，就算是春日的柔极细雨，夏天的艳极百花，秋天的美极夕阳，冬日的纯极白雪，都不及他笑容的半分美丽。
发丝随了大风飘摇，脸迎了大风寒瑟。龙悠垂下眸子，挥鞭绝尘于与他的俊逸格格不入的泥泞山路。
这一战，要为了保住帮派之安，亦要绝对保他至爱女人之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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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笔被放在笔架上，只听一个人叹气，站了起来，负手立在门前望着仆人们正清理昨日暴风雨的残局，不久后，还是疲惫地垂下了眼。
三天了，清风在望寒楼里独自撑起大局，每天都忙得连用膳都没有时间。
有四个别苑的帮众，除了罪众之外，基本上都回来了。
只是，连陌雪园的都全部归来，清风不免担心，佑泷未到之前，他们会否有危险……
影见……！
清风顿时觉得自己走神了，连忙理清了思绪之后才想到一件要是……四个别苑的人都回来了，惟独有一个迟迟未有一个人回来。
慕娓阁……
那个在小城的别苑从来都很宁静，那里的人也一直都服从楼中指令，且人数也不少，足足有两百多，都是较强之众。从前一直很好，为何这一次会这样？
“帮主……”
清风回过神来，眼光落在前面一个人的脸上，却顿时吓了一跳：“悟剑，你怎么来到这里了！”
“帮主放心，这个时候是午膳时间，没有人会注意奴婢的寝宫的。”悟剑连忙解释，忙让他放心，“是这样的，李长老说有事要找帮主，所以叫奴婢前来。”
李霂沄……
自从他身受重伤，至今都没有痊愈。他一直由悟剑照料着，清风也千叮万嘱她不可以让外人靠近李霂沄，现在她出来找自己，清风可被吓了一跳。
“李霂沄找我？”清风皱眉思量了一会儿，点点头，“好，我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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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徒寝宫本来就小，经过昨日的暴风雨，树叶残红都落到地上，即使被她扫到一旁，可依旧占了不少位置，碍眼之余还显得这里越发狭隘。
“帮主您先进去，奴婢先告退。”悟剑把清风送到了门口后便告退了，清风踏入宫内，不顾其它直接就走到左边悟剑的寝室。
床上躺了一个人，脸如白纸多日未见起色，胸前新换的绷带渗出了血，他的人已经瘦得毫无精神。
这与以前的李霂沄完全不同了。
听见有人进来，李霂沄转过头，单单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如此的无力艰难，他的声音也微小得让人难以听清：“你来了。”
“悟剑说你有事找我，所为何事？”
“……”李霂沄又转眼又瞧着床上面，小声问道：“已经开始动手了？”
“……未曾。”清风不经觉又担心地皱眉。
“既然如此，你为何忧心忡忡？”
“……我且问你，为何要劳心于此，你不是……”
“你不信我？”李霂沄淡漠地又看着清风。
“……”清风不语，找不到话来回答他。
连龙悠都信他了，他又有何理由不信。只不过，是真的无法理解龙悠的想法。
“……也是，我以前如此。”李霂沄极轻地苦笑一声。
“那……你现在为何要帮我们？”清风疑惑。以前的李霂沄简直就像冰一样毫无感情，甚至没和大家说过几句话，冷漠得拒人于千里之外，更何况，他爱着紫镜，除了为她做事，他真的可以什么都不做。但如今，他却主动出手了。
“以前……是以前了，现在，我不想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毁灭……我不是应旋，不是那样盲目的人，无论对错都会帮她，我要的是她真的能好……而且现在，我亦多了另外一份牵挂……我也不想看见那个人再受到半点伤害。以前欠她的，现在，也该是补偿的时候。”李霂沄忽然陷入了深思，沉默着。
清风不懂他说的话，但是现在也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好，我信你一次。”清风断然道，“四个别苑的全部人都被派回来了，惟独有慕娓阁，两百人竟一人未归，我正忧心于此，却想不到是怎么回事。”
李霂沄又沉默着，这次却似乎是怔住了。忽地是一阵咳喘无力地传出，全身都无力极了，咳嗽却十分强烈，胸前的绷带随着急促的呼吸和咳声又涌出了好些，绷带又染红了一角。
“你怎样！”清风顿时被吓住了一般，连忙问道。
李霂沄摆手，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痛苦，只是他的脸色更苍白了一些，好像没有那种表情一样。除了他急促的喘气声，他没有露出任何痛苦：“我没事……”
“怎么了，难道慕娓阁之事有什么蹊跷？”
“……”李霂沄犹豫半刻，忽然以冷冰冰的语气道：“你们可曾堤防过应旋？”
“应旋？”
当日与佑泷、龙悠商谈无意中提起过他，当时以为只是随便一说，没想到今日又提到他，只是至今，清风都没想出这件事和应旋有什么关系。
“他怎么了？”
“他可以动用的人马，你们又估计过么？”李霂沄继续厉声道。
“有，大概是四百人，已经估上别苑的，龙悠也有防过他，已经有人暗中监视，但至今都没什么怪事。”清风直接回答。
李霂沄又顿了一会儿，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好像写着一些难以形容的情感。他从来不把感情表露在脸上，能够看出他内心的，都是眼中的只流露出的一点点不易看出的感情。清风看着他，眉头一蹙，问：“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李霂沄闭口不语，只望着床边的素帐。全身都像是无力，惟独那炯炯有神的双眸里好像燃了火把，也像是天上乌压压的黑云，正酝酿着一场比昨日大风雨更强烈的风暴。
“……应旋可动的人马，我们斟酌过大都是囚帮人，他们确实可能与望寒楼起干戈，但毕竟受罚的都是下等的功夫，打起来未必是楼中武众的对手。但慕娓阁容下的，不全是囚帮。我们忧心的不是那些不在楼中的囚帮众，而是……四面楚歌。到那时望寒楼中留下的五千人未必是他们的对手。再者，还有一个可能，那便是……”清风干脆把全部的忧虑告诉他，可未说完，已经被久未说话的李霂沄打断：“不必担心那个。”
“……”清风疑惑，“为何？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应旋和恕雪的目的根本不一样。即便应旋投诚，四百人不能坚持多久的。”李霂沄眼中透出果断和坚毅。
“……果真？”
“不错。”
他们二人对视，眼中传递了从前未有过的对对方的信任。两人都像有默契一样都不说话，但都已经运筹帷幄。
“龙悠去哪里了？”李霂沄忽然问起龙悠来了。
“……不知道，他说什么借人。”清风摇头说道。
“……”李霂沄眉头一蹙，眼瞳微微转动了一下，又问道：“把全部别苑的人调回来，你不怕……”李霂沄忽然止住了要说的话，脸上又起了惊色，“难道，你连这个也想到了，你有信心？”
清风点点头，动作虽轻，却满是坚定。
“……好，龙悠才智卓绝非凡，你也聪明过人。”李霂沄居然一笑，目中有了敬服之色。
清风亦勾了勾嘴角，透出的儒雅与风度永远都不逊半分。他站了起来，朝榻上的李霂沄点点头，说道：“好好休息，待伤愈以后再想别的，剩下之事我们会努力解决。这个帮派之中，我们为的都不单只是这个帮派了，你我都有要保护的人，所以，我定当尽全力。”
李霂沄沉住脸，朝他用力地点头，那坚决如烈火，沸腾了全身。
清风挥袖而去，在房中留下久久不散的令人振奋的气息。
除了寝室，清风却猛地怔住了，好像有什么东西签住了他，让他就站在那儿，久久不离，亦久久不前。
前面的寝室，是她住过的……是凌影见。
清风的心和瞳孔都是猛地一紧，目光被那道陋门摄住了无法移开。
清风不敢说自己的思念会比龙悠浓烈，不敢说自己喜欢她比龙悠更深，但是他起码还是确定，无论怎样，他也是在等着她，想要在她回来之后，对他说，她要的人是他……
脑海中又在不断重复凌影见的一颦一笑，重叠了她在身边的时光，那一幕幕仍紧牵着自己的心，等他回过神来时才觉着，自己已经推开了寝室的门。
这里的一切好像没变半分，又好像全部都变了，这里似乎停留了她的气息和痕迹，但没了她的人，好像什么都不是昔日的摸样。
“帮主……”悟剑回来了才知道清风愣在凌影见寝室门口，不禁担心地提醒：“影见去了陌雪园啊……”
清风抿唇不语，依旧愣在那。
是，要三个月之后才能看见她……
三个月！
是，是三个月！这三个月必要除掉所有障碍，等她回来了，望寒楼还是以前的望寒楼，是她无忧无虑学武生活的地方！
“好好照顾他，别让他人进来。”清风又重复了这一句话，最后又把这里看了一遍。
“是。”悟剑点头应道。
清风转头往门外走，脚步很快，三两步便走出了房门，直走出去。
他负手而行，脚步稳重，一片强大的气息留在他白衣后面。他出了宫门的一瞬，天空出现了久违的阳光，为他纤长的身段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
就在那一刹那，悟剑误以为自己看见了天神的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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