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十五章 铮铮剑鸣之四

    “北涉教教主死了，姑姑也不在了，连乌宅的主人、我义父乌海也于前不久去世，亲人和仇人都离开了我，我心里一下子空空的，精神没有了寄托，活着都好像是多余的了。”  “我对练寒冰剑法也没有了兴趣，彻彻底底地做了一个‘老顽童’。” “没想到在我满五十岁，真老了的时候，老顽童倒当不成了。” “一天深夜，三男两女穿着夜行衣，蒙着面闯进乌宅，领头的是个年轻女子，我正在熟睡中，她用剑指着我，‘老顽童，借给我一样东西！’” “这声音我有点熟悉，但想不起来是谁，她的话语里面带着凶气。我知道这些人来者不善，不可以小觑他们。” “我说，‘你要什么东西？’” “我们要‘寒冰剑诀。’”她答。” “‘你把寒冰剑诀交给我们！’紧跟她身后的那个男子道。” “我假装不知，‘什么……剑诀？” “‘老家伙你别捣鬼，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一个着青色夜行衣的男人，头脸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带凶光的眼睛，“‘老实和你说，我们什么都查清楚了，你是北涉教柳府的后人。三十几年前，柳府遭难，一百多口人被杀光，就剩你和你姑姑逃脱。你们柳家的寒冰剑诀，被你姑姑带到了乌宅，你姑姑一死，寒冰剑诀就落在你手里。’” “另一个男子说，‘我们还知晓，你是桐油灯盏一个——拨一下亮一刻，悟性不够，慧根不聪，练了一生也没练成寒冰剑法。’” 先前的那个男人换了副嘴脸，说，“‘老顽童，你们柳家只剩你一人了，又没有子嗣，还要那寒冰剑诀有何用？不如拿出来给我们訾林五怪，让我们建一番功业。” “‘訾林五怪？原来你们是訾林五怪？’我惊讶地问。” “那人自知说漏了嘴，连忙拿别的话掩饰，‘只要你肯把剑诀叫出来，我们给你一些钱养老。’” “訾林五怪是近年来新结成的一个帮派，他们四处撂祸，心狠手辣，臭名昭著，引逗全川人的恼恨，人人弃之如敝屣，见而骂之，说而唾之。” “‘建一番功业？你们要建什么功业？’我问，我想知晓他们又有什么黑心肠。” “那男子说，‘哼哼，就你这老桐油罐子，说出来你也不会明白。我们要重建忘川的秩序，不管黑教人还是白教人，都他妈的对我们俯首称臣，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领头的小女子打断那人，对我说，‘这样吧，老顽童，倒不如让你加入我们的帮会，事成之后给你一个称心的官职，到时你可以尽享荣华富贵，前提只有两个：你把寒冰剑诀和北斗剑献出来。’” “我在心里唾了她一句：呸！心想你把我老顽童真当二愣了，还不知谁真二愣呢！但眼下我还得与他们虚与周旋，就说，‘这事我倒是挺感兴趣，不过我还要考虑再三。’” “领头的小女子说，‘好，我让你考虑三天，三天之后听你回话，量你也不敢耍滑头！’说完，她带着那四人走了。” “我躺在榻上，眼睛睁得很大，瞪着黑暗里的虚空。眼下，我又要经历一次重大考验，而我只能独自面对，连一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我慢慢回想起来，这四个人的声音难怪我都有点熟悉，他们当小屁孩的时候，曾经是我的玩伴，和我一起藏猫猫、掏鸟窝、玩狼叨羊的游戏。我甚至还记起他们的名字：世林、紫月、国光、管陶，那领头的小女子叫什么？对了，小妖，紫衫小妖！想想都有十多年了，十多年后，他们成长了，有谋心了，而我却还在原地踏步，还在和那些七八岁的娃娃一起，继续当我的老顽童……” “一股躁动不安的情绪，在我头脑里挥之不去：我也要成长，这一次我不能输给他们，即使不能赢，我也得与他们打个平手。想到这里，我心绪变得格外宁静，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坦然。” “三天时间，我要用这三天时间练成寒冰剑诀。这三个昼夜里，我走完了三十多年没有走完的里程。” “三天后，紫衫小妖带着她的盟友来了，他们找我要剑诀，我说秘藏在一个地方了，要他们同我一道去取。” “我领着訾林五怪一直往北，往北，来到那片荒无人烟之处。紫衫小妖问，‘寒冰剑诀呢？’我说，‘你叫他们站下，你随我来取！’紫衫小妖跟着我到了一处断崖，我拿着七星剑说，‘剑诀你是取不走了，北斗剑在我手里，还要看它愿不愿跟你走！’紫衫小妖说，‘什么意思？’我说，‘什么意思？你斗得过我剑就归你，斗不过就没理由怪我！’紫衫小妖气得不行，抽出剑和我杀斗起来。” 老顽童说，“接下来的场面你都亲眼见到了，不用我来赘述。” 赵恒突然记起了什么，“师父，弟子还有一事不明了，这宝剑好生生的，为什么要铮铮自鸣？” 老顽童目光望着虚空中的某处，作沉思状，他叹息一声，“唉！铮铮剑鸣，怕不久会有战争发生呢！” 赵恒说，“那传说中宝剑自鸣，必生祸乱的事是真的？” 老顽童道，“我不是说过吗？这七星剑共有七柄姊妹剑，七柄剑按照《奇门遁甲》方位，分别起名为：青龙、白虎、朱雀、腾蛇、太白、玄武、勾陈。你手里的这柄剑叫腾蛇。我小时候听爷爷讲过，七星宝剑之所以自鸣，是它在呼朋引伴。七柄剑啸聚在一起，江湖上就有得事出了。” 寒冰剑诀八十四式，一式比一式紧凑。进入三十四式后，动作重心逐步上移，由功下盘改为功中盘，六十四式后功上盘。肚腹中的气流封闭于丹田，身体机能收缩，全身的气与力都集结在股肱上。腕部翻转自如，一时如游蛇左右疾走，一时如电闪上下钩沉，一柄长剑直舞得光影迷乱，诡奇难测…… 老顽童细细叮咛，慢慢嘱咐，反复陈列要点，末了又要赵恒复述一遍。好在赵恒天分实在是高，只用点到就可，自会举一反三。老顽童以为稳妥了，向赵恒拱手作别，穿着灰袍的身影渐去渐远。 赵恒连声唤着“师父！师父！”，从梦中惊醒，原来是自己做了个长梦，梦中情景历历在目。 他取出七星宝剑，翻开羊皮缝制成书的《柳氏寒冰剑法要诀》，照着老顽童在梦中给他的提示练习起来。 三九严寒，大地封冻，牛羊均在牢栏里啃嚼干料，赵恒不用出去放牧，恰好全身心地投入练剑。 八十四天后，赵恒已把寒冰剑法练过一遍，粗通技法，颇有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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