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九章 情非得已
“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因为这件事，恨你爸爸。”妈妈看着我，有些担心地说，“你是个固执的人，所以之前我才宁愿你恨我，也不希望你心里因为这件事落下一道梗。”
我千叮万嘱做了保证之后，妈妈才缓缓开口：“其实那年的车祸，车里有两个人，一个是你辛叔叔，你爸爸，其实也在车上。”
“那我爸爸呢？他去了哪里？”我迫不及待地问。
妈妈看着我迫切的目光，有些退缩，还是说了出来：”我也不知道。。他们撞了人之后，辛就去自首了，可是你爸爸，却失踪了，带走了家里所有的现金。”
辛阿姨一口咬定，种种迹象表明，张家阳是肇事逃逸了，怎么看这件事都与他有关。失去了支柱的辛家，本来就清贫，生活更加拮据起来，苦难折磨垮了这个女人，到了后来，她甚至怀疑起，撞人的根本就是张家阳，而他的丈夫，张家阳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不过是个甘心抛妻弃子的替罪羊而已。
我们也不能否认她的猜测。
毕竟，我爸爸张家阳，确实在那么诡异的时刻消失了。
不是畏罪潜逃，那还会因为什么跑路？十年了，都不见踪影。
十年的光阴，足以让一个女人放下仇恨，在监狱里蹉跎岁月。守着铜墙铁泥另一边已经丧失知觉的丈夫。
十年的光阴，足以让一个小时候把父亲当做偶像的人，模糊了最崇拜人的样子。
十年的光阴，足以让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长成多愁善感的女人。
十年的光阴，足以让程浩纠结于亲情与友情之间难以自知。
十年的光阴，足以让妈妈在闲言碎语里丧失耐心，即使在内心深处依然有对那个人无条件信任的执念，也终于放弃等待。
=
我们搬走的那一天，天气意外地很好。
新家比起佘宇家寒颤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是却小而充实。
妈妈托朋友在银行找了一份工作，朝起晚归，不时还打些零工以供房租。
一直以来把奖学金看地很淡的我，第一次那么把学习当做了一回事。
=
跟林颐汐站在同一高度领奖的时候她显得有些意外。我推了推鼻梁上新配的眼镜，笑着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怎么的，不认识我了吗？”
林颐汐笑容似繁华绽放：“确实是很久没看见你了，听佘宇说你搬出去了，什么时候约我去你新家玩玩？”
我坏笑着看着她，说：“只要你不怕出事，今天就可以去啊。”
林颐汐别过脸去，小女生赌气般说到：“我会怕你？去就去，今天放学等我。”
我说，你不要你们家姜维了啊。
林颐汐没有理我，视线在领奖台周围转了一圈，问我：“怎么没看见辛茵？”
辛茵的成绩很好，向来是学生楷模，虽然关于她的私生活传言很多，可是她的分数总是让人怀疑是有心人刻意诋毁，因而名声也不至于很差。
我扫视四周，确实没有她。正好看见旁边的学长是他们班的，就问他辛茵怎么没来。
老师最重视的永远是第一名，打了翻身仗的学长似乎并不怎么喜欢辛茵，或许是一个班受压抑太久，他有些得意地说：“没得到奖学金呗。”
他说的轻巧，却让我担忧起来。
林颐汐拉了拉我的衣袖，说：“怎么不打个电话问问？”
我瞟了一眼不远处的程浩，他双目呆滞地跟旁边同学说着话。我说：“不应该是他问么？”
林颐汐吐了吐舌头，无奈地说：“赵欣瑛说你们俩不对劲，我还没发现，看来是真的咯，我早就跟你说了，你还要玩火自焚。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我告诉她，我跟辛茵的事被程浩知道了。
林颐汐有些生气：“人家现在是高三，最关键的一年，本来学习压力就大，你们两个真的喜欢她，就不要再给她添麻烦，什么时候说不好，真会挑时间。”
我不敢说话，乖乖听她教训。
林颐汐教训完，说：“这样吧，反正明天是周末，把赵欣瑛他们一起约到你家吃个饭吧，趁这个机会把事情讲清楚。”
“可是。。他会来么。。”我有些犹豫地示意已经一个月没有跟我说话的程浩。
林颐汐白我一眼：“放心，他交给我了。你只要负责辛茵。”
=
听到程浩要来，妈妈显得很紧张。她知道我们是好朋友，也知道他是程远的儿子。只能说太过巧合，第二代的命运因为一场车祸也狠狠纠缠不清。
=
林颐汐一早就来敲门了，把我拖到阳台，问：“你打了电话给辛茵没？”
在她“就知道你没打”的目光里，我拨通了那个暌违已久的电话。
“喂？辛茵吗？”
“嗯？好吧。。”
。。
并没有多言语，在林颐汐清澈地询问目光里，我有些失落地说：“他说程浩有叫她一起来。”
林颐汐明媚地笑颜逐开：“那就好，待会你好好表现，这次一定要帮他们复合。”
帮他们复合。那我呢？
妈妈在厨房里叫：“哎，没油了，森格，顺便去买点菜回来。”
林颐汐拉起我的手：“走啦，我们一起去。”
=
超市弥漫着新鲜的早晨气息，我跟林颐汐边走边聊，就这样迎面撞上了我有名无实的女朋友，王斑斓。
她跟几个同学一起，看见我们，脸马上拉长了：“你不是说你要去外婆家么？”都没有打招呼，她直接对我说。
林颐汐无视我求助的目光，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只好吐吐舌头：“临时改主意了，我们家同学聚餐。”
王斑斓微笑：“那为什么不约我？”
我尴尬地摸后脑勺：“这不是忘了么？”
王斑斓走过来，挽住我的胳膊：“现在也不晚嘛，走咯。”
林颐汐从后面在我腰上捏了一下，我大叫一声，抽回手来：“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王斑斓目光扫了一下林颐汐：“因为是你们两个的约会所以不可以让我这个正牌女友去打扰？”
我呵斥她：“你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王斑斓冷哼一声：“不去就不去，张森格你给我记住，宁愿跟老男人的童养媳乱搞也不要我是吧？”
“你说什么？！”林颐汐很明显没有被这样侮辱过，王斑斓却没有听从那帮好友的劝告停下来，不屑地说：“大小姐动怒了？井川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姜维包养你的事，平时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子，你也不过如此嘛。你要是不抢我男朋友还好，这样到处搞暧昧算什么？我为什么要忍你？”
“你真的够了。”我喝止她，但是王斑斓明显被激怒了，瞪着我说：“还有你也是，口味也真奇葩，喜欢一个妓女就罢了，现在又去勾搭人家的二奶！”
“啪”一个耳光扇在王斑斓脸上，留下一道鲜红的掌印。
程浩铁青的脸上满是杀气：“我从来不打女人，你是第一个。”
佘宇漫不经心地说：”即使变漂亮了，你的嘴还是一样贱啊。看来当初不选择你是正确的。”
徐嘉岳淡淡地看着我们，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伯母说你们太久没回去，我们来看看，没想到看到这么劲爆的一幕，你是不是个男人啊，被欺负成这样。”
。。。
=
程浩跟辛茵言和了。或者说我只能算他们潇洒剽悍的人生里一个小插曲吧。
但是我跟他们，永远回不到从前了。
晚上妈妈去上夜班了，我们几个在我家玩真心话大冒险，程浩被问到那件事的感受时，看着我说：“我讨厌背叛，可是谁让你是我兄弟呢？”
喝的醉熏熏的我，可怜兮兮地跑去跟辛茵说，我会等她一辈子，却被推开。
辛茵说：“有些事情永远都不可能了。”
我跟程浩面面相觑。因为我们都以为，辛茵选择了对方。
辛茵笑地有点惨淡：“一个是我青梅竹马的朋友，一个是我此生永远还不清的血債，我何德何能让你们如此。以后。。我只想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等我们毕业，我再告诉你们我的选择好么？”
=
程浩跟我对视一眼，说：“我们会等你。”
辛茵逃避我们的目光，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沙发上的赵欣瑛撇了一下嘴：“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
徐嘉岳跑过去抱住她：“我喜欢你啊！”佘宇一脚把丫踢开。
=
气氛尴尬地要死。这时有人敲门。
我如释重负，门仆一打开，就有一个纤细的身体迎面扑来，倒在我怀里，满是酒气。
“张森格，你这个坏人，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么。。。”王斑斓屹语。我的酒瞬间醒了。
“把她扔出去。”佘宇指着门恶狠狠地说，蹑切着站起来，推倒一地酒瓶。程浩他们拦都拦不住。
我只好把她推出去，拖到楼下打计程车。
没想到她发起酒疯来就抱着路灯不肯动了。
=
温香软玉在怀，我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看着脸红地要溢出来毫无防备的女孩，叹气：“你这又是何苦呢？以前说喜欢佘宇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
“很少有人这样对我。很少有人敢这样无视我。。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她拽住我的衣领，“你们会遭报应的。。我要为斑斓报仇。。你们都会遭报应的，张森格，这一切都要怪你，谁让你不喜欢我！”
王斑斓就像疯了一样，一直打我，我又不能还手，还要不时抱住她，防止她摔倒。
林颐汐从楼上下来，看见打架一样的两个人，摇了摇头，伸手拦了一辆车，跟我一起把王斑斓塞了进去。
这才算了事。
“回去吧。”林颐汐走在前面，我看了下手表：“十一点了。”
她停住脚步，回头看我，路灯照耀下有种说不出的魅力：“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王斑斓挺可怜的，她一定是很喜欢你，才会那样抓狂吧。”
年少的我们不懂爱，我每走注意到林颐汐的表情，解释道：“她没那么喜欢我的，我也觉得奇怪，她不是。。”
我的话没有说完，林颐汐的脸近在咫尺，呵气如兰：“森格，你知不知道，爱而不得是一件很歇斯底里的事。”
夏日凉凉的空气吹在人脸上清凉如薄荷一样，林颐汐那么近，清澈的眼睛像一首诗。我的心跳一定很快，却出奇地平静如潭水。
姜维把林颐汐拉开，我这才发现自己差点吻上林颐汐。一定是酒喝多了。才会这样莫名其妙地意乱情迷。
姜维的脸色很差，却很礼貌地对我说：“谢谢你帮我照顾颐汐，现在我要接她回去了。”
那辆白色兰博基尼极速离去，月光下滞留我孤单的身影。
=
星期一。天气晴。
我早早来到教室，王斑斓如约而至。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我实在想不通你怎么会喜欢我。”
她并不看我：“一开始不喜欢，就是想玩玩，后来你越是不在乎我，我就越有兴趣。”
“其实我挺在乎你的。。”我狡辩。
王斑斓无奈地说：“你在乎的从来就只有辛茵吧。”
林颐汐佘宇也这样说过我，难道我喜欢辛茵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
我不得不解释：“她不同，我们之间没那么简单。”
王斑斓没有理我：”不管怎么样，你们这样对我，我不会原谅你的。”
她说完，指了指后门空出来的位置：“这次是你走还是我走？”
=
看来我跟王斑斓的同桌，注定是有缘无份不能长久。
=
一个学期过去了，王斑斓倒也没有做出多让我们后悔的事情，只是冥冥中我们似乎真的如她所说，遭了报应。
比如赵欣瑛总是被莫名其妙的人骚扰，
程浩的店子里常常失窃。
这些本都是小事。
最重要的是，高三体能测试的时候，专心致志学习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的辛茵，在800米长跑测试时，突然下身出血，晕倒在地。
送到医院后，医生确诊为，流产。
可是她什么时候怀孕的呢？
数目探寻的视线落在我脸上，我赶紧摆手：“不是我。。”我也想啊，可是她都不给我机会见面的。
于是大家都看着程浩，他显得比我们还意外：“我也不知道。。最近店子里事情有点多。。”
不管怎么样，尽管这件事被林颐汐靠着家里的势力压了下来，辛茵的成绩还是一蹶不振。
这个在开学典礼作为学生代表发言的传奇，在最后的战役，居然完败。
高三毕业典礼，主席台上的老师再提起这个名字，她之前所有的成绩，分数，都被淡话，“大家都要像辛茵一样，”，变成“大家都不要像辛茵一样。”
忍无可忍的程浩跑上去把话筒砸了，被取消高考资格，最终没能毕不了页。
那年六月。我们站在长长的宣传栏前面，久久不能接受辛茵落榜的事实。
可是她的名字确实不在。
这个可怜的孩子。
=
我们在她起初工作的酒吧ktv找到她。
在一间安静的包厢，没有放歌，屏幕上的字幕安静地滚动。
程浩说：“我养你。”
辛茵笑了：“你拿什么养我？”
“我会努力赚钱。”程浩认真地说。
辛茵的语气很冷，摸着腹部，说：“我不欠你的了，我欠你一条命，还你一条。”
“你跟我之间，就只有欠和还么？”程浩明显无法接受。
“不然呢，还有什么？”辛茵抬头看着他，“本来还有个孩子，后来她被害死了。”
程浩咬牙切齿，却没有再说话。
辛茵环视四周，突然开口：“赵欣瑛呢？欣瑛呢？！”
=======================
我们这才发现，赵欣瑛不在。
“去找王斑斓，快去找她！”辛茵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扑倒在我怀里：“是她在作怪，一直以来都是她在作怪啊。。！”
但是我们再也没找到王斑斓，她再一次地凭空消失了。
亦或者说，走的根本不是王斑斓，而是她的表姐，苏旖旎。
我们早该想到，一年的时间，一个人再怎么变，也变不成另一个人。
苏旖旎消失了，我们在精神病院找到失踪两年的王斑斓。
她本来就有遗传家族性精神病，苏旖旎是她小时候很要好的表姐，她们一起在S市长大，后由于父亲王春升工作调动来到井川，王斑斓很依赖苏旖旎，没有了她的陪伴性格愈发怪异起来，这也是王春升纵容她的原因。
我们的无心讨厌给这个敏感的女孩造成了巨大伤害以至于住院。
苏旖旎请假来看望王斑斓，从一些流言里听到夸大风声，把矛头指向了我们。
一开始的接近便是有预谋，她办了原来学校的退学手续，用王斑斓的名字注册，代替她在学校读高中。
井川向来有校规戒律，超过一个月无故返校的视为退学。
如果王斑斓有精神病却在读的事暴露出来，作为教职工的王春升恐怕连工作都不保。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个不怎么受人待见的班主任其实也不过是有一颗溺爱身患疾病的女儿的心而已。
王春升起初答应苏旖旎的提议只不过是以避免关于王斑斓休学的流言蜚语，竟没有想到，这个女孩已经有了此等心机。
=
医生也说不好王斑斓病情什么时候才会好转，蓝白病服的王斑斓，消瘦了很多，但是脸上还是有淡淡的雀斑，青春痘印，并不是苏旖旎那样的美人胚子。
厚重的日记本颓然摊开在手里，我坐在病床前，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消瘦的容颜，暗淡的瞳孔里倒映我憔悴的样子。
“斑斓，对不起，我之前没有好好照顾你。”其实我只是她同桌而已，可是那么久的同桌我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女孩的异于常人，我没有好好照顾她，她才会病发，我害了她。
======================
9月2日天气晴
爸爸说，在学校要少说话，不要跟同学闹矛盾。
新同桌是一个胖胖的男孩，跟我一样，他不喜欢说话，他也没有朋友。
。。。
9月29日天气阴
班上的同学都不敢跟我说话，因为爸爸护着我，他们说我长得不漂亮还要学人家做公主。
除了张森格。
他会跟我讲话，因为爸爸要他给我补习数学
有时候补习地晚了，他的好朋友佘宇就会在门口等他，催他快点
可是张森格每次都会很耐心地给我讲完才走
。。。
10月23日天气阴
我没有朋友。。
我很孤单
我看着同样孤单的张森格想，或许。。别人都不懂我，但是我们至少可以成为朋友吧
所以，我鼓起勇气在今天的课程结束后叫了他的名字
“张森格。。。”
佘宇在催他，他却仍旧回头看我。
我本想说，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话到嘴边，却成了。。
“你的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他愣了一下，了然一笑。
。。。
10月24日天气小雨
张森格主动跟我搭话
“那个其实你不用不好意思的，很多女孩子都喜欢佘宇。”
其实我不喜欢佘宇，他长得很帅，可是他看不起人的样子让人觉得很讨厌。
但是我终于跟我的同桌，这个学校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有了共同的话题。
11月11日天气大雨
爸爸带我去复诊，病情有了好转
我很开心，一定是我有了新朋友的缘故。
。。。
。。。
风吹起粉色日记本的扉页，后面的文字慢慢地变得忧伤起来。。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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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爸爸呢？他去了哪里？”我迫不及待地问。
妈妈看着我迫切的目光，有些退缩，还是说了出来：”我也不知道。。他们撞了人之后，辛就去自首了，可是你爸爸，却失踪了，带走了家里所有的现金。”
辛阿姨一口咬定，种种迹象表明，张家阳是肇事逃逸了，怎么看这件事都与他有关。失去了支柱的辛家，本来就清贫，生活更加拮据起来，苦难折磨垮了这个女人，到了后来，她甚至怀疑起，撞人的根本就是张家阳，而他的丈夫，张家阳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不过是个甘心抛妻弃子的替罪羊而已。
我们也不能否认她的猜测。
毕竟，我爸爸张家阳，确实在那么诡异的时刻消失了。
不是畏罪潜逃，那还会因为什么跑路？十年了，都不见踪影。
十年的光阴，足以让一个女人放下仇恨，在监狱里蹉跎岁月。守着铜墙铁泥另一边已经丧失知觉的丈夫。
十年的光阴，足以让一个小时候把父亲当做偶像的人，模糊了最崇拜人的样子。
十年的光阴，足以让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长成多愁善感的女人。
十年的光阴，足以让程浩纠结于亲情与友情之间难以自知。
十年的光阴，足以让妈妈在闲言碎语里丧失耐心，即使在内心深处依然有对那个人无条件信任的执念，也终于放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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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搬走的那一天，天气意外地很好。
新家比起佘宇家寒颤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是却小而充实。
妈妈托朋友在银行找了一份工作，朝起晚归，不时还打些零工以供房租。
一直以来把奖学金看地很淡的我，第一次那么把学习当做了一回事。
=
跟林颐汐站在同一高度领奖的时候她显得有些意外。我推了推鼻梁上新配的眼镜，笑着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怎么的，不认识我了吗？”
林颐汐笑容似繁华绽放：“确实是很久没看见你了，听佘宇说你搬出去了，什么时候约我去你新家玩玩？”
我坏笑着看着她，说：“只要你不怕出事，今天就可以去啊。”
林颐汐别过脸去，小女生赌气般说到：“我会怕你？去就去，今天放学等我。”
我说，你不要你们家姜维了啊。
林颐汐没有理我，视线在领奖台周围转了一圈，问我：“怎么没看见辛茵？”
辛茵的成绩很好，向来是学生楷模，虽然关于她的私生活传言很多，可是她的分数总是让人怀疑是有心人刻意诋毁，因而名声也不至于很差。
我扫视四周，确实没有她。正好看见旁边的学长是他们班的，就问他辛茵怎么没来。
老师最重视的永远是第一名，打了翻身仗的学长似乎并不怎么喜欢辛茵，或许是一个班受压抑太久，他有些得意地说：“没得到奖学金呗。”
他说的轻巧，却让我担忧起来。
林颐汐拉了拉我的衣袖，说：“怎么不打个电话问问？”
我瞟了一眼不远处的程浩，他双目呆滞地跟旁边同学说着话。我说：“不应该是他问么？”
林颐汐吐了吐舌头，无奈地说：“赵欣瑛说你们俩不对劲，我还没发现，看来是真的咯，我早就跟你说了，你还要玩火自焚。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我告诉她，我跟辛茵的事被程浩知道了。
林颐汐有些生气：“人家现在是高三，最关键的一年，本来学习压力就大，你们两个真的喜欢她，就不要再给她添麻烦，什么时候说不好，真会挑时间。”
我不敢说话，乖乖听她教训。
林颐汐教训完，说：“这样吧，反正明天是周末，把赵欣瑛他们一起约到你家吃个饭吧，趁这个机会把事情讲清楚。”
“可是。。他会来么。。”我有些犹豫地示意已经一个月没有跟我说话的程浩。
林颐汐白我一眼：“放心，他交给我了。你只要负责辛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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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程浩要来，妈妈显得很紧张。她知道我们是好朋友，也知道他是程远的儿子。只能说太过巧合，第二代的命运因为一场车祸也狠狠纠缠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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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颐汐一早就来敲门了，把我拖到阳台，问：“你打了电话给辛茵没？”
在她“就知道你没打”的目光里，我拨通了那个暌违已久的电话。
“喂？辛茵吗？”
“嗯？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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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没有多言语，在林颐汐清澈地询问目光里，我有些失落地说：“他说程浩有叫她一起来。”
林颐汐明媚地笑颜逐开：“那就好，待会你好好表现，这次一定要帮他们复合。”
帮他们复合。那我呢？
妈妈在厨房里叫：“哎，没油了，森格，顺便去买点菜回来。”
林颐汐拉起我的手：“走啦，我们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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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市弥漫着新鲜的早晨气息，我跟林颐汐边走边聊，就这样迎面撞上了我有名无实的女朋友，王斑斓。
她跟几个同学一起，看见我们，脸马上拉长了：“你不是说你要去外婆家么？”都没有打招呼，她直接对我说。
林颐汐无视我求助的目光，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只好吐吐舌头：“临时改主意了，我们家同学聚餐。”
王斑斓微笑：“那为什么不约我？”
我尴尬地摸后脑勺：“这不是忘了么？”
王斑斓走过来，挽住我的胳膊：“现在也不晚嘛，走咯。”
林颐汐从后面在我腰上捏了一下，我大叫一声，抽回手来：“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王斑斓目光扫了一下林颐汐：“因为是你们两个的约会所以不可以让我这个正牌女友去打扰？”
我呵斥她：“你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王斑斓冷哼一声：“不去就不去，张森格你给我记住，宁愿跟老男人的童养媳乱搞也不要我是吧？”
“你说什么？！”林颐汐很明显没有被这样侮辱过，王斑斓却没有听从那帮好友的劝告停下来，不屑地说：“大小姐动怒了？井川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姜维包养你的事，平时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子，你也不过如此嘛。你要是不抢我男朋友还好，这样到处搞暧昧算什么？我为什么要忍你？”
“你真的够了。”我喝止她，但是王斑斓明显被激怒了，瞪着我说：“还有你也是，口味也真奇葩，喜欢一个妓女就罢了，现在又去勾搭人家的二奶！”
“啪”一个耳光扇在王斑斓脸上，留下一道鲜红的掌印。
程浩铁青的脸上满是杀气：“我从来不打女人，你是第一个。”
佘宇漫不经心地说：”即使变漂亮了，你的嘴还是一样贱啊。看来当初不选择你是正确的。”
徐嘉岳淡淡地看着我们，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伯母说你们太久没回去，我们来看看，没想到看到这么劲爆的一幕，你是不是个男人啊，被欺负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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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浩跟辛茵言和了。或者说我只能算他们潇洒剽悍的人生里一个小插曲吧。
但是我跟他们，永远回不到从前了。
晚上妈妈去上夜班了，我们几个在我家玩真心话大冒险，程浩被问到那件事的感受时，看着我说：“我讨厌背叛，可是谁让你是我兄弟呢？”
喝的醉熏熏的我，可怜兮兮地跑去跟辛茵说，我会等她一辈子，却被推开。
辛茵说：“有些事情永远都不可能了。”
我跟程浩面面相觑。因为我们都以为，辛茵选择了对方。
辛茵笑地有点惨淡：“一个是我青梅竹马的朋友，一个是我此生永远还不清的血債，我何德何能让你们如此。以后。。我只想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等我们毕业，我再告诉你们我的选择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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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浩跟我对视一眼，说：“我们会等你。”
辛茵逃避我们的目光，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沙发上的赵欣瑛撇了一下嘴：“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
徐嘉岳跑过去抱住她：“我喜欢你啊！”佘宇一脚把丫踢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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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尴尬地要死。这时有人敲门。
我如释重负，门仆一打开，就有一个纤细的身体迎面扑来，倒在我怀里，满是酒气。
“张森格，你这个坏人，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么。。。”王斑斓屹语。我的酒瞬间醒了。
“把她扔出去。”佘宇指着门恶狠狠地说，蹑切着站起来，推倒一地酒瓶。程浩他们拦都拦不住。
我只好把她推出去，拖到楼下打计程车。
没想到她发起酒疯来就抱着路灯不肯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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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香软玉在怀，我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看着脸红地要溢出来毫无防备的女孩，叹气：“你这又是何苦呢？以前说喜欢佘宇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
“很少有人这样对我。很少有人敢这样无视我。。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她拽住我的衣领，“你们会遭报应的。。我要为斑斓报仇。。你们都会遭报应的，张森格，这一切都要怪你，谁让你不喜欢我！”
王斑斓就像疯了一样，一直打我，我又不能还手，还要不时抱住她，防止她摔倒。
林颐汐从楼上下来，看见打架一样的两个人，摇了摇头，伸手拦了一辆车，跟我一起把王斑斓塞了进去。
这才算了事。
“回去吧。”林颐汐走在前面，我看了下手表：“十一点了。”
她停住脚步，回头看我，路灯照耀下有种说不出的魅力：“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王斑斓挺可怜的，她一定是很喜欢你，才会那样抓狂吧。”
年少的我们不懂爱，我每走注意到林颐汐的表情，解释道：“她没那么喜欢我的，我也觉得奇怪，她不是。。”
我的话没有说完，林颐汐的脸近在咫尺，呵气如兰：“森格，你知不知道，爱而不得是一件很歇斯底里的事。”
夏日凉凉的空气吹在人脸上清凉如薄荷一样，林颐汐那么近，清澈的眼睛像一首诗。我的心跳一定很快，却出奇地平静如潭水。
姜维把林颐汐拉开，我这才发现自己差点吻上林颐汐。一定是酒喝多了。才会这样莫名其妙地意乱情迷。
姜维的脸色很差，却很礼貌地对我说：“谢谢你帮我照顾颐汐，现在我要接她回去了。”
那辆白色兰博基尼极速离去，月光下滞留我孤单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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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天气晴。
我早早来到教室，王斑斓如约而至。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我实在想不通你怎么会喜欢我。”
她并不看我：“一开始不喜欢，就是想玩玩，后来你越是不在乎我，我就越有兴趣。”
“其实我挺在乎你的。。”我狡辩。
王斑斓无奈地说：“你在乎的从来就只有辛茵吧。”
林颐汐佘宇也这样说过我，难道我喜欢辛茵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
我不得不解释：“她不同，我们之间没那么简单。”
王斑斓没有理我：”不管怎么样，你们这样对我，我不会原谅你的。”
她说完，指了指后门空出来的位置：“这次是你走还是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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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我跟王斑斓的同桌，注定是有缘无份不能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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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学期过去了，王斑斓倒也没有做出多让我们后悔的事情，只是冥冥中我们似乎真的如她所说，遭了报应。
比如赵欣瑛总是被莫名其妙的人骚扰，
程浩的店子里常常失窃。
这些本都是小事。
最重要的是，高三体能测试的时候，专心致志学习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的辛茵，在800米长跑测试时，突然下身出血，晕倒在地。
送到医院后，医生确诊为，流产。
可是她什么时候怀孕的呢？
数目探寻的视线落在我脸上，我赶紧摆手：“不是我。。”我也想啊，可是她都不给我机会见面的。
于是大家都看着程浩，他显得比我们还意外：“我也不知道。。最近店子里事情有点多。。”
不管怎么样，尽管这件事被林颐汐靠着家里的势力压了下来，辛茵的成绩还是一蹶不振。
这个在开学典礼作为学生代表发言的传奇，在最后的战役，居然完败。
高三毕业典礼，主席台上的老师再提起这个名字，她之前所有的成绩，分数，都被淡话，“大家都要像辛茵一样，”，变成“大家都不要像辛茵一样。”
忍无可忍的程浩跑上去把话筒砸了，被取消高考资格，最终没能毕不了页。
那年六月。我们站在长长的宣传栏前面，久久不能接受辛茵落榜的事实。
可是她的名字确实不在。
这个可怜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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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她起初工作的酒吧ktv找到她。
在一间安静的包厢，没有放歌，屏幕上的字幕安静地滚动。
程浩说：“我养你。”
辛茵笑了：“你拿什么养我？”
“我会努力赚钱。”程浩认真地说。
辛茵的语气很冷，摸着腹部，说：“我不欠你的了，我欠你一条命，还你一条。”
“你跟我之间，就只有欠和还么？”程浩明显无法接受。
“不然呢，还有什么？”辛茵抬头看着他，“本来还有个孩子，后来她被害死了。”
程浩咬牙切齿，却没有再说话。
辛茵环视四周，突然开口：“赵欣瑛呢？欣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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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才发现，赵欣瑛不在。
“去找王斑斓，快去找她！”辛茵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扑倒在我怀里：“是她在作怪，一直以来都是她在作怪啊。。！”
但是我们再也没找到王斑斓，她再一次地凭空消失了。
亦或者说，走的根本不是王斑斓，而是她的表姐，苏旖旎。
我们早该想到，一年的时间，一个人再怎么变，也变不成另一个人。
苏旖旎消失了，我们在精神病院找到失踪两年的王斑斓。
她本来就有遗传家族性精神病，苏旖旎是她小时候很要好的表姐，她们一起在S市长大，后由于父亲王春升工作调动来到井川，王斑斓很依赖苏旖旎，没有了她的陪伴性格愈发怪异起来，这也是王春升纵容她的原因。
我们的无心讨厌给这个敏感的女孩造成了巨大伤害以至于住院。
苏旖旎请假来看望王斑斓，从一些流言里听到夸大风声，把矛头指向了我们。
一开始的接近便是有预谋，她办了原来学校的退学手续，用王斑斓的名字注册，代替她在学校读高中。
井川向来有校规戒律，超过一个月无故返校的视为退学。
如果王斑斓有精神病却在读的事暴露出来，作为教职工的王春升恐怕连工作都不保。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个不怎么受人待见的班主任其实也不过是有一颗溺爱身患疾病的女儿的心而已。
王春升起初答应苏旖旎的提议只不过是以避免关于王斑斓休学的流言蜚语，竟没有想到，这个女孩已经有了此等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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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也说不好王斑斓病情什么时候才会好转，蓝白病服的王斑斓，消瘦了很多，但是脸上还是有淡淡的雀斑，青春痘印，并不是苏旖旎那样的美人胚子。
厚重的日记本颓然摊开在手里，我坐在病床前，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消瘦的容颜，暗淡的瞳孔里倒映我憔悴的样子。
“斑斓，对不起，我之前没有好好照顾你。”其实我只是她同桌而已，可是那么久的同桌我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女孩的异于常人，我没有好好照顾她，她才会病发，我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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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日天气晴
爸爸说，在学校要少说话，不要跟同学闹矛盾。
新同桌是一个胖胖的男孩，跟我一样，他不喜欢说话，他也没有朋友。
。。。
9月29日天气阴
班上的同学都不敢跟我说话，因为爸爸护着我，他们说我长得不漂亮还要学人家做公主。
除了张森格。
他会跟我讲话，因为爸爸要他给我补习数学
有时候补习地晚了，他的好朋友佘宇就会在门口等他，催他快点
可是张森格每次都会很耐心地给我讲完才走
。。。
10月23日天气阴
我没有朋友。。
我很孤单
我看着同样孤单的张森格想，或许。。别人都不懂我，但是我们至少可以成为朋友吧
所以，我鼓起勇气在今天的课程结束后叫了他的名字
“张森格。。。”
佘宇在催他，他却仍旧回头看我。
我本想说，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话到嘴边，却成了。。
“你的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他愣了一下，了然一笑。
。。。
10月24日天气小雨
张森格主动跟我搭话
“那个其实你不用不好意思的，很多女孩子都喜欢佘宇。”
其实我不喜欢佘宇，他长得很帅，可是他看不起人的样子让人觉得很讨厌。
但是我终于跟我的同桌，这个学校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有了共同的话题。
11月11日天气大雨
爸爸带我去复诊，病情有了好转
我很开心，一定是我有了新朋友的缘故。
。。。
。。。
风吹起粉色日记本的扉页，后面的文字慢慢地变得忧伤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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