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三章 身世
北方大学历来以早放假、晚开学著称，7月初，余友军迎来了研究生的第一个暑假，放下学业，背起行囊，踏上了回家的列车。“和谐号”在京沪线上飞驰，窗外的田间地头瞬间即逝，天津、河北、山东，一路风驰电掣。不到4个小时，广播中就想起了“徐州东站快要到了，有在徐州东站下车的乘客，请您提前带齐行李物品准备下车……”
出站口，父亲余东远已经等待多时，这个在北方大学读书的孩子是家里的独子，也是一大家人的骄傲。一切安顿妥当，余友军又吃到了母亲拿手的家常菜。几天后，假期保留项目之一的同学聚会占据了余友军的大部分时间，初中聚，高中聚。余友军就发现，由于大家专业、行业、理念的差异越来越大，老同学之间的共同语言越来越少，仿佛只有忆往昔还能勉强支撑尴尬的冷场。是的，热情劝酒的背后是渐行渐远的人生轨迹。
偶有时间陪着父母聊聊天，散散步成为余友军假期的主要任务。每晚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吃着吃饭，这个家庭又有了久违的热闹。
“老爸，你平时做不做梦？”一次饭桌前，余友军不经意地问。
“谁还不做梦了？都做，前天还梦到小时候，你老太太给我做饭来。人老了，老是梦以前的事情。”余东远感慨道。
“那有没有做一直做同一个梦？”余友军进一步问。
老余抬头看看余友军，又和妻子对视了一眼，似乎听说出了什么道道，沈默良久，起身去了厨房。余母也收拾着剩下大半的饭菜，进了厨房。余友军并未在意，继续埋头扒着碗里的米饭，食堂的东西可没法和这比，虽然刚去外地上学的时候，一度渴望天天吃食堂。
“孩子大了，瞒不住！”
“你说，你说，你去说！”
厨房里传来老两口的争执，这个家自组建之日起就有“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习惯，余友军在家时就很反感，求学多年，没想到爸妈还是这样。
“儿子，吃好了吗？有几句话，爸妈要对你说。”老余重新坐到饭桌前。
“吃完了，啥事？你讲。”
余友军跟着父亲来到客厅，老余随手从茶几下摸出一包烟，点燃坐下，示意儿子坐在旁边。这一举动引起了余友军的注意，父亲戒烟三五年了，茶几的烟大都招待客人用的，今儿个怎么破了例？很快，母亲坐到了茶几的另一边，一家三口有日子没想这样在一起说说话了。
“儿子，有件事，爸妈得告诉你了。”
“又是嘱咐好好学习吧，爸妈，我都24了，不是小孩儿了。”余友军被父亲多年政治教育似的叮嘱弄得有些神经过敏。
“你不是爸妈亲生的。”老余狠吸了一口烟，呛得难受，不住咳嗽。
“什么？”余友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父亲的话，他一个字没落下。
“孩子，别怨你爸才告诉你，就是，就是怕你知道了不安心。”母亲已经止不住眼泪了，低声抽泣着。
余友军一时间蒙住了，脑海里不住的浮现出小时候别人说自己长得不像父母，当时没当回事，现在才明白了。
“你是你爷爷抱来的。”
“那一年，你爷爷说要回老家看看。这是他第一次回老家，按说一天能来回，可他这一去半个月，回来的时候就带着你。听你爷爷说，你是我们家远房亲戚的孩子，你爸从小做噩梦，捞下了病，经常头疼的厉害。有一次下雨天，你爸头疼发作，跑进山，跌倒掉下了悬崖。那时你才三岁，你妈一个人带着你，太辛苦。这时正碰上你爷爷，也就是我爸，回老家，听到了这件事，就把你抱了回家；再后来，听说你妈妈改嫁到了城里。”
余友军的妈妈抹抹眼泪，余东远看了妻子一眼，声音也哽咽起来：“才来那会儿，你妈刚刚怀上，快两个月了。可计划生育查得紧，一家只能一个孩子，我和你妈看着你就喜欢，舍不得再把你送人，也怕送别人对你不好再遭罪。后来，后来你妈就做了流产。”
话到此处，余母已经不能自已，哭得很伤心。
余友军心中各种纠结，突如其来的真相让他一时没缓过劲儿来。
“刚才你说做噩梦，其实，打小就有。”还是老余强忍住情绪，继续说道：“刚开始睡觉的时候好说梦话，叽里呱啦的，听不清。大点儿了，就开始夜里哭，边哭边说做噩梦了，要妈妈抱。那时候的你，可粘人了，几岁了，还整天‘妈妈抱，妈妈抱’的。”说起余友军小时候的事，老余平静了许多，回想起那段时光，脸上透着幸福。余母听不了这个，捂着嘴去了卫生间。
“你妈不容易。”老余眼里也没藏住泪，吧嗒吧嗒地往下落，“你一哭醒，你妈就把你抱到被窝里哄着，直到你再睡下，一个月要折腾个几次。再大点儿，就能说清楚梦里见到啥了，好多纸，有张纸上了画了画，还有一块牌牌儿，是吧。”余友军知道那是青天白日勋章，自己小时候肯定不知道这个牌牌儿是啥。
“小学的时候，老师让同学们画画，别的孩子画个猫，画个狗。你就把梦里带画儿的的照着画了出来。老师把你妈叫到学校，说你不听话，胡乱画。后来我见了那张图，乖乖，还挺工整的，有山有水，有房有路，像张地图。可你爷爷见了，不高兴了。说早晚也跟你爸似的，是个疯子，不仅把画撕了，还把你一顿打，那是你爷爷唯一一次打你。边打边骂，或许是打重了，把你吓着了，从那次以后，你就没再说过做梦的事儿。”
余母回来坐下，眼已红肿。半晌，三人无语。老余抽下了第7根。
“爸，别抽了，伤身体。”
“好，好，不抽了，听儿子的。”余东远掐灭了烟头，“孩子，不管怎样，照顾好自己，别让我们担心。”
余友军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静静地回了卧室，又想起了小时候缠着爸妈要买好吃的场景，泪水夺眶而出。不是亲生又怎样？不是亲生却是亲养，不是亲生胜过亲生！余友军突然觉得愧对父母很多，对他们经常看不惯这，看不惯那的，可是没有他们，自己的命运不敢想象。
静下来，余友军想到了葛少峰的话，人的意识真的可以遗传，在梦里真有可能看到以前的事情，自己的亲生父亲应该就是做噩梦做多了头疼的，说不定自己和他做的是一个梦！从父亲的讲述中，余友军隐隐约约觉得爷爷对自己的身世知道的更清楚，可惜爷爷已经过世了。想起爷爷，余友军突然发现自己对爷爷并不了解，哪里人？有什么亲戚？都不知道。而且父亲也从未讲过，似乎爷爷本身就是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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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站口，父亲余东远已经等待多时，这个在北方大学读书的孩子是家里的独子，也是一大家人的骄傲。一切安顿妥当，余友军又吃到了母亲拿手的家常菜。几天后，假期保留项目之一的同学聚会占据了余友军的大部分时间，初中聚，高中聚。余友军就发现，由于大家专业、行业、理念的差异越来越大，老同学之间的共同语言越来越少，仿佛只有忆往昔还能勉强支撑尴尬的冷场。是的，热情劝酒的背后是渐行渐远的人生轨迹。
偶有时间陪着父母聊聊天，散散步成为余友军假期的主要任务。每晚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吃着吃饭，这个家庭又有了久违的热闹。
“老爸，你平时做不做梦？”一次饭桌前，余友军不经意地问。
“谁还不做梦了？都做，前天还梦到小时候，你老太太给我做饭来。人老了，老是梦以前的事情。”余东远感慨道。
“那有没有做一直做同一个梦？”余友军进一步问。
老余抬头看看余友军，又和妻子对视了一眼，似乎听说出了什么道道，沈默良久，起身去了厨房。余母也收拾着剩下大半的饭菜，进了厨房。余友军并未在意，继续埋头扒着碗里的米饭，食堂的东西可没法和这比，虽然刚去外地上学的时候，一度渴望天天吃食堂。
“孩子大了，瞒不住！”
“你说，你说，你去说！”
厨房里传来老两口的争执，这个家自组建之日起就有“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习惯，余友军在家时就很反感，求学多年，没想到爸妈还是这样。
“儿子，吃好了吗？有几句话，爸妈要对你说。”老余重新坐到饭桌前。
“吃完了，啥事？你讲。”
余友军跟着父亲来到客厅，老余随手从茶几下摸出一包烟，点燃坐下，示意儿子坐在旁边。这一举动引起了余友军的注意，父亲戒烟三五年了，茶几的烟大都招待客人用的，今儿个怎么破了例？很快，母亲坐到了茶几的另一边，一家三口有日子没想这样在一起说说话了。
“儿子，有件事，爸妈得告诉你了。”
“又是嘱咐好好学习吧，爸妈，我都24了，不是小孩儿了。”余友军被父亲多年政治教育似的叮嘱弄得有些神经过敏。
“你不是爸妈亲生的。”老余狠吸了一口烟，呛得难受，不住咳嗽。
“什么？”余友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父亲的话，他一个字没落下。
“孩子，别怨你爸才告诉你，就是，就是怕你知道了不安心。”母亲已经止不住眼泪了，低声抽泣着。
余友军一时间蒙住了，脑海里不住的浮现出小时候别人说自己长得不像父母，当时没当回事，现在才明白了。
“你是你爷爷抱来的。”
“那一年，你爷爷说要回老家看看。这是他第一次回老家，按说一天能来回，可他这一去半个月，回来的时候就带着你。听你爷爷说，你是我们家远房亲戚的孩子，你爸从小做噩梦，捞下了病，经常头疼的厉害。有一次下雨天，你爸头疼发作，跑进山，跌倒掉下了悬崖。那时你才三岁，你妈一个人带着你，太辛苦。这时正碰上你爷爷，也就是我爸，回老家，听到了这件事，就把你抱了回家；再后来，听说你妈妈改嫁到了城里。”
余友军的妈妈抹抹眼泪，余东远看了妻子一眼，声音也哽咽起来：“才来那会儿，你妈刚刚怀上，快两个月了。可计划生育查得紧，一家只能一个孩子，我和你妈看着你就喜欢，舍不得再把你送人，也怕送别人对你不好再遭罪。后来，后来你妈就做了流产。”
话到此处，余母已经不能自已，哭得很伤心。
余友军心中各种纠结，突如其来的真相让他一时没缓过劲儿来。
“刚才你说做噩梦，其实，打小就有。”还是老余强忍住情绪，继续说道：“刚开始睡觉的时候好说梦话，叽里呱啦的，听不清。大点儿了，就开始夜里哭，边哭边说做噩梦了，要妈妈抱。那时候的你，可粘人了，几岁了，还整天‘妈妈抱，妈妈抱’的。”说起余友军小时候的事，老余平静了许多，回想起那段时光，脸上透着幸福。余母听不了这个，捂着嘴去了卫生间。
“你妈不容易。”老余眼里也没藏住泪，吧嗒吧嗒地往下落，“你一哭醒，你妈就把你抱到被窝里哄着，直到你再睡下，一个月要折腾个几次。再大点儿，就能说清楚梦里见到啥了，好多纸，有张纸上了画了画，还有一块牌牌儿，是吧。”余友军知道那是青天白日勋章，自己小时候肯定不知道这个牌牌儿是啥。
“小学的时候，老师让同学们画画，别的孩子画个猫，画个狗。你就把梦里带画儿的的照着画了出来。老师把你妈叫到学校，说你不听话，胡乱画。后来我见了那张图，乖乖，还挺工整的，有山有水，有房有路，像张地图。可你爷爷见了，不高兴了。说早晚也跟你爸似的，是个疯子，不仅把画撕了，还把你一顿打，那是你爷爷唯一一次打你。边打边骂，或许是打重了，把你吓着了，从那次以后，你就没再说过做梦的事儿。”
余母回来坐下，眼已红肿。半晌，三人无语。老余抽下了第7根。
“爸，别抽了，伤身体。”
“好，好，不抽了，听儿子的。”余东远掐灭了烟头，“孩子，不管怎样，照顾好自己，别让我们担心。”
余友军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静静地回了卧室，又想起了小时候缠着爸妈要买好吃的场景，泪水夺眶而出。不是亲生又怎样？不是亲生却是亲养，不是亲生胜过亲生！余友军突然觉得愧对父母很多，对他们经常看不惯这，看不惯那的，可是没有他们，自己的命运不敢想象。
静下来，余友军想到了葛少峰的话，人的意识真的可以遗传，在梦里真有可能看到以前的事情，自己的亲生父亲应该就是做噩梦做多了头疼的，说不定自己和他做的是一个梦！从父亲的讲述中，余友军隐隐约约觉得爷爷对自己的身世知道的更清楚，可惜爷爷已经过世了。想起爷爷，余友军突然发现自己对爷爷并不了解，哪里人？有什么亲戚？都不知道。而且父亲也从未讲过，似乎爷爷本身就是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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