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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24节

    二十四、从某种意义上说,疯魔病症其实是一种人性的回归,因为疯魔的原因好像就是失去了理智的控制。而理智的内涵,应该就是所谓的道德文化。道德文化纯粹是人类后期的产物,是在竞争中为了战胜同类而逐渐生成、发展、又从而系统化、社会化的东西。道德文化实质上是对原始人性的压抑,这种压抑超过了个体的生理和心理的承受能力,就会将理智的气囊挤破了,于是气体走散,原始的人性的内核就暴露出来。所以,疯魔者对于**的追求是直接而不加掩饰的。我们能从他们身上看到人类幼年时期的绚烂光辉。

    疯子元家进能娶上了老婆,而且还是一个比较漂亮的女人。这使得朱家庄的人们更加相信钱的力量。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也能使魔的、傻的、酸的、臭的人们成家立业!

    近几十年里,朱家庄娶不上媳妇的男人逐渐地多了起来,这情形,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岁月。解放前,朱家庄有起码一半的男人打光棍,原因皆是穷。穷也是命,相信命运,其实是一种无奈的慰藉。他们说:

    命里没五升,

    跑断二股筋;

    命里有五升,

    不用起五更。

    光棍男人多了,女人就格外地吃香。这使得那些嫁到朱家庄的媳妇们往往有了不止一个的男人,有的是一明一暗,有的甚至是一明几暗。弟兄几个娶一个媳妇,数个朋友共一个女人。穷了就失却了纲常,湮没了伦理,混乱了秩序,悖乱了情理。这情形有点像吃饭桌,一桌子的菜肴不能一个人独吞,总得分一些哪怕是残羹冷炙给别人。女人们吃香了,受用了,男人们却很背运。

    解放以后,情况似乎好了一些,娶不上媳妇的人明显减少,“土改”之后,人们似乎一时没有了穷与富的区别,大家都在农业社里干活,一样地排队耕田,一样地领菜领饭,又一样地欠债亏款:家家都是两间破窑,几副箩筐。这样一来,女人们也就失却了条件的余地。所以在那个时候,朱家庄的光棍最少,社会的秩序也算井然。

    而在土地下户之后,特别是在社会完全开放之后,人们少了束缚,多了追求,只要政策不加限制的事情,就可以去做。这样一来,又有人富起来,是暴富;又有人穷下去,是赤贫。于是乎女人们又可以挑肥拣瘦,被她们挑剩下的,就成了光棍。

    朱瑄是个出身不好的“狗崽子”,用了那样卑劣的办法弄到了小女人,元家进是个又疯又臭的人,又用了这样不地道的方法弄到了漂亮女人,可是许多不酸不臭,出身干净的男人却在那里剩着。这就叫做世务吗?简直是没有了世务了。好像现在的社会是什么事情也能做了,没有一点规矩了。

    疯子元家进自从媳妇进门之后,病相竟然真的有了改观,看不见他经常到大门口闲坐了,偶尔走出大门口,也往往是衣服整洁,面容平和,不像先前那样地胡说八道了。人们追他,他只是笑,既不见他追逐小姑娘,也不见他撩逗小孩子了。

    媳妇鄢小青,听她说话,知道她确实是南方的人。她说居住的地方是深山,深山经常发洪水,家里只有母亲,父亲是发洪水时候淹死的,下边还有一个弟弟,十一二岁了,因为太穷,上不起学,只好在山里种地。她其实是跟着母亲要饭来到这里的,她原本想在这里找一份工作,但是一直不能如愿,后来有人把她们介绍给了李二魁,于是才有了和元家的婚姻。她出嫁后,母亲带着钱回到老家去了,准备供她的弟弟上学。从各方面看,鄢小青是个体面人,不像是骗子。对于元家进的情况,鄢小青说起来的时候就有些委屈,因为介绍人李二魁只说是头脑反应有些迟木,并没有说是个疯癫的人。不过,有了她之后,元家进的疯癫明显抑制起来。黑夜的时候,只顾着跟她亲热,也很会体贴他,没有她原以为会有的那种野蛮和生硬;白天的时候,就被奶奶招了去,管的他服服帖帖。对于自己的媳妇,又是十二分的顺从。

    奶奶放出元家进的时候,是日暮时。苏宅的窑洞顶端的颓墙上的鸟叫声做最后的喧闹。落日或许还在西边的山头上徐徐地下落,西边小半块的天空上还燃烧这着淡淡的红霞,像是腼腆人脸上因为羞涩而泛起的红晕。可是由高墙围着的苏宅大院里已经笼罩了淡烟似的黑纱。春日的鸟雀还没有育出小雏,只有夫妻们在窝巢的门口做着合卺前的调闹,只消一会儿,就安静下来。元家进先在上窑门口的台阶上坐着,和过去不一样的是,他的屁股底下多了一个小凳。要在以往,他就直接坐在地上。现在不行,因为他是穿了西装的。结婚好长时间了,他没有将西装脱下来,皮鞋也没有换掉。奶奶曾经提醒过他,让他换了普通的衣服,他不愿意,每天要用了扫炕的笤帚将西装扫上好几遍,皮鞋是一天两次的打油擦拭,然后站在他家的穿衣镜前面,手抚着屁股转上几个圈看看。现在,他是用手支起下巴,静静地看着灰色的天空,看着它一点一点地转成深灰。看着墙洞旁边的鸟雀,叫着叫着钻回到窝巢里去。他能想象出鸟雀夫妻回到黑漆漆的墙洞里之后的情景,有时候他回发出那种只有疯魔了的人才具有的诡秘的微笑。鄢小青帮助婆婆赵爱荣收拾了碗筷,就走回自己的家里去休息,路过自己的丈夫面前的时候,并不看他,径直地走过去。元家进的脸子会朝着媳妇转着,一直看着她走进家门。屋里的电灯亮起来的时候,元家进的坐着的身体就会拉出很长的影子。他摇摆的时候,影子就随着他的摇摆像鬼影似的摆动。直到鄢小青喊一声“回来吧”,元家进才站起来走回去。

    鄢小青问他:“我不叫你,你就不知道自己回来?”

    元家进咧着嘴笑着,点一点头。

    鄢小青看着他的过分老实的样子,又问他:“你说说,你是不是真的是个神经病?”

    元家进就赶忙摇头,嘴里说:“不是,不是。”

    疯子自己绝不会承认自己是疯子的。其实,鄢小青并没有见过元家进过去的样子。结婚以后的元家进实际上十完全变了一个人,原来的张狂与不羁一下子不知道藏匿到什么地方,奶奶张秋凤的话也仿佛一下子能够听得下去,他几乎变得不苟言笑了。这一点,连他的爷爷奶奶也感到诧异,觉得自家的疯了的孙子一下子变得不疯了。

    老元义说:“你不要忘了他是为什么发疯的,是因为去不过媳妇。现在把媳妇娶回来了,或许疯病就好了。”

    张秋凤说:“会好得这么快吗?”

    老元义说:“想女人想疯了,有了女人就一下子好了。这还有什么奇怪吗?”

    张秋凤说:“真要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鄢小青是个善良的女子,每天的晚上,要给元家进烧好了洗涮的水,给他要到洗脸盆里,然后对他说:“该洗涮了。”

    元家进“哎”一声,就去洗涮。他洗得很仔细,要把外面的衣服全部脱下来,只留下里面的背心,而且天天要洗头。鄢小青提醒他:“莫要洗头,莫要洗头。”他就把淋漓的脸孔抬起来朝她一笑,头却还是要洗的。洗了腿脚后自己去洗袜子,还让鄢小青把她的袜子也脱下来,他把大量的肥皂打在袜子上,弄得盆子里的水像是啤酒,白色的沫子漫延到地上去。

    鄢小青觉得他很可爱,他洗袜子的时候,她会把衣服给他披在背上。这时候,疯子会抬起头来朝她温柔备至地一笑,这一小的确不想疯子的样子。

    睡觉的时候,他把她楼得很紧。他不让立刻把灯拉灭了。她就红着脸问他道:“我好看吗?”

    他笑着说:“好看,很好看。比燕燕好看,比宁宁也好看。”

    鄢小青起初会皱起眉头,以为燕燕和宁宁都曾经是他的什么关系亲密的人,后来才知道,两个女子只是他的邻居,而且宁宁还是个小孩子。

    疯子是不会说谎话的,鄢小青却是是属于漂亮的人。她是那种标准的瓜子形的脸盘,眼眶有点长方的意味,鼻子长而正,笑起来的时候,两颊还挂着浅浅的酒窝。不足之处是脸色有点灰黑,有细细的黑斑从鼻子的周围渗透出来,眼睛里边也常常带着血丝。不过,疯子对这些缺点是不加研究的,他只看她的轮廓。她的轮廓确实是美的。元家进的荷鄢小青的亲热的动作是娴熟和冷静的,这使得鄢小青颇为怀疑,在他的身下询问他的时候,他又往往不说什么。疯子会骗人吗?疯子是不会骗人的。鄢小青自己把这种想法否定了之后,就一心一意地伺候着元家进。到了活动的后半截,鄢小青往往就是将眼睛紧紧地闭了,将嘴巴也紧紧地闭了,原本苍黑的脸上渐渐泛出红晕,比平常更加好看。这使得元家进更加怜爱她,于是要停止了动作,仔细地端详着她,以至要捧住她的圆柔的脸,轻轻抚弄她的柔细的黑发,嗅她的黑发上清香的气息。他的每晚都要洗一下头的念头,就是萌生于此,他觉得自己的头发也应该像媳妇的那样有一种清香的气息。这个过程对于鄢小青来说,是颇为享受的一个阶段。她的实质是娴静而悠然的,不是那种急功近利、贪婪苛刻的,因此她不需要粗暴与苛急。而在疯子自己,却已是这方面的耆宿,在经历了新婚头几天的急切之后,到了现在,就悠然得多了。而且,这时候的他,绝不是当时在窑背上与燕燕偷情的人了,在他的心底,知道鄢小青是专门属于他的,他尽可以从容地占有她。在疯子的感受里,鄢小青和燕燕不一样,燕燕是满沟渠的浑水,里边有太多的软泥和泥鳅蝌蚪,让他觉得老有什么跳跃的东西撩拨着他,使他不能自已;而鄢小青是一潭清水,只有青荇在水底轻轻地招摇,而水面上那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时时使人心动。那种心动不是激越,不是冲撞,而是恬然和沉醉。有时候,他能将这种沉醉保持小半夜。鄢小青并不制止他,两人将这样的缠绵一直延续到很久,才去迎接那激越昂扬的乐章的**。在这个阶段中,元家进绝不是疯子,而是一个行为高雅的男人。鄢小青对他感到满意。

    不过,事毕之后,元家进睡去得很快,每每是鄢小青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他的轻轻的鼾声已经响起。

    “神经病。”鄢小青骂道。可是疯子已经听不见了,鄢小青看着他满足地睡着的样子,就给他把被子拉上来,盖严了他的脖颈。

    元家进的母亲赵爱荣,一直是勤勤恳恳地种着她的地。如今的农村人,把种地看成是最没出息的事情。他们会算账,即如种麦子,现实的水平,一亩水浇地,把收成算到最好,也只能打到**百斤麦子,磨成面,有七八百斤。分成袋子,每袋五十斤,有个十六七袋。一袋面六十元钱,总共合个一千块钱左右。家里种上六七亩地,一家人劳作一年,收入六七千块钱,除却买种子浇水,施肥等项费用,就只剩下两三千块钱,这其中,劳动力还不算,如果算上劳动力支出,一年下来,不但挣不了钱,反倒是赔钱了。这样的事情,谁乐意做呢?现在跟着人去做泥水工,一天也能挣个五六十块,一个月下来,就能拿到一千大几!而且是纯收入。

    赵爱荣是个死脑筋,她就认为自己是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种地是天经地义。况且,她已经是四五十岁的人了,除了种地,不能做其它的事。她的丈夫元学文不顾家庭,挣了钱也很少给到她手里。原先二儿子元家升在家的时候,能帮助她做一点田里的事情,自从元家升入狱之后,就没有人能够帮她。不过,家升不在家里,也省去了一张大嘴,省下了不少粮食。元家进常年跟着爷爷奶奶吃,也用不着她来养活。她只是要养活女儿元家欣。元家欣现在正上初中,平常要住在学校里,需要不少的钱。这些钱就要靠她种地种出来。除了种粮食,她还要种一些菜蔬。除了供给家人吃用之外,她还能卖一点,换成了钱供女儿上学用,同时也给自己备办一点零花钱。今年一开春,她把去年种过的菜地又扩大了两亩,准备都种成茴子白。这几年天气热得早,她想早点做务,早点收割,早点出售,希望能卖个好价钱。所以,一开春,她就脚不点地的忙乎上了。家里的事情,就要靠新娶过来的媳妇鄢小青了。暂眼看媳妇是个好人,虽然做不好北方的饭菜,但也在努力地学着。家欣一礼拜回家来一次,鄢小青对妹妹的态度也特别的好,家欣很喜欢这个嫂子。

    这一天吃过早饭,赵爱荣拿起铁锹要上地去,昨天和管深井的朱大可说好了,今天会给她放水浇菜地,她得赶紧出去。

    媳妇鄢小青说:“妈,看你忙成那个样子,要不,我去帮帮你的忙吧?”

    听了儿媳妇的话,赵爱荣十分感动,嫁到元家这么多年,辛苦和悲酸不知忍受了多少,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家人的安慰与同情。今天终于有一个人看到了她的辛苦,而且这个人是过门不久的新媳妇!这使她顿时泪糊双眼。她说话都有些哽咽了:“孩子,用不着,你就在家里歇着吧,我一个人忙得过来。”

    鄢小青说:“您就让我去吧,即便我不能干活,也可以到咱家地里转一转。”

    赵爱荣答应了媳妇的要求,让媳妇到上头的正窑里告知爷爷奶奶,结果是元家进也要跟着去。爷爷奶奶坚决不让走,他才留了下来。

    赵爱荣的菜地是在村南一块叫做苦苣滩的地块上。“苦苣滩”这个名字其实还是元家进的曾祖父元汗北叫下的,当时朱彦进将它旁边的顺道地买下来的时候,这块地是一块荒滩,上面长满了苦苣菜,是他和朱家人一块放火烧了荒草,捡去瓦砾,开垦成一片新地,他就随口把它叫成了“苦苣滩”。后来的“苦苣滩”逐渐成了一块肥田,土地下户时分到了元学文名下。

    婆媳二人相随着来到田里。媳妇说她的家乡没有这样平展的土地,有的只是一些山坡沟壑里的小块土地;看到这样的地方,这样笔直的大路,这样大片的土地,她觉得十分舒畅。经过了开春的整修,菜田里已经规划出整齐的菜畦,阡陌与小道交织,十分好看。见她们出来,朱大可在那边的井台上叫喊:“爱荣嫂子,放水了。”赵爱荣回答:“放吧,准备好了!”不一会儿,就有清清的井水顺着崭新的水道蛇引虫移般地流了进来,被水灌满的泥土发出“滋滋”的声音,它们在贪婪地吮吸着井水。看着婆婆浇了两畦,媳妇说:“妈妈,我也会做了,您把铁锹给我,我来试试。”

    赵爱荣看着儿媳妇单薄的身体和清瘦的面孔,不落忍让她干活,就说道:“用不找你做,做不惯的人,会累着。”

    媳妇却坚持要做,赵爱荣只好将铁锹递给了她。

    这时候的田野稍微吹着点风,太阳的脸白白净净。脚下的土地,麦苗已经全然近绿,待要种这种那的地亩,也有一团一团的小草萌生出来。蜃气如水,在不远处浮动。赵爱荣感到少有的愉快。儿子变疯,丈夫不听话,使她没有一天舒心日子过。如今,儿子娶了这么好的媳妇,说不定从此疯癫病也能好起来。媳妇知人冷暖,从此之后,在田间也有一个人伴她劳作,这就足足地够了。媳妇在哪里按着她的样子做,她看着媳妇浇过两畦。就对媳妇说:“有你在这里做,我到那边去捡点柴禾去。”

    媳妇说:“您去吧,我能做好。”

    元家进的疯癫样子有些好转,但人却清瘦了许多。白天呆在奶奶张秋凤的屋里,尽是捺头睡觉。奶奶将自己攒下的零用钱拿出来给他买些驴鞭、马鞭吃,补充他的精力,另一方面,又去找一些正式或非正式的医生,找一些药石,熬制成汤剂给他喝,兴许能将他的疯癫病治好了。医生告她说,你的孙子真要是因“色”而“魔”的话,那么,娶了媳妇就应该能够好过来,因色而生魔,自然也会因色而去魔。你就等着吧。

    到目前为止,人们对于网络文学还有很深的偏见,认为它们不能登上大雅之堂。其实不然。应该这样说,书本文学中也有下里巴人,网络文学中也不乏阳春白雪。我很向往出版文字书的业绩。但更希望能得到网络同仁们的喜爱。如果是批评,那就更好,因为那才是我抬升自己的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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