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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13节

    十三、自古以来,举着义旗引导打仗的人,嘴上都说是为了救民与水火,而手上却拿着鞭具将老百姓驱入涂炭之中。战争之中,百姓为他们浴血奋战,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侥幸生存下来的也是苟延残喘,号呼无地。战争之后,他们中有人登上了宝座,作威作福,而百姓又向他们纳粮进贡,输送脂膏。前时为“火热”,后时为“水深”。百姓何时走出过这样的境地?

    元汗北说,土匪和政府是勾连在一起的。这话其实不错。这一年的麦收之后,土匪没有再到朱家来作祟,有人说是因为渠帅突然生病死掉了,土匪的团伙一时间变得群龙无首,于是政府就把他们收归本正,加入了正式的军队。眼下的政府是谁,朱家庄的人们其实不甚了了。前些年流行一句歌谣道:“宣统坐天下,三年两头下。”按照这个说法,天下就还应该是满清的。让八国联军欺负了个不亦乐乎,老天居然没有落井下石,给了一个风调雨顺的年景,其实应该是同情受苦百姓的命运,大发了慈悲。可是很快就听说宣统皇帝被推下了龙座,国家的名号换成了“民国”。满清也罢,民国也罢,其实对于朱家庄的人们来说,不是至关重要的事情。正所谓“山高皇帝远”,税收如同艳阳高照,而恩泽就如同大旱之中的毛毛细雨,小村舍的人们感受不到它的润泽。可惜的是,老老实实地交上税赋,做牛做马地侍奉这别人,竟也没有好日子过。日日地打过来又打过去,白天黑夜地不停骚扰,何时是河清海晏的时候?

    朱家的主人们回来的时候,田地里的活计都办妥当了。油绿的绿豆苗子。已经从麦秸中间长了起来,挨挨挤挤的,像一群欢呼雀跃的孩童。等着翻耕再种小麦的地里,也烧尽了麦茬,耘碎了土坷垃,做好了保墒的工作。朱彦进和他的父亲朱茂寿心里很满意,觉得元汗北这么一个长工用得真是上算。

    大老婆拉环的脸子有些阴郁,朱家的父子当然不会知道她和元汗北之间的那场纠葛。如果知道了,依着朱家的训诫,就会将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赶走。其实,朱彦进自己知道她的不开心是缘于自己对她的冷落,也知道她有几分暗恋着自家的长工。但是,他相信两个人之间不会发生什么,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威严是至高无上的,老婆绝对地服从于他,长工也不敢做对不起主人的事情。对于大老婆的怨艾,他不去管她。说句老实话,他现在也没有精力去顾及这些事情。

    丈夫朱彦进的心绪,拉环自然也是知道的,脸上的阴郁只是让它挂着,并不是要刻意让谁看到了。事后,她也庆幸没有和元汗北发生任何实质性的联系。因为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想着第二次。一次两次解决不了实际问题,而次数多了,又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让人知道了,就有可能毁了两个人,甚至毁了整个的家族。到了那个时候,后悔也便来不及了。

    她很感谢元汗北,觉得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地里的事情经营得好,是元汗北的功劳,家里的事情经营得也好,是她的功劳。元汗北在主人的面前夸奖过她这个主母,话不多,次数也不多,但心是诚实的。

    过了一些日子,到了中秋节的时候,她就向丈夫建议,帮助元汗北娶一房媳妇。丈夫说,他早已考虑了这件事情,媒人也派出去两三个。

    到了这一年的秋收地尽,胡萝卜白菜也尽数起运回家之后,朱家就为长工元汗北领会了一个女人,是从西边山里下来的,身材一如拉环那样壮实,但绝没有拉环的端庄与匀称。如果采用一个比喻的话,拉环是一朵硕大丰美的牡丹花,而这个女人只是一株茂盛壮硕的黑蘑菇。不过,人很厚道,手脚勤快。她比元汗北小十五岁,名字叫做王草花。这个女人一见元汗北,就咧嘴一笑。主人朱彦进觉得有门,就去问元汗北。元汗北说他没有资格挑选人,只要人家愿意他就愿意。那个女人虽然粗糙了一点,但莞尔之间,还能显示出一点俊气,甚至会有两个不太明显的酒窝呈现在脸上。元汗北觉得这个女人正适合自己,身体健硕能干活,头脑看上去也灵活,能算计自己的穷日子。元汗北成婚也没有什么仪式,朱家人将长工和平日里来往较多的短工们请来办了三五桌酒席,吃过了就算办完了婚事。

    地主给自己的长工张罗娶媳妇,这事情并不多见。朱家庄的人们感叹元汗北好福气,遇见了这么一位主人。当然,人们也知道,朱家雇佣的也是百年难遇的好长工。

    结婚成家后的元汗北虽然还是朱家的长工,但不能住在朱家院里了,因为你成了另一户人家。

    在苏宅的背后,有一块隆起的高地,高地上有一个破败不堪的小院落,小院落内有两间破败不堪的房屋,这是朱家没有发迹时住过的老宅。自从购得苏宅之后,朱家人再也没有居住过,一任岁月的风雨侵蚀损害,时间长了,就破落得没有了样子。现在,元汗北要成家,朱家父子就打算把他安置在那个地方去。自然少不了补阙堵漏,添砖加瓦,修整门户。

    因为是块高地,像人躯体上长起了一个肉包,它为“疙瘩子”。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疙瘩子”就成了元家在朱家庄的根据地,成为元家在朱家庄的滥觞。

    元汗北是精明强悍的,从这一年的冬天起,他就倾力于他的小院落的修缮。他四处寻觅残砖断瓦,用这些年在朱家挣来的工钱买石灰、买木料,将小院落的围墙修好了,里里外外安上崭新的门扇。又在小院里砌起猪栏鸡舍,买来猪崽鸡雏圈养起来,小院落就呈现出一种井然有序,生机勃勃的景象来。明年开春,他还要种上一些果树,到果树长大的时候,景象就会更美。

    娶过了媳妇,搬进了小院,立起了门户,人却还是朱家的长工。对于朱家的事,元汗北更加尽心尽力。只是从此以后,饭呢就吃回了自己家里,这个事情对于大奶奶拉环来说,或许是一种失落,因为她的生活中一个寄托到这时候就完全失去了。元汗北心里清楚,在自己女人那里吃了饭,就早早走到大院里来,帮助大奶奶提提猪食,铡铡猪草,做一些花费体力的事情。实际上,他结婚用的被褥,给媳妇缝制的新衣,都是大奶奶组织了小奶奶李淑珍和奶妈刘氏给他操办的。这令元汗北更加感激不尽。

    大奶奶拉环对于元汗北极度热情的事情,精明的朱彦进早已看在眼里,只不过他从来没有说破过。他相信这个东北汉子的品德与良心,他觉得元汗北绝不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对于女人的不安分,他也是对自己身上的因素想得多一些。主要的原因或许是太忙,一心想着把家业张大起来。其次呢,就是小媳妇李淑珍更加可人一些。在他的感觉里,拉环类似一只肥硕羊,李淑珍却像一只俊逸的鹿,一个笨拙而呆滞,一个灵巧而乖滑;拉环是一道浑水沟,李淑珍是一条清水溪,一个粘稠恶浊,一个轻捷而欢畅。他觉得拉环过于实在和势利,在一起的时候,朱彦进就像走进一块干旱已久又空虚膨胀的土地,总觉得自己在吃力地跋涉,难以拔出腿脚;而李淑珍却是那样灵动而多彩,如果说李淑珍也是土地的话,那么这块土地就适意得多了,因为它绝非不毛之地,它有山有水,有沟有壑,有花有草;山山水水都秀色可餐,沟沟壑壑都芳香馥郁。拉环是啄人老雕,李淑珍是依人小鸟。在发觉了拉环对元汗北的钟情之后,就使得他对她更加没有兴趣。而拉环这一边,在经历了和元汗北的那一次冲突之后,也骤然淡薄了这样的事体,倒是愈发感到元汗北这个男人的刚骨与之恩义,原来一颗滚烫的心也渐渐有些冷却。只是在闲暇少事的时候,过元汗北的小院里来,和山里女人王草花坐一坐,聊一聊,更多的时候是支助她一点钱物。

    元汗北娶过媳妇之后,把朱家的另一个长工李运成眼红得不得了,他也二十几岁了,也希望主人能给他娶一房媳妇。冬日闲暇了,有时候他也来疙瘩子上串个门,坐在元汗北的“新居”里,说说自己心里的羡慕。元汗北安慰他说:“主人的心是善良的,只要你一心一意伺候他,他就会实实在在地对你。”

    李运成心里还是有些迷茫,看着元汗北日见整齐的小院,他的内心生出无限感慨:“什么都是运气。人家的你的运气好,赶上了机会。我恐怕是没有这份运气的。”

    元汗北不完全同意他的说法:“老弟,古人说得好:‘心诚则灵。’你诚心对人对事,就会碰到运气。如果不诚心,运气到了跟前也会失去。”

    回到自家的小院里,看到那两间破旧的瓦房,还有那一圈破烂不堪的篱笆墙,李运成叹息不止。哥哥李兆成因为找不下雇主整日地愁眉苦脸,弟兄俩没有什么言语,小院里一派死气。有时候,弟兄俩躺在冰冷放土炕上,脸朝了斑驳破碎的屋顶,谈论着娶媳妇的事情。

    将近三十岁的哥哥说:“我这辈子好像完了,就是光棍一条了,你要跟着东家好好地干,争取让东家给你去一房媳妇,来延续咱李家的后代。”

    弟弟说:“只要有了条件,就先让哥哥娶亲,我不能走在哥哥的前边。”

    哥哥叹口气说:“要是像朱财主多好,有钱有势,娶多少个老婆都可以。我要是朱财主,就不止娶两个,一定要娶它四五个。”

    弟弟说:“我想,女人那东西多了也不好,没有的时候觉得很新奇,有了就不把它当回事情了。”

    哥哥说:“谁知道呢。咱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唉,运成,你问问东家,他什么时候再天长工,让我也去。咱弟兄俩都伺候他,兴许他就会帮助咱办这件事情。”

    弟弟说:“东家用人算计的很周到,决不让人白白地窝工。我向元汗北打听过几次,他说东家还没有要增加长工的意思。现在兵荒马乱的,东家不愿意一下子把家业搞得很大,他怕惹来祸害。”

    哥哥有些失望:“唉,怪不得人家发财呢,想事情就是比一般人要周到。”

    弟兄俩叹息一回,做着娶媳妇的空梦,在凄寒的茅屋里渐渐睡去。

    而“疙瘩子”上窑洞里的情景就大不相同了,新盘的土炕烧得很暖和,有入秋以来元汗北捡拾的秸秆茅柴,又有从东家那里分得的煤炭,灶膛里红红的炭火把屋顶找的通亮。元汗北搂着自己的女人睡觉,心里快乐而坦然。王草花来自山里的女人,年轻而壮实,像一头四肢粗壮的牛犊,有的只是欲望和气力,却没有别的女人那样的羞涩与造作。

    正所谓自己的马儿自己跨,自己的种籽自己下。元汗北有了自己的婆姨,就再也不要顾及谁的面子,时光就由他来恣意的舞弄与挥洒了。

    与李运成兄弟俩的凄寒冷寂的茅草屋相比,元汗北的窑洞里可谓热火朝天。王草花是一个生活欲望异常强烈的女人,枕席上的事情是要强的,过日子也很要强。疙瘩子是朱家的打麦场,夏秋的时候,收割回来的庄稼要在那里脱打晾晒,到了冬天,也有一些禾秸茅草在那里堆放着。王草花就拿着笤帚簸箕,扫遍场院的角角落落,堆在那里的禾秸也要翻一个底朝天,竟能收拾出一口袋杂粮来。元汗北阻止她,说那应该是主人家的粮食,不能占为己有。她说她要不去打扫,这些粮食就白白扔掉了。元汗北不能说服了她。两个人想随着出去捡柴禾,元汗北的就扛回到主人的院子里;而她捡拾的,就径直拿回到自家的小院里来。元汗北这是才感觉到,其实女人才是家的根底。光有男人没有女人,是算不得有家的;有了女人,就算建立起了自己的家。这之前,他没有体会到自身的存在,完全是别人家的一个奴隶,就像是一棵大树上的一个枝叶,没有自己的根基。而现在,自己仿佛也成了一棵树,虽然单薄小弱,但毕竟有了自己的根本。看见老婆往自己的小院里搂揽东西,起初他还说一说,后来就不说了,毕竟自己有了自己的小日子。朱家对于他自然是一如既往的好,特别是大奶奶拉环,将朱家搁置下来的破旧家当一股脑地让他搬移到小院里来。这些年来,元汗北也积攒下一点钱财,他要补偿,朱家却一概不要。其实,即便是朱家打下架来的东西,也比普通人家的腰讲究一些,更何况大奶奶拉环对元汗北的援助是倾尽心力的。这样一来,一个长工家里的一应用具倒显得讲究起来。这个家刚一成立,就有了殷实的基础。这是元汗北这个流落异地的汉子万万想不到的事情。

    到目前为止,人们对于网络文学还有很深的偏见,认为它们不能登上大雅之堂。其实不然。应该这样说,书本文学中也有下里巴人,网络文学中也不乏阳春白雪。我很向往出版文字书的业绩。但更希望能得到网络同仁们的喜爱。如果是批评,那就更好,因为那才是我抬升自己的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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