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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

    大雨瓢泼直下,冲刷着崖顶,将高高低低的树丛淋得萎靡不堪,亦将地面冲刷得更加泥泞。

    岐王冷冷看着伫立在崖边的人,脸上一片冰凉神色,一言不发。

    自从那人掉下去后,崖上便再没有人说话,只有哗啦啦的雨声仿佛没有尽头,仿佛将要吞没一切。

    “太荣!”闻人烈骑着马奔上崖来,正望见这么一副诡异情景。看了看崖边两人,却不见那人踪影,已隐约猜到什么。然而情势紧急,不及多想,他忙开口唤道。

    岐王闻声,却没有反应,甚至连头都没有回过来,只听闻人烈道:“此战本可一举将濯郡官军主力拿下,谁知竟突然下起雨来,将无名谷中大火浇灭,那陈亦鸣趁机重鼓士气,竟让他从谷中冲了出来。”

    岐王冷哼一声,表情却仍没什么变化,显然是早已猜到什么。

    闻人烈看看他,这才又道:“不止如此。”见岐王终于舍得将视线转向他,这才继续道:“见势不妙,我只得率军撤退,途中却遇上另一队兵马,打得‘瑞’字旗号。”

    岐王终于动容:“瑞皇叔!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瑞王爷行踪不定,极为神秘,然而实力深不可测,崖上登时一片骚动。唯有崖边静静伫立那人仍浑如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只是定定望着深不见底的崖底,尽管那里只是一片幽深水汽,什么都看不见。

    岐王面色难看起来:“瑞皇叔轻易不会露面,这次来濯郡……只怕我们的事他早就知道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需早做打算才是。”

    “正是。”闻人烈道,“怕只怕那涉州城也难保了。唯今之计,只有先行撤退,将人马带至安全之处,再行安排。况且弟兄们经历此战,亦需要修整。”

    岐王点点头,又转身看向崖边:“青函,走了。”

    那青衣背影静静伫立在崖边,任由大雨冲刷着,湿漉漉的衣袖被风吹起些微,又随即被豆大的雨点狠狠砸落。似乎随时都会随风而去,又似乎下一刻便顺着这雨水滑落、滑落,直流淌向那深渊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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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末将叩见瑞王殿下!”陈亦鸣心中激动无比,即使是险死还生的侥幸也比不过此刻见到此人的激动。他刚从马上下来,便已翻身跪倒在那人眼前。

    “亦鸣快起来吧。”那人笑着,伸出手去扶陈亦鸣,一身淡黄衫子,在这暴雨中似是有些单薄。面上笑容儒雅,眉目疏朗,简衣素服不掩贵气,更不沾半点风尘之色,却正是瑞王爷。见他倾身,身后的武杨忙跟上去,握着油纸伞的手稳定如钢铁,未让分毫雨丝沾上那淡黄衫子。

    “末将无能!深陷无名谷,还让殿下出手搭救!”陈亦鸣却仍跪在地上,大声道,声音里却是掩不住的悔恨,“更未护小殿下周全,让小殿□陷险境,至今生死未卜。”

    瑞王爷顿了顿,随即还是伸出手,托在陈亦鸣肘下,微一使力,陈亦鸣亦不敢抗拒,便随着他的力道站起身来。

    “这事怨不得你——原本这也在我意料之中,包括安儿。”瑞王爷说着,面上仍是淡淡的,不见丝毫担忧神色,“只是有些事我另有安排,不能告知你们,倒让你们多了这许多周折。”

    陈亦鸣闻言微微愣住,随即又躬身道:“一切听殿下安排。”

    瑞王爷点点头,又道:“安儿如今下落不明,你们又需要休整……这次我便多呆一段时间吧,咱们也好叙叙旧。”

    陈亦鸣听得此言,又是大喜过望,便在旁带路,引着瑞王爷,帅着大军向濯郡大营行去。

    瑞王爷重新上了马车,一路向濯郡大营行去。车帘微动,露出车外因落雨而阴郁的天空。

    “安儿……你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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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青函直直跪在泥泞之中,面上只有冰冷的雨水,看不出情绪。

    “殿下……青函不同你去了。”

    “柳青函!”岐王面色铁青,一双唇抿得死紧,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大雨仍在下着,刷刷的雨声甚至盖过了崖上人马走动的声音。崖边一站一跪二人均是默默不语,而不远处闻人烈却似是突然看出了些门道,一副看戏的样子抱臂立在一旁,唇边已噙上一缕讥讽的笑。

    不知沉默了多久,岐王突然开口:“是因为他?”

    柳青函仍是沉默不语,浑身已被大雨淋湿,一头黑发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连发髻也因雨水而变得沉重。只有那双平素如同墨玉一般温润晶亮的眸子,此刻却如同失了神采一般,只直勾勾盯着眼前地面。

    “殿下……殿下从前待我的恩情,恕青函无法偿还了。”

    “住口!”岐王有些暴躁起来,“你看看!你回头看看!那下面是万丈深渊!崖底水流湍急,再遇着这大雨,就是巨石也能一瞬间卷没了!你到底在想什么?还想下去找他?再去救他?!”

    被他这话刺中心中痛处,柳青函面上一瞬间闪过苦楚之色,旋即又消失不见。

    “我没有想过去找他。”他说着,声音如身周雨水一样冰冷,如他这被雨水打湿的身体一样冰冷。如他连疼痛都不再感知的心口一样冰冷。“就算有人能再去找他,那也不再会是我。”

    “你也知道?”岐王竟冷笑起来,“就算他还活着,你还有脸见他么?”

    震怒之下,岐王的脸已有些扭曲。

    那张脸跟那人那么相像,巴掌大的小脸,晶亮的双眸,小巧而丰润的唇,看上去俊俏得带些女气。他倒是一向不喜欢别人拿这样的眼光看他的,总觉得这样长相少了些气势。唯有那两条眉,微微斜挑,才透露出那人骨子里一丝不为外人知的倔强和不屈。

    只是那人从来不会有这样狰狞的表情。那人一直是那么温柔而真诚的笑着,看着自己的时候,又总是不自觉地带上些讨好意味,太过明显与小心翼翼,让他不忍看,不忍想。

    看着这张脸,柳青函又觉得什么话都不能说出口了。只是将薄唇抿得更紧,深深叩首。

    “殿下,就此别过。”

    岐王将下唇咬了又松,终于狠狠一甩手,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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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史克怒吼着,随即一拳扫了过去。

    被他紧紧攥着衣领的柳青函被一拳打中,身子歪了几歪,堪堪在崖边站住。却仍是低着头,一言不发,连面上表情都没有变分毫。

    “你跟在他身边!为什么还会让他掉下去!既然他掉下去了,你怎么还会毫发未伤地呆在这里给我装死?!”史克控制不住自己,咆哮着。

    “他是有多信任你,将自己全部的信任都交托给你,你难道不知么?”史克双目圆睁,仿佛有愤怒的火焰从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射出,然而整个人却一点点冷静下来,那双眸子在也大雨的洗刷下,越来越亮。

    “你为何还会对他不管不顾?为何不能护他周全?为何不陪在他身边?他掉到悬崖,你为什么没有跟着一起跳下去?若他死了,你为何没有陪他一起?”

    他这一串问话,声音渐冷。柳青函只是抬起头,看了看天。

    雨下的更大了,就像是不会停了一样。

    “你做不到。”史克看着他,冷冷说着,“你心思太多,从来不能一心一意只想着最重要的人。你那么多的顾虑,终会失掉你最在意的东西。因为你从来不能抛下其他全部不管,只想着他一个。”

    柳青函静静听着,依旧没有反应。

    “但是我可以。”史克盯着他的背影,冷冷说着。

    “你松手了。”史克说道,“这一次你放开了手,就别想再要回来了。”

    说完,史克转身离去。

    崖上再次安静下来。只有那袭青衫在这暗沉雨幕中孤立久久。

    只有天幕上雨水越降越多,似乎永不会止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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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缓缓睁开眼睛。

    四周的景物很是陌生,也很是模糊。身上冰冷、麻木,甚至连疼痛都感觉不到。甚至连四肢、皮肤都感觉不到。

    我努力张大眼睛,转动头颅,望到头顶上的天空。

    秋高气爽的天气,天空是宜人的蔚蓝,有朵朵云彩飘过,看的人心情都不由自主地好了起来。

    这么美丽,这么宁静,没有黑沉沉的天幕,没有被火光映红的恐惧,没有瓢泼而下的大雨,更没有那几乎震碎我心脏的闪电。

    啊,原来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突然意识到,那些恐怖而痛苦的景象都不复存在了。

    陈亦鸣没有被大火困住,阿克也没有留下来抵挡闻人烈。我们没有逃到断崖上,岐王也没有追上来。

    没有包围,没有大火,没有死亡,青函也没有突然就变了模样。

    他没有杀了我,也没有杀了辛太安。他一直就陪在我身边,没有欺骗,没有背叛。

    甚至,我还在那游轮上,根本没有掉下海去,更没有莫名其妙就来到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世界,遇上这些莫名其妙的人。

    突然一股不真实感涌上来。我突然明白过来,那些事情其实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只是我的想象,只是我的梦境。

    啊,那些只是我的一场美好亦不美好的梦而已。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

    真好。

    再醒来时,就会发现其实什么都没有,我还在那艘油轮上,才没有被自己暗恋的那个人失手推下海去。

    我微微弯起嘴角,再挡不住浓浓睡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身下岩石坚硬,冰冷的水慢慢漫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新卷开始!!

    继续苦逼!!!!

    换攻神马的……唔……顺着走下去看看吧……【一脸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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