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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先皇在位时,北戎蛮夷进犯。先皇命五名大将帅军三十万北上拒敌。蛮夷悍勇,善骑射,兼之大堇将士不管北地苦寒,连战受挫,五大将亦折损两员。余下三将帅残部苦战,终被围在了骊山。

    而正是那一战中,名将史进成摆下威震后世的骊山八阵,以阵法结合八卦数术,用无方变幻之阵牵制蛮夷铁骑,兼之将敌军引致了骊山西南一片石林,纵横交错,怪石嶙峋,限制了骑兵的机动,竟将北戎五万铁骑一举歼灭。

    史进成一战成名,亦受先皇重用,史家亦是扶摇直上,跻身京城四大世家之列。

    直至几年前年京中一场风雨,史家卷进皇位之争。数名皇子殒命,四大世家均受牵连,史家亦没逃出一劫,终被满门抄斩。而骊山八阵便成绝响。

    然而史家在军中声威赫赫,史老爷子当年旧部甚多,总有暗中出手相助者,故若要说史家就此断了血脉却是没人信的。

    这世上任何事都没有绝对。就好像谁也没有想到,本该失传的骊山八阵又重现于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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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克,你是怎么知道如何破那阵法的?”事隔数日,我们也终于平安回了濯郡大营,我却仍然对这个问题念念不忘。

    “我也不知道。”阿克心不在焉地答着,“不知为什么,总之就是知道,知道该怎么走,该往哪里走,甚至不用思考,就像是我寻常走路一般……”

    说到这里,史克也露出思索神色。

    我心中不由一抖,不免又想起了前番柳青函所讲的骊山八阵的来历。

    这史克莫不是……

    从前救下史克后,柳青函便设法查过他的身世。他本是发配至苦寒之地的奴役罪籍,细查身份来历却是普通,不过是几年前那场京中风雨无辜牵累之人。然而再查下去,却又语焉不详,竟没了追究之处。当年那件大事发生之时,阿克已有十岁,按说对童年之事、父母谁人有些记忆。但是不知是否当年之事对这孩子打击太大,他却不记得这些了。只知道自己是罪臣之子,抄家后侥幸活下来的幼子,家中似乎是军中行走,自幼也习过些骑射弓马,其余便记不清了。

    当初柳青函查到此事,也觉其中蹊跷。然而思来想去,京中出身军中又姓史的大家便只有史进成老将军一家了。

    只是史家当年可是被满门抄斩,又怎会有这么个孩子活了下来?若真是漏网之鱼,那可是欺君大罪,又怎敢光明正大叫着本来名姓?

    可若说这孩子果然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那他背上那只狰狞的睚眦纹身却又太不普通了些。

    而现在看来,阿克虽不知为何,却能轻易破解比骊山八阵更为精妙的八卦阵,就更让人起疑了。

    我这么想着,心底的怀疑却越来越重。

    当年京中夺嫡之争,牵涉极广,最后还是太子获胜,趁机将几位皇子的势力,连同盘根错节几可遮天的四大世家连根拔起,这才安稳登了机。而现在那四大世家可仍是打了反贼的名目,被葬在城外乱葬岗的。阿克若与史家无关便罢,若是有关,就更不能轻易将此事告知他人。

    我忍不住又瞄了瞄阿克。

    只怕也不能轻易就告诉他了。

    几日前他率众杀出八卦阵,杀到脱力,最后才会那样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虽未受致命重伤,然而终究是耗损极大,遍体鳞伤。回了濯郡大营后虽挂心着侍卫营之事,却也只得安心将养着。然而他向来闲不住,便摸到我帐中,顺便帮我整理着东西,准备虽陈亦鸣出兵剿匪。

    此刻见他一脸疑虑,思索片刻,终是不得其解。“我也想不明白,许是跟我幼时有关?然而不知为何儿时的事总是记不大清了……”说着这么说,却未见他多么在意,随即抛过脑去,“罢了,若有机缘,总会想起来的吧。”

    我闻言一怔,看看他竟是一副已抛开去的样子,继续收拾手头的东西了。

    见他如此,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倒像他的性子,从来直来直往,不会拐弯抹角。既然知道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便不再多想、做些无用的事了。

    若是换了我,怕总要忧思许久也终不得解吧。

    只是我这样笑出声来,阿克却又不愿意了,拧起眉,问道:“笑什么?”却是被我笑的有些恼了。

    见他这副样子,倒是找回了几分初见时的孩子气,我心中不禁惬意,一面答着没什么,却一面笑得更厉害了。

    “殿下!”阿克显是着恼,声调微沉,只是面皮却有些红了。

    看着他一副懊恼却又拿我无法的样子,我笑得更是开怀。

    再细看去,这数月来,他身形已抽高不少,整日里在军营中厮混,皮肤早晒成健康的古铜色。平时穿着铠甲便已似模似样,此时卸了铁衣,穿着随意,兼之时已入夏,帐内颇有些热,他便将衣袖挽起,露出的手臂上已有了肌肉的形状,衣服下摆也撩起掖在了腰间,方便活动。面容倒是还处在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模糊阶段,然而一双眼睛黑亮有神,眉如折戟,微厚的唇此时紧紧绷着,却已有了些英武之色。唯独面皮上透出些许微红,还让人能找到些许初见时的影子。初见时,那个被毒打、被辱骂,却一声不吭只不屈地那那双黑亮眸子瞪着别人的稚嫩而又倔强的少年。

    一时间,竟看的有些恍惚。

    似是想到什么一般,阿克面上也慢慢放松下来,眸中神采熠熠,却柔得让人有些迷惑。

    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刚来到这个世界,住在破旧的小院,只有我,只有柳青函,只有阿克。

    “殿下!”直到一声唤声从帐外传来,我才如惊醒一般,忙向声音处望去,却见柳青函与陈亦鸣正从挑起帘子从外面进来。

    今儿一大早他便去了陈亦鸣那里商议剿匪之事,到如今才回来。

    而陈亦鸣就更是奇怪了。

    自从渝岚山一役之后,他却突然对我变了态度。我隐约觉得他待我有了些不同,却又说不上是哪里,只是蓦然发现他竟开始改口称我殿下。

    这可吓了我一跳,要知道在这军中众将士都是称我都督的,陈亦鸣亦是如此。毕竟我那没名没分的王爷名分也不过是个空架子而已。只有柳青函、阿克这样真正自己人才如此唤我。

    而今他这样改口,倒像是也拿我当了自己人了。

    思来想去,终是忍不住问了他,他却笑道:“一起出生入死过,不是自己人,又是什么?”

    听着他爽朗的笑声,我突然觉得似是跟他再没了隔阂一般,心里没来由地欣喜。

    “更何况,在危难关头没有抛下我自己逃走,还凭一己之力护我回了渝州大营。”他说着,表情却严肃了起来,“殿下是陈某的救命恩人。”

    我忙摆手:“哪里话,分明是你救了我啊,你那些伤本就是为了护我才受的。本来就是我拖累了你,多亏你舍身护我我才能挺过来的,不然我早被那贼寇抓了。我也只是把你带回了渝州大营而已。”我实在当不起他这样的话,心道陈亦鸣你对我的要求还真是低……只要没有临阵脱逃、没有弃同伴不顾,便已是勇气可嘉了么……

    想了想,更是被他这救命恩人的说法臊得慌,忙又道:“就算是你回了营中,伤也是医官医好的,我什么忙也没帮上啊。”

    陈亦鸣却收了笑意,静静的看着我。

    “呃……”我止不住收了声,却被他这眼神看得心里怪怪的。只觉得他那双眼睛,战场上如鹰隼,如猛虎,锐利而又坚定。而此时却没了那些尖锐,只有如海般宽阔的暖意,却淡淡的,缓缓流淌着。

    一瞬间,仿佛看到了这个如钢铁般坚毅的将军眼中的另一面。

    许久,他才叹了一声:“你这个样子,哪里像个王爷啊。”

    我默然。

    陈亦鸣,我本来就只是个普通人,从来都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王爷。

    “老远便听到殿下笑声,何事如此开心?”正自回想着,却听柳青函问道。

    抬眼看去,他已走到近前,温和的笑着,一双墨玉般的眼眸里叶盛满笑意。

    阿克登时一张脸便拉了下来。

    我见状不由偷笑,却不敢再取笑他,连忙说:“没什么没什么,闹着玩罢了。”说着向柳青函走去,却见他发间什么东西一闪,没多想,便伸手向他发间,捏到手上却只是一直小虫子而已。我笑笑:“有只虫子。”说着将那虫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谁知下一刻却被他一把攥住了手。

    “呃……青函?”我一时有些惊了,实在不知他为何这么大反应。

    柳青函脸上闪过一丝讶然,似是下意识地便抓了我的手。他眼睛盯着我的手,那表情有一瞬竟有些怕人,我还来不及多想,却见他又笑了开来,道:“何劳殿下,莫弄脏了手。”说着轻描淡写的从我指尖接过那只小虫子,随手便弹了开去。

    “呃……”我收回手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回想刚才我们动作确是有些暧昧,我不由有些惴惴的向一旁望去,正见到陈亦鸣已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什么异常。而一旁的阿克却不知为何火气更大了些,哼了一声,便抱着怀里收拾好的一堆衣物往外走去。

    不料走到半路,却见一件物事从那叠衣物中飘了下来,正落在陈亦鸣脚边。

    我看去,却是一封信笺,我正疑惑哪里来了封信?就见陈亦鸣已弯下腰,拾了起来。

    “史统领落了东西……”然而话未说完,陈亦鸣却突然顿住,如同喉头被什么噎住一般,生生没了声音。

    “陈将军?”我有些奇怪地问道。

    却见他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信笺,随即回过头来看着我。

    “你怎会有瑞王殿下的亲笔书信?”

    作者有话要说:加把劲!再拿下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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