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夜卷 第四章 猎杀（十）
第二天上午，江意深按照纸上面写的地址，来到了孙岚和廖月庭的住处。她本以为像廖月庭这种大家公子会住在多么好的高级豪宅，当她此刻身处这片荒凉地，才知道自己已经远离市中心十万八千里。她拐了好几个弯走进来，看到几栋破旧不堪的楼房紧紧挨着，好比在寒冷的的街道为了取暖紧拥抱的几个老叫花，自认为历史悠久却遭人唾弃。楼房是旧，可给人一种生机闹腾感。因为楼距过密，一推开窗，或许就能看到对面楼的人在面前解决大小便。也总是有人用力过猛把一盆水泼出去，泼到了对面楼的客厅里。于是两家人就开始骂战，三姑六婆全串进来骂爹骂娘骂祖宗。吵得意犹未尽，觉得骂死人没什么意思，什么绝子绝孙，生孩子没眼儿，聚焦下一代是不会错的。
各家窗台上纵向牵着几根铁丝，铁丝上晒满了衣物，这种晾衣方式大概只有在上海才能看到。在这里，就有几分滑稽了。但没有办法，所有能利用的空间，他们都十分珍惜的占据了，显然不在乎美与丑。江意深一边抬头看，脚步慢悠悠经过这条嘻嘻囔囔的夹道。道路两边生了杂草，路面也不干燥。路两边堆砌着废铜烂铁，上面还放了几个刚丢弃不久的洋娃娃，有的眼睛被挖走，有的残手断脚，异常诡异。夹道尽头有一个垃圾堆，腐臭味已经远远传开，叫江意深实在难以忍受。难道孙岚和廖月庭两人的生活已经拮据成这种程度了吗？
头顶上的阳光难以照进这片阴暗潮湿，空气里寒意逼人，江意深摸了摸肩膀，走上了楼道。应该就是这里，江意深站在孙岚家门外，忐忑地伸手敲门。
开门的是廖月庭，他见到江意深，感到有些意外，然后马上露出笑容，“原来是你，快进来吧。”
“小深？”一看到江意深，孙岚的反应甚为夸张，她直奔过去抱住江意深，又惊又喜。江意深更是开心到不知言语。被人拥抱真是不小的安慰。人的体温，是最有效的治伤药。
孙岚在江意深耳边说道：“总算见到你了。”然后又将江意深全身上下打量一遍，看到好朋友安然无恙，担心便可放下。“那天，吸血鬼把你带走之后，就一直没有你的消息，害我担心了好久。我前些日子还在想，你一定凶多吉少，是不是要给你……”孙岚怕说出口忌讳。
“要给我烧纸钱吗？”江意深大笑起来。
“呸呸呸，烧什么纸钱啊，你不是好好的嘛！”孙岚拉着江意深坐下来，问：“这地方很难找吧？”
之间，廖月庭问她们是要茶还是咖啡。
“是啊，偏僻了点。为什么你们要租在这种地方？如果有困难的话，找我不就好了。而且……”江意深凑过去小声说：“你男朋友也不像是没有钱的人啊。要你住在这种地方，我实在很难认同。”
知道这些话不是挖苦，孙岚笑而不语，有所隐瞒。
廖月庭已经沏好茶端过来，“住在这里当然是有原因。但是你不会想要知道的。”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会想要知道？”这反而引起了江意深的好奇。
个中原因，廖月庭一定不会说，尤其是关于工作方面的事。孙岚说话打圆场：“别说那些没意思的。说说你吧，小深，快给我说说你是怎么从吸血鬼身边逃出来的。那个夜岩有没有对你怎样？”
一讲到夜岩，江意深兴奋得赶紧放下手中的杯子，一如以前，有什么令她魂牵梦绕的男人，都要迫不及待与孙岚分享。她什么都没多想，就说：“也不能说我是逃出来的。在王城的时候，他对我还算不错。没有令我不开心。”
这话一讲完，她突然醒悟，说漏了嘴。赶紧看向站在一旁的廖月庭。她捂住嘴，慢慢扭转头回避廖月庭犀利的眼神。
“你刚说什么？什么‘王城’？你说你不是逃出来的？你给我说清楚点。”廖月庭走过去，用力把江意深拽起来。急迫的逼问，是不想漏掉任何一个可以找到夜岩的线索。更何况，江意深这女人知道的事情，可能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他又问了一次：“夜岩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
“你还说谎。你去过他的地方，你说的王城在哪里？”廖月庭过于激动，用力过猛，弄疼了江意深。
“我说了不知道！”江意深生气的甩开廖月庭的手。
“你之前为什么对我撒谎说你是逃出来的？当时我就很纳闷，要想从他的手里逃出来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吗。你去了吸血鬼的地盘，居然还能完好无缺的回来，不可能的。现在想想，当时他为什么要偏偏带走你，而不选择孙岚呢？现在我知道了，因为你和他关系非一般吧。在我面前撒谎，是为了维护他，是吗？你是不是被他灌了迷魂药？”廖月庭开始对江意深产生怀疑。
“没有！”被逼迫的江意深不知所措，转头看向孙岚。
“月庭，你冷静点，先听小深讲完好不好？”孙岚挡在江意深面前。
“冷静？现在不是冷静的时候。说不定你最好的朋友已经跟夜岩连成一线，今天到这里来恐怕是想通过你这个可以利用的朋友找到安尼厄斯的下落！”
安尼厄斯，江意深记得这个名字——二王子安尼厄斯！
“你别胡说。”孙岚讨厌廖月庭这样无凭无据，妄加揣测。她竭力抑制暗自暴涨的情绪，双手微微颤抖，紧拉住江意深，对江意深讲：“小深，希望你不要介意他说的话。只要讲到夜岩，他整个人就变得很不可理喻，好像他和夜岩上辈子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一切和夜岩有关的人，他都不想放过。他并不是针对你，一直令他痛苦的是夜岩啊，你能理解吗？”
但此时江意深脑海里想的却是洛法长老的那番话：“二王子安尼厄斯生性善良，断然不会与弗雷德为伍。安尼厄斯是不会参加战争的，根本用不着离间他们兄弟的感情。我是着实担心他的安全问题。”
她不再害怕廖月庭的逼问，她绕过孙岚，走到廖月庭面前，问：“四王子提希是被你打伤的，是吗？你弄得他浑身是伤，是你吗？”
“我没有取他性命，已经很仁慈了。别告诉我，你在心疼一只吸血鬼。”廖月庭的表情里全是嘲讽。
“你留他活口，是为了让他去告诉夜岩，二王子安尼厄斯在你手上，是这个目的吧？”
“是。”
“还有其他人吗？”
“我的人质有一个就足够了。我就不信，夜岩不现身来救兄弟。”
江意深终于知道，他们住在这破烂地方的原因——他们需要这么一个不起眼、偏僻、又有许多生活气息的地方掩人耳目，因为他们偷偷关着一只吸血鬼！但是，生性善良的安尼厄斯有错吗？居然遭到囚禁。江意深实在不敢苟同这样的做法，对廖月庭的印象更是大打折扣。她无奈地看向孙岚，这个傻丫头早已陷入两难的境地。尽管这样，江意深不会放弃要改变廖月庭和夜岩之间的误解。若这会儿不为夜岩说话，她会后悔的！她对廖月庭讲：“请问夜岩是杀了你们家谁？他与你没仇吧？”
“他没有。但他是吸血鬼，我是猎人，天生是敌，我杀他不需要任何理由。”廖月庭的回答十分干脆。
这一念到底执着了多少年？一个人要是太执着，任何事都无法阻止他要坚定下去的动作。这股力量，似乎已经从廖月庭的话语里透出来。这让江意深感受到他的可怕。
廖月庭继续说：“我只要看到他，那种想要收拾他的冲动比任何时候都强烈。不杀了他，我没办法吃好，喝好，睡好。你明白了吗？”
“可他不是坏人。你的猎杀也要分青红皂白啊。”
“不是坏人？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坏人？你对他很了解吗？那你知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来生存的？”
江意深当然知道是噬血，可她无法说出口。
“看，连你也意识到了吧，你要认清现实，他们总归是吸血鬼，不把他们除去，我们怎么安心的生活。”
这理由太冠冕堂皇，以至江意深认为完全只是借口。以人民大众的安全为出发点的借口，江意深不好反驳，她气炸了肺，最后从牙缝里蹦出一句：“所以，所有损害了人的利益的事物，不管对错，都要消灭干净，不管自然万物，一切都要优先人类，这就是人的做法，是吗？”
这次轮到廖月庭无以回答。江意深并不感到占了赢面，与固执的人争辩是永远赢不了的，她最后说：“不要打着人类的旗帜，为所欲为。至少也要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在这里，江意深指的“别人”正是孙岚。她知道一向平和的孙岚不会赞同廖月庭的做法，但孙岚因为廖月庭是男朋友的关系，伤害的话说不出口。
原本是来看望朋友，叙叙旧，此时的江意深一秒都待不下去，她不顾孙岚在身后的呼喊，毅然走了出去。心中像硝烟滚滚的战场，分不清自己，难以区分敌人，就这样混乱着。她甚至都忘了，至少要见安尼厄斯一面啊！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廖月庭不会答应的。通过这次，廖月庭已经完全把她当作夜岩派来的探子。以后的任何交涉，恐怕都是徒然。立场很明显的分开。
既找不到夜岩，又无法说服廖月庭，江意深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家。 她什么都不能做，在与金娜闹翻后，更是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她找了个面馆，随便吞了几根面条，之后都是独自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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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家窗台上纵向牵着几根铁丝，铁丝上晒满了衣物，这种晾衣方式大概只有在上海才能看到。在这里，就有几分滑稽了。但没有办法，所有能利用的空间，他们都十分珍惜的占据了，显然不在乎美与丑。江意深一边抬头看，脚步慢悠悠经过这条嘻嘻囔囔的夹道。道路两边生了杂草，路面也不干燥。路两边堆砌着废铜烂铁，上面还放了几个刚丢弃不久的洋娃娃，有的眼睛被挖走，有的残手断脚，异常诡异。夹道尽头有一个垃圾堆，腐臭味已经远远传开，叫江意深实在难以忍受。难道孙岚和廖月庭两人的生活已经拮据成这种程度了吗？
头顶上的阳光难以照进这片阴暗潮湿，空气里寒意逼人，江意深摸了摸肩膀，走上了楼道。应该就是这里，江意深站在孙岚家门外，忐忑地伸手敲门。
开门的是廖月庭，他见到江意深，感到有些意外，然后马上露出笑容，“原来是你，快进来吧。”
“小深？”一看到江意深，孙岚的反应甚为夸张，她直奔过去抱住江意深，又惊又喜。江意深更是开心到不知言语。被人拥抱真是不小的安慰。人的体温，是最有效的治伤药。
孙岚在江意深耳边说道：“总算见到你了。”然后又将江意深全身上下打量一遍，看到好朋友安然无恙，担心便可放下。“那天，吸血鬼把你带走之后，就一直没有你的消息，害我担心了好久。我前些日子还在想，你一定凶多吉少，是不是要给你……”孙岚怕说出口忌讳。
“要给我烧纸钱吗？”江意深大笑起来。
“呸呸呸，烧什么纸钱啊，你不是好好的嘛！”孙岚拉着江意深坐下来，问：“这地方很难找吧？”
之间，廖月庭问她们是要茶还是咖啡。
“是啊，偏僻了点。为什么你们要租在这种地方？如果有困难的话，找我不就好了。而且……”江意深凑过去小声说：“你男朋友也不像是没有钱的人啊。要你住在这种地方，我实在很难认同。”
知道这些话不是挖苦，孙岚笑而不语，有所隐瞒。
廖月庭已经沏好茶端过来，“住在这里当然是有原因。但是你不会想要知道的。”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会想要知道？”这反而引起了江意深的好奇。
个中原因，廖月庭一定不会说，尤其是关于工作方面的事。孙岚说话打圆场：“别说那些没意思的。说说你吧，小深，快给我说说你是怎么从吸血鬼身边逃出来的。那个夜岩有没有对你怎样？”
一讲到夜岩，江意深兴奋得赶紧放下手中的杯子，一如以前，有什么令她魂牵梦绕的男人，都要迫不及待与孙岚分享。她什么都没多想，就说：“也不能说我是逃出来的。在王城的时候，他对我还算不错。没有令我不开心。”
这话一讲完，她突然醒悟，说漏了嘴。赶紧看向站在一旁的廖月庭。她捂住嘴，慢慢扭转头回避廖月庭犀利的眼神。
“你刚说什么？什么‘王城’？你说你不是逃出来的？你给我说清楚点。”廖月庭走过去，用力把江意深拽起来。急迫的逼问，是不想漏掉任何一个可以找到夜岩的线索。更何况，江意深这女人知道的事情，可能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他又问了一次：“夜岩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
“你还说谎。你去过他的地方，你说的王城在哪里？”廖月庭过于激动，用力过猛，弄疼了江意深。
“我说了不知道！”江意深生气的甩开廖月庭的手。
“你之前为什么对我撒谎说你是逃出来的？当时我就很纳闷，要想从他的手里逃出来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吗。你去了吸血鬼的地盘，居然还能完好无缺的回来，不可能的。现在想想，当时他为什么要偏偏带走你，而不选择孙岚呢？现在我知道了，因为你和他关系非一般吧。在我面前撒谎，是为了维护他，是吗？你是不是被他灌了迷魂药？”廖月庭开始对江意深产生怀疑。
“没有！”被逼迫的江意深不知所措，转头看向孙岚。
“月庭，你冷静点，先听小深讲完好不好？”孙岚挡在江意深面前。
“冷静？现在不是冷静的时候。说不定你最好的朋友已经跟夜岩连成一线，今天到这里来恐怕是想通过你这个可以利用的朋友找到安尼厄斯的下落！”
安尼厄斯，江意深记得这个名字——二王子安尼厄斯！
“你别胡说。”孙岚讨厌廖月庭这样无凭无据，妄加揣测。她竭力抑制暗自暴涨的情绪，双手微微颤抖，紧拉住江意深，对江意深讲：“小深，希望你不要介意他说的话。只要讲到夜岩，他整个人就变得很不可理喻，好像他和夜岩上辈子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一切和夜岩有关的人，他都不想放过。他并不是针对你，一直令他痛苦的是夜岩啊，你能理解吗？”
但此时江意深脑海里想的却是洛法长老的那番话：“二王子安尼厄斯生性善良，断然不会与弗雷德为伍。安尼厄斯是不会参加战争的，根本用不着离间他们兄弟的感情。我是着实担心他的安全问题。”
她不再害怕廖月庭的逼问，她绕过孙岚，走到廖月庭面前，问：“四王子提希是被你打伤的，是吗？你弄得他浑身是伤，是你吗？”
“我没有取他性命，已经很仁慈了。别告诉我，你在心疼一只吸血鬼。”廖月庭的表情里全是嘲讽。
“你留他活口，是为了让他去告诉夜岩，二王子安尼厄斯在你手上，是这个目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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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其他人吗？”
“我的人质有一个就足够了。我就不信，夜岩不现身来救兄弟。”
江意深终于知道，他们住在这破烂地方的原因——他们需要这么一个不起眼、偏僻、又有许多生活气息的地方掩人耳目，因为他们偷偷关着一只吸血鬼！但是，生性善良的安尼厄斯有错吗？居然遭到囚禁。江意深实在不敢苟同这样的做法，对廖月庭的印象更是大打折扣。她无奈地看向孙岚，这个傻丫头早已陷入两难的境地。尽管这样，江意深不会放弃要改变廖月庭和夜岩之间的误解。若这会儿不为夜岩说话，她会后悔的！她对廖月庭讲：“请问夜岩是杀了你们家谁？他与你没仇吧？”
“他没有。但他是吸血鬼，我是猎人，天生是敌，我杀他不需要任何理由。”廖月庭的回答十分干脆。
这一念到底执着了多少年？一个人要是太执着，任何事都无法阻止他要坚定下去的动作。这股力量，似乎已经从廖月庭的话语里透出来。这让江意深感受到他的可怕。
廖月庭继续说：“我只要看到他，那种想要收拾他的冲动比任何时候都强烈。不杀了他，我没办法吃好，喝好，睡好。你明白了吗？”
“可他不是坏人。你的猎杀也要分青红皂白啊。”
“不是坏人？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坏人？你对他很了解吗？那你知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来生存的？”
江意深当然知道是噬血，可她无法说出口。
“看，连你也意识到了吧，你要认清现实，他们总归是吸血鬼，不把他们除去，我们怎么安心的生活。”
这理由太冠冕堂皇，以至江意深认为完全只是借口。以人民大众的安全为出发点的借口，江意深不好反驳，她气炸了肺，最后从牙缝里蹦出一句：“所以，所有损害了人的利益的事物，不管对错，都要消灭干净，不管自然万物，一切都要优先人类，这就是人的做法，是吗？”
这次轮到廖月庭无以回答。江意深并不感到占了赢面，与固执的人争辩是永远赢不了的，她最后说：“不要打着人类的旗帜，为所欲为。至少也要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在这里，江意深指的“别人”正是孙岚。她知道一向平和的孙岚不会赞同廖月庭的做法，但孙岚因为廖月庭是男朋友的关系，伤害的话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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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找不到夜岩，又无法说服廖月庭，江意深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家。 她什么都不能做，在与金娜闹翻后，更是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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