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夜卷 第四章 猎杀（十一）
自从经历了地下王城那一遭，时间在她眼里便有了一条条刻痕，成为一分一秒的分界线。心情的摇摆和着云朵的聚散都在时间里消融。一切都有被净化的感觉。公主床头的蚕丝帐被缝隙里来的风轻轻吹起，似要缠绕什么。最终一缕缕滑落。纯毛红色古典地毯上的印花如鲜活开放，在色泽之中饮尽更露。窗外薄云满月，荧光蔚蓝，修饰着人间的四月。
江意深坐下来，翻开日记本，记录下日期。她清楚记得这是从王城出来后的第七天。为什么非要记得那地方呢？为什么那个地方没有在时间里消逝，反而更加清晰？她也不知道。此刻，她正在为疯狂的念想而苦恼——偏要想着一个以后都见不到的“人”！她的烦闷就像遮住月光的乌云，消散不掉，还闷在一个明明很空旷的地方，一团乌黑。
她正一筹莫展，忽然听到客厅里发出碰撞的声音。这时，在外找男人的鄢毓琼回来了。江意深赶紧跑出房间，看到鄢毓琼一副醉醺醺的模样，上前将其搀扶。喝醉的状况真是鲜有。江意深一个劲问妈是怎么了，而鄢毓琼嘴里只说要酒。接着，江意深拿了毛巾又是给妈敷头又是洗脸，开始忙和起来。
大概半个小时以后，鄢毓琼终于清醒了些，开口讲今天心情不好的原因。一句话总结就是：被看上她金钱的男人欺骗了感情。至于具体是怎么回事，鄢毓琼为什么要在网上发消息后出去约男人，江意深无法从妈碎碎叨叨的嘴里得知。只知道，情感骗子最后的结局是身体里的血液一滴不剩。
之后，鄢毓琼很稳妥的站起来，走过去打开储酒柜，里面珍藏的红酒不知何时被喝光。就连可以喝的东西都没有。鄢毓琼望着空无一物的柜子，呆望了一会儿。她想，江意深该发挥作用了。她用食指指着女儿：“你，给我出去买酒！”
“哈？你还要喝？”江意深不可思议的瞪着眼睛。
“要你这么多嘴了吗？去，快去！慢了一点，我要你的命。”
要是以前听着这话，江意深断然是不怎么害怕的。可自从知道鄢毓琼的真实身份后，江意深就得仔细掂量鄢毓琼话语里的重量。此时此刻，江意深害怕极了，害怕鄢毓琼一没忍住就要了自己的小命。于是，江意深拗不过鄢毓琼，大半夜被派出去买酒！
江意深拿上钥匙，从车库驾车出来。她双目紧锁前方的道路，路上漆黑一片，车灯的光线被吞没在前路的夜雾之中。有些在车灯照耀下飞舞的蛾子，时不时冲撞上来，扰乱她的视线。她更是无心去注意车两旁倒退的夜景。四周并没有光亮，就连竖在路旁的路灯也因年久老旧早已罢工。只因地处荒郊，无人修理。倒是两旁的松柏长青，茂密如林。江意深高高提起的心脏不敢往黑压压的林中看一看。这大半夜的太安静，突兀地发出四轮驱动的声音，让她觉得很冒险。这时候的一点星火都能引发她无尽的一系列恐怖臆想。只要驶过这段幽径，到达市区，灯火通明，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忽然从林中传来一声尖叫，惨烈刺耳。吓得江意深下意识踩了刹车，身体惯性往前倾。她将车停在路中，坐在车里四处寻望。除了车灯照射到的地方，她所极目之处，皆是幽寂黑暗。心里的害怕一层层叠加，她不安的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个地方应该没人住，更无路可循。江意深很奇怪这荒郊野外会传来叫声。可她不敢下车探看，一是夜太黑，根本看不清道路；二是怕中了陷阱。她提心吊胆，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刚才一声惨叫之后，那个方向再没传出任何声音。俨然一派风平浪静，任何事都没发生。她想，可能是自己幻听，大傍晚那个地方怎么会有人呢。她重新启动车，这次她加快了速度。行走在一条什么都不确定的道路，于她，分分秒秒如在逃亡里颠簸。
导航仪上显示，距离驶入大道还有十二公里。江意深受了惊吓，仍心有余悸，双手微微颤抖。她熟练转动方向盘，希望这十二公里快点走完。
但是，奇怪的事情再次发生。两滴红色液体滴落到车前，在车窗玻璃上流出两道血痕，印在江意深眼前，格外鲜艳。她尖叫了一声，车身继续往前十多米后，她踩下刹车，呆坐在车里，三魂七魄吓得没了影儿。惊恐的眼睛瞪着面前玻璃上的两滴血随着坡度慢慢往下滑。这是哪里来的血？不可能是从前方飞来的，她的眼睛一直看着前方这条宽敞的路，没理由她撞了人却不知道。她第一个想到了车顶上，车顶上有什么就不敢想象了。她的心就快要跳出来，可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唯独听到夜虫有恃无恐的鸣叫。
渐渐，她后背发凉，所受的惊恐已经到了极端。要么赶快逃离这里，要么出去一探究竟。而事实上，自她听到林中的那声尖叫起，她就开始驾车逃离。面前这两滴血正是在告诉她：你逃脱不了……
极度恐慌的江意深心中反倒升起愤慨，她不顾一切从车里下来，往车顶上看去——什么也没有。她马上四处张望，扯着早已哽咽的嗓子大喊：“到底是谁？什么鬼东西？给我出来，姑奶奶不怕你！”
结果还是安安静静，曲径孤寂的黑夜，无人回应。这样的死寂惹得江意深更加心慌。她从车里取来纸巾，把挡风玻璃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躲回车里。她要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来不及转动钥匙，她明显感觉到车内气氛与下车之前大大不同。
在她身后端正坐着的姑娘正微笑着看她后脑勺，红唇娇艳。
尽管后座没发出丁点声响，江意深总觉得在她身后一定有一双眼睛虎视眈眈，处在黑暗中笑话她的惊恐。她寒毛直竖，不敢回头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缓慢扭过头——又是一声惊心的尖叫——这一吓，差点让她昏过去。
后座上坐的是一个身穿大红色西欧宫廷礼服的女孩儿，小脸蛋在黑夜衬托下格外惨白，嘴边的鲜血涂红了薄唇。她悄无声息坐在车里，笑容诡异。
车门不知为何打不开，情急之下，江意深试图从窗口逃脱，仍无济于事。她蜷缩在一团，脸色铁青，两只手在车内不停摸索着可以防身的利器。只见江意深独自挣扎了一小会儿，后座的女孩依旧安静坐着。对方看来毫无攻击之意。江意深松了一口气，逐渐缓过神，抬头仔细瞧了瞧女孩的面目。
“你真胆小。”
听到这个甜美的声音，江意深如同吃了一粒救心丸，那颗急速跳动的心算是平稳，面瘫的脸部下意识挤出笑容，“不是我胆小，是你的出场方式实在是有点儿……有点儿……惊艳！”江意深没想到居然还能再见到九公主韦林。
“你知道，我刚在享受我的早餐。”韦林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残汁，“但是，看见你正驾车经过……你不用四处张望，只有我一个，其他人都不在这儿。”
想见到夜岩的心思被看穿，江意深低下头呆呆望着方向盘，再抬头时，韦林已坐到了副驾驶座。
韦林面带愁容，在车内任性的戳戳按按，她翘起嘴巴，“发生了一件很不愉快的事。”遇见的都是陌生的人类，陌生的土地，看见江意深，韦林终于找到可以将不愉快的事倾诉的人。
正好江意深也想知道自己离开王城后发生的事，她猜想：“是遇到猎人吗？”
韦林嘟起嘴摇头。
“你们吵架了？”
韦林还是摇头，偶尔才说：“我最小的哥哥，夜岩失踪了。他丢下了我们。”
“怎么会？”江意深有点吃惊，“失踪”这一词用来形容吸血鬼本就不恰当，因为他们根本毫无踪迹可循，漫天四海随处可去。如果连韦林都找不到人，或许真发生了很不愉快的事情。江意深继续说：“夜岩不是说要陪在你们身边找寻其他两位王子吗？怎么会丢下你们不管？出了什么事？”
“你离开后的第二天，四哥提希终于醒过来。他说他知道二哥安尼厄斯的下落。所以，我和四哥还有夜岩就来到了这片城区。之后这两天他都与我们住在一起，有说有笑，又玩又喝的。他是一个温和又潇洒，稳重又略带调皮的人。我认为我们会一起治好提希，然后找到猎人，最终从猎人手中救出二哥。可是三天前，我和他一同参加了一个午夜狂欢派对，我们混在人群当中，我身穿的这套礼服好像非常受欢迎，我马上被人群包围。我沉浸在和人群的嬉闹中。当我回过神时，我再也找不到他，嗅不出他的踪迹。后来知道，那场派对的主办人就是夜岩，目的是甩掉我，不想我整天粘着他。你说，他是不是要故意丢下我和四哥？”
“等一等。”江意深听了个大概，忽然想起自己当日离开时，韦林这一行有六人，怎么到韦林嘴里，人都不见了？她问：“夜岩身边的玄方呢？你们还有威廉和萨利，他们也帮忙找了吗？”江意深对此事非常着急，仿佛从一开始，自己就是吸血贵族那边的人，对他们的事也都很了解。所以在出了事的时候，她能够说上一句帮忙解决问题。
一旁的韦林越说越沮丧，韦林回答：“玄方从来都是跟在夜岩身后的，自然也不见了踪影。威廉和萨利在四哥醒来后，意识在这里的险境，决定出发去找回五哥卡尔班克。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这边的情况。”
江意深看着韦林那好似芭比娃娃的脸，顿时感到这洋妞太过于依赖某人。在韦林眼里，丢失了夜岩可不比丢失了玩伴那样简单。要不然也不至于惆怅到坐在这里，对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类倾诉烦恼。江意深转头看向车灯照亮的前方。就她现在所了解到的信息，二王子安尼厄斯在廖月庭手上做人质，夜岩最有可能去找廖月庭。为了不让韦林跟着冒险，所以才要甩了这跟屁虫，独自一人面对强劲的猎人。可她前天从廖月庭家里气冲冲地出来，得知夜岩并没有在那儿。那么夜岩究竟去了哪里？江意深百思不得其解，这高深莫测的银发妖怪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突然说这些给你听，你也很困扰吧。”韦林似乎有点察觉自己太过主动，却又不知为何会找江意深说说话。生活在文化开放和呵护下的公主善于排解寂寞，从不委屈自己。
江意深在心里却巴不得韦林说这些，如果能天天来汇报他们每日的行踪就更好不过。她渴望得到夜岩消息，也在乎他们这一行人日后的经历和故事。虽然她现在是夹在人类和吸血鬼的中间立场之上，感到为难的同时又十分期待，这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战鼓声声，一触即发的局面。江意深喜欢韦林带来消息，但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她稍微带几分热情的说道：“没有的事，反正我也帮不上忙。”
确实是什么忙都帮不上。韦林越发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江意深。原本只是想吓一吓江意深觉着好玩，现在自个儿又多愁善感起来。想着夜岩，韦林就无限伤心。看着熟悉的茫茫夜色，找不到一个焦点，目光里的追逐是划破长空的流星，随着想要去的方向消逝。曾经那么光鲜的一闪而过，以后却不会再有。韦林坚定着说：“我要继续寻找他。”然后，她转过头面向江意深，又是一抹活泼的笑容：“那我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见。”她打开车门，所幸裙子没有很拖沓，她优雅的踏出第一只脚，等另一只脚落地，整个人瞬间消失不见，在江意深的视觉里残留下一缕模糊的红。
待韦林走后，江意深随即仰躺在车内，双手捂面，不知如何收拾混乱的心情。但有一点是必须要确认的，那就是：她认为自己能够找到夜岩，而这个想法却没有告诉心急如焚的韦林。
经过韦林这一闹，江意深不再感到害怕。她驾着车行驶在这条小道上。一切恐怖都不是她的障碍，因为她的心已经到达另外一个地方。
带着佳酿回到家，江意深发现那位囔囔着要借酒浇愁的主儿，现在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见此情景，江意深轻轻放下手中之物，端详着妈的脸，迟疑了一会儿才从房里拿出条毯子给鄢毓琼盖上。后来察觉这简直是多次一举。吸血鬼大概不需要被子。可是这样做了，江意深能找到安慰。之前一直对鄢毓琼的身份和两人之间的感情困惑不已，郁结难抒。此刻看到妈毫无防备的睡着，她重温到了平凡的温暖。就像平常的家庭那样，能静悄悄的传达爱。面前这副景象好像一切如昨，没有隔骇，不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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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深坐下来，翻开日记本，记录下日期。她清楚记得这是从王城出来后的第七天。为什么非要记得那地方呢？为什么那个地方没有在时间里消逝，反而更加清晰？她也不知道。此刻，她正在为疯狂的念想而苦恼——偏要想着一个以后都见不到的“人”！她的烦闷就像遮住月光的乌云，消散不掉，还闷在一个明明很空旷的地方，一团乌黑。
她正一筹莫展，忽然听到客厅里发出碰撞的声音。这时，在外找男人的鄢毓琼回来了。江意深赶紧跑出房间，看到鄢毓琼一副醉醺醺的模样，上前将其搀扶。喝醉的状况真是鲜有。江意深一个劲问妈是怎么了，而鄢毓琼嘴里只说要酒。接着，江意深拿了毛巾又是给妈敷头又是洗脸，开始忙和起来。
大概半个小时以后，鄢毓琼终于清醒了些，开口讲今天心情不好的原因。一句话总结就是：被看上她金钱的男人欺骗了感情。至于具体是怎么回事，鄢毓琼为什么要在网上发消息后出去约男人，江意深无法从妈碎碎叨叨的嘴里得知。只知道，情感骗子最后的结局是身体里的血液一滴不剩。
之后，鄢毓琼很稳妥的站起来，走过去打开储酒柜，里面珍藏的红酒不知何时被喝光。就连可以喝的东西都没有。鄢毓琼望着空无一物的柜子，呆望了一会儿。她想，江意深该发挥作用了。她用食指指着女儿：“你，给我出去买酒！”
“哈？你还要喝？”江意深不可思议的瞪着眼睛。
“要你这么多嘴了吗？去，快去！慢了一点，我要你的命。”
要是以前听着这话，江意深断然是不怎么害怕的。可自从知道鄢毓琼的真实身份后，江意深就得仔细掂量鄢毓琼话语里的重量。此时此刻，江意深害怕极了，害怕鄢毓琼一没忍住就要了自己的小命。于是，江意深拗不过鄢毓琼，大半夜被派出去买酒！
江意深拿上钥匙，从车库驾车出来。她双目紧锁前方的道路，路上漆黑一片，车灯的光线被吞没在前路的夜雾之中。有些在车灯照耀下飞舞的蛾子，时不时冲撞上来，扰乱她的视线。她更是无心去注意车两旁倒退的夜景。四周并没有光亮，就连竖在路旁的路灯也因年久老旧早已罢工。只因地处荒郊，无人修理。倒是两旁的松柏长青，茂密如林。江意深高高提起的心脏不敢往黑压压的林中看一看。这大半夜的太安静，突兀地发出四轮驱动的声音，让她觉得很冒险。这时候的一点星火都能引发她无尽的一系列恐怖臆想。只要驶过这段幽径，到达市区，灯火通明，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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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奇怪的事情再次发生。两滴红色液体滴落到车前，在车窗玻璃上流出两道血痕，印在江意深眼前，格外鲜艳。她尖叫了一声，车身继续往前十多米后，她踩下刹车，呆坐在车里，三魂七魄吓得没了影儿。惊恐的眼睛瞪着面前玻璃上的两滴血随着坡度慢慢往下滑。这是哪里来的血？不可能是从前方飞来的，她的眼睛一直看着前方这条宽敞的路，没理由她撞了人却不知道。她第一个想到了车顶上，车顶上有什么就不敢想象了。她的心就快要跳出来，可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唯独听到夜虫有恃无恐的鸣叫。
渐渐，她后背发凉，所受的惊恐已经到了极端。要么赶快逃离这里，要么出去一探究竟。而事实上，自她听到林中的那声尖叫起，她就开始驾车逃离。面前这两滴血正是在告诉她：你逃脱不了……
极度恐慌的江意深心中反倒升起愤慨，她不顾一切从车里下来，往车顶上看去——什么也没有。她马上四处张望，扯着早已哽咽的嗓子大喊：“到底是谁？什么鬼东西？给我出来，姑奶奶不怕你！”
结果还是安安静静，曲径孤寂的黑夜，无人回应。这样的死寂惹得江意深更加心慌。她从车里取来纸巾，把挡风玻璃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躲回车里。她要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来不及转动钥匙，她明显感觉到车内气氛与下车之前大大不同。
在她身后端正坐着的姑娘正微笑着看她后脑勺，红唇娇艳。
尽管后座没发出丁点声响，江意深总觉得在她身后一定有一双眼睛虎视眈眈，处在黑暗中笑话她的惊恐。她寒毛直竖，不敢回头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缓慢扭过头——又是一声惊心的尖叫——这一吓，差点让她昏过去。
后座上坐的是一个身穿大红色西欧宫廷礼服的女孩儿，小脸蛋在黑夜衬托下格外惨白，嘴边的鲜血涂红了薄唇。她悄无声息坐在车里，笑容诡异。
车门不知为何打不开，情急之下，江意深试图从窗口逃脱，仍无济于事。她蜷缩在一团，脸色铁青，两只手在车内不停摸索着可以防身的利器。只见江意深独自挣扎了一小会儿，后座的女孩依旧安静坐着。对方看来毫无攻击之意。江意深松了一口气，逐渐缓过神，抬头仔细瞧了瞧女孩的面目。
“你真胆小。”
听到这个甜美的声音，江意深如同吃了一粒救心丸，那颗急速跳动的心算是平稳，面瘫的脸部下意识挤出笑容，“不是我胆小，是你的出场方式实在是有点儿……有点儿……惊艳！”江意深没想到居然还能再见到九公主韦林。
“你知道，我刚在享受我的早餐。”韦林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残汁，“但是，看见你正驾车经过……你不用四处张望，只有我一个，其他人都不在这儿。”
想见到夜岩的心思被看穿，江意深低下头呆呆望着方向盘，再抬头时，韦林已坐到了副驾驶座。
韦林面带愁容，在车内任性的戳戳按按，她翘起嘴巴，“发生了一件很不愉快的事。”遇见的都是陌生的人类，陌生的土地，看见江意深，韦林终于找到可以将不愉快的事倾诉的人。
正好江意深也想知道自己离开王城后发生的事，她猜想：“是遇到猎人吗？”
韦林嘟起嘴摇头。
“你们吵架了？”
韦林还是摇头，偶尔才说：“我最小的哥哥，夜岩失踪了。他丢下了我们。”
“怎么会？”江意深有点吃惊，“失踪”这一词用来形容吸血鬼本就不恰当，因为他们根本毫无踪迹可循，漫天四海随处可去。如果连韦林都找不到人，或许真发生了很不愉快的事情。江意深继续说：“夜岩不是说要陪在你们身边找寻其他两位王子吗？怎么会丢下你们不管？出了什么事？”
“你离开后的第二天，四哥提希终于醒过来。他说他知道二哥安尼厄斯的下落。所以，我和四哥还有夜岩就来到了这片城区。之后这两天他都与我们住在一起，有说有笑，又玩又喝的。他是一个温和又潇洒，稳重又略带调皮的人。我认为我们会一起治好提希，然后找到猎人，最终从猎人手中救出二哥。可是三天前，我和他一同参加了一个午夜狂欢派对，我们混在人群当中，我身穿的这套礼服好像非常受欢迎，我马上被人群包围。我沉浸在和人群的嬉闹中。当我回过神时，我再也找不到他，嗅不出他的踪迹。后来知道，那场派对的主办人就是夜岩，目的是甩掉我，不想我整天粘着他。你说，他是不是要故意丢下我和四哥？”
“等一等。”江意深听了个大概，忽然想起自己当日离开时，韦林这一行有六人，怎么到韦林嘴里，人都不见了？她问：“夜岩身边的玄方呢？你们还有威廉和萨利，他们也帮忙找了吗？”江意深对此事非常着急，仿佛从一开始，自己就是吸血贵族那边的人，对他们的事也都很了解。所以在出了事的时候，她能够说上一句帮忙解决问题。
一旁的韦林越说越沮丧，韦林回答：“玄方从来都是跟在夜岩身后的，自然也不见了踪影。威廉和萨利在四哥醒来后，意识在这里的险境，决定出发去找回五哥卡尔班克。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这边的情况。”
江意深看着韦林那好似芭比娃娃的脸，顿时感到这洋妞太过于依赖某人。在韦林眼里，丢失了夜岩可不比丢失了玩伴那样简单。要不然也不至于惆怅到坐在这里，对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类倾诉烦恼。江意深转头看向车灯照亮的前方。就她现在所了解到的信息，二王子安尼厄斯在廖月庭手上做人质，夜岩最有可能去找廖月庭。为了不让韦林跟着冒险，所以才要甩了这跟屁虫，独自一人面对强劲的猎人。可她前天从廖月庭家里气冲冲地出来，得知夜岩并没有在那儿。那么夜岩究竟去了哪里？江意深百思不得其解，这高深莫测的银发妖怪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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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深在心里却巴不得韦林说这些，如果能天天来汇报他们每日的行踪就更好不过。她渴望得到夜岩消息，也在乎他们这一行人日后的经历和故事。虽然她现在是夹在人类和吸血鬼的中间立场之上，感到为难的同时又十分期待，这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战鼓声声，一触即发的局面。江意深喜欢韦林带来消息，但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她稍微带几分热情的说道：“没有的事，反正我也帮不上忙。”
确实是什么忙都帮不上。韦林越发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江意深。原本只是想吓一吓江意深觉着好玩，现在自个儿又多愁善感起来。想着夜岩，韦林就无限伤心。看着熟悉的茫茫夜色，找不到一个焦点，目光里的追逐是划破长空的流星，随着想要去的方向消逝。曾经那么光鲜的一闪而过，以后却不会再有。韦林坚定着说：“我要继续寻找他。”然后，她转过头面向江意深，又是一抹活泼的笑容：“那我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见。”她打开车门，所幸裙子没有很拖沓，她优雅的踏出第一只脚，等另一只脚落地，整个人瞬间消失不见，在江意深的视觉里残留下一缕模糊的红。
待韦林走后，江意深随即仰躺在车内，双手捂面，不知如何收拾混乱的心情。但有一点是必须要确认的，那就是：她认为自己能够找到夜岩，而这个想法却没有告诉心急如焚的韦林。
经过韦林这一闹，江意深不再感到害怕。她驾着车行驶在这条小道上。一切恐怖都不是她的障碍，因为她的心已经到达另外一个地方。
带着佳酿回到家，江意深发现那位囔囔着要借酒浇愁的主儿，现在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见此情景，江意深轻轻放下手中之物，端详着妈的脸，迟疑了一会儿才从房里拿出条毯子给鄢毓琼盖上。后来察觉这简直是多次一举。吸血鬼大概不需要被子。可是这样做了，江意深能找到安慰。之前一直对鄢毓琼的身份和两人之间的感情困惑不已，郁结难抒。此刻看到妈毫无防备的睡着，她重温到了平凡的温暖。就像平常的家庭那样，能静悄悄的传达爱。面前这副景象好像一切如昨，没有隔骇，不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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