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弦上说相思之卫惊鸿。 第九十回：刻骨恨·行军路（一）
都木有留言，是没人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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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间一片荒芜，视野所及唯有成群的沙丘起起伏伏、错落绵延，仿佛这洪荒的世界没有尽头。似火烈日高悬在头顶，炙烤着万物，空气干燥热烫，煎熬着地面的每一丝水汽。每一个士兵铠甲下的内袍早已被汗水湿透，很快又被高温烘干，火辣辣的日光下，似乎连人带马都将要被烤焦，然后龟裂。
周围没有一丝风，天地万物都静止着，唯有广袤沙漠上那一列连绵的军队在踽踽前进。
策马与前方的卫惊鸿并行在一处，蒙其飞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嘶哑着声音道：“这日头晃得人头晕眼花，士兵们有不少严重缺水，有中暑的苗头，咱们要行军……也不是这么不要命的行法。”
回头扫了眼缓缓跟在后面的长长队伍，卫惊鸿英气的眉宇皱起：“昨晚不是才在绿洲中饮过马取过水吗？”
蒙其飞喉咙干得冒烟，没好气道：“带再多的水上路也禁不住大太阳底下赶路啊，何况需要喝水的也不止是士兵，马也渴得难耐，你还下令每人都必须留出半囊水来。”
“那就叫他们忍着。”卫惊鸿不甚在意道。
“除了饮水，还有粮草！”蒙其飞将问题一一道来，“临走前你将粮草全留给了卫城将军留守的军队，我们光带了这几天的分量，今早就用尽了，没粮草，我们今晚、明天、以后吃什么？”
“大不了嚼沙咽灰，你又不是女人，怎么越来越啰嗦唠叨了？”卫惊鸿白他一眼，“我们首要任务是打仗，又不是草原大漠三日游！比填饱肚子更重要的是抢时间！粮草滞重，带太多行军不便，只会成为拖累！”
他凝了凝神，手搭凉棚往天际尽头看了看，算了算今日已走过的行程，道，“这片沙漠随风流动，趁着今日风歇沙寂，只要小心避开松软之处，就能平安出去。否则一旦遇上云雨沉沉风沙四起，地势变幻不迭，休说我们是否能按时抵达目的地，只怕连全身而退的机会都没有！”
另一旁的晏漾问：“惊鸿哥哥，我们还需走多久才能出去？”这几月的打仗奔波，他原本玉润的脸颊清减下去，却平添了几分坚毅。
“只要不起风沙，今晚入夜前一定能到。”仰头眯起眼看了眼光芒万丈的日头，卫惊鸿收回视线对蒙其飞道：“传令下去，再累再渴也暂时忍着，等到了地方，有的是葡萄美酒佳肴鱼肉！”
蒙其飞一脸狐疑：“你可别空口说白话，到时若是没有美酒没有大鱼大肉，兄弟们问我要，我可饶不了你！”
卫惊鸿一脚踹在他马臀上，恨恨道：“快去吧你！”
蒙其飞悻悻地领命而去，晏漾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哈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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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帐之内，听完虞珍珑的禀告，七王子久久没言语，好半晌后才悠长地叹息一声：“想当日我带她离开王庭时，父王放心不下她这唯一的外甥女，病中亦不忘将五千飞云骑派遣于我，以好保她周全。谁料父王殡天不久，她竟也早早追随而去。”
心知他并不是真的哀伤，虞珍珑没答话，端立于帐中，等候接下来的吩咐。
果然，七王子转瞬间收拾了惋惜的情绪，对她道：“琮王在薄朝皇帝手下地位不凡，放走了他虽然可惜至极，不过他既然单枪匹马去了西边的沙漠，乃是自寻死路，倒不必担忧他能活着回薄营。”
虞珍珑淡淡道：“属下也是这么想的。”
曲指在桌案上扣了扣，七王子唇角抿起一条冷酷的弧线：“至于慕画意，吩咐下去，须好生照料，务必让她健健康康地活着。若缺了她这个诱饵，本王诱敌深入将薄军一网打尽的计划也会化为泡影，本王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是！”虞珍珑朗声应道。
帐外有副将求见，七王子命亲卒放他进来。那副将进来后，曲膝跪地行礼，神色略有慌张：“王子，大事不好了！”
七王子眉梢不悦地挑起：“发生了何事？”
那副将惊皇失措地答道：“刚刚军医来报，说是前几日伤兵的尸体处理得不够及时，加上天气酷热，伤兵营在今晨爆发了时疫！”
“你说什么？！”七王子拍案而起，面色铁青，在原地焦躁地踱着步子。
副将哀哀唤了声：“王子，时疫扩散极为迅速，现下该如何是好？”
一时之间，七王子同样不知该如何是好。如今与薄军的对决之战一触即发，在这攸关时刻竟然会爆发时疫，这是他断断没能料到的，一旦处理不得当，只怕他们全军都将覆没在这支祁山下！
思索了片刻，七王子止步坐下，神色已平静下来，对副将道：“本王调五百人与你，快快赶到伤兵营，不管是否染上恶疾，都给我杀干净，绝不能有漏网之鱼，否则唯你是问！”顿了顿，他续道，“至于尸首该如何处理，是焚烧还是掩埋，军医如何吩咐，你就带人怎么做！另外，命军医尽快将预防的法子想出来，迅速推广下去，时疫起于伤兵营，就必须终结于伤兵营！”
“是！”有了主心骨，副将心中大安，朝七王子凛冽一抱拳，转身就要出帐领兵行事去。
七王子心头一转，眸光沉下来，道：“等等！”
见副将停下步子，一脸不解，七王子展开一抹愉悦的笑，问一侧的虞珍珑道：“珍珑，你说那薄军驻军在折兰山外这几日，饮的是何处的水？”
虞珍珑默默思考了一会儿，答道：“阗濮水源起于支祈山脉，炎夏雪山融化，水量充沛，我们阖军上下均是依此生存，然而属下初来，不知阗濮水穿过折兰山下后是何情况，倒隐约记得，离折兰山口往东不远处有一小片绿洲，想来即便阗濮水经折兰山后仍有水流，薄军的饮水只怕也多数取自于那片绿洲。”
七王子笑了笑：“阗濮水有支流汇至折兰山东面。”
“王子是想从上流截断薄军水源？”虞珍珑蹙眉道，“属下担心此计收效甚微。”
“珍珑，你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七王子含笑道，随即对侯在一旁的副将道，“记着，伤兵的尸体毋需焚烧亦不必掩埋，统统扔进阗濮水中游！”
眼看虞珍珑和副将都满面惊愕，七王子得意一笑，眸中闪烁着阴冷的光芒：“他们数万人马，小小一片绿洲的水源能支撑多久？只要有一人取用了阗濮水，泱泱薄军很快就会成为不堪一击的空架子，本王那些伤兵也死得不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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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大帐内，灯火明亮，床前静静摆放着的白瓷碗中盛着黑浓的药汁，搁置太久，早已冷却。
画意抱膝坐在床被中，双眼通红地望着那碗药，兀自出神。
体内那股难受的感觉仍旧在折磨着她，可却远远比不上心底的悔悟愧疚更令人痛彻骨髓。忆想起与桑缇雅相处的点点滴滴，陪她上战场时的奋不顾身，为她上药时的小心翼翼……画意只恨不能时光倒流，在与她重逢的第一刻就将她带回安全的家中好好守护起来！
可她却如同傻子一般，什么也不曾察觉，甚至在山洞中还揣测怀疑一心为她着想的亲姐姐！
命运何其残忍，不知世事的轻轻，善良单纯的轻轻，本该长命安老的轻轻，死在离家万里的大漠，临死连爹爹都未能见到！画意想到这儿，又一次潸然泪下，她宁可死的是她自己，也不愿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姐姐啊！
薄都家中，缠绵病榻的爹爹想必每日倚窗而盼，只愿他的大女儿有朝一日平平安安地回到他身边罢……
现下想来，一切全是她的过错！若不是她心血来潮带着轻轻出府见薄泽，若不是她在薄泽登门求亲时横插促成，轻轻也不会嫁作琮王妃！
当日桑缇雅说七王子的母妃是边城守将之女，可七王子端来的酒中掺着花粉琼露，明明是江南闻名的云琼浆，而在飞虹书院时卫惊鸿曾说云氏一族祖籍象郡，世代经商……这其中她早察觉到不对劲，偏偏根本没有联想到一处！若不是她愚笨不堪，又怎会到最后才识破桑缇雅身份？！
若不是她多事参与隐王诛灭虞府之乱，她又怎会与虞珍珑结仇，若不是她脾气冲动惹怒虞珍珑，轻轻又怎会被牵连其中以致丧命！
归根结底，全是她的过错！全是因为她，处处关怀她、照顾她的姐姐，就那样死在她面前，而从此以后，上天下地，这世间再也没有她那纯善羞涩的姐姐了！
画意低声呜咽，狠狠一咬在手腕上，鲜血淋漓滴下，可此刻唯有血与痛才能让她不那么后悔，不那么内疚。
轻轻没有子嗣，殁在外头，连个为她回薄都报丧的人都没有。爹爹久病不起，却要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他是二女儿，至少要平安回去，告诉他一声，他的大女儿殒命大漠，再也不可能回来；至少，她作为唯一的妹妹，要为她的姐姐守丧，不能让她成为漂泊在外无依无靠没人供奉的孤魂野鬼……
画意擦了擦眼泪，端起药碗，缓缓灌下。
即便这药中添了不知名的毒药，可她已经不得不喝下去了。若连她也无声无息地死在这千里之外，那薄都的家便真正破碎了，爹爹会如何？娘亲会如何？她无须去想也能知道那时的光景。
舌上的伤口并未上药，此刻痛得钻心，画意却不管不顾咬着牙将药汁全部喝下，擦去唇角残留的水渍。
没有了轻轻，偌大的大帐内只余她一人，空旷死寂，可画意明白，这是她的自作自受，也是她短时间内必须容忍的状态。
以前她虽有厌恶之人，却从未体验过仇视一个人入骨恨不能亲手杀了他的滋味，可现在，仇恨的情绪萦绕在心中郁结沉淀。
虞珍珑，你最好祈求匈奴不灭，祈求上天眷顾让你能永远这么气焰嚣张高高在上，否则，一旦你跌落下来，便是你的亡命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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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珍珑默默思考了一会儿，答道：“阗濮水源起于支祈山脉，炎夏雪山融化，水量充沛，我们阖军上下均是依此生存，然而属下初来，不知阗濮水穿过折兰山下后是何情况，倒隐约记得，离折兰山口往东不远处有一小片绿洲，想来即便阗濮水经折兰山后仍有水流，薄军的饮水只怕也多数取自于那片绿洲。”
七王子笑了笑：“阗濮水有支流汇至折兰山东面。”
“王子是想从上流截断薄军水源？”虞珍珑蹙眉道，“属下担心此计收效甚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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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轻轻，偌大的大帐内只余她一人，空旷死寂，可画意明白，这是她的自作自受，也是她短时间内必须容忍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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