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弦上说相思之卫惊鸿。 第六十九回：连夜奔·较心计（上）
明夜殿寝殿之外宫灯高挂，寝殿之内却一片漆黑。贴身照料主子的宫女跪在地上惴惴回答薄沐的问话：“用过晚膳之后，娘娘就称头疼想睡觉，将我们全赶了出来，一直……一直睡到现在，先前闻达总管来传话，奴婢怎么敲门也不见娘娘应声。”
薄沐一个眼神，闻达便懂了，立刻命太监去推门，然而不一会儿就作罢了。
“回禀陛下，门从里面拴上了。”
“撬开。”薄沐从容下令。
闻达立即领命带着人拿工具去。
“主子身子不舒服，你们竟连一边守在她身边一边派人去将太医请来都不知，堂堂明夜殿要你们何用？”薄沐眉宇间笼着寒意，“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你们有几条命来担责？”
一地的宫女跪在地上全身发颤，一字不敢言。
门不一会儿便撬开，宫人将两扇大门缓缓推开，只听得这声响在黑夜中悠悠回荡。
“点灯。”说出这两个字，薄沐踏入殿中。
借着廊前挂着的宫灯，薄沐看到内殿影影绰绰的光景。宫女们匆忙而轻声地将烛灯依次点燃，殿中顿时大亮。
烛光透过六折山水屏风，照出床榻上微微隆起的模糊情状，听出床榻上那人的气息略有堵塞，薄沐心知定然是受了风寒，遂当即摆了摆手，宫女们立刻心领神会，只将外室的烛灯点燃，留下屏风后一片光线朦胧。
摒开闻达等人，薄沐绕过屏风，靴子踩上铺在床前的软毯，缓缓而无声地向床榻走去。
天子已离开，筵席进行到尾声，陆续有大臣告辞离去。
远远看着公主府的车驾慢慢驶离，两侧手提纱灯的婢女络绎跟上，渐渐隐没在夜色中，卫惊鸿站在侯府的马车前，微微一笑，正准备上车，谁知身后远远传来呼唤声。
“卫小侯！卫小侯！”
卫惊鸿脸色变了变，回转身去，果然看见尘满面鬓如霜的宋玠之宋大人拖拉着那身皱巴巴的官袍一路小跑赶来。宋大人之所以跑得不快，乃是由于奔跑时双手不便于摆动，而他之所以双手不能摆动，乃是由于他一手怀揣着一个包袱，包袱之中的东西，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出与筵席上的水果美食分不开。
一瞬间将本朝的官员名单梳理了一遍，卫惊鸿心中反思朝中那些贪官是否贪得太厉害，以至于皇后恩师竟贫困成这番景况。
宋玠之很快跑到卫府的马车旁，他一面牢牢抱住先前颠簸的包袱，一面朝马车上扬声道：“卫将军，可否借由本官顺道搭一程？”
这人，还真是精明得很。卫惊鸿虽心生不甘，然而坐在车内的卫城已经闻声撩起车帘，见是宋玠之宋大人这位熟识，自然不会推辞：“宋大人，请上车就是。”
宋玠之长舒一口气，也不知是累的还是终于放下了心。他正准备掀袍踏上车凳，没料到卫惊鸿横手一拦，笑容满面道：“宋大人，还真是对不住。您住在西北城，我们不同路。”
宋玠之吹了吹胡子，正待开口，却见卫城沉下脸，斥道：“惊鸿！”
卫惊鸿摸了摸鼻尖，没说话。
宋阶之满意地攀上马车，缩进车内。卫惊鸿随之跃上马车。
车夫挥着马鞭，马车辚辚向宫外行去。
宋阶之已经和蔼可亲地与卫城攀谈起来：“卫将军，不是老夫胡诌，你们今夜还真注定了要送老夫一趟。”
卫城面露不解：“大人此话何解？”
打量了眼坐在一旁的卫惊鸿，宋玠之捻着胡须一脸高深莫测：“老夫观卫小侯面相，印堂隐约有不平之状，预示着今晚必有意外发生。因此老夫特意托将军载我一程，乃是本着与人为善的原则，期望能为小侯爷将祸事转移。”
闻言，卫城脸上立即浮上紧张忐忑之色，倒是当事人卫惊鸿弯唇一笑，似是一字未听到。
——————————————
明夜殿寝殿之中气氛寒得渗人，灯火通明的内室中，静得几乎连宫外的烟花声都能听到。
原本睡在床榻上的人已经醒了，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无辜地望着薄沐，满脸不了解情况的茫然表情。
修长的手指紧扣成拳，薄沐俊朗的面庞凝结成凌厉的线条，死死盯着被子里的陌生人：“所以，你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小爷…我怎么知道啊！”照麒儿也很火大，“我不是受了风寒嘛，然后坐着坐着就困了啊，她就让我进来睡……我睡得正香，就被你们吵醒了！我哪里知道人到底去了哪里？！”
照麒儿还在絮絮叨叨地抱怨一场好觉被人中途打扰，薄沐已经转身迈出内室，跨出寝殿，他蓦地止住气冲冲的步伐，抬头望向宫外的夜空，唇边挂着抹冷笑，嗓音阴冷得令人寒颤：“传旨十三卫，调兵封锁城门；传令廷尉府，就算搜遍薄都，也要将人挖出来！”
闻达领命而去。
马车穿过莺燕遍布丝竹袅袅的街道，最终停在安静的宋府外。
宋玠之拍拍袍子跳下马车，正准备向卫氏甥舅告辞恕不远送，没想到身后也跟着跳下一人来，甚至朝车内的卫城大声道：“舅舅，咱们姑且在宋府喝杯茶再走！”
宋玠之看了看神态再自然不过的卫惊鸿，确定此人与先前扭扭捏捏坚决不绕道的卫小侯确是同一人没错，他挥袖子想拦却拦不住卫惊鸿豪迈的步伐。只见他踏上宋府门前的石阶，推开连把锁都没挂的大门，站在门槛前冲后一步赶来的宋玠之笑道：“想必宋大人不会不欢迎罢？”
即便他想不欢迎，但拦得住么？宋大人很悲愤。
宋大人摸黑将屋里的值钱玩意藏好，刚把大厅里的油灯点燃，就听见门外又有客至。
客人来头不小，数十人手举火把将屋子四周团团包围，清一色的深黑官袍，赫然是廷尉府掌天下刑狱杀人不眨眼的黑面阎罗们。
饶是宋大人清楚自己一没作奸犯科二没欺压百姓，也忍不住被这阵仗慑到几分。
为首的是廷尉府右监大人，站在宋府的院子内，面无表情朝廊前三人硬板板道：“奉圣上口谕，廷尉牢狱中有犯人逃逸，全城搜查此人！”
廷尉府重狱牢房能有犯人逃出来，这简直是天下最大的笑话！宋玠之虽觉得滑稽，但却心中透亮，礼数自然不缺，一副欢迎之至的模样任廷尉府狱卒将他那本就不大的屋子翻个底朝天。
卫府二人站在一旁作壁上观，直到来人将宋府搜查完毕，一直抱臂闲看的卫惊鸿才将脸转向右监大人，笑眯眯问：“连巴掌大的宋府都搜过了，只怕卫府也不曾漏下吧？”
右监大人一板一眼地答话：“西南城那边由廷尉李大人亲自带队负责。”
一句公事公办的话，有心人却能从其中品出复杂深意。
廷尉府众人行动从容迅速，搜完就走，卫惊鸿眼看着明亮火把消失在门外，似有庆幸：“果然还是来宋大人府上较好，前前后后捣腾一遭也不过半盏茶功夫。卫府那般大，也不知要折腾出多少麻烦来，倒是要劳累老管家了。”他说完就转身折回厅堂中，竟是一副要久待的模样。
宋玠之将大门拴上，回到屋子，冷笑着夺走喧宾夺主准备泡茶的卫惊鸿手上的茶壶，啪地放回桌面上：“卫小侯爷好演技，原来是算计到老夫头上，故意要将嫌疑往我这边栽么？”
“不是宋大人您自己要卫府送您一趟么？这其中又有在下什么罪过？”被平白冤枉，卫惊鸿很委屈。
“你没罪过？”宋玠之气得指尖发颤，恨不能掐着对方脖子怒骂，然而终究是担心隔墙有耳，压低嗓音恨恨道，“你没罪过，今晚宫里能丢人？”
“宫里丢人了吗？谁啊？”卫小侯爷十分惊讶，“适才廷尉府的人不是说逃走的是重狱犯人吗？”
廷尉府？这么大的事能随便声张？再说了，廷尉府丢人总比皇帝丢人好吧？
宋玠之咬牙遏制打架的冲动，反正要打他也只有挨揍的份，“廷尉府丢了犯人能闹到陛下那里去？朝廷办事效率再快也不能一顿饭的功夫就做到上报审批调人搜城！”
“那……也许是前几天丢了也说不定。”
“老夫整顿筵席的功夫都和李臧坐在一处，能不知道廷尉府有没有犯人逃跑？”眼前这人年纪轻轻却是实打实装傻充愣的好手，宋玠之气得只恨不能撕下这兔崽子的灿烂笑脸。
坐在一旁的卫城实在太困惑，忍不住插一句问道：“宋大人，莫非你和惊鸿都知道逃犯是谁？”
宋玠之连理会他的兴趣都没了，仰天长叹：“没想到老夫聪明一世，竟两次都栽在一个年轻后生手上！”
“宋大人言重了。”卫惊鸿笑容不变，“您先前说的比唱的好听，自然怪不得在下要和您一较高下。”
“惊鸿？”卫城眼看宋玠之一副如丧考妣的落魄样，不由疑窦丛丛。
“舅舅放心，宋大人这是高兴的。”卫惊鸿眸光幽深，挂着戏谑的笑意，“他不是说今晚要替我引开祸事么，现如今祸患消除，足见宋大人神通，宋大人怎能不高兴。”
见卫城完全信服，甚至准备道谢，宋玠之只觉好气又好笑。
“卫氏有你们两人一个敏锐一个迟钝，唉，老天未免也安排得太过玄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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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已离开，筵席进行到尾声，陆续有大臣告辞离去。
远远看着公主府的车驾慢慢驶离，两侧手提纱灯的婢女络绎跟上，渐渐隐没在夜色中，卫惊鸿站在侯府的马车前，微微一笑，正准备上车，谁知身后远远传来呼唤声。
“卫小侯！卫小侯！”
卫惊鸿脸色变了变，回转身去，果然看见尘满面鬓如霜的宋玠之宋大人拖拉着那身皱巴巴的官袍一路小跑赶来。宋大人之所以跑得不快，乃是由于奔跑时双手不便于摆动，而他之所以双手不能摆动，乃是由于他一手怀揣着一个包袱，包袱之中的东西，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出与筵席上的水果美食分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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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玠之很快跑到卫府的马车旁，他一面牢牢抱住先前颠簸的包袱，一面朝马车上扬声道：“卫将军，可否借由本官顺道搭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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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惊鸿摸了摸鼻尖，没说话。
宋阶之满意地攀上马车，缩进车内。卫惊鸿随之跃上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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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阶之已经和蔼可亲地与卫城攀谈起来：“卫将军，不是老夫胡诌，你们今夜还真注定了要送老夫一趟。”
卫城面露不解：“大人此话何解？”
打量了眼坐在一旁的卫惊鸿，宋玠之捻着胡须一脸高深莫测：“老夫观卫小侯面相，印堂隐约有不平之状，预示着今晚必有意外发生。因此老夫特意托将军载我一程，乃是本着与人为善的原则，期望能为小侯爷将祸事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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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玠之拍拍袍子跳下马车，正准备向卫氏甥舅告辞恕不远送，没想到身后也跟着跳下一人来，甚至朝车内的卫城大声道：“舅舅，咱们姑且在宋府喝杯茶再走！”
宋玠之看了看神态再自然不过的卫惊鸿，确定此人与先前扭扭捏捏坚决不绕道的卫小侯确是同一人没错，他挥袖子想拦却拦不住卫惊鸿豪迈的步伐。只见他踏上宋府门前的石阶，推开连把锁都没挂的大门，站在门槛前冲后一步赶来的宋玠之笑道：“想必宋大人不会不欢迎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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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尉府重狱牢房能有犯人逃出来，这简直是天下最大的笑话！宋玠之虽觉得滑稽，但却心中透亮，礼数自然不缺，一副欢迎之至的模样任廷尉府狱卒将他那本就不大的屋子翻个底朝天。
卫府二人站在一旁作壁上观，直到来人将宋府搜查完毕，一直抱臂闲看的卫惊鸿才将脸转向右监大人，笑眯眯问：“连巴掌大的宋府都搜过了，只怕卫府也不曾漏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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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公事公办的话，有心人却能从其中品出复杂深意。
廷尉府众人行动从容迅速，搜完就走，卫惊鸿眼看着明亮火把消失在门外，似有庆幸：“果然还是来宋大人府上较好，前前后后捣腾一遭也不过半盏茶功夫。卫府那般大，也不知要折腾出多少麻烦来，倒是要劳累老管家了。”他说完就转身折回厅堂中，竟是一副要久待的模样。
宋玠之将大门拴上，回到屋子，冷笑着夺走喧宾夺主准备泡茶的卫惊鸿手上的茶壶，啪地放回桌面上：“卫小侯爷好演技，原来是算计到老夫头上，故意要将嫌疑往我这边栽么？”
“不是宋大人您自己要卫府送您一趟么？这其中又有在下什么罪过？”被平白冤枉，卫惊鸿很委屈。
“你没罪过？”宋玠之气得指尖发颤，恨不能掐着对方脖子怒骂，然而终究是担心隔墙有耳，压低嗓音恨恨道，“你没罪过，今晚宫里能丢人？”
“宫里丢人了吗？谁啊？”卫小侯爷十分惊讶，“适才廷尉府的人不是说逃走的是重狱犯人吗？”
廷尉府？这么大的事能随便声张？再说了，廷尉府丢人总比皇帝丢人好吧？
宋玠之咬牙遏制打架的冲动，反正要打他也只有挨揍的份，“廷尉府丢了犯人能闹到陛下那里去？朝廷办事效率再快也不能一顿饭的功夫就做到上报审批调人搜城！”
“那……也许是前几天丢了也说不定。”
“老夫整顿筵席的功夫都和李臧坐在一处，能不知道廷尉府有没有犯人逃跑？”眼前这人年纪轻轻却是实打实装傻充愣的好手，宋玠之气得只恨不能撕下这兔崽子的灿烂笑脸。
坐在一旁的卫城实在太困惑，忍不住插一句问道：“宋大人，莫非你和惊鸿都知道逃犯是谁？”
宋玠之连理会他的兴趣都没了，仰天长叹：“没想到老夫聪明一世，竟两次都栽在一个年轻后生手上！”
“宋大人言重了。”卫惊鸿笑容不变，“您先前说的比唱的好听，自然怪不得在下要和您一较高下。”
“惊鸿？”卫城眼看宋玠之一副如丧考妣的落魄样，不由疑窦丛丛。
“舅舅放心，宋大人这是高兴的。”卫惊鸿眸光幽深，挂着戏谑的笑意，“他不是说今晚要替我引开祸事么，现如今祸患消除，足见宋大人神通，宋大人怎能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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