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弦上说相思之卫惊鸿。 第七十回：连夜奔·较心计（中）
公主府外，在数十手提纱灯的婢女簇拥下，车驾在门口缓缓停住，嬷嬷刚将昌平公主扶下马车，就听到石板大道尽头传来嗒嗒连贯的马蹄声。
昌平公主一颗玲珑心当即明白发生了什么大事，也不进府，神色淡然地站在公主府的石狮前，等着来人勒马止步。
马上之人却是廷尉府的李臧以及众多黑衣狱卒，没料到昌平公主就等在门口，李臧等人立即下马行礼，行完礼起身就将皇帝的旨意宣读。
“也就是说，你们廷尉府丢了人急需搜城……”昌平公主神色晦暗不明，“而陛下同意你们来搜查公主府？”
李臧满脸堆笑：“公主恕罪，微臣也是公事公办。况且那逃犯乃是个极为危险的人物，微臣领着属下们一个府一个府地搜寻过来，也是为了确保贵人们的安危，又岂能置公主府而不顾？”
别看此人表面嬉皮笑脸，掌管天下刑狱的人自然缺不了那一副将百般酷刑运用得如鱼得水面不改色的阎王嘴脸。昌平公主深知这点，也明白这人轻易不能得罪，于是忍住心里被冒犯的不舒服，云淡风轻地侧身将他们让进府门：“李大人要办差，本公主自不会阻挠，大人请进。”
李臧笑着抱了抱拳：“多谢公主。”
派人分别把守了公主府各个门口，随即在管家带路之下，李臧带着一行人迅速进入府中。
廷尉府的狱官狱卒们虽然平日里惯常的手段是执刑审问，然而对这搜人的事虽不轻易出马却也游刃有余。将属下们分派成四路，李臧带着廷尉府的几个精干心腹等在公主府的正堂内。
昌平公主坐在一旁作陪，并不多话，只悠闲品着茶。
听着下属报来没搜到的消息，李臧垂眸放下手中一口没喝只做摆设的茶杯，扬起笑脸朝昌平公主道：“若微臣没记错，今日公主曾派府中下人将梨花树运送入宫？”
“不错，确有此事。”
“那，车马可已回府？”
昌平公主一个眼色，管家立即答道：“筵席结束前就已出宫，先公主车驾一步回的府。车马均停在后门院子里。”
李臧笑了笑：“看来微臣要亲自去看一看这运送梨花树的车和人是否有特殊之处了。”
昌平公主不动声色道：“李大人要搜，公主府自然乐意配合。”
————————————
茫茫夜色中，一轮明月高悬天边，漆黑的官道上有一抹微弱的光在不断闪烁。伴随着马车轱轳转动的声音，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挂在马身上的一盏马提灯，随着马的不断奔跑而摇晃着，似乎将灭未灭。
马车嗒嗒急速往前方驶去，坐在车前手持马鞭的人是一名黑衣青年，冷若冰霜的脸上毫无表情，右脸下方蜿蜒出一道疤痕。此人正是任萧。
车帘突然被人撩起，月色下，车内之人一袭红衣，如墨长发倾泻满肩，此时懒洋洋地打着哈欠捂着嘴含含糊糊地问：“萧，下一个地方什么时候到啊？我的骨头都快要被这破马车给震碎了。”
回手将帘子撂下，任萧头也不回地直视前方，道：“夜里风大，你先进里面睡一觉，到了我再叫你。”
萧扬书抗议地再次掀开车帘，愤愤道：“我在里头窝了那么久，难道还不许出来透透气？本公子一向身轻如燕，轻功在江湖中没几个人能算得上敌手，堂堂寒重楼老大，就算周叔不安排香车宝辇来接我，凭举世无双的轻功也能不日就到，何时竟沦落到坐马车这种既无美感又无效率的档次？”
任萧不为所动：“既然是公子所求，我们又怎能拒绝？”
“慕画意！慕画意！”萧扬书直接仰面倒在马车里，恨不能从这破马车里飞升出去。
正将宫里那人暗暗骂得狗血喷头，谁知车外的任萧却毫无预兆地拉缰勒马，马车带着一股往前的冲力，险些朝前掀翻，好不容易才在停在路边。然而饶是在如此千钧一发的情况下，原本躺在车里的萧扬书也能曲腰一折，一跃而起，稳稳立住。
屈膝半蹲，双手撑在两侧，只侧耳一听，萧扬书便知变故即将到来，“后面有追兵？”
外头的任萧沉默了会儿，缓缓道：“是。”
萧扬书略一沉吟，粲然一笑：“没想到啊，本公子这是被慕画意算计了？”
任萧继续沉默。
说话间追兵就到，感觉到隐隐有透亮的火光照过来，萧扬书掀起车帘弯腰走出去，一眼就看到正包围过来的手持火把的一众十三卫。
萧扬书瞬间就笑了：“二十六人，两队十三卫，就想近本公子的身？”
来人将马车围得密不透风，任萧放下马鞭，淡淡道：“卫小侯爷正是十三卫之一。”
萧扬书一点就透，装模作样地连声叹道：“慕画意那夫君城府未免也太过深沉，抓个人而已，费得着这么又是动武又是威胁么？就算他笃定要拿卫家那小少爷做要挟，也要慕画意恰巧就在马车上才行啊！”
任萧没答话，萧扬书凑过去将他推下马车，自己也跳下，将他拉到官道旁看热闹：“且大大方方地让他们搜，我们俩看热闹便是。”他懒洋洋地将下巴搁在任萧肩上，拉着任萧的手晃了晃，懒洋洋道：“算啦，我原谅你啦！这一回你帮她算计我我就当做不知道，下回可再也不许了。让他们折腾就是，本公子不奉陪，也不许你再奉陪了。”
好半晌，任萧才无声地回握他的手，却是默认地答应了。
——————————
将运送梨花树的马车前前后后仔仔细细查看遍了，没有发现任何疑点，李臧正准备带人撤回正堂，恰好率领第四路人马搜查的左监大人回报，也是一无所获。
“不过……有一处院落还没搜过。”左监大人迟疑着说。
李臧极快地瞥了昌平公主一眼，问：“何处？”
左监大人答：“正是小世子的合馨院。”
管家面露为难之色：“小公子早就睡下，若是被吵醒，只怕又要哭闹不休了。”
这里毕竟是公主府，不是他一人独大的廷尉府，李臧行事顾虑昌平公主的态度，并未直接下令，而是请示昌平公主道：“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这么一个大套抛过来，昌平公主再不愿也不能不应，遂含笑道：“李大人奉的是陛下旨意，此事自然由你做主。”
李臧摸摸下巴笑得开了花：“既然是微臣做主，那么微臣的意思是——搜！”
一声令下，狱卒们蜂拥涌入合馨院，将整个院子包围住。李臧一马当先，带着左监大人穿过庭院，朝东厢房主卧而去。
房中透出模糊灯光，李臧与左监大人对视一眼，又看了眼也是一脸意外的管家，当下便伸手推开厚重大门。
昌平公主面露一丝犹豫，但终究按捺住，维持平静。
门开，一行人冲入房中。管家扶着昌平公主跟在众人后跨入曹璟卧室。
谁知还未绕过屏风，就听得屏风后爆发出“哇”的一声大哭。这哭声着实惨烈至极，直冲云霄一般窜入昌平公主耳中，令她心中一寒，也顾不上礼仪连忙提着裙摆急忙绕过屏风。
廷尉府的人立即让出一条道来，昌平公主进到内室，只见李臧一张老脸上满是尴尬，而她儿子曹璟，众目睽睽之下，小裤子脱到脚踝，面前摆着个夜壶，然而也许是被吓到，温热的液体如失禁一般淌了满地。小娃娃本嚎啕哭着抹泪，似是感觉到母亲的存在，他张开朦胧泪眼，脚下迈步就要朝昌平公主走去，没料到裤子还没捞起来，被这一绊，整个人摔倒在水洼里。
这下，曹璟哭得更凶了。
嬷嬷们赶紧冲上去，手忙脚乱地将他抱起来，搂在怀里迭声安抚。
婢女们立即出去准备沐浴的热水，嬷嬷将曹璟抱回床边，又将夜壶端过来，一声一声地哄着：“小公子嘘嘘，嘘嘘完就可以洗澡玩水了。”
曹璟委屈地抽抽噎噎：“我……我嘘嘘不出来。”
饶是李臧一向脸皮厚，此时也不由得讪红了脸色，要是襄南侯世子当真被他吓得小便不出来，不说皇帝还不定怎么惩治他，光昌平公主这边就不能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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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公主一颗玲珑心当即明白发生了什么大事，也不进府，神色淡然地站在公主府的石狮前，等着来人勒马止步。
马上之人却是廷尉府的李臧以及众多黑衣狱卒，没料到昌平公主就等在门口，李臧等人立即下马行礼，行完礼起身就将皇帝的旨意宣读。
“也就是说，你们廷尉府丢了人急需搜城……”昌平公主神色晦暗不明，“而陛下同意你们来搜查公主府？”
李臧满脸堆笑：“公主恕罪，微臣也是公事公办。况且那逃犯乃是个极为危险的人物，微臣领着属下们一个府一个府地搜寻过来，也是为了确保贵人们的安危，又岂能置公主府而不顾？”
别看此人表面嬉皮笑脸，掌管天下刑狱的人自然缺不了那一副将百般酷刑运用得如鱼得水面不改色的阎王嘴脸。昌平公主深知这点，也明白这人轻易不能得罪，于是忍住心里被冒犯的不舒服，云淡风轻地侧身将他们让进府门：“李大人要办差，本公主自不会阻挠，大人请进。”
李臧笑着抱了抱拳：“多谢公主。”
派人分别把守了公主府各个门口，随即在管家带路之下，李臧带着一行人迅速进入府中。
廷尉府的狱官狱卒们虽然平日里惯常的手段是执刑审问，然而对这搜人的事虽不轻易出马却也游刃有余。将属下们分派成四路，李臧带着廷尉府的几个精干心腹等在公主府的正堂内。
昌平公主坐在一旁作陪，并不多话，只悠闲品着茶。
听着下属报来没搜到的消息，李臧垂眸放下手中一口没喝只做摆设的茶杯，扬起笑脸朝昌平公主道：“若微臣没记错，今日公主曾派府中下人将梨花树运送入宫？”
“不错，确有此事。”
“那，车马可已回府？”
昌平公主一个眼色，管家立即答道：“筵席结束前就已出宫，先公主车驾一步回的府。车马均停在后门院子里。”
李臧笑了笑：“看来微臣要亲自去看一看这运送梨花树的车和人是否有特殊之处了。”
昌平公主不动声色道：“李大人要搜，公主府自然乐意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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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夜色中，一轮明月高悬天边，漆黑的官道上有一抹微弱的光在不断闪烁。伴随着马车轱轳转动的声音，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挂在马身上的一盏马提灯，随着马的不断奔跑而摇晃着，似乎将灭未灭。
马车嗒嗒急速往前方驶去，坐在车前手持马鞭的人是一名黑衣青年，冷若冰霜的脸上毫无表情，右脸下方蜿蜒出一道疤痕。此人正是任萧。
车帘突然被人撩起，月色下，车内之人一袭红衣，如墨长发倾泻满肩，此时懒洋洋地打着哈欠捂着嘴含含糊糊地问：“萧，下一个地方什么时候到啊？我的骨头都快要被这破马车给震碎了。”
回手将帘子撂下，任萧头也不回地直视前方，道：“夜里风大，你先进里面睡一觉，到了我再叫你。”
萧扬书抗议地再次掀开车帘，愤愤道：“我在里头窝了那么久，难道还不许出来透透气？本公子一向身轻如燕，轻功在江湖中没几个人能算得上敌手，堂堂寒重楼老大，就算周叔不安排香车宝辇来接我，凭举世无双的轻功也能不日就到，何时竟沦落到坐马车这种既无美感又无效率的档次？”
任萧不为所动：“既然是公子所求，我们又怎能拒绝？”
“慕画意！慕画意！”萧扬书直接仰面倒在马车里，恨不能从这破马车里飞升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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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膝半蹲，双手撑在两侧，只侧耳一听，萧扬书便知变故即将到来，“后面有追兵？”
外头的任萧沉默了会儿，缓缓道：“是。”
萧扬书略一沉吟，粲然一笑：“没想到啊，本公子这是被慕画意算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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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追兵就到，感觉到隐隐有透亮的火光照过来，萧扬书掀起车帘弯腰走出去，一眼就看到正包围过来的手持火把的一众十三卫。
萧扬书瞬间就笑了：“二十六人，两队十三卫，就想近本公子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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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扬书一点就透，装模作样地连声叹道：“慕画意那夫君城府未免也太过深沉，抓个人而已，费得着这么又是动武又是威胁么？就算他笃定要拿卫家那小少爷做要挟，也要慕画意恰巧就在马车上才行啊！”
任萧没答话，萧扬书凑过去将他推下马车，自己也跳下，将他拉到官道旁看热闹：“且大大方方地让他们搜，我们俩看热闹便是。”他懒洋洋地将下巴搁在任萧肩上，拉着任萧的手晃了晃，懒洋洋道：“算啦，我原谅你啦！这一回你帮她算计我我就当做不知道，下回可再也不许了。让他们折腾就是，本公子不奉陪，也不许你再奉陪了。”
好半晌，任萧才无声地回握他的手，却是默认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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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运送梨花树的马车前前后后仔仔细细查看遍了，没有发现任何疑点，李臧正准备带人撤回正堂，恰好率领第四路人马搜查的左监大人回报，也是一无所获。
“不过……有一处院落还没搜过。”左监大人迟疑着说。
李臧极快地瞥了昌平公主一眼，问：“何处？”
左监大人答：“正是小世子的合馨院。”
管家面露为难之色：“小公子早就睡下，若是被吵醒，只怕又要哭闹不休了。”
这里毕竟是公主府，不是他一人独大的廷尉府，李臧行事顾虑昌平公主的态度，并未直接下令，而是请示昌平公主道：“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这么一个大套抛过来，昌平公主再不愿也不能不应，遂含笑道：“李大人奉的是陛下旨意，此事自然由你做主。”
李臧摸摸下巴笑得开了花：“既然是微臣做主，那么微臣的意思是——搜！”
一声令下，狱卒们蜂拥涌入合馨院，将整个院子包围住。李臧一马当先，带着左监大人穿过庭院，朝东厢房主卧而去。
房中透出模糊灯光，李臧与左监大人对视一眼，又看了眼也是一脸意外的管家，当下便伸手推开厚重大门。
昌平公主面露一丝犹豫，但终究按捺住，维持平静。
门开，一行人冲入房中。管家扶着昌平公主跟在众人后跨入曹璟卧室。
谁知还未绕过屏风，就听得屏风后爆发出“哇”的一声大哭。这哭声着实惨烈至极，直冲云霄一般窜入昌平公主耳中，令她心中一寒，也顾不上礼仪连忙提着裙摆急忙绕过屏风。
廷尉府的人立即让出一条道来，昌平公主进到内室，只见李臧一张老脸上满是尴尬，而她儿子曹璟，众目睽睽之下，小裤子脱到脚踝，面前摆着个夜壶，然而也许是被吓到，温热的液体如失禁一般淌了满地。小娃娃本嚎啕哭着抹泪，似是感觉到母亲的存在，他张开朦胧泪眼，脚下迈步就要朝昌平公主走去，没料到裤子还没捞起来，被这一绊，整个人摔倒在水洼里。
这下，曹璟哭得更凶了。
嬷嬷们赶紧冲上去，手忙脚乱地将他抱起来，搂在怀里迭声安抚。
婢女们立即出去准备沐浴的热水，嬷嬷将曹璟抱回床边，又将夜壶端过来，一声一声地哄着：“小公子嘘嘘，嘘嘘完就可以洗澡玩水了。”
曹璟委屈地抽抽噎噎：“我……我嘘嘘不出来。”
饶是李臧一向脸皮厚，此时也不由得讪红了脸色，要是襄南侯世子当真被他吓得小便不出来，不说皇帝还不定怎么惩治他，光昌平公主这边就不能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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