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弦上说相思之卫惊鸿。 第六十五回：紫宸殿·会无期（二）
画意没有再动，静静缩在他安稳的怀里，想要取笑他果然长高了连在她头顶说话这种高难度动作也能毫不费工夫，可是出口的却是低低的啜泣声……
“我怕……”她哽咽着，滚烫的泪水渗进他的衣襟，“卫惊鸿，我怕……”
卫惊鸿无声地将她抱得紧些。
她嘶哑的嗓音中像是沉淀着无比沉重的情绪：“舅舅和外婆死时我很伤心，却一点都不怕……可爹爹却不一样，他是父亲，是生我养我的人。只要他和娘亲还在，我就知道慕相府永远是我的家，不管我受了多大的委屈，他们都能包容我、安慰我。”
每次看到躺在病榻上时日无多的慕方修，她总会止不住地心酸难过。轻轻已经生死未卜，一旦慕方修离去，偌大的相国府她只剩下萱颜长公主这一个亲人。然而母亲也老了，总有一日也会离开，到时，繁盛的相国府终究会空无一人，成为一片被遗弃的废墟。那么，这个世上她还有谁可以依靠？
再没有人逢年过节时与她携手共度，再没有人在她归府时顶着寒风站在门口迎接，再也没有人过年时拿一盆茶花当做压岁钱，再也没有人手持梳篦为她绾发，感叹着说“我的女儿美貌胜过全天下女子”……
她怕命运的大风大浪，更怕亲人一个一个离开而她连挽留的余地都没有。
她有这么多的担心害怕，可茫然四顾之际却发现周遭竟无一个可以倾诉心声的人。于是在这样繁花似锦的皇宫之内，只有她一人犹如丧家之犬，在没有人看到的角落里惶惶不可终日。
初见时，她乐观活泼不拘一格，重逢时，她虽心事重重可依旧开朗跳脱，这一回忐忑成这般情状，除却恋家的心绪作祟，怕更是被命运无常给打击怕了。面对她这难得的软弱，卫惊鸿没有轻视更无不屑，有的只是发自心底里的柔软与怜惜。
有些时候连他自己都很难想明白，他自小就熟读兵书，立志要纵横沙场驱逐匈奴，就连这一回亲临战场也丝毫不露怯意，砍杀的人头数都数不过来……明明对己待人都心肠硬得很，可偏偏只有在这人面前时会随她高兴一起高兴，随她痛苦一并痛苦。可见自己果然陷得深，且陷得心甘情愿。
画意在他怀中闭上眼，抑制住不断往外渗出的泪水，强作平静续道：“你说要我护得相府安危，我又怎会不懂……可为什么不论我做什么，就是有那些人不愿我好过恨不能让我家破人亡呢？”
如今的形势就算她不关注朝政也能明晓几分。慕方修一倒，相国府这一脉是真正地坍塌了，而萱颜长公主那边自她逃出胥云宫后就接连被薄沐打压，母亲也渐渐倦怠，对权势消了欲望，慕方修一去，只怕说不准哪一日就会被人欺上头去。双亲虽然一向不和，可到底也是一体，不能否认萱颜长公主近年来多承慕方修庇护。然而日渐得势的昌平公主却不一样，她有一个传承家业的儿子，曹璟袭驸马侯位，家底已是一目了然。两相权衡之下，眼睛明亮的朝臣们自然清楚该投奔哪个。
至于昌平公主看她不顺眼已不是新鲜事，从陆依依到后宫其他妃嫔，半数都是由她进献入宫，亲弟弟即是皇帝，亲母主掌后宫，要对付一个破落的相府绰绰有余……她一个被废掉的皇后又能怎样护住自己渐渐老去的母亲呢？卫惊鸿了解得太清楚，所以才会在她现身于紫宸殿时朝全妃发脾气。如今卫氏和公主府皆风头正盛，若是她与卫氏做出一副亲密姿态，岂不是更招昌平公主嫉恨？而卫家两个虽然驰骋战场，可毕竟顾不得后宫，全妃孤身带着大皇子主事紫宸殿，昌平公主虽撼动不了卫氏，要想寻个罪名打压还不简单？可若相国府与卫氏联手，不说萱颜长公主没兴趣，只看薄沐那边就知绝无活路。外戚与外戚……不是找死是什么？
一切的一切，仿佛预兆了已经注定好的结局，相国府必然衰败，昌平公主必然凌驾于其上。她日思夜想不间断地想要找出解决的办法，可到最后能做的不过是看透这是个死局。
轻拍了拍她的发顶，卫惊鸿劝慰道：“你莫要多想。慕相爷和萱颜公主是何等人，他们经历的人生变故哪里是我们这些小辈能想象的，权场浮尘这么些年，又怎会不想好全身而退的法子？你若是钻着牛角尖不放，指不定等到那一日才会嘲笑自己是瞎操心。”
画意从他怀中抬起脸，擦了擦眼睛，苦涩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我现在才算真正明白权势这个东西算什么。”
“话说，昌平公主这么恨你作什么？”卫惊鸿问。
“她不仅厌恶我，更厌恶我母亲。你不知道，我娘亲和先皇……唉，不说了，又是一笔扯不清的账。”画意拿出帕子沾了些茶水敷了敷眼，酸痛的双眸顿时清凉不少。
“总之呢，在她幼时，她与当今太后及薄沐在冷宫住了好些年，还有一个妹妹被先皇奉给匈奴和亲。而与此同时我却享受着公主的待遇，小小年纪便拥有万人之上的尊荣，薄沐能当太子还跟与我结亲脱不了干系。你说，她能不视我为眼中钉么？”
卫惊鸿似是了解，想了想才感叹道：“争宠来争宠去真没意思，还是打仗有趣多了。”
虽说要留下来讹一顿饭，但到底画意也不好待那么长时间。卫惊鸿送她出殿，直到走下白玉石阶，他突然开口道：“上回我要你和我一起走，你说你要留下找镇命石，等扶苏宫的消息。现在，这两件事解决了么？”
画意呼吸当即一窒，别开脸，看着残雪未消的地面一言不语。
卫惊鸿缓缓牵住她的手，由指尖慢慢往上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一字字无比清晰地问：“那现在我再问一次，你可会答应？”
画意沉默一会，强颜一笑，问：“走？走哪里去？”
“等到二月，我们定会与匈奴开战，过不了几天，大军又要开拔，你愿不愿意和我离开京城……去边关、去大漠草原？”
画意诧然抬头：“二月？二月乃是早春，草原冰雪未融，地形和天气变化莫测，薄沐不会同意派兵的。”
卫惊鸿一笑，“我就是知道。你只管回答你愿不愿。”
画意沉默着，卫惊鸿握紧她纤瘦白皙的手腕，垂眸认真道：“你不要再待在薄都了，这里汇聚天下繁华，可你待在这儿除了短命，我再想不出别的下场。”
他撩起她被风吹乱的一丝发，别到她耳后，缓缓道：“你思虑重，如果不开心，再长的寿命也会被折腾掉。我就想让你开开心心活下去。”
画意看了眼四周，从他手中抽出手腕，淡淡道：“再说罢。”话毕，转身朝来时的软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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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是不是老了，翻了前几章看了看，结果完全没印象了，这才多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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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看到躺在病榻上时日无多的慕方修，她总会止不住地心酸难过。轻轻已经生死未卜，一旦慕方修离去，偌大的相国府她只剩下萱颜长公主这一个亲人。然而母亲也老了，总有一日也会离开，到时，繁盛的相国府终究会空无一人，成为一片被遗弃的废墟。那么，这个世上她还有谁可以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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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怕命运的大风大浪，更怕亲人一个一个离开而她连挽留的余地都没有。
她有这么多的担心害怕，可茫然四顾之际却发现周遭竟无一个可以倾诉心声的人。于是在这样繁花似锦的皇宫之内，只有她一人犹如丧家之犬，在没有人看到的角落里惶惶不可终日。
初见时，她乐观活泼不拘一格，重逢时，她虽心事重重可依旧开朗跳脱，这一回忐忑成这般情状，除却恋家的心绪作祟，怕更是被命运无常给打击怕了。面对她这难得的软弱，卫惊鸿没有轻视更无不屑，有的只是发自心底里的柔软与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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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意在他怀中闭上眼，抑制住不断往外渗出的泪水，强作平静续道：“你说要我护得相府安危，我又怎会不懂……可为什么不论我做什么，就是有那些人不愿我好过恨不能让我家破人亡呢？”
如今的形势就算她不关注朝政也能明晓几分。慕方修一倒，相国府这一脉是真正地坍塌了，而萱颜长公主那边自她逃出胥云宫后就接连被薄沐打压，母亲也渐渐倦怠，对权势消了欲望，慕方修一去，只怕说不准哪一日就会被人欺上头去。双亲虽然一向不和，可到底也是一体，不能否认萱颜长公主近年来多承慕方修庇护。然而日渐得势的昌平公主却不一样，她有一个传承家业的儿子，曹璟袭驸马侯位，家底已是一目了然。两相权衡之下，眼睛明亮的朝臣们自然清楚该投奔哪个。
至于昌平公主看她不顺眼已不是新鲜事，从陆依依到后宫其他妃嫔，半数都是由她进献入宫，亲弟弟即是皇帝，亲母主掌后宫，要对付一个破落的相府绰绰有余……她一个被废掉的皇后又能怎样护住自己渐渐老去的母亲呢？卫惊鸿了解得太清楚，所以才会在她现身于紫宸殿时朝全妃发脾气。如今卫氏和公主府皆风头正盛，若是她与卫氏做出一副亲密姿态，岂不是更招昌平公主嫉恨？而卫家两个虽然驰骋战场，可毕竟顾不得后宫，全妃孤身带着大皇子主事紫宸殿，昌平公主虽撼动不了卫氏，要想寻个罪名打压还不简单？可若相国府与卫氏联手，不说萱颜长公主没兴趣，只看薄沐那边就知绝无活路。外戚与外戚……不是找死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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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意沉默一会，强颜一笑，问：“走？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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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意诧然抬头：“二月？二月乃是早春，草原冰雪未融，地形和天气变化莫测，薄沐不会同意派兵的。”
卫惊鸿一笑，“我就是知道。你只管回答你愿不愿。”
画意沉默着，卫惊鸿握紧她纤瘦白皙的手腕，垂眸认真道：“你不要再待在薄都了，这里汇聚天下繁华，可你待在这儿除了短命，我再想不出别的下场。”
他撩起她被风吹乱的一丝发，别到她耳后，缓缓道：“你思虑重，如果不开心，再长的寿命也会被折腾掉。我就想让你开开心心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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