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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弦上说相思之卫惊鸿。 第五十二回:花易谢·奈何嗟(上)

    画意敢带着萧扬书光明正大地在宫中行走,只因从未想过能将他们的踪迹一直成功隐瞒到底。所以被昌平公主看见后,她倒也不惊慌,干脆寻了个和薄沐一起用膳的机会将这件事坦白。

    彼时薄沐正拿着瓷勺喝汤,闻言,白皙的手将瓷白的勺子搁下,垂眸想了想:“萧扬书?莫不是和江湖上的寒重楼楼主重名?”

    画意一向就不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训放在心上,此时扒完一口饭,摆出张笑脸:“不是重名,就是他,扬书公子。没想到你身处朝堂,对江湖之事了解得却不少。”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画意睁眼装瞎子。薄沐若非对江湖之事了若指掌,当初又哪来的本事将暗哨安插进防守严密的扶苏宫?

    薄沐亲自端着小碗替她舀汤,神色淡然:“寒重楼大名鼎鼎,天下人没有不知的道理。想当初,他的先祖还曾与朝堂有过恩怨,朕记得,寒重楼的第二任楼主萧言邈,还曾抢了前朝某皇帝的妃子,是不是?”

    画意额角滴下一滴冷汗:“确实是这样没错……不过,萧扬书没有他老祖宗的这种毛病。你放心,他不喜欢女人的……”

    薄沐瞥她一眼。

    “啊,你不必害怕,他也不喜欢男人。”画意赶紧补了句。

    薄沐将盛满汤的白瓷碗递给她,顺带抬眼望了望一直伺立在她身后的闻达:“莫非他喜欢的是闻达这种?”

    画意一口饭差点喷出来,连忙拿手捂住嘴,匆匆端起汤灌了大口,这才缓过气来:“咳咳,我只是说得比较直接,你不必展开这么丰富的联想……他不喜欢寻常女人,只喜欢别具特色的女人。萧扬书非青楼女子不爱,并且从来只睡花魁,因此除非后宫的嫔妃都到青楼挂牌勾引他,不然他不会染指任何一个的。所以,不管是我还是你,呃,还有闻达,都可以放心、放心!”

    上帝啊,为什么他们要在吃饭这么庄严的时刻讨论这么重口味的话题?

    画意一口气将汤喝完,由薄沐又给她盛了一碗,她支着脑袋看他一勺勺舀着汤,白皙的手指上套着一枚精致的玉扳指,在灯光下温润流光。

    “上次你说,太医皆称临影的情况非镇命石不能救,我这几日翻旧书查了查,据说那镇命石只在东海缥缈岛上才有。虽然孤岛的位置飘忽难寻,但我想还是要去找一找的。”

    薄沐持勺的手顿了顿,随即放下瓷勺,将未盛满的半碗汤推过去:“此事你就不必再想了,朕已派远魈去寻,早三个月就出发往东海去了。”

    难怪回宫之后一直不见贴身保护他的远魈,原来是受命离宫了。画意小口小口地喝汤,抬起漆黑的眼眸望着他:“谢谢你。”

    薄沐拿起白色丝帕擦了擦唇角,淡淡道:“是他自己坚持要去的,与我无关。”

    怎么会与他无关?画意知道他其实是不喜欢自己与他生分的模样,所以也就笑了笑,不再道谢。

    吃完饭,要了清水漱了口,画意与薄沐对坐喝完了一杯清茶,见气氛舒缓得正好,才踌躇着开口道:“实际上,我今日还有一件事想和你说。”

    “何事?”

    “是关于袁文成将军,”画意说着,一边小心观察他的脸色:“我想和他见一见,有些事想要问他。当然,如果你不放心,你完全可以旁观,毕竟,我还要用到你的名义。”

    此时手中未拿折扇,所以薄沐只是一脸思索地轻声扣了扣桌面,道:“袁文成此次未随军出征。”

    “我知道。”

    “所以你什么时候想见与他见面,叫闻达替你传他入宫便是。”

    经过闻达这一关,哪有不惊动你的道理?画意心中了悟。这就是薄沐,似乎天生就对旁人没有好奇心,不会问你的目的和企图,然而却习惯将天下脉络掌控手中。

    薄沐看着她:“袁文成向来对外戚一族避之不及,你如何说服他回答你想要的东西?”

    画意眨了眨眼睛,说:“谁说与他见面的是慕画意?”她得意地卖了个关子,“与他见面的将是另一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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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夜殿虽不及凤仪宫富丽雍容,然而画意住在这儿的待遇比之当年在凤仪宫中却几乎相差无几。吃穿用度各个方面,画意以前深切享受过皇后的福利,自然分辨得出如今一切都是按皇后的标准置办。

    吃食之类倒还好,画意对这些也不甚在意,只便宜了好吃懒做的萧扬书。相比令她高兴的是,专属于皇后的每月可回娘家一趟的惯例并没有被薄沐夺回。

    萱颜长公主已没有前几年那么争强好胜爱露锋芒,如今泰半时间都是守在相府,将精力花费在她的几个爱好上,比如种茶花,比如看皮影戏,比如……蓄养男宠。

    前两个爱好倒还好,既能锻炼自己的动手能力还能丰富精神世界,可最后一个,画意着实理解不了。

    你看,好好吃一顿饭,她这边老老实实吃得津津有味,可萱颜公主那边呢,又是盛饭夹菜又是试吃盛汤,还少不了帮忙捶腿揉肩的。好吧,她也不是受不了这仗势,只是……能不能将人换成婢女?有这些一脸媚气的男人围着餐桌,她的胃口实在好不到哪儿去。

    画意极力向对面释放自己不满的气场,没成想却被完完全全地忽略了,她不由气闷地将筷子重重一放:“娘!”

    萱颜长公主淡淡抛一个眼神给她:“怎么了?”

    见她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画意溜到嘴边的话不得不重新咽回去:“没什么。”

    好不容易将一顿饭吃完,画意观察萱颜公主的表情,见她没有摆上戏台唱皮影戏的打算,不由松了口气。

    谁知萱颜公主却向她招招手:“来,陪娘亲去看看皮影做得如何了。”

    她还能做什么呢?当然是无精打采地起身。

    相府特地空出一个院子,聘请专业的手工师傅,依循萱颜长公主的要求制作各式各样的人物皮影,以满足萱颜公主对皮影汹涌澎湃蓬勃茁壮的兴趣。画意与萱颜公主一顿饭吃得过久,她们到时,那些师傅连同小厮已经用过午饭再次开工了。

    面对着眼前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萱颜长公主似乎尤为满意。画意却颇有触动,从相府嫁到东宫,后来又入主凤仪宫,她自然深深明白权势所蕴含的意义。她享受过太子妃的殊荣,也体验过身为天下之母无以匹敌的尊贵,前前后后伺候她的人加起来多不胜数,可那些毕竟均有先例,所以她即便再不习惯,也渐渐学着去适应。

    然而眼下,她看着眼前这些又是磨皮又是雕刻又是上色的手工师傅们,第一次这么深切地感受到“集众人之力,侍奉一人”的震撼。

    萱颜公主携着她的手领她一一走过去,指点给她看,最后停在几个摆放一旁晾干的成品前,道:“这一次娘亲想要演出的是一个前朝的故事,说的是某一个皇帝因思念死去的爱妃而梦入阴司。因九五之尊的衣饰尤为复杂,所以制作起来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画意指了指还在制作中的皮影,问:“那些又是用来作什么的?”

    萱颜公主随她的视线看过去,答:“娘亲近来想了几个故事,打算做成皮影戏,所以先让他们做着,如果可行,自己演给自己看也未尝不是一件趣事。”

    画意于是不再继续问下去。

    萱颜长公主却像是有话要说,俯身拾起一张已经制作完成的皮影,十指轻轻操控着那五根竹棍,头也没回地问:“意儿,你可知为何那些话本传奇中,自古皇帝思念的从来不是他的皇后,而是史载中无名无姓空有一个封号的妃子么?”

    画意很坦白:“可能因为有爱吧。”

    “是啊,因为有爱。”萱颜长公主低低叹了口气,“娘亲现在倒有些后悔当初让你当皇后了。”

    画意愕然。

    “自你出生,娘亲寄托在你身上的心愿便是期望你有朝一日能荣登后位,和皇帝一起坐拥天下繁华。这么些年,我动用血缘和人脉,不管是施恩还是施威,皆面面俱到毫无漏洞,终于稳妥地将皇后凤冠戴到你头上。为了不让你未来的夫君忌惮你轻视你,我甚至抛开先皇嫡长子,反而让你与不受宠的薄沐定亲,将他母亲摆到先皇眼前,以期他能感念你的恩惠,日后能如我一般将你当做宝贝疼爱。可……”

    “可我历经了阴谋算计,却忘了小小年纪的少年也能昧着心装作喜爱一个人,更忘了白首不相离不过是寻常人的念想罢了。”萱颜长公主将手中皮影放下,“何况,薄沐还是个养不熟的小狼崽子。”

    “娘亲……”画意心头涌上千般情绪。萱颜长公主已经老了,尽管满头黑发依旧如墨如绸,尽管妆容依旧精致皮肤依旧光滑如昔,可她避不开这漫漫时光对她一颗心的磨砺。先皇驾崩,对她而言仿佛是致命打击。若在从前,她只会打心底里轻视薄沐,高高在上地摆着恩人的姿态,并且始终不变地相信画意嫁给薄沐乃是他高攀,女儿要压制整个后宫的女人也不过小菜一碟。可现在,她似乎终于明白,感情不能强求,一个皇后永远不能夺走属于帝皇的光辉,一个即将老去的人更无法打败一个年轻的帝王。

    萱颜长公主笑着摸了摸画意的脸:“如果可以,跟薄沐生个孩子罢。”

    “啊?”画意瞪大眼睛。莫非刚刚都只是她的错觉?

    她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全妃已经有了皇长子,难道您要我再生一个和他儿子抢皇位?”

    萱颜长公主哭笑不得:“谁要你生皇子了?我希望你能生个女儿。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似海深宫,有她伴着你,就不会觉得委屈了。”

    “娘亲,”画意握住她的手,眼睛一眨不眨,“您误会了。您的女儿不会让自己受委屈,我不是会拿鸡蛋硬碰石头的那种人。抢不过的话,我决不会让自己头破血流,大不了,另觅他处自得其乐也就罢了。天下再大,皆是皇土;天下再小,也有容身之处。让孩子在父母没有爱的条件下出生,才是大错特错。”

    萱颜长公主的手颤了颤。

    最近写《薄》没灵感,所以左左改去写唐策和琛儿的故事了。写了不到两万字,写给自己看,嘿嘿。不过左左还是要吼一句:啊啊,唐策真是天下第一好男人啊!!!我爱shi你了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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