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弦上说相思之卫惊鸿。 第七回：争论事·兰隐王（下）
然而画意却是想错了。那轿中的人并未下来，甚至连那厚重的轿帘也没能在风的作用下掀起半分。
方清启上前躬身问候，将场上的事一一道来，如是禀告。
轿中一点声息也未传出，恍似其中并未坐人，只是一顶空轿而已。
但那些侍卫们小心保护的姿态并不做假，在场飞虹书院的夫子以及学生们脸上谨慎的表情那么真实，可见那位大名鼎鼎的人当真是坐在里面。
像是怕惊动了轿中之人一般，方清启说话声不高不低，传到这边已经听不清晰。画意正要向卫惊鸿询问什么，然对方将手指放到唇边轻轻比了声“嘘”，她的话只能咽下去。
见她无聊，卫惊鸿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笑了一笑。
画意想要用力挣，却挣不脱，再次被他比了声“嘘”，又见场上所有人都在关注那边动静，只能闷闷不乐地将全神贯注在听觉上。
习武之后她的耳力好了许多，只要静下心神，远处的轻微动静也能听清，此时听见轿帘一尺之外立着的方清启已将事情禀报完，那轿中的人并未就此回应，过了很久，就在画意怀疑自己所谓的内力是不是恰好罢工了时，轿帘后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像是刀片在砂纸上一次次刮过般刺耳难听，不过因为说得很是费力，保不准下一口气就接不上了，很有些低沉阴冷的味道。
“惊鸿、何在？”四个字，却费了说话人好大一口气。
卫惊鸿上前，走出人群，“王爷。”
又过了很久，轿帘后的人才费力道：“看看那头鹿，告诉本王，二人间，谁射的是第一箭……谁是第二箭。”
“是。”卫惊鸿领命，蹲下身，将那头死鹿查看一番。随即起身向轿中人请示道：“在告诉王爷结果之前，惊鸿有话须问一问刘诜主仆二人。”
“允。”
虽口说是要问主仆二人，卫惊鸿却直接走到刘诜的书童裂儿面前，在他身边打量了半圈，方缓缓开口问：“你来告诉王爷，这鹿到底是由刘诜还是苏肴射得的？”
裂儿跟在刘诜身边向来嚣张跋扈惯了，被卫惊鸿来回看了一遭已是后背冒了冷汗，关键时刻却被自家主人恶狠狠横了一眼，只能抖着声音道：“禀王爷，这头鹿由我家公子射得……那苏肴、苏肴不服气，愣是勾结书童小冉欲抢我家公子……的成绩。”
卫惊鸿闻言一笑，朝那轿帘望了一眼，又回头问裂儿：“你可知狩猎时第一箭与第二箭的区别？”
“奴、奴才不知。”
卫惊鸿凑近他，低着嗓音幽幽道：“第一箭么，那鹿尚是活物，自然鲜血迸溅；待到第二箭射来，死物又哪里能流出什么血？”
裂儿已紧张得什么都听不懂，直觉卫惊鸿说的不是什么对自己有利的事，额上的汗齐齐下来。
说到此处，卫惊鸿直起身，闲闲抱胸道：“所谓眼见为实，且凭我说你定然是不懂的。”支着下巴打量裂儿道：“不如……将你放到百步之外，本公子姑且亲自上场，射你两箭，看看第一箭与第二箭的区别，想必你也能知道究竟是刘诜的箭先将鹿射到，还是苏肴的……”
他的话尚未说完，裂儿已然一头砸在地上，重重磕着：“奴才、奴才说实话！奴才说实话！王爷饶命！是苏公子先射到的鹿！都是苏公子！”说到后来已带了哭腔。
全场顿时喧哗。
刘诜恨极这狗奴才，一脚便要踹过去，恰逢卫惊鸿躬身将裂儿扶起来，不动声色地躲过了，念及是在隐王眼皮下，只得作罢。
卫惊鸿又走到苏肴的书童小冉面前，问：“光听裂儿的一面之词，不知情者只道是本公子勾结刘家书童一齐陷害刘诜，小冉，你来说说，狩猎时的情况具体如何？”
知自家公子已安然度过这场危机，小冉转了转眼珠，似在回忆当时场景，随即脆生生答：“回禀王爷和卫公子，开赛后，我随公子入了树林，沿着东南方向走了四里，一路得了不少猎物，约三刻钟后，入得一片杉树丛，听见窸窣声，隐约可见是一头花鹿，公子撘箭射中花鹿右后腿。公子提着猎物准备上马时，谁想刘公子竟从背后放冷箭偷袭，公子急忙之下不得已以鹿去挡，刘公子一箭未中，又射了数箭。后来便说这鹿是我家公子从他那儿抢去的了。”说罢，小冉撇撇嘴，不屑地瞪了眼刘诜。
闻言沉吟片刻，卫惊鸿随手招来一侍卫，“既如此，想必那杉树下还有血迹和箭矢，小冉，你领着他去事发地点查看，若是证明你说的悉数属实，你家公子便确然是被诬蔑了。”
这还不够么？小冉瞪了瞪眼，似要对卫惊鸿说什么，但念及苏肴的清白，只能随着那侍卫上马。
“众位请稍等片刻。”卫惊鸿对就要开始议论的在场众人安抚道。
过了半晌，那侍卫和小冉回来，果然拾了不少箭羽，箭头上刻得赫然是“刘”的字样。同时侍卫也证明在一棵杉树下的确有一片鹿血痕迹。
事情到此结果显而易见，刘诜顿时煞白了脸，然而并不甘心，“王爷，这皆是苏肴勾结卫惊鸿陷害于我，王爷明鉴！”
卫惊鸿笑得亲切，“本公子陷害你？”
想到卫惊鸿背后的势力，刘诜颤了一颤，但仍不愿就此放弃，眼神向看台上飘去。
裁判官中有人正要站出来说话，却被兰隐王突然出口的话给吓住。
只听隔着那厚厚几重轿帘，嘶哑的声音缓缓道：“江州地小盛不住大佛，刘公子若是不想在这儿待，北去便是，这么胡闹、又有什么意思呢？”
脸上血色褪尽，刘诜“啪”地跪下，颤巍巍朝轿帘后求道：“王爷息怒，学生下回再也不敢了！此次是学生心胸狭隘，嫉贤妒能，请王爷处置，只求王爷莫要将学生遣送回薄都！”又一磕再磕，“王爷息怒！”
“拖下去罢。主子杖责五十，书童、杖责三十。”帘内之人幽幽叹。
刘诜却像是终于放下心来，松了口气，由着王府侍卫拖下去行刑，竟也不反抗。
在场无一人对结果有异议，都眼看着刘家主仆被拉下去，施以杖刑。
等到那边行完刑，王府侍卫回禀完，帘内人轻声道：“本王虽病着，可好歹还有一口气在。你们连几年也等不了么？”
场上人皆跪倒在地：“王爷息怒！”
帘后之人轻轻咳了咳，缓了好久，又续道：“飞虹书院创立之初，本王亲口承诺寒门与世族将、同坐一堂，如今有人妄图置本王威严于不顾，就不怕……比本王还要先走一步么？”
最后明显中气不足，以致有些轻浮无力的一句话，却让行完刑被侍卫拖回场中的刘诜打了个寒颤。
“学生学了两年箭术，连狩猎常识都不知晓……蒙夫子？”
蒙行肇出列，“王爷。”
“姑且罚三个月俸禄罢。”顿了顿，道：“学生若连第一箭与第二箭的差别都不知晓，要你教箭术又有何用？”
蒙行肇躬身，“王爷教训的是，臣记住了。”
此事也算告一段落了，接下去便是就狩猎成绩进行表彰，摘得魁首的是云夏长，排名第二的是蒙行肇之子蒙其飞，苏肴因中途被刘诜拖来对质，屈居第三。
受完兰隐王和众位夫子的赞扬，云夏长竟径直朝画意走来。
“有缘人！”此时学生们都散了，大家听到他的声音都回过头来好奇地看向画意。
本打算直接去找卫惊鸿，画意此刻只能窘迫地站在原地。
云夏长将马鞭丢到一边，大步走过来，“你说你住在山中，具体是何处？”
画意装作看看天，看看地，不想回答。
云夏长气极反笑，“莫非你不知道，逃避问题只会让对方对你更感兴趣么？亦或是……”他靠近一步，呼吸喷到画意鼻尖，“你故意勾人心思？倒还真是好深的心机呢……”
画意被这话触怒，正要反唇相讥，却被一股大力拉向后方。卫惊鸿挡在她面前，直视云夏长，似笑非笑道：“云兄何时对卫某的人这么感兴趣了？”
喂，谁是你的人了！画意差点跳脚。
云夏长无辜地指了指他身后的画意，“是他勾我。”
卫惊鸿回头意味深长地望画意一眼。
被那眼神灼得后背生寒，画意赶紧解释，“你别听他胡说。先前你不在，明明是他隔着大老远向我抛媚眼！”
卫惊鸿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我自是知道他在胡说，你既然生是卫家人，死是卫家鬼，又怎么敢动外人的心思呢？”
画意气得手指发颤，“臭小子，你、你、你……”
卫惊鸿回之以一脸温柔的笑容。
云夏长抱臂饶有兴味地盯着他们俩，“不知情的以为卫兄有断袖之癖，知情的怕是又以为有缘人是个女人呢。”
拍着画意脑袋的手一顿，卫惊鸿笑了笑，“云兄不愧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诚然，卫某确实是个断袖，林公子也确实是个女人。”
云夏长的嘴角抽了抽，决定不再自讨没趣，回身上马，执了马鞭，就在将要离开时，回头问画意道：“你姓林？”
画意摆摆手，像是作别一般，笑呵呵道：“没有没有，我不姓林。其实吧，我也姓云。”
一张俊俏的脸顿时黑了下来，云夏长下决心不再理这对狗男男，头也不回地拍马走了。
隐王车驾已然离去，飞虹书院的师生也早就散了，马场顿时空了下来。画意上马，看天色还早，便问卫惊鸿道：“接下来去哪儿？”
卫惊鸿冲她眨眼笑了笑，“随我来。”
切，扮什么可爱！画意鄙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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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很久，轿帘后的人才费力道：“看看那头鹿，告诉本王，二人间，谁射的是第一箭……谁是第二箭。”
“是。”卫惊鸿领命，蹲下身，将那头死鹿查看一番。随即起身向轿中人请示道：“在告诉王爷结果之前，惊鸿有话须问一问刘诜主仆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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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沉吟片刻，卫惊鸿随手招来一侍卫，“既如此，想必那杉树下还有血迹和箭矢，小冉，你领着他去事发地点查看，若是证明你说的悉数属实，你家公子便确然是被诬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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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行肇出列，“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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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惊鸿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我自是知道他在胡说，你既然生是卫家人，死是卫家鬼，又怎么敢动外人的心思呢？”
画意气得手指发颤，“臭小子，你、你、你……”
卫惊鸿回之以一脸温柔的笑容。
云夏长抱臂饶有兴味地盯着他们俩，“不知情的以为卫兄有断袖之癖，知情的怕是又以为有缘人是个女人呢。”
拍着画意脑袋的手一顿，卫惊鸿笑了笑，“云兄不愧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诚然，卫某确实是个断袖，林公子也确实是个女人。”
云夏长的嘴角抽了抽，决定不再自讨没趣，回身上马，执了马鞭，就在将要离开时，回头问画意道：“你姓林？”
画意摆摆手，像是作别一般，笑呵呵道：“没有没有，我不姓林。其实吧，我也姓云。”
一张俊俏的脸顿时黑了下来，云夏长下决心不再理这对狗男男，头也不回地拍马走了。
隐王车驾已然离去，飞虹书院的师生也早就散了，马场顿时空了下来。画意上马，看天色还早，便问卫惊鸿道：“接下来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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