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之薄沐。 第六十一回：深宫斗·巫蛊祸
秋高气爽，凤仪宫殿前的回廊上，画眉鸟的吱吱声雀跃不停。
“紫宸殿的那位一路高升，却一次未来你这个皇后处拜见，好歹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你也不发发脾气？日日窝在这宫中百无聊赖，别人只道你是好欺负。”临影站在身后撇嘴说道。
画意停下逗弄鸟儿的手，淡笑了笑，“全妃是后宫新人，我发她脾气做什么？人家反会说我仗势欺人。”
临影不以为然，“你仗了什么势？除却每月十五的同寝，薄沐这一月到过凤仪宫几次？谁不知道如今全妃娘娘圣眷正浓……”话再也说不下去，半晌，憋出一句，“对不起。”
画意好笑地转身看她，“什么时候我竟也成了争宠的妒妇？薄沐来不来都没什么差别，我要是不愿见他，大不了关上宫门将他拒之门外，皇后又不是守着寝殿等待临幸的娈宠，管他怎么权倾天下。”
临影想要说什么，然而终究忍住。
拐角处有宫女急急赶过来，跪地匆匆道：“娘娘，萱颜长公主派人绑了全妃娘娘的弟弟，陛下大怒，召娘娘去昭仁殿！”
“陆依依什么时候有个弟弟了？”画意一脸疑惑地望向同样莫名其妙的临影。
“据说全妃娘娘在昌平公主府时与府上的马童卫城结为义姐弟，如今萱颜长公主抓的便是卫城。”宫女着急道，“娘娘快些去昭仁殿罢，陛下如今怒火正盛……”
未待她说完，画意已经疾步出了庭院，临影紧步跟上。
两人去的却不是昭仁殿，而是宫外的相国府。
闯进长公主的院子，画意劈头便问，“卫城在哪里？”
长公主正在欣赏歌舞，闻言看也未看她一眼。贴身侍女入内在她耳畔轻声道：“夫人，陛下派来的人在大厅侯着，宣您进宫呢！”
将歌舞叫停，挥退那侍女，长公主慵懒地斜卧在美人靠上，不以为然地望向画意，“怎么，我不过是小小为难薄沐，你就这么急火火赶来？”
见她这么不以为然，画意有些急，“你绑卫城做什么，他和你无冤无仇的……”
长公主断然打断她，“他是和我无冤无仇，不过他的义姐不该妄想爬到你头上！”
“娘亲！谁说全妃要爬到我头上了？即便她要爬就让她爬好了！这种关键时刻你根本就不该动昌平公主府那边的人！没有薄沐的允许，陆依依能进得了宫，你这么做，全然是和薄沐对着干！”
“你也知道这一切都是薄沐的允许？”长公主锐利的视线直直望着画意，像是要戳进她的心底，随即她一叹，拉住画意的手，温和道：“你这孩子，如今怎的越发不懂为自己争了呢？你是皇后，是薄沐从小就定下的发妻，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将人带进宫来？后宫那种地方，你这般无为无争，只会暗自伤心，若母亲还不怜惜你，为你做主，还有谁为你感到不值？”
“娘……”画意的眼眶有些湿润，勉强忍住泪意，说服道：“你又何必为我逞一时意气将自己推到浪尖上呢？”
长公主含笑拍了拍她的手背，“出生于皇族，一生顺风顺水大富大贵，还有什么样的权势看不开呢？人人都道相国府的长公主野心滔天，谁又知道我想要的也不过安然善终。如今你受了委屈，娘亲即便舍去这一身权势，也要让整个后宫干干净净所有人视你为尊！”
“娘。”画意已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什么后宫之尊，都不是我想要的。”许久，才缓缓说出这一句话。
“我没有母仪天下的雄心壮志，至始至终，不过只有‘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心愿罢了。既然薄沐有了别人，我自不会以真心换他的情意了。母亲既无意于权势，那便早早收手罢。心机手段之类的权谋，意儿不懂，只知道，倘若惹得君王忌惮，怕是善终不得。意儿感激您一番心意，然而真的不必，卫城那边你还是放过吧。”画意说完这一番话，便和临影一同离开了。
萱颜长公主只怔了片刻，随即释然笑了，“看来倒是我妄作聪明了。也罢，也罢。”
自卫城之事后，看似平静的后宫，底层的波涛已然汹涌。画意依旧每日睡到日上三竿，闲坐着弹弹琴，吹吹箫，逗逗鸟儿，以此度日。朝堂上纷繁杂事皆当作未闻，有时见临影阴沉着一张脸，她便嘲笑几声，缭绕在凤仪宫的郁闷之气去了不少。
前一阵子边疆有匈奴侵袭城镇，薄朝军队成功抵挡，打了胜仗。这是鲜少的一次胜利，薄沐很是高兴，封赏了将军，并在清辉宫摆了宴席庆贺。
闻达过来宣读薄沐旨意，被画意称病拒绝。
“本宫身体抱恙，不能侍奉陛下，就有劳全妃娘娘了。”画意淡淡说着，闻达只能无奈离开。
当晚筵席还未结束，宫中便传出消息，陛下宠爱全妃竟到揽着她一同坐在御座上的地步！画意听着宫女报上来的信，继续弹琴。
曲是《伤流景》，然而如今弹来，除了手疏之外，总有异样之感。
是不是因为心有旁骛，所以才会连琴音都不纯了？画意有些伤感地想。
筵席结束，屏退一众宫人，薄沐对陆依依道：“陪朕散散步罢。”
鬼使神差地走到凤仪宫不远的地方，薄沐站在树下，望着宫殿中朦胧灯火，听着丝丝缕缕的琴声传来。
忆起在楚燕舞馆时的情形，扮作男装的女子抚琴落泪，言犹在耳：“这是我心爱的人自创的琴曲，不过，他伤的是流年光景，我伤的是他。至于真正哀伤的是什么，我却不知。不过，我会努力让他不再悲伤！”
旦旦言辞，如今回想起来，他的心中一痛。
“陛下？”
薄沐回过神来，面无表情，“走吧。”转身离开。
陆依依看了眼巍峨宫殿，胸口蓦然冒上一股莫名情绪，随即便忍住了，跟上了薄沐。
“陛下，妾身进宫月余，尚未拜见过皇后娘娘，着实不合礼数……”
“不必。”薄沐不由分说截住她的话，“她不在乎这些虚礼。”
“可是……”
薄沐冷冷瞥她一眼，将她看得后背生寒，方开口道：“待哪日得闲，朕与你一同去。”
“是。”
琴音幽幽不绝，好似鬼魅，如影随形。
秋去冬来，天气渐渐冷了下去，偌大的凤仪宫中愈发显得冷清起来。画意时不时卧在榻上观赏着窗外的景色，偶尔会收到来自薄寂的信笺，上等的淡色双重笺上墨香清雅。
在薄都生活了近三年，如今才发现一旦闲下来真真无处可去，也只有这空旷的宫殿算是容身之所。看来，也是时候去陈王封地一趟了。
这么想着，情绪果然被提了上来，起身真看到走进房来的临影，遂兴致勃勃道：“咱们旅游去，如何？”
临影用看白痴的眼神瞪着她，“我想我没听错，你是打算出宫？”
“NO，NO，NO！”画意煞有介事晃晃食指，“不仅是出宫，我还打算逛遍整个江南！天气越来越冷，缩在宫里一点意思也没有，还不如下江南玩儿！”
“你自己去，本姑娘不奉陪。”临影丝毫不被打动，往榻上一坐，摸了册话本子，嗑着瓜子看起来。
“为什么呀！”画意不干了，在她身边坐下，“临影，去嘛去嘛！”
临大小姐一脸不合作，理也未理。
正当二人纠结时，屋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和宫女急急的阻挠声，“没有皇后娘娘的旨意，你们不能擅闯进去！”
屋里两人面面相觑对视一眼，殿外之人已然闯了进来。
画意认出来人正是如今羽林军的统帅，薄沐的助将之一。后面跟着的，自然是保卫皇宫安危的羽林军卫士们。
“皇后娘娘，今有方士测算出宫中有人大胆妄为，欲对当今天子不利，陛下特派微臣前来查看！”
方士？薄沐什么时候竟迷信起那些神棍了？画意一脸迷惑，然而那统领道了声冒犯，一声令下，手下众人便在整座宫殿中搜寻起来。
“放肆！”画意虽后知后觉，却不是任人欺凌的，当即喝道：“你的意思是，我对陛下包藏祸心了？！”
“微臣不敢。”那统领躬身道，“微臣奉旨前来，还请娘娘配合。”
说话间，已有人从内室搜出东西来，颤着手递到统领手中。
只见在场所有人的脸都煞白了，画意定睛看去，却是一个小布娃娃。
布人、生辰八字、银针……她不是傻子，然而青天白日下这样的污蔑之事竟眼睁睁发生在自己身上，说什么也难以接受。
诅咒当今天子，谁都知道是杀头的事，莫非在这些人眼中，她竟傻到这种地步了么？
兹事体大，小小羽林军统领不敢擅作主张，派人守住凤仪宫后便去往昭仁殿陈述详情。
坐在空落落的殿中，画意失了心智一般两眼无神。
临影担心地摇了摇她，“谁都知道你不会做这种事，肯定是全妃那边的份栽赃嫁祸！你去和薄沐说，他还能诬赖你不成！”
却没想画意轻轻笑出声来，叹道：“真是狗血，这么老套的桥段竟发生在我身上！”
盈盈一双眸子直视临影，“莫非你还看不出，没有薄沐的允许，这些事能发生在我的凤仪宫？破除外戚是大势所趋，昌平公主是何等人物，若不是细细揣摩过圣意，她敢将那些污秽的东西放到我寝殿里？可笑我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连自己殿里服侍的宫女什么时候被人收买了也不知道。”
临影恨恨咬牙，“我就知道他们姓薄的每一个好东西！有利可用时将人碰到天上去，无用之时弃若敝履……”
“放心。”画意一脸安然模样，“长公主一党虽然已是他的威胁，在朝堂上却绝对却不得。毕竟不能让昌平公主一方单独坐大。更何况，我是先皇在遗旨中钦定的皇后，他不仅不能夺去我的性命，连后位都随便换不得。想必他也是知道这个，所以才不惜将这一盆污水扣到我头上罢。”
太阳西落，她静静依靠在窗前望着苍茫景色，深秋的风有些冷，不仅刺骨，还冰得心脏一阵一阵地锐痛。
临影望着窗口的身影，眸底渐渐涌上黑色波涛。
许久过后，只听到窗边那人轻轻地叹：
“我只是想问，他明明说过，我是他下过聘礼报过皇室宗府登在薄氏族谱上明媒正娶的发妻；明明说过会待我好不让我受委屈……我想亲口问问他，那些话还作不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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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盈一双眸子直视临影，“莫非你还看不出，没有薄沐的允许，这些事能发生在我的凤仪宫？破除外戚是大势所趋，昌平公主是何等人物，若不是细细揣摩过圣意，她敢将那些污秽的东西放到我寝殿里？可笑我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连自己殿里服侍的宫女什么时候被人收买了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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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画意一脸安然模样，“长公主一党虽然已是他的威胁，在朝堂上却绝对却不得。毕竟不能让昌平公主一方单独坐大。更何况，我是先皇在遗旨中钦定的皇后，他不仅不能夺去我的性命，连后位都随便换不得。想必他也是知道这个，所以才不惜将这一盆污水扣到我头上罢。”
太阳西落，她静静依靠在窗前望着苍茫景色，深秋的风有些冷，不仅刺骨，还冰得心脏一阵一阵地锐痛。
临影望着窗口的身影，眸底渐渐涌上黑色波涛。
许久过后，只听到窗边那人轻轻地叹：
“我只是想问，他明明说过，我是他下过聘礼报过皇室宗府登在薄氏族谱上明媒正娶的发妻；明明说过会待我好不让我受委屈……我想亲口问问他，那些话还作不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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