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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之薄沐。 第五十二回:驸马殇·幕后手

    卓阳宫内,太皇太后刚在宫女的服侍下用完药,门口传来太监尖锐的声音:“皇后娘娘到!”

    太皇太后正待掏出帕子擦拭嘴角,一个人影风一般地冲了进来,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已然在睡榻前跪下。

    “外婆!”来人正是画意,只见她跪在太皇太后身前,紧紧抓住她的手,焦急道:“还请外婆饶了先生!”

    慢条斯理将急红了眼的外孙女扶起来,太皇太后柔声问:“怎么啦?这么横冲直撞的。”

    画意瞪大眼,“听说是外婆命人将先生抓起来的,莫非不是?”

    太皇太后笑容不变,牵着画意的手坐到身边,“人确实是外婆派人抓的,外婆知那宋玠之是你的夫子,才没有知会你。他在京师之内明目张胆聚众闹事,企图用无稽之言蛊惑人心,这种人不能不抓。”

    “可是,可是先生只是开课授学啊!”画意为宋玠之抱着不平,“外婆,肯定是下面的人搞错了,宋先生品行端正,只是个读书人,又怎么会作出这等谋反之事?还求外婆快些放了先生罢!”

    “意儿,事实如何,外婆会不清楚么?你不能因为他曾教导过你就徇私啊!”太皇太后颇有深意道。

    “外婆,你信意儿,宋先生绝不是那种人!”画意都快急哭了。

    一个宫人从殿外小步进来,凑到太皇太后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太皇太后一面听着,一面拍了拍画意的手背以示安抚。

    眼珠骨碌碌地看着,画意面上一脸焦急,心中却在琢磨那宫人说的是什么。

    太皇太后挥手示意那人退下,视线重又落到画意身上,“你当真确定宋玠之冤枉?”

    画意赶紧点头。

    “那好。”太皇太后微微一笑,“哀家可以放了他,不过,那个什么学堂却是绝不能再办的,即便他有什么谋反之心,想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也兴不出什么风浪来!至于他的师弟邱白懿,哀家听说他在道法与养生上颇有领悟,即日起召入卓阳宫,陪我这老太婆说说佛法罢!”

    画意愣了一下。一是为太皇太后突然松口感到惊诧,二则是太皇太后虽答应放了宋玠之,条件上却一点也没亏。然现在能将人从天牢里捞出来已经算不错了。

    “谢谢外婆!”画意作出一脸欣喜状,“意儿现在就去接宋先生!”说着忘记了行礼直接转身跑出了卓阳宫。

    太皇太后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轻咳了咳,接过一旁宫女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喃喃道:“这孩子,终究是一心向着薄沐啊。”

    走在天牢幽长的过道上,画意苦恼地皱眉,“太简单了,反而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突发奇想直接冲到卓阳宫求情,本做好了一哭二闹三上吊轮番上演的打算,却没想到竟然那么容易就将问题解决。

    她身后的临影不以为然地撇嘴:“您学会见好就收吧!反正现在能把人救出来,想那么多干什么?”

    画意看身边的薄沐一眼,只见他皱眉深思,于是问:“你在想什么?”

    薄沐合起手中骨扇,淡淡道:“没什么。”

    画意不再多问。

    前头的李臧畏首畏尾地领着路,时不时小心翼翼地探看一下皇帝陛下的表情,转了个弯,宋玠之和邱白懿住的囚房就在前方,他赶紧点头哈腰道:“启禀陛下和娘娘,宋邱二人就关在前面的牢房中。”

    打开牢门大锁,正要跨入牢房中时,画意倏然偏头,正对上李臧眼睛眨也不眨看过来的目光,她眉心一皱,“你看什么?”

    “啊……哈?”李臧急忙辩解,“微臣……微臣只是见娘娘倾国倾城貌,微臣……微臣……”连番解释不清,便要就地跪下去。

    嘎?被调戏的情况就未遇到,画意差点忘了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自己被调戏了。

    “娘娘恕罪!娘娘饶恕小的罢!”见画意一张脸变化多端,李臧跪在地上一个劲求情,冷汗连连。

    走在前面的薄沐回过头,淡淡瞥过来一眼,李臧一股脑儿求饶的话瞬即咽了回去,那不动声色一眼,简直冰冷得瞬间杀人于无形,比四师兄还要厉害,迫使他赶紧低下了头去。

    牢房被布置得如同一间居室,一行数人进去时,宋玠之正和邱白懿隔着一张酒桌击节而歌,正在酒酣处,口中咕哝着含糊的语调。

    转头看到门口的帝后,宋玠之拍拍衣裾,摇晃着站起来,“草民,拜见陛下和娘娘。”膝盖却一点也没有要弯下去的意思。

    李臧正要斥责他‘大胆’,然而薄沐瞥过来一眼,淡淡笑道:“先生似乎在牢中过得不错。”

    宋玠之打了个酒嗝,晃了晃手中的筷著,“这都亏,都亏李大人的布置,草民才免遭许多罪受。”

    李臧对上薄沐若有所思的目光,谄媚地表忠心,“为圣上分忧乃微臣之幸。”

    宋玠之冲他一笑,道:“我就说不日便要出去吧?现如今有陛下和娘娘亲迎,也不枉这一场囹圄之灾。”

    薄沐收起手中平骨折扇,“宋先生可以出去,不过邱先生却要入宫小住一段。”

    宋玠之和一旁默默不言的邱白懿对视一眼,邱白懿上前一步,施礼道:“陛下只需吩咐,草民必当全力配合。”

    “卓阳宫派来的马车已等在天牢外,先生即刻便可入宫,太皇太后好佛,想与先生一同谈经论道。”

    “草民听从陛下调遣。”邱白懿神色不变道。

    “师弟,师兄我真羡慕你,能入宫一住,那是多少朝臣渴求的待遇啊!”天牢外,宋玠之艳羡地拍了拍邱白懿的肩,送他上马车。

    “师兄多保重。”邱白懿淡然留下一句话,登上马车,绝尘而去。

    宋玠之回头,正对上画意,笑笑道:“乖徒儿,为师被抓,你好生担忧了一阵罢?”

    画意朝天翻个白眼,连话都懒得说了。

    廷尉府前平坦的道路上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小厮骑在马上,看到他们,迅速拉着缰绳停下马,差点滚下马背。

    “陛下!陛下!我家大人他出事了!”竟是痛哭失声。

    薄沐的身影颤了一颤,“什么?”

    画意愕然,细眼看时,才分辨出这是公主府的奴仆。

    “我家大人……我家大人命丧于回京途中,棺木适才方运回了公主府!昌平公主特命小的来向陛下报信!”

    在场所有人震撼着对视一眼,表情各异。

    犹如晴天霹雳,给所有人惊雷般一震,又像是六月雪,出乎每个人的意料。

    曹家小侯爷,昌平公主的驸马曹沧舒一世英名,先帝在世时,是太子党的砥柱中流;今上即位后,他是忠贞不二的忠君党,然而这样一个前途光明的能臣,却因解救一无辜女子而死在回京路上,让人惋叹的同时又只能无语,真是冤啊!这样一个年轻有为的世家子弟,没有为皇帝舍身取义,却死在一群盗匪手中,真真讽刺!

    画意等人赶到时,公主府中一片哭声。下马车时,薄沐的脚步有些踉跄,画意刚想上前扶他一把,谁想他却甩开她快步冲进了大门。

    曹沧舒的灵柩停放在大厅正中,白布遮盖,昌平公主伏在上面哭得几近晕厥。跪在地上众人都是凄惨一片,半天方醒悟过来圣上驾到。

    昌平已浑然不觉外物,嘶哑着嗓子痛哭,疯狂地挣脱身旁的婢女扑到灵前,“沧哥!我要再看看沧哥!沧哥!”

    曹氏父母都站在一旁,白发人送黑发人让他们心力交瘁,此时媳妇抱着棺木几近疯狂,他们已无力去阻拦。

    伺候的丫鬟含着泪要将昌平公主搀扶下去,然薄沐站在堂前,声音不高,却十分有震慑力,“慢着!”

    他看了眼漆红棺木,淡淡道:“来人,开棺!”

    众人一怔,曹氏父母诧然出声,“皇上!”

    人死如灯灭,最重要的是魂安,开棺是对死人安宁的最最大不敬!

    薄沐看向他们,没有表情:“驸马是我皇姐的夫君,猝然离世,至少该有个交代。”他看了眼画意怀里的小东西,道:“还有璟儿,小小孩子没了父亲,须让他记得父亲死时是何模样。”

    堂中一时无人说话。

    远魈指挥着公主府下人开棺。

    画意抱着泪眼蒙蒙的小东西,抬头与薄沐对视一眼,随即低下头去,不忍地摸了摸孩子的脑袋。

    方才进入大厅时,她一眼便看到了由乳母照顾着,被伤心悲戚的亲人们忽略的璟儿,孩子太小,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全家人都在垂泪,尤其母亲在嚎啕大哭,他不由被吓得大哭不止。画意抱着他,好不容易才将他哄住。

    棺木很快便被打开。曹沧舒死得突然,随从们草草将尸体入棺,家人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好在此时已是深秋,棺木又在两日内运了回来,并未生什么气味。

    棺盖缓缓被移开,露出里面景况。

    昌平公主只看一眼,悲恸得差点晕过去。如果说开棺之前,尽管拿着曹沧舒身上戴着的信物,她心中还有些不信的话,如今看着斯人面孔,事实如板上钉钉地呈现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虽说孩子见父亲最后一面无可厚非,棺木开后,画意反而背过身去将璟儿束在怀里。曹沧舒死在盗贼手中,死况必然让人不忍亲睹,见曹氏父母那伤痛欲绝的模样,画意更是怕因此而吓到孩子。

    “沧哥!”昌平公主痛哭着。

    灵柩前众人都嘤嘤哭泣着。

    画意看了眼薄沐,只见他沉着脸,没有表情,只有眸光越来越冷,渐渐竟带上了杀意。

    昌平公主哭喊了一阵,突然收起眼泪,直直走到薄沐面前,雪白秀美的脸上是深深恨意,“沐儿,你要为你姐夫报仇!”

    薄沐垂眸,“朕即刻派人荡平了那个山寨。”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昌平的情绪重又爆发,她紧紧攥住薄沐的手腕,声音尖锐刺耳:“我知道是她!我知道是她!她怎么敢,她怎么敢害我的沧哥!”狠戾的表情闪现,昌平已被恨意攫住心神,陷入癫狂之态。

    “姐姐放心,驸马的仇,朕,一定会报。”薄沐反握住昌平的手,一字一顿道,眸色幽深寒冷。

    “我信你。你是我的弟弟,我信你。”昌平喃喃,露出满意微笑,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薄沐赶紧将她下滑的身子接住,将人交给一旁的丫鬟后,什么也没有再说,转身大步往公主府大门走。

    画意望着他的背影,想要跟,但碍于怀里的孩子,终是止步。

    晕过去的昌平公主已被送回了房,画意抱着小东西走到曹氏父母前,微微叹息:“驸马猝然离去,如今府中忙于治丧,我先将璟儿带进宫,如此也能更好照料他。”

    “这……”曹氏父母有些迟疑,但想起此时不省人事的媳妇及府中的慌乱,也就顺势应了下来,“多谢皇后娘娘。”

    回到宫中已近傍晚,巍峨皇宫中,明亮的宫灯渐次点亮,白日的喧嚣缓缓沉寂,使得整座宏伟的宫殿回归宁静和肃穆。

    将孩子送回凤仪宫,画意来到昭仁殿。

    推开书房门,宫侍们都已被薄沐喝退,偌大的书房中,薄沐站在书案后,手持玉管狼毫笔,在宣纸上细细写着什么。

    画意知薄沐的性子,他是那种情绪越不稳定越不吭声的人,一句话你若是不主动问他,他能憋在心里百八十年。他在心情不好时习惯了练字,然而那种毛笔字却不是一般人涂涂画画的大字,而是又小又密的梅花小篆,心情越不好,写出来的字越麻密。莹莹小字布满整张纸,耐力差些的人简直看不清楚。

    听到门口的声响,薄沐头也没抬,直到画意将端来的莲子银耳粥放到书案一旁,他才转头看了一眼。

    将粥放到他手边,画意在侧旁寻了张椅子坐下,手撑下巴看着他,“练字练到忘我境界我可以理解,但一日三餐总不能忘了。这是母后为你煲的粥,特地嘱我端来给你,快点喝,总不能辜负了她一番关切心意。”

    薄沐停下手中的笔,默默看着她。

    画意伸手夺过他的笔放回笔架,眨眨眼道:“还有,练字的习惯很好,但莫非你不知道供皇帝使用的纸张不仅上等,而且很不便宜?为了国库,你也该省着点用。”

    薄沐没有说话,端起一旁冒着微微热气的莲子粥,用白瓷小勺舀了半勺,伸到嘴边喝了一口。

    甜而不腻的温润感觉渐渐在口中蔓延,稍稍冲淡了心中的苦味。

    画意手撑着下巴坐在一旁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勺一勺地喝着温热的粥。

    书房内安静得没有声音,书案上的灯散发出安宁的光,照出的影子平和安定。

    时间走得很慢,又似乎走得很快。画意看着他一勺勺将粥喝完,不知为何,心里变得很空很空,像是冬日茫茫雪地上的那种空荡,是一种不掺杂质的安全感。

    将空了细瓷碗放回,薄沐有些意外于自己竟真的将粥喝完,原以为肯定没有胃口,没想到一勺一勺竟也慢慢喝完。

    “好了。”画意拍拍手站起来,满意地将碗勺收起来,“你好好办公,我先回去了。”

    薄沐看着她跨出书房,看着回身将门掩上,轻轻的动作发出细微的一声“嗒”,听着廊前的脚步声越走越远,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静默地凝视着眼前的灯火,半晌,他低声唤了句:“远魈?”

    黑色的影子从屋顶跃下,落到窗外,不一会儿,有人推门进来。

    “召太尉、御史大夫、太仆来见朕。”薄沐淡淡道。

    “是!”

    摩挲着纸面上的墨迹,他闭上眼随后睁开,眸光一片冷静晴明。

    也,是时候反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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