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前世今生 70淹没
“看来,你已经想起来了。”白曦走过来，拉着我的手一路向前，脚步轻飘飘，我一低头,下面竟是空荡荡的，身体一颤，脚步就有了不稳。
“不用害怕。”白曦的声音温婉宜人，“你进来这里用的是魂灵，身体并没有进来，没有重量，所以不用担心会掉下去。”
我点点头,“你带我进来，就是为了给我看白羽最初呆过的地方？”
白曦摇摇头,“你的记忆不该停滞不前的，你真的不记得那之前发生过什么吗？”
我眨了眨眼睛，顺从的摇摇头：“不记得，我也不想记得，白羽的那些记忆，对现在的我没有什么用处，没有用处的东西我不要，就算是记忆。”
白曦叹息了一声：“可是有些事情你必须知道。”说着，不由分说的拉了我的手，也不管我愿意不愿意，径直的往前走去。
往前，再往前。
尽头的地方，她停了下来。
那里，长着一株奇怪的植物。
说是奇怪，是我从未觉得自己见过，可是却莫名的觉得熟悉万分。
白曦指着那棵植物说：“这就是两生花。”
我的心里颤了一颤，已经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与那株植物隔着半分的距离，再也移动不得。
两生花。
并不能说陌生。螣蛇告诉过我，两生花是神圣的话，它能救我的命。
我认真的看着眼前的这棵植物，单枝，无叶，向阳的一面开着一朵粉白色的花，开的正是旺盛，质地轻薄，花瓣繁复，而背光的一面，另一朵花含苞未放，看得出墨灰色的顶端紧紧地闭合着，似是沉睡不醒。
我伸手摸着墨灰色花苞的顶端，用指腹一点一点的蹭着，白曦看了，嘴角浅浅的勾起一抹笑意，却分明是含着隐隐的忧伤：“你来的不是时候，它现在还开不了，要多一段时间才行。”
我回过头，有些懊恼的看着她：“那你应该过一段时间再带我来的。”
白曦笑的温和：“我以为你会喜欢看那朵粉白色的花，她现在开的正好。”
我顺着她的目光落在了那朵粉白色的花上，的确，她开的正是好，无限妖娆，惹人流连，可就在我伸手触碰到她的刹那，白曦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这花原本不是生长在这里的，可是你看，它现在不也是生长的很好？”
这也叫很好？我疑惑的盯着手上的花，这才发现诺大的花丛里，这花却只有孤零零的一株，连个伴儿也没有。
“这花的故乡，是在鬼域。”白曦淡淡的说着，眼神很飘，似乎是陷进了回忆里面去。
我却因为这句话震惊不小。
鬼域，怎么可能不熟悉。
我忘了哪里也不会忘了鬼域。
阴森，冷郁，还有忘川之上泛着的点点寒光，以及奈何之畔貌美如花的孟婆……
可是我在鬼域晃悠了一圈，却并没有见过这花的样子。
就在我开口要问清楚地时候，身体却被一股力量拉扯着不断地后退，耳边是白曦略显急促的声音：“快走！”
离开的最后一眼，我依稀看见一个红衣的影子从另一边飞掠而来。然后整个人不听使唤的重重坠落下去。
没有任何的感觉。魂灵的坠落，比起身体的坠落，到底是少了失重的份量。
魂魄归体，我揉揉眼睛，彻底的清醒过来。
窗外，阳光灿烂，又是新的一天。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
到了傍晚，一场大雨猝然的降临。
漫天的大雨，肆意的清洗着这个城市，像是极力的在宣泄着什么。
我抬头看着空茫的天空，大雨落下来的地方，一片净洁的苍茫。
一抹艳红就在这时穿越层层雨幕，落入我的视线。
在看到她的瞬间，我明白了她为何而来。
白曦带我去的那个地方，我看到两生花，在我还来不及问清楚两生花为何会生长在哪里的时候，她突然出现，白曦慌忙将我推了出来。
我无暇去顾忌她们二人之间的恩怨，但白曦既然紧张至此，八成与我脱不了干系。
“我只是来警告你，你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螣蛇的声音隔空传来，落进我的耳朵里，“在我的眼里，你早已经死了，却偏偏要在这里碍眼。”
“既然觉得我碍眼，那你可以选择不看的。”我心平气和的忍耐着，“既然非要来盯着我看，那碍了你的眼，也是你自找的，与我无关！”
“好一个牙尖嘴利！”
我抬起头来，目光直视，那一身红衣，在我的眼里映出一片血红的颜色，“彼此彼此，你也不差。”
“白羽，我们会再见面的，只是下一次，你不会再这样幸运了。”螣蛇道别，身体轻盈凌空而起，慢慢的往后退去。
我看着她忽然间消失的影子，停了几秒才终于反应过来，她叫我白羽，不是凌雪薇。
有那么一瞬的迟疑，我没有追出去。
直到很久的以后想起来，我依然后悔这一刻的迟疑，如果我追上去的话，最多是两败俱伤，或者她一掌劈死我，自此恩怨两清，多划算。
身后有清新的气息，越来越近。
我想我知道了螣蛇匆匆离去不再找我麻烦的原因。
那气息如此强烈，我都感觉的到，更何况是身为上神的螣蛇。
我在漫天的雨幕中转过身。
玄武从城市的另一端走来，他的身上带着阳光和雨水的味道，他远远的站着，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好看的微笑，簇拥着一身羽衣来到我的面前，低下头，在我的嘴角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阳光一样温暖的吻，带着清新的雨水气息。
“白羽，你平安了，以后要好好地活着，不要再任性了。”
我无声的闭上了眼睛。
玄武的呼吸再次落下来，让我莫名的有了慌乱。
温暖的吻，轻轻地落在我的唇上，轻柔的像是对待一朵咋暖还寒时开在风中的花。
玄武有一双摄魂的眼睛。
这是在我在如此近的距离里看到他时唯一一个冒出来的念头，随即便想到当年的白羽就是沉沦在了这样的一双眼睛里。
而如今，换了新的身体，甚至换了容颜，我不再是白羽，可是站在对面的那人，他只是静静的站着还不曾开口说话，便已经能够轻易的摄走我的魂魄。
我忽然间觉得释然，终于不再执着的追究自己的死因，因为我知道，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白羽一定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毫不犹豫的将匕首刺进自己的身体里。
若没有爱，生与死，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她注定只是为爱而生，而爱而存在。
白羽一直想要的，他许下的诺言，终于实现。
可是我却已经不再想要了。
玄武总是叫我白羽。
我知道他这样其实是为了表示一种亲密无间的关系，可是，我不喜欢。
一点都不喜欢。
我不喜欢他叫我白羽，就像我不喜欢凌西泽抚摸着我的脸叫我薇儿一样，那感觉，比揪心还要悲伤难过，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那个白羽，在我成为凌雪薇的那一天，已经死了，或许还要更早一些，在那一场山雨欲来繁花落尽的前夕。
她爱玄武，爱的无法自拔，我从不觉得爱一个人可以深情至此，可是白羽毕竟是做到了，为爱而生，为爱而死。
可是，爱情不是候鸟，永远不会等待。
又或许，玄武可以等，他是玄武，还有很多很多的时光可以一直等下去，但是，白羽不能。
即使是我拥有白羽的灵魂，也一样，等不过漫长的时光。
玄武的脸最终隐入层层雨幕的尽头，夜色一瞬间变得很深，一眼望不到尽头。
远处有灯光隐约浮现。
我抬起头来。
程子安的脸出现在灯光的背后，他的眼睛很亮，是漆黑明亮的黑，笑容依然阳光，此刻看来很有夜晚的味道。
他看着我，没有躲开，而是迎面走了过来，定定的站到我的面前，开口说道：“小薇，我想要知道，如果我看过你看过的世界，走过你走过的路，是不是就能离你更近一点？”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和程子安不期而遇，从未想过。
程子安伸出手来，我安静的躲开，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笑容有了微微的受伤：“小薇，你看，现在的我可以给你想要的生活，可以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
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的是，当初的那个程子安，那个我站在他的面前说如果我开口求他他会不会让我留下的程子安，那个时候他看着我的目光严冷如冬天的冰雪，那个时候，他的回答是怎样的呢？
我不明白，也不想去明白。
“小薇，你想知道当初我为什么没有答应你留下吗？”程子安轻轻地说着，语气和暖，“那个时候我一无是处，甚至一无所有，不能给你更好的生活，你要的爱，我想给，却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能给你，可是现在不同了，我可以给你更好的。”
程子安抱的很紧，像是要用力的把我勒进身体里去，我听见他的声音贴着耳朵传来，温暖的吻细密的落在我的侧脸，“小薇，现在的我可以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
“我已经拿回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你愿意回到我身边吗？”
我推开他的手，“子安，安琪的下场是你一手造成的吧？看着她从云端跌落，你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那是她应付的代价！”程子安的眼睛里有深深的阴霾，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神色。
记忆里的程子安，一直是阳光的，明媚的，甚至连生气发怒都是淡淡的，温和的模样，我何曾见过这样的程子安，阴郁而深沉。
“我现在可以给你幸福，可是，小薇，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了吗？”程子安的手伸过来，似是要抚上我的眼睛，这个动作曾经在我的记忆力停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可是现在就在眼前，来的轻快，我却措手不及的想要躲开。
“我不是小薇，子安，我早就已经告诉你，而你也早已经知道，凌雪薇，她已经死了，我不是她。”
“我爱的只是你，无论你是谁。”程子安的眼睛忽然亮的深邃，一眼望过去，我看不到底。
“我不想和安小乔一样。”我看进他的眼睛里，“不想落得和安小乔一样的下场。”
“我不会像对她一样对你，你和她不一样。”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呢？
无非是爱与不爱的分别。
听到程子安这样的回答，我忽然笑了，感觉莫名的伤，如果安小乔听到这样的回答，会是怎样的反应，她用尽手段爱着的人，最终把她从云端之上狠狠的退了下来，原本的荣耀落的一身的狼狈，虽说是自作自受，可到底是会心寒。
“可是我已经不需要了。”我推开他放在我肩膀上的手，“程子安，你给的那些，我已经不再需要了。”
“我爱上他了。”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我爱上凌西泽了。”
而且，我不会离开他。
“他是你爸爸。”程子安的眼底闪过异样的神色。
“那又怎样，而且，我也不是凌雪薇。”笑容在我的嘴角出现，没想到当着程子安的面我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我告诉过你的，子安，凌雪薇早就已经死了，你知道的。”
“对不起，我知道你不会接受，可是小薇，我真的很爱你。”
“请叫我白羽。”我提醒他，他的脸上有我熟悉的忧伤，看得我心里一阵难过，以前的我是有多不舍，怎么会舍得他难过，可是我再不是以前的白羽。
他爱的只有自己，而我，也不是安小乔，得不到爱便只留下恨，让他记一辈子，安小乔轻易便可以做到的事情，到了我这里却是千难万难。
我做不到让他爱上我，同样也做不到让他彻底的恨上我，如果被他恨上一辈子，我想那会比让我失去他更加的让我感觉悲伤难过。
程子安，我已经忘记你了。
在我爱上别人以后，再告诉我说你爱我，你真的很自私，为何我到现在才发现。
安小乔说的对，是我太固执，而且执迷不悟。
我承认，我自欺欺人，我没有忘记程子安，一直都没有。
可是，我也没有骗他，我的确爱上了凌西泽，无可救药。
我想起最后一次看到凌雪薇的时候，她穿着那身黑色的晚礼服站在凌家大院浓密繁盛的树荫里，看我的眼神忧郁的几乎可以滴出水来，她说，“你会爱上他吗？”
“你会爱上他的。”
未卜先知一般，那最后一句，似是已经无比确信的事实，她以为我没有听到，而事实上，我听得无比清晰。
那最后一句，她说的是：“你会爱上他的。”
我不得不佩服，凌雪薇真是厉害。
她了解凌西泽，没有人能够比她更清楚凌西泽的为人。
而我，注定是为了他才来这人间走一遭的。
“你有没有爱过我？”程子安的声音在夜晚听来有种落寞的味道。
我忽然笑了，时至今日，他居然会问起这样的问题。
“程子安，我是爱过你，但是那是以前，可是现在，我爱的是凌西泽，我从不说假话，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对于爱情也一样，如果没有，那就是没有了，永远都不会有了。”
程子安静静的站着，脸色潮红，眼神躲闪着，我不知道此刻他心里的想法，也不想去知道。
“谢谢你曾经爱过我。”他说，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神情看起来窘迫，甚至是有些狼狈。
我没有见过这样的程子安，不清楚为何会是这样。
为何是这样的结局。
“一直以来都是你看着我离开，这一次，你先走，如果你一直不回头，我就一直看着。”程子安的语气温和而坚定，“我想要看着你离开。”
“离开的背影不好看的，你要看，我无所谓。”我对着他笑笑，转身离开。
程子安没有动。
我知道他一直在看。
就像多久以前，在这个城市黄夜晚将临华灯初上的街头，我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马路对面的程子安，一直等到雷声响过，漫天的大雨哗啦啦的倾泻而下。
程子安仍旧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知道，他不会来了。
他不来，我不会过去。
他放弃了我，无论怎样，这是最好的结果。
我看到他离开的背影，挺直而决绝。
这样想着，我忽然间没了力气。
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局，我还会不会那么轻易的义无反顾的爱上这个今生初初为人时第一个出现在我生命里的男人？
答案是肯定的。
我要的爱，从来都是伴随着痛苦和绝望而来的。
一如白羽对玄武的爱，可以用生命去诠释的天荒地老，至死不渝。
没有令人忘记过往的能力，也救不了自己。
知道走过转角，身后再没有那道灼人目光的注视，我才终于停下脚步，似乎所有的曾经都在短短的一瞬从回忆里苏醒过来。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这一次，也一样。
从转角回过头去，程子安看不到隐在墙后的我，而我看得到他。
雨一直下。
程子安转身，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落大雨的深夜，再没有只言片语可以留下。
谢谢你曾经爱过我。
这话听来，多少有些悲伤的意味。
我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大雨淋漓，淹没这个城市所有的声音。
“不用害怕。”白曦的声音温婉宜人，“你进来这里用的是魂灵，身体并没有进来，没有重量，所以不用担心会掉下去。”
我点点头,“你带我进来，就是为了给我看白羽最初呆过的地方？”
白曦摇摇头,“你的记忆不该停滞不前的，你真的不记得那之前发生过什么吗？”
我眨了眨眼睛，顺从的摇摇头：“不记得，我也不想记得，白羽的那些记忆，对现在的我没有什么用处，没有用处的东西我不要，就算是记忆。”
白曦叹息了一声：“可是有些事情你必须知道。”说着，不由分说的拉了我的手，也不管我愿意不愿意，径直的往前走去。
往前，再往前。
尽头的地方，她停了下来。
那里，长着一株奇怪的植物。
说是奇怪，是我从未觉得自己见过，可是却莫名的觉得熟悉万分。
白曦指着那棵植物说：“这就是两生花。”
我的心里颤了一颤，已经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与那株植物隔着半分的距离，再也移动不得。
两生花。
并不能说陌生。螣蛇告诉过我，两生花是神圣的话，它能救我的命。
我认真的看着眼前的这棵植物，单枝，无叶，向阳的一面开着一朵粉白色的花，开的正是旺盛，质地轻薄，花瓣繁复，而背光的一面，另一朵花含苞未放，看得出墨灰色的顶端紧紧地闭合着，似是沉睡不醒。
我伸手摸着墨灰色花苞的顶端，用指腹一点一点的蹭着，白曦看了，嘴角浅浅的勾起一抹笑意，却分明是含着隐隐的忧伤：“你来的不是时候，它现在还开不了，要多一段时间才行。”
我回过头，有些懊恼的看着她：“那你应该过一段时间再带我来的。”
白曦笑的温和：“我以为你会喜欢看那朵粉白色的花，她现在开的正好。”
我顺着她的目光落在了那朵粉白色的花上，的确，她开的正是好，无限妖娆，惹人流连，可就在我伸手触碰到她的刹那，白曦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这花原本不是生长在这里的，可是你看，它现在不也是生长的很好？”
这也叫很好？我疑惑的盯着手上的花，这才发现诺大的花丛里，这花却只有孤零零的一株，连个伴儿也没有。
“这花的故乡，是在鬼域。”白曦淡淡的说着，眼神很飘，似乎是陷进了回忆里面去。
我却因为这句话震惊不小。
鬼域，怎么可能不熟悉。
我忘了哪里也不会忘了鬼域。
阴森，冷郁，还有忘川之上泛着的点点寒光，以及奈何之畔貌美如花的孟婆……
可是我在鬼域晃悠了一圈，却并没有见过这花的样子。
就在我开口要问清楚地时候，身体却被一股力量拉扯着不断地后退，耳边是白曦略显急促的声音：“快走！”
离开的最后一眼，我依稀看见一个红衣的影子从另一边飞掠而来。然后整个人不听使唤的重重坠落下去。
没有任何的感觉。魂灵的坠落，比起身体的坠落，到底是少了失重的份量。
魂魄归体，我揉揉眼睛，彻底的清醒过来。
窗外，阳光灿烂，又是新的一天。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
到了傍晚，一场大雨猝然的降临。
漫天的大雨，肆意的清洗着这个城市，像是极力的在宣泄着什么。
我抬头看着空茫的天空，大雨落下来的地方，一片净洁的苍茫。
一抹艳红就在这时穿越层层雨幕，落入我的视线。
在看到她的瞬间，我明白了她为何而来。
白曦带我去的那个地方，我看到两生花，在我还来不及问清楚两生花为何会生长在哪里的时候，她突然出现，白曦慌忙将我推了出来。
我无暇去顾忌她们二人之间的恩怨，但白曦既然紧张至此，八成与我脱不了干系。
“我只是来警告你，你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螣蛇的声音隔空传来，落进我的耳朵里，“在我的眼里，你早已经死了，却偏偏要在这里碍眼。”
“既然觉得我碍眼，那你可以选择不看的。”我心平气和的忍耐着，“既然非要来盯着我看，那碍了你的眼，也是你自找的，与我无关！”
“好一个牙尖嘴利！”
我抬起头来，目光直视，那一身红衣，在我的眼里映出一片血红的颜色，“彼此彼此，你也不差。”
“白羽，我们会再见面的，只是下一次，你不会再这样幸运了。”螣蛇道别，身体轻盈凌空而起，慢慢的往后退去。
我看着她忽然间消失的影子，停了几秒才终于反应过来，她叫我白羽，不是凌雪薇。
有那么一瞬的迟疑，我没有追出去。
直到很久的以后想起来，我依然后悔这一刻的迟疑，如果我追上去的话，最多是两败俱伤，或者她一掌劈死我，自此恩怨两清，多划算。
身后有清新的气息，越来越近。
我想我知道了螣蛇匆匆离去不再找我麻烦的原因。
那气息如此强烈，我都感觉的到，更何况是身为上神的螣蛇。
我在漫天的雨幕中转过身。
玄武从城市的另一端走来，他的身上带着阳光和雨水的味道，他远远的站着，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好看的微笑，簇拥着一身羽衣来到我的面前，低下头，在我的嘴角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阳光一样温暖的吻，带着清新的雨水气息。
“白羽，你平安了，以后要好好地活着，不要再任性了。”
我无声的闭上了眼睛。
玄武的呼吸再次落下来，让我莫名的有了慌乱。
温暖的吻，轻轻地落在我的唇上，轻柔的像是对待一朵咋暖还寒时开在风中的花。
玄武有一双摄魂的眼睛。
这是在我在如此近的距离里看到他时唯一一个冒出来的念头，随即便想到当年的白羽就是沉沦在了这样的一双眼睛里。
而如今，换了新的身体，甚至换了容颜，我不再是白羽，可是站在对面的那人，他只是静静的站着还不曾开口说话，便已经能够轻易的摄走我的魂魄。
我忽然间觉得释然，终于不再执着的追究自己的死因，因为我知道，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白羽一定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毫不犹豫的将匕首刺进自己的身体里。
若没有爱，生与死，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她注定只是为爱而生，而爱而存在。
白羽一直想要的，他许下的诺言，终于实现。
可是我却已经不再想要了。
玄武总是叫我白羽。
我知道他这样其实是为了表示一种亲密无间的关系，可是，我不喜欢。
一点都不喜欢。
我不喜欢他叫我白羽，就像我不喜欢凌西泽抚摸着我的脸叫我薇儿一样，那感觉，比揪心还要悲伤难过，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那个白羽，在我成为凌雪薇的那一天，已经死了，或许还要更早一些，在那一场山雨欲来繁花落尽的前夕。
她爱玄武，爱的无法自拔，我从不觉得爱一个人可以深情至此，可是白羽毕竟是做到了，为爱而生，为爱而死。
可是，爱情不是候鸟，永远不会等待。
又或许，玄武可以等，他是玄武，还有很多很多的时光可以一直等下去，但是，白羽不能。
即使是我拥有白羽的灵魂，也一样，等不过漫长的时光。
玄武的脸最终隐入层层雨幕的尽头，夜色一瞬间变得很深，一眼望不到尽头。
远处有灯光隐约浮现。
我抬起头来。
程子安的脸出现在灯光的背后，他的眼睛很亮，是漆黑明亮的黑，笑容依然阳光，此刻看来很有夜晚的味道。
他看着我，没有躲开，而是迎面走了过来，定定的站到我的面前，开口说道：“小薇，我想要知道，如果我看过你看过的世界，走过你走过的路，是不是就能离你更近一点？”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和程子安不期而遇，从未想过。
程子安伸出手来，我安静的躲开，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笑容有了微微的受伤：“小薇，你看，现在的我可以给你想要的生活，可以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
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的是，当初的那个程子安，那个我站在他的面前说如果我开口求他他会不会让我留下的程子安，那个时候他看着我的目光严冷如冬天的冰雪，那个时候，他的回答是怎样的呢？
我不明白，也不想去明白。
“小薇，你想知道当初我为什么没有答应你留下吗？”程子安轻轻地说着，语气和暖，“那个时候我一无是处，甚至一无所有，不能给你更好的生活，你要的爱，我想给，却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能给你，可是现在不同了，我可以给你更好的。”
程子安抱的很紧，像是要用力的把我勒进身体里去，我听见他的声音贴着耳朵传来，温暖的吻细密的落在我的侧脸，“小薇，现在的我可以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
“我已经拿回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你愿意回到我身边吗？”
我推开他的手，“子安，安琪的下场是你一手造成的吧？看着她从云端跌落，你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那是她应付的代价！”程子安的眼睛里有深深的阴霾，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神色。
记忆里的程子安，一直是阳光的，明媚的，甚至连生气发怒都是淡淡的，温和的模样，我何曾见过这样的程子安，阴郁而深沉。
“我现在可以给你幸福，可是，小薇，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了吗？”程子安的手伸过来，似是要抚上我的眼睛，这个动作曾经在我的记忆力停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可是现在就在眼前，来的轻快，我却措手不及的想要躲开。
“我不是小薇，子安，我早就已经告诉你，而你也早已经知道，凌雪薇，她已经死了，我不是她。”
“我爱的只是你，无论你是谁。”程子安的眼睛忽然亮的深邃，一眼望过去，我看不到底。
“我不想和安小乔一样。”我看进他的眼睛里，“不想落得和安小乔一样的下场。”
“我不会像对她一样对你，你和她不一样。”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呢？
无非是爱与不爱的分别。
听到程子安这样的回答，我忽然笑了，感觉莫名的伤，如果安小乔听到这样的回答，会是怎样的反应，她用尽手段爱着的人，最终把她从云端之上狠狠的退了下来，原本的荣耀落的一身的狼狈，虽说是自作自受，可到底是会心寒。
“可是我已经不需要了。”我推开他放在我肩膀上的手，“程子安，你给的那些，我已经不再需要了。”
“我爱上他了。”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我爱上凌西泽了。”
而且，我不会离开他。
“他是你爸爸。”程子安的眼底闪过异样的神色。
“那又怎样，而且，我也不是凌雪薇。”笑容在我的嘴角出现，没想到当着程子安的面我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我告诉过你的，子安，凌雪薇早就已经死了，你知道的。”
“对不起，我知道你不会接受，可是小薇，我真的很爱你。”
“请叫我白羽。”我提醒他，他的脸上有我熟悉的忧伤，看得我心里一阵难过，以前的我是有多不舍，怎么会舍得他难过，可是我再不是以前的白羽。
他爱的只有自己，而我，也不是安小乔，得不到爱便只留下恨，让他记一辈子，安小乔轻易便可以做到的事情，到了我这里却是千难万难。
我做不到让他爱上我，同样也做不到让他彻底的恨上我，如果被他恨上一辈子，我想那会比让我失去他更加的让我感觉悲伤难过。
程子安，我已经忘记你了。
在我爱上别人以后，再告诉我说你爱我，你真的很自私，为何我到现在才发现。
安小乔说的对，是我太固执，而且执迷不悟。
我承认，我自欺欺人，我没有忘记程子安，一直都没有。
可是，我也没有骗他，我的确爱上了凌西泽，无可救药。
我想起最后一次看到凌雪薇的时候，她穿着那身黑色的晚礼服站在凌家大院浓密繁盛的树荫里，看我的眼神忧郁的几乎可以滴出水来，她说，“你会爱上他吗？”
“你会爱上他的。”
未卜先知一般，那最后一句，似是已经无比确信的事实，她以为我没有听到，而事实上，我听得无比清晰。
那最后一句，她说的是：“你会爱上他的。”
我不得不佩服，凌雪薇真是厉害。
她了解凌西泽，没有人能够比她更清楚凌西泽的为人。
而我，注定是为了他才来这人间走一遭的。
“你有没有爱过我？”程子安的声音在夜晚听来有种落寞的味道。
我忽然笑了，时至今日，他居然会问起这样的问题。
“程子安，我是爱过你，但是那是以前，可是现在，我爱的是凌西泽，我从不说假话，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对于爱情也一样，如果没有，那就是没有了，永远都不会有了。”
程子安静静的站着，脸色潮红，眼神躲闪着，我不知道此刻他心里的想法，也不想去知道。
“谢谢你曾经爱过我。”他说，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神情看起来窘迫，甚至是有些狼狈。
我没有见过这样的程子安，不清楚为何会是这样。
为何是这样的结局。
“一直以来都是你看着我离开，这一次，你先走，如果你一直不回头，我就一直看着。”程子安的语气温和而坚定，“我想要看着你离开。”
“离开的背影不好看的，你要看，我无所谓。”我对着他笑笑，转身离开。
程子安没有动。
我知道他一直在看。
就像多久以前，在这个城市黄夜晚将临华灯初上的街头，我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马路对面的程子安，一直等到雷声响过，漫天的大雨哗啦啦的倾泻而下。
程子安仍旧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知道，他不会来了。
他不来，我不会过去。
他放弃了我，无论怎样，这是最好的结果。
我看到他离开的背影，挺直而决绝。
这样想着，我忽然间没了力气。
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局，我还会不会那么轻易的义无反顾的爱上这个今生初初为人时第一个出现在我生命里的男人？
答案是肯定的。
我要的爱，从来都是伴随着痛苦和绝望而来的。
一如白羽对玄武的爱，可以用生命去诠释的天荒地老，至死不渝。
没有令人忘记过往的能力，也救不了自己。
知道走过转角，身后再没有那道灼人目光的注视，我才终于停下脚步，似乎所有的曾经都在短短的一瞬从回忆里苏醒过来。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这一次，也一样。
从转角回过头去，程子安看不到隐在墙后的我，而我看得到他。
雨一直下。
程子安转身，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落大雨的深夜，再没有只言片语可以留下。
谢谢你曾经爱过我。
这话听来，多少有些悲伤的意味。
我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大雨淋漓，淹没这个城市所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