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十章 医者仁心施妙手，少年心事生难情
（一）“叶栖凰，这小子是谁？”纱帐后传来冰冷声音，是女子无误。
“回宫主的话，这小子乃是在下在来天遥宫的路上拾得。”叶栖凰依旧谦卑。
“是何用意？”那宫主半倚在座位上，轻抚玉手。
“这天遥宫每十年宫门大开一次，而宫主前几次皆要往八方药炉寻那妙灵子为您诊病开药。可前几年栖凰便有所耳闻，说那妙灵子的弟子与他的师弟乾坤劫手勾结，将其杀害。想必宫主早已知晓此事？”叶栖凰微抬双眼，问道。
宫主轻挪玉体：“没错。前几日宫门大开之时，我带云宁去了八方药炉。妙灵子的弟子竟谎称他沉疴未愈已经仙去。后来被我识破，方才道出真相。我一气之下，便杀了药炉的几个弟子。那乾坤劫手起先并未出面，以为随便一个弟子便可将我打发。后来见形势不妙，出来与我动手，所幸他逃得快，否则我定会将他碎尸万段。”宫主语气平缓，波澜不惊。
“恕栖凰妄言，宫主旧伤至今未愈，也未找到如妙灵子一般神医，可对？”
“说的没错，也并非妄言。那你可有办法？”宫主欠身问道。
“回宫主，在来时路上，我看见这小子竟可化作水墨一般，隐去真身。尔后又将一奇物相予作为报酬，并为同来的一位姑娘按穴取暖。栖凰虽不通医理，但见他小小年纪却好似不凡，故将他带来与宫主一见。若是——”
“叶栖凰，你好大的胆子——”纱帐后面的宫主忽然起身厉喝，玉手一甩，一股真气吹起纱帐将叶栖凰击出好远。陆云舟不知缘由，赶忙跑过去将叶栖凰扶起。
“你以为本宫是寻常人家的村妇，随便在路上捡一个毛头小子便想邀功。你不过是我天遥宫的一个奴才，当真找死。”那宫主一言终了，竟出了纱帐，如影子一般来到近前。双手未动，那叶栖凰好似被一股力道拽起，浮在半空。
陆云舟见了，心道不好。也顾不得其他，急道：“宫主且慢，不要伤害老伯。你未试过，又怎么知道我不能治好你的病？”陆云舟心中忐忑。方才闻言，那叫妙灵子的神医尚且未将宫主治愈，自己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便更不可能。但情势危急，只能出言一博。
那宫主忽然明眸流转，望着陆云舟。叶栖凰身上的力道也被卸去，摔在地上。宫主肌肤雪白，媚眼娇艳，当真倾世容颜。她近前几步，目露凶光，字字铿锵：“若是虚言，这天遥宫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宫主，不好了——”门外忽然跑来一个年轻女子，神色慌张，正是方才所见的小萝。
“何事大惊小怪——”宫主甚是不悦。
“大师姐不知中了什么毒，栾姨也是束手无策，让我请您快去看看。”小萝语带哭腔。
宫主听闻此语，面色忽变，一阵疾风闪过，便消失不见。小萝方要离开，那叶栖凰忙出言阻道：“小萝姑娘且慢，请带我二人一同前去。这位小兄弟略通医术，说不定有解救之法。”叶栖凰方才被宫主数落教训，心虽有余悸，但转念一想若是陆云舟真的无甚本事，自己二人怕都要遭殃。不过无论是银霜屑，还是陆云舟那水墨幻化的法术，叶栖凰心中对他亦有些把把握。而他又深知那萧云宁乃天遥宫宫主最疼爱的大弟子，若是陆云舟可将她治愈，即便来日无法帮宫主去除旧疾，也可保命。
陆云舟二人随小萝来到大师姐萧云宁的居处，外面已围满了许多师弟师妹，男女老少。萧云宁虽有师父荣宠，却从不侍宠生娇。即便对待丫鬟下人，亦是和颜悦色。故许多人一听说她抱恙在床，便赶忙过来探望。
陆云舟还未挤进房门，听得屋内传来一声“都堵在这里做什么”，所有人便都退了出来，立在两侧。小萝越过众人进屋，不一会儿反身出来。陆云舟见她冲自己招手，遂跟了进去。
来至榻边，宫主只是望着躺在床上的萧云宁，也并不回头：“记住本宫的话，若是治好云宁，便可不计你擅闯我天遥宫之罪。如若不然，便是死路一条。”宫主说罢，转头看着陆云舟。眼神可怖，让人不寒而栗。
陆云舟心中虽然无底，也只能近前。宫主坐在榻边，却并不起身。一旁的栾姨见了，细声说道：“宫主，云宁的命要紧，也顾不得男女之嫌了。”宫主闻言，起身背负双手而立。
陆云舟落座榻边，眼前的女子生得娇俏可人，虽面露黑气，却瑕不掩瑜。他将手放在其腕处，顺时感到数股气流在体内乱窜，如虫附体。面上黑气凝绕不散，仿佛愈积愈深。
“不知宫内可有上等碧玉打造的细针？”陆云舟扭头望向宫主。
本来望着窗外的宫主，转过头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说道：“月栾，速速往我内室将那套静心针取来。”
不消片刻，月栾手捧一个水晶匣子归来。
陆云舟接过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摆着大小各异十四卷玉针，每卷又有上百根，通体翠绿，细如发丝，是为上品。他不禁喜道：“十四天针术——”
宫主似是听到此言，眼中重又闪过诧异之色，但陆云舟却并未留意。他用一把在烈酒中浸泡过的匕首，在萧云宁手指划了一道，红色鲜血便顺着雪白肌肤流入碗中。
“还好，有的救。毒气只是聚在心脏处，未漫及全身。”陆云舟此时好似松了一口气。
“什么？”一旁的小萝甚是诧异，“这是八方药炉的虚迷烟，厉害无比。既至心脏，哪还有——”小萝看着月栾，月栾瞥了一眼宫主，又摇了摇头。
可宫主却并不回身，也不生气，只淡淡的说道：“让他治——”
（二）陆云舟自小便追随乃师吴大夫学医治病，虽无聪颖天资，但却勤勉异常。平日里又为安雁镇百姓诊治许多疑难杂症。闲暇时候，常与师父一道出游，既饱览大好河山，又行医救人。师父吴大夫曾问他：“云儿，你将来有何志向？”
陆云舟站在山顶，望着远处，说道：“云舟但愿来日学了师父的本领，医者仁心、悬壶济世。娘常说，待云舟长大，有朝一日可带她云游四方，遍览河山。云舟亦希望如此，逍遥一世，别无他求。”
吴大夫闻言，笑望着陆云舟。
陆云舟见他不语，遂问道：“师父笑我无大志向，不能封官进爵，成就霸业吧？”
吴大夫摆了摆手，眼含深意，幽幽的望着远处说道：“江湖纷争，人心险恶。师父过了大半生，如今在安雁镇方才寻得自在逍遥。而云舟能有此想法，为师甚是高兴、高兴——”
陆云舟潜心于医术药理，花了十年时间才将师父所著的岐黄药典一字不差记于脑中。看到萧云宁病状之时，便已知她命悬一线，但岐黄药典“秘穴”中的刺穴篇，载有险中求生之法。对于中了剧毒将死之人，可将所有毒气聚集于心脏之处。利用人体心脏之精，再借助银针刺穴之法，便可求得一线生机。方才陆云舟发现萧云宁的毒气乃是从心脏处蔓延，恰好省去凝气的步骤，多了治愈机会，故才说“有的救”。而那刺穴篇中曾言，若可有十四种长短不同玉制细针，方为上策。而那静心针恰好十四种，不多不少，正遂了陆云舟的心意。
陆云舟从屋内出来，烈日当空。已经熬了两日两夜，双眼被阳光照的不敢睁开。
他心里一直记挂着清灵，也未去休息，便拜托小萝引路，前去探望于她。
二人行至一处房屋，只见房门虚掩，并无人影。小萝转身朝四处张望，陆云舟顺势而去，见不远处一个白衣身影立在湖边。小萝喊了一声，那女子回首，陆云舟一眼便看出是清灵无错。道了声谢，朝着清灵跑去。
清灵面色已恢复常色，换了一套白纱衣装，立在荷花盛开的湖边，素裹淡雅。陆云舟来到近前，一时口吃，竟不知如何说起。除了自己的娘亲，清灵还是第一个让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
“我听小萝姐姐说，这两日你为这天遥宫的大师姐诊病，累坏了吧。”清灵面露浅笑，柔声细语。
陆云舟憨笑道：“不累，你怎么样了？”他忽然看见清灵脸上似有泪痕，担忧道：“清灵姑娘，你哭了？”
清灵拿手拭去眼角余泪，笑道：“没有，我没事。”
“对不起——”陆云舟心里实在内疚，又不知如何表达。
清灵却反而安慰道：“陆大哥，你千万不要自责。莫说清灵不会怪你，婆婆在天有灵亦不会怪你。婆婆生前笃信佛祖如来，想求得人世间的大自在。她舍生救你我性命，便是要你我二人能够活下来。若是她知道你心中始终怀有亏欠，怕也不会安心的。”清灵经过两日，思绪万千，心中诸多念想涌出，亦成熟许多。
陆云舟闻言，不愿让清灵再为自己担心，笑着点了点头。
“你彻底痊愈了吗？”陆云舟担心的问道。
“多亏了天遥宫的栾姨出手，才将我救了回来。否则的话，怕是要魂飞魄散了。”清灵甚是感激。
“只可惜你是被上古七弥佛光所伤，我虽懂医术，也无法救你。对了，”陆云舟想起前事，“清灵姑娘，初来天遥宫之时，我听那栾姨说，你没有三魂——”陆云舟略带迟疑。
清灵却并不避讳：“没错，我只有七魄，并无三魂。你可听到那法玄寺的和尚叫我竹林小妖？”
陆云舟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说道：“你虽是妖，却比许多人都要善良。我还记得小时候看那些古书，上面也会画些青面獠牙，张牙舞爪的妖精、鬼怪，很是吓人。可你和婆婆就不是，你们是好——好妖。”
清灵闻言一笑：“说来话长——”
十几年前，一个在竹林中修炼的绿竹精从无我佛堂听经归来，竟发现自己真身下面有一襁褓。近前一看，那襁褓中的婴孩已经断了气息。她将其抱在怀中，发现她心脉已停。三魂早就飞离本体，七魄亦游移不定。她修行百年，一来不忍心眼前可人婴孩就此丧命，二来想积些功德。便耗了几十年的功力，将这婴孩与一株新生绿竹融为一体，抵做三魂。又施法稳其七魄，方才救了她的性命。婴孩渐渐长大，绿竹精见她一双明眸清澈可人，又机灵聪慧，便为其取名清灵，让那婴孩称自己为婆婆。
“婆婆待我如亲生，疼我爱我，传我法术，授我道理。即便清灵犯下过错，也从不惩罚。我亦将婆婆当做我唯一的亲人。如今她枉死，他日清灵定会手刃仇人，以慰婆婆在天之灵。”清灵说时，恨意浓浓。
一旁的陆云舟实在不知怎样安慰于她，二人并肩望着湖面，荷花迎风摇动，婀娜多姿。
“对了，陆大哥今后有何打算？”清灵平静心绪，重又恢复笑颜。
方才清灵悲言痛语，已然勾起陆云舟伤心往事。此时听清灵问起，便也将心中之事说了出来：“陆云舟离开天遥宫，欲往流云仙宗拜师学艺，为母报仇。”
清灵听了，叹了口气：“都怪清灵，惹陆大哥伤心了——”
“哪里，都赖我——”陆云舟话说出口，似觉得有些不妥。二人相视，不禁彼此凝望。微风过处，吹动清灵发梢飘动，白纱招展，仿若天外飞仙。陆云舟竟看得有些痴了。清灵面露红晕，陆云舟才发现自己入了神，一时羞红了脸，转头望向湖面。
湖面上两株莲花并蒂盛开，一株高些，一株矮些，如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彼此相拥寂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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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舟心中虽然无底，也只能近前。宫主坐在榻边，却并不起身。一旁的栾姨见了，细声说道：“宫主，云宁的命要紧，也顾不得男女之嫌了。”宫主闻言，起身背负双手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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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宫主却并不回身，也不生气，只淡淡的说道：“让他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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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舟站在山顶，望着远处，说道：“云舟但愿来日学了师父的本领，医者仁心、悬壶济世。娘常说，待云舟长大，有朝一日可带她云游四方，遍览河山。云舟亦希望如此，逍遥一世，别无他求。”
吴大夫闻言，笑望着陆云舟。
陆云舟见他不语，遂问道：“师父笑我无大志向，不能封官进爵，成就霸业吧？”
吴大夫摆了摆手，眼含深意，幽幽的望着远处说道：“江湖纷争，人心险恶。师父过了大半生，如今在安雁镇方才寻得自在逍遥。而云舟能有此想法，为师甚是高兴、高兴——”
陆云舟潜心于医术药理，花了十年时间才将师父所著的岐黄药典一字不差记于脑中。看到萧云宁病状之时，便已知她命悬一线，但岐黄药典“秘穴”中的刺穴篇，载有险中求生之法。对于中了剧毒将死之人，可将所有毒气聚集于心脏之处。利用人体心脏之精，再借助银针刺穴之法，便可求得一线生机。方才陆云舟发现萧云宁的毒气乃是从心脏处蔓延，恰好省去凝气的步骤，多了治愈机会，故才说“有的救”。而那刺穴篇中曾言，若可有十四种长短不同玉制细针，方为上策。而那静心针恰好十四种，不多不少，正遂了陆云舟的心意。
陆云舟从屋内出来，烈日当空。已经熬了两日两夜，双眼被阳光照的不敢睁开。
他心里一直记挂着清灵，也未去休息，便拜托小萝引路，前去探望于她。
二人行至一处房屋，只见房门虚掩，并无人影。小萝转身朝四处张望，陆云舟顺势而去，见不远处一个白衣身影立在湖边。小萝喊了一声，那女子回首，陆云舟一眼便看出是清灵无错。道了声谢，朝着清灵跑去。
清灵面色已恢复常色，换了一套白纱衣装，立在荷花盛开的湖边，素裹淡雅。陆云舟来到近前，一时口吃，竟不知如何说起。除了自己的娘亲，清灵还是第一个让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
“我听小萝姐姐说，这两日你为这天遥宫的大师姐诊病，累坏了吧。”清灵面露浅笑，柔声细语。
陆云舟憨笑道：“不累，你怎么样了？”他忽然看见清灵脸上似有泪痕，担忧道：“清灵姑娘，你哭了？”
清灵拿手拭去眼角余泪，笑道：“没有，我没事。”
“对不起——”陆云舟心里实在内疚，又不知如何表达。
清灵却反而安慰道：“陆大哥，你千万不要自责。莫说清灵不会怪你，婆婆在天有灵亦不会怪你。婆婆生前笃信佛祖如来，想求得人世间的大自在。她舍生救你我性命，便是要你我二人能够活下来。若是她知道你心中始终怀有亏欠，怕也不会安心的。”清灵经过两日，思绪万千，心中诸多念想涌出，亦成熟许多。
陆云舟闻言，不愿让清灵再为自己担心，笑着点了点头。
“你彻底痊愈了吗？”陆云舟担心的问道。
“多亏了天遥宫的栾姨出手，才将我救了回来。否则的话，怕是要魂飞魄散了。”清灵甚是感激。
“只可惜你是被上古七弥佛光所伤，我虽懂医术，也无法救你。对了，”陆云舟想起前事，“清灵姑娘，初来天遥宫之时，我听那栾姨说，你没有三魂——”陆云舟略带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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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灵闻言一笑：“说来话长——”
十几年前，一个在竹林中修炼的绿竹精从无我佛堂听经归来，竟发现自己真身下面有一襁褓。近前一看，那襁褓中的婴孩已经断了气息。她将其抱在怀中，发现她心脉已停。三魂早就飞离本体，七魄亦游移不定。她修行百年，一来不忍心眼前可人婴孩就此丧命，二来想积些功德。便耗了几十年的功力，将这婴孩与一株新生绿竹融为一体，抵做三魂。又施法稳其七魄，方才救了她的性命。婴孩渐渐长大，绿竹精见她一双明眸清澈可人，又机灵聪慧，便为其取名清灵，让那婴孩称自己为婆婆。
“婆婆待我如亲生，疼我爱我，传我法术，授我道理。即便清灵犯下过错，也从不惩罚。我亦将婆婆当做我唯一的亲人。如今她枉死，他日清灵定会手刃仇人，以慰婆婆在天之灵。”清灵说时，恨意浓浓。
一旁的陆云舟实在不知怎样安慰于她，二人并肩望着湖面，荷花迎风摇动，婀娜多姿。
“对了，陆大哥今后有何打算？”清灵平静心绪，重又恢复笑颜。
方才清灵悲言痛语，已然勾起陆云舟伤心往事。此时听清灵问起，便也将心中之事说了出来：“陆云舟离开天遥宫，欲往流云仙宗拜师学艺，为母报仇。”
清灵听了，叹了口气：“都怪清灵，惹陆大哥伤心了——”
“哪里，都赖我——”陆云舟话说出口，似觉得有些不妥。二人相视，不禁彼此凝望。微风过处，吹动清灵发梢飘动，白纱招展，仿若天外飞仙。陆云舟竟看得有些痴了。清灵面露红晕，陆云舟才发现自己入了神，一时羞红了脸，转头望向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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