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往·事· 22第十九章
商会总馆是个大场，建起来不过近二十年的事，比起商会的历史来很是年青。初建时没有模板，木工们着了急，赵晴岚的老爹——上任会长赵青便说“只照了茶楼戏院建。”又改良了一番，遂成现在这间面阔十三间，梁柱高耸的会馆，会馆两层，沿四面修了三间宽的围栏和栈道，中间是顶空的开井，正坐对面有正台，正合戏院中戏台一处，不过不大，能摆一桌三五椅稍有余；底下亦俱是桌椅，青龙禾木的八仙桌，四张高椅一围，沿过道整齐铺摆开，开会时会长照例上座，做东的庄家尊左，元老居右。楼上通常不动，除非开天眼；商会盟友二十年来无大增减，一楼洋洋洒洒坐下有余。
眼下赵晴岚逡巡于台上，各桌坐了七七八八，又向主书要来花名册一点，稍等了会儿，终于只有白昊轩一人未到时，下台来绕到后面，跟随身仆役耳语了几句，头件是吩咐请本城他那大舅子县府带群衙役来，“人越多越好，不得已让他动兵。”说罢抻着头往前面瞄了一眼，这□商各个派头十足，往往三五随从伴之左右，其中不乏壮丁高手，万一没控制住闹起来，凭他一个小小商会会长如何镇得住？其二是让仆役去城门口候着白昊轩，“见着表少爷了，让他装着点儿，这里各个人精，眼力见尖着呢！”
仆役一一应诺，随即闪身，从后角门儿里溜了出去，赵晴岚吞了吞口水，将昨日弄好的鱼鳔藏在袖里，整整衣衫上了台。
“诸位肃静。”赵晴岚声音不大，现场却很快安静下来，弄得赵晴岚心里磨牙一帮老混蛋，心思果然全不在说话上，都等着自己开场呢！只好拼命扯起嘴角，露出一脸青楼笑，“今逢吉日，蒙圣恩厚爱，诸位贤达聚兰陵于此，共谋发展大计。赵某不才，蒙诸位错爱，高居位上，为商会聊尽绵薄之力，虽万感恩荣，然年岁疏浅，疏漏之处还望海涵。”
底下一阵欢掌，众人俱道，“赵会长过谦了。”
“赵会长为谋我一方经济，功不可没。”
赵晴岚合掌鞠躬，又引荐左右，左边是本届坐庄的兰陵本地富户秦庸，右面是商会三朝元老赵明秋，若愿意扯，都能跟赵晴岚扯上亲戚。二人俱是藏蓝的素青花缎子衫，赵晴岚一身翠绿裹在中间，格外显眼。
台上三人排排坐，于底下看来一目了然，赵晴岚又在心里暗骂，这两少老配的混蛋肯定是商量好的！衣着神色配合得如此相像，衣色低调不扎眼，眉眼俱是谦和恭顺，两个低头和蔼笑着，嘴角弧度一丝不差。仿佛台上他赵晴岚唯我独尊，一方为大。无事不打紧，万一闹出眼子来，不又得他先成众矢之的吗？
这方想着，仍自仆役手里取了贺词，笑吟吟念毕，开始报各家面上明账。他报的声音不大，底下听得亦有些乏，遂三五论起话来，赵晴岚打眼一瞧，各个满不在乎，不过念到自己或有心为对手的时，却仍留意起来。
赵晴岚猛然发觉这大约是件好玩的事，于是念到古董生意首席李老板时，刻意望了眼新起的古董商张先生；念到玉石大头王老板时，王老板明显盯着自己的死对头陈老板。赵晴岚喜滋滋念完一串，剩到最后一名，白城白家时，底下愈发嘈杂，但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
“辛酉年白家收支总览！总入银一千四百六十五万两，出银七百八十三万两，利六百八十二万两，利四成。年间，并坊铺八十九间，其中油坊十五间……”赵晴岚手上，是册寸厚的账本，包含在座二十七家一年收支总入，为示公平，并未按利润排名，不过老板们记性都好，默记不算，旁的有文书带了笔墨，照自家东家指示一一记下。
所谓账本，乃是生意人最珍视之物无二，除了盘算自家效益，同行相比相轻亦是打账本的主意。按说这玩意好比各家夫人的绣红鸳鸯肚兜，得绣得精致了，又万万不能拿给外人欣赏。老板们每每夜里自己挑了灯，在案下翻账，如同端详美丽的女子，或如痴如醉，沉迷不能自拔；或发现女子脸上的污渍，得小心抹去；又或发现女子非忠贞于自己，勃然大怒。总之爱的深切，比之今生挚爱也不为过。
不过商会入会首当其冲之规令是：公开明账。
这大概会要了绝大部分老板的命，许多人遮遮掩掩，言辞不详。商会直接送此等一句话——谢绝入会。
老板们犹豫了。
入会不入会区别就太大了。
往面上讲商会只是民间组织，朝廷不插手，全凭贤能的老板们自己摆弄，但任谁也知道，操控方圆数百里的有钱人，不是一只出头鸟就能胜任的，内里的水之深与混，一人或几方势力难以探清，仍得要帷幄大局者，话尽于此，便又扯回朝廷。有钱的老板们操控了一方经济，朝廷何敢让其自流，养虎者爱之恐之，既想让自家老虎长得愈来愈大、愈来愈凶；又怕老虎伤了自己，便须得建个大笼子，将老虎关起来。
于是乎商会应运而生。
商会如何营运，朝廷不过问，但把持商会的人，须得找官商两边的权衡人，两方都有利益，才能兼之顾及。本朝高祖武皇帝起于兰陵，兰陵世家里赵家本家他熟且放心。赵家为官已是前朝往事，本朝只有盘根错节的姻亲关系纠结在官场内，本家是清白的生意人，十分暗合高祖心意，赵家两代人投身商会，民间传起赵晴岚“父子双长”来亦是佳话，然赵家一门从此绝缘仕途，家族的庙堂之路自此被断了个干净。
不入仕，商会会长便无官阶，赵晴岚见了五百石的县府大舅子，照例得点头哈腰。但点头哈腰有点头哈腰的好处，县衙里的衙役兵、守城卫兵俱随他调遣，加急大事可八百里入京城，直入王府。赵晴岚一人背后，数双眼睛替他盯着一方商会。
商会之重，可见一斑。
商会之利，在于公平与共享，入会者即为商客，往常赚的少的小商客，商会分一杯羹供你赚大；往常便赚大的大商客，商会开疆辟地为你赚的更大。总之一块饼，各人来捏俱是小饼，大大小小不一，拼在一起也不大；不如大伙儿集了米面油，一块儿捏起团开，再按比例分派，大者得大，小者分小，总下来谁都比往常多。故商会之利显著，饵太大，谁都想进，往上十年常有为入会私下斗得头破血流之事件，本届自赵晴岚上任以来，立三十为上限，取地界内年利润前三十者入会，但不排座次。
今年为头一年，效益显著，外面的削尖脑袋挤，内里的拼命保，各家拿账说话。于是老板们再不甘愿，也得牺牲账本，念念不舍嗫嚅进商会。每年例会之时，简直如同将各家老板扒光衣服溜一圈，各家经营如何，赵晴岚一张嘴上下一翻便高下立现。
好在账是明账，但功夫仍不能少费，每年会前，整出一本恰当的账本来，亦是老板们十分重要的一项任务。
白家的账报出来时，赵晴岚如同吞了只苍蝇在喉咙里，口齿极度不清，一旁的秦庸拿着象牙耳挖掏耳屎，冷不防戳他一下，赵晴岚惊得差点跳起来。回头怒瞪秦庸，对方往西角使了个眼色，赵晴岚这才发现西角一桌四位，正北上座是昌赫米行的严老板，东西是他远房的两个世侄，俱是做米行生意，南面是几人随从，样貌看不大清；西角旁边一桌上有一位，亦是赵晴岚远房世伯，年岁大，辈分长，赵晴岚见了，还得拱手行个大礼，对方略颔首，算是对他昨日闭门不见的回敬。
这几个人脸色都不大好看。今年乃丰收之大有之年，各家米铺老板原做了贱收高卖的主意，各人周转了大批资金，往库里囤粮。不料事前没通好气，各自高价出来的参差不齐，结果问津寥寥；恰逢白昊轩收了几家铺子，全数用来卖粮，又打出“折价”噱头，虽未是续得久长之计，但名号已经打响，等夏季粮热一过，秋冬回涨之时，仍旧是带“白记”的米行生意最兴隆，老百姓认得好处，给了一点甜头尝了，下次仍来。白昊轩这次再没同商会对着干，价钱是各家一致的死价，但生意却胜了几家不止一筹，其他人自然红眼。先头来商会闹过一回，被赵晴岚给压了下去，人家的理由很充分，白昊轩是个病鬼，打了个佛缘的名号，说放价是为自己祈福，虽然这事儿做的不道义，但是你能跟菩萨对着干吗！
“简直拿我们的血汗，肥了他白家自个儿的腰包！”昌赫米行的严老板一听白府的账，脸虽然没绿，声音早已不那么好听了。
一桌的其他几个纷纷来劝，“算了，白家今年才四成利，可见其他也是亏了的。”
这话大约也只是图一时面上的和气，事不关己的，说起来就轻松。若有一天被挡了财路来，鱼死网破亦不过分。
说话间赵晴岚又宣布谈下一项，提了几个来年的案子，尚未点到西角的四位的卯上，这几位也就不关心自说自话来。
“严掌柜，白家的当家真得了肺痨病么？”
“白昊轩不是尚未娶亲么？这么年纪轻轻就……”
闻此严掌柜倒能扯起嘴角笑一笑，探身低声道，“病了是错不了，我听他府里的下人说的。”
这几位相互看了一眼，“严掌柜，你居然在白家安了眼线啊？”
严掌柜似笑非笑，“莫非诸位没有？”
南面一直没抬头的哪家文书也插了嘴道，“白城这么大，想打听点白府的事有什么难的？”
临座的赵世伯起身，在严掌柜肩上拍了两拍，几人心照不宣，端了茶杯相互敬起茶来。
不知赵晴岚说到哪儿，门口突然骚动起来，而后又迅速安静下去，只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及一名男子止不住的咳嗽声。白昊轩一身素袍，病恹恹由管家搀着，往馆里来了。
眼下赵晴岚逡巡于台上，各桌坐了七七八八，又向主书要来花名册一点，稍等了会儿，终于只有白昊轩一人未到时，下台来绕到后面，跟随身仆役耳语了几句，头件是吩咐请本城他那大舅子县府带群衙役来，“人越多越好，不得已让他动兵。”说罢抻着头往前面瞄了一眼，这□商各个派头十足，往往三五随从伴之左右，其中不乏壮丁高手，万一没控制住闹起来，凭他一个小小商会会长如何镇得住？其二是让仆役去城门口候着白昊轩，“见着表少爷了，让他装着点儿，这里各个人精，眼力见尖着呢！”
仆役一一应诺，随即闪身，从后角门儿里溜了出去，赵晴岚吞了吞口水，将昨日弄好的鱼鳔藏在袖里，整整衣衫上了台。
“诸位肃静。”赵晴岚声音不大，现场却很快安静下来，弄得赵晴岚心里磨牙一帮老混蛋，心思果然全不在说话上，都等着自己开场呢！只好拼命扯起嘴角，露出一脸青楼笑，“今逢吉日，蒙圣恩厚爱，诸位贤达聚兰陵于此，共谋发展大计。赵某不才，蒙诸位错爱，高居位上，为商会聊尽绵薄之力，虽万感恩荣，然年岁疏浅，疏漏之处还望海涵。”
底下一阵欢掌，众人俱道，“赵会长过谦了。”
“赵会长为谋我一方经济，功不可没。”
赵晴岚合掌鞠躬，又引荐左右，左边是本届坐庄的兰陵本地富户秦庸，右面是商会三朝元老赵明秋，若愿意扯，都能跟赵晴岚扯上亲戚。二人俱是藏蓝的素青花缎子衫，赵晴岚一身翠绿裹在中间，格外显眼。
台上三人排排坐，于底下看来一目了然，赵晴岚又在心里暗骂，这两少老配的混蛋肯定是商量好的！衣着神色配合得如此相像，衣色低调不扎眼，眉眼俱是谦和恭顺，两个低头和蔼笑着，嘴角弧度一丝不差。仿佛台上他赵晴岚唯我独尊，一方为大。无事不打紧，万一闹出眼子来，不又得他先成众矢之的吗？
这方想着，仍自仆役手里取了贺词，笑吟吟念毕，开始报各家面上明账。他报的声音不大，底下听得亦有些乏，遂三五论起话来，赵晴岚打眼一瞧，各个满不在乎，不过念到自己或有心为对手的时，却仍留意起来。
赵晴岚猛然发觉这大约是件好玩的事，于是念到古董生意首席李老板时，刻意望了眼新起的古董商张先生；念到玉石大头王老板时，王老板明显盯着自己的死对头陈老板。赵晴岚喜滋滋念完一串，剩到最后一名，白城白家时，底下愈发嘈杂，但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
“辛酉年白家收支总览！总入银一千四百六十五万两，出银七百八十三万两，利六百八十二万两，利四成。年间，并坊铺八十九间，其中油坊十五间……”赵晴岚手上，是册寸厚的账本，包含在座二十七家一年收支总入，为示公平，并未按利润排名，不过老板们记性都好，默记不算，旁的有文书带了笔墨，照自家东家指示一一记下。
所谓账本，乃是生意人最珍视之物无二，除了盘算自家效益，同行相比相轻亦是打账本的主意。按说这玩意好比各家夫人的绣红鸳鸯肚兜，得绣得精致了，又万万不能拿给外人欣赏。老板们每每夜里自己挑了灯，在案下翻账，如同端详美丽的女子，或如痴如醉，沉迷不能自拔；或发现女子脸上的污渍，得小心抹去；又或发现女子非忠贞于自己，勃然大怒。总之爱的深切，比之今生挚爱也不为过。
不过商会入会首当其冲之规令是：公开明账。
这大概会要了绝大部分老板的命，许多人遮遮掩掩，言辞不详。商会直接送此等一句话——谢绝入会。
老板们犹豫了。
入会不入会区别就太大了。
往面上讲商会只是民间组织，朝廷不插手，全凭贤能的老板们自己摆弄，但任谁也知道，操控方圆数百里的有钱人，不是一只出头鸟就能胜任的，内里的水之深与混，一人或几方势力难以探清，仍得要帷幄大局者，话尽于此，便又扯回朝廷。有钱的老板们操控了一方经济，朝廷何敢让其自流，养虎者爱之恐之，既想让自家老虎长得愈来愈大、愈来愈凶；又怕老虎伤了自己，便须得建个大笼子，将老虎关起来。
于是乎商会应运而生。
商会如何营运，朝廷不过问，但把持商会的人，须得找官商两边的权衡人，两方都有利益，才能兼之顾及。本朝高祖武皇帝起于兰陵，兰陵世家里赵家本家他熟且放心。赵家为官已是前朝往事，本朝只有盘根错节的姻亲关系纠结在官场内，本家是清白的生意人，十分暗合高祖心意，赵家两代人投身商会，民间传起赵晴岚“父子双长”来亦是佳话，然赵家一门从此绝缘仕途，家族的庙堂之路自此被断了个干净。
不入仕，商会会长便无官阶，赵晴岚见了五百石的县府大舅子，照例得点头哈腰。但点头哈腰有点头哈腰的好处，县衙里的衙役兵、守城卫兵俱随他调遣，加急大事可八百里入京城，直入王府。赵晴岚一人背后，数双眼睛替他盯着一方商会。
商会之重，可见一斑。
商会之利，在于公平与共享，入会者即为商客，往常赚的少的小商客，商会分一杯羹供你赚大；往常便赚大的大商客，商会开疆辟地为你赚的更大。总之一块饼，各人来捏俱是小饼，大大小小不一，拼在一起也不大；不如大伙儿集了米面油，一块儿捏起团开，再按比例分派，大者得大，小者分小，总下来谁都比往常多。故商会之利显著，饵太大，谁都想进，往上十年常有为入会私下斗得头破血流之事件，本届自赵晴岚上任以来，立三十为上限，取地界内年利润前三十者入会，但不排座次。
今年为头一年，效益显著，外面的削尖脑袋挤，内里的拼命保，各家拿账说话。于是老板们再不甘愿，也得牺牲账本，念念不舍嗫嚅进商会。每年例会之时，简直如同将各家老板扒光衣服溜一圈，各家经营如何，赵晴岚一张嘴上下一翻便高下立现。
好在账是明账，但功夫仍不能少费，每年会前，整出一本恰当的账本来，亦是老板们十分重要的一项任务。
白家的账报出来时，赵晴岚如同吞了只苍蝇在喉咙里，口齿极度不清，一旁的秦庸拿着象牙耳挖掏耳屎，冷不防戳他一下，赵晴岚惊得差点跳起来。回头怒瞪秦庸，对方往西角使了个眼色，赵晴岚这才发现西角一桌四位，正北上座是昌赫米行的严老板，东西是他远房的两个世侄，俱是做米行生意，南面是几人随从，样貌看不大清；西角旁边一桌上有一位，亦是赵晴岚远房世伯，年岁大，辈分长，赵晴岚见了，还得拱手行个大礼，对方略颔首，算是对他昨日闭门不见的回敬。
这几个人脸色都不大好看。今年乃丰收之大有之年，各家米铺老板原做了贱收高卖的主意，各人周转了大批资金，往库里囤粮。不料事前没通好气，各自高价出来的参差不齐，结果问津寥寥；恰逢白昊轩收了几家铺子，全数用来卖粮，又打出“折价”噱头，虽未是续得久长之计，但名号已经打响，等夏季粮热一过，秋冬回涨之时，仍旧是带“白记”的米行生意最兴隆，老百姓认得好处，给了一点甜头尝了，下次仍来。白昊轩这次再没同商会对着干，价钱是各家一致的死价，但生意却胜了几家不止一筹，其他人自然红眼。先头来商会闹过一回，被赵晴岚给压了下去，人家的理由很充分，白昊轩是个病鬼，打了个佛缘的名号，说放价是为自己祈福，虽然这事儿做的不道义，但是你能跟菩萨对着干吗！
“简直拿我们的血汗，肥了他白家自个儿的腰包！”昌赫米行的严老板一听白府的账，脸虽然没绿，声音早已不那么好听了。
一桌的其他几个纷纷来劝，“算了，白家今年才四成利，可见其他也是亏了的。”
这话大约也只是图一时面上的和气，事不关己的，说起来就轻松。若有一天被挡了财路来，鱼死网破亦不过分。
说话间赵晴岚又宣布谈下一项，提了几个来年的案子，尚未点到西角的四位的卯上，这几位也就不关心自说自话来。
“严掌柜，白家的当家真得了肺痨病么？”
“白昊轩不是尚未娶亲么？这么年纪轻轻就……”
闻此严掌柜倒能扯起嘴角笑一笑，探身低声道，“病了是错不了，我听他府里的下人说的。”
这几位相互看了一眼，“严掌柜，你居然在白家安了眼线啊？”
严掌柜似笑非笑，“莫非诸位没有？”
南面一直没抬头的哪家文书也插了嘴道，“白城这么大，想打听点白府的事有什么难的？”
临座的赵世伯起身，在严掌柜肩上拍了两拍，几人心照不宣，端了茶杯相互敬起茶来。
不知赵晴岚说到哪儿，门口突然骚动起来，而后又迅速安静下去，只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及一名男子止不住的咳嗽声。白昊轩一身素袍，病恹恹由管家搀着，往馆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