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赠玲珑偏受冷落 说金莲徒增烦恼
玉宁一哭，姐妹几个俱是愣住。彼时，丫头婆子已是簇拥而来，那刘妈妈一迭连声道，“姐儿莫哭了，哥哥姐姐都在呢，仔细人家笑话！”玉宁只可怜兮兮地嘟囔，“阿嬷瞧人家的衣裳！”刘妈妈瞧她这般，心尖尖俱是疼的，只好哄她说，“好姐儿，快跟了阿嬷去把袄子拾掇拾掇罢！”谁知姐儿一头扎进养娘怀里，嘤嘤哭道，“补了也难看！”那友庆急得冒汗，直躬身作揖求饶，“好妹妹，是我不好，快别哭了！我……我赔你十件衣裳，好不好？”
忽听得身后有人说话，“你就是赔得起一百件，今儿夜里可赶得出来？一会子让表妹穿什么去游灯市？”却是友翰与玉庭两个闻声而来，友庆呐呐道，“那不是……还有斗篷么？”友翰道，“船里自然有火炉，你见谁在里边穿了斗篷？”友庆还要待言，友翰指着玉宁说，“表妹这样精致的装扮了来，只为夜里去逛逛灯市。人家不比你，想出门就出得去。我且问你，现在如何是好？一会子让人家穿甚么出门？”
庆哥儿呐呐说，“权且拿妹妹们的衣裳对付着，我叫小子们上去外头成衣铺买，总成了罢！”却是友博在一旁反驳他，“四哥忘了，街面的铺子今儿必是不开门的，别人也得回家过节呢！”友庆赌气道，“这也不行，那也使不得，你们说要我怎么办罢！”玉宁存心要与他些苦头吃，偏揉着眼睛嘟囔，“阿嬷，我们家去罢！没有衣裳，我再不去看灯的！”
慌得友庆与他表妹连连作揖，“宁儿妹妹，你若生气，骂我打我都可出了气，万万可别家去！我真的知错了，我给妹妹赔礼，竟饶我一遭罢！”玉庭这才打起圆场，“罢了，庆哥儿赔了礼，认了错，宁儿也不许再使性子！你庆哥儿原不是有意作弄，只是性儿急些。人家素日待你不好么，好吃的、好玩儿的不都偏着你？宁儿只为一件衣裳就与表哥赌气，好不小气！”玉宁心下自思，这位表哥对她实是没甚话说，只那公子哥儿的脾气总叫人不受用，只软软糯糯着说，“宁儿才不小气，宁儿不恼庆哥哥就是！”
友庆大喜，“真的么？我就知道妹妹不是真心恼我——”未等他说完，玉宁已气呼呼道，“才刚宁儿真真恼了！宁儿原是先答应与姐姐们去的，且说了一会子回来，庆哥哥偏不听人言，必要依了你才罢休！庆哥哥若只管这样闹，宁儿也不敢亲近哥哥了，以免又起了争执，大家都没趣！”
友庆本是俊秀少年，如今却是焉眉搭眼，弃儿般的可怜模样，“我都改！全改了！再不与你拧着，事事依你！这可使得？”玉宁摇头说，“那也不必，咱们须讲道理，谁在理，听谁的，不许胡搅蛮缠，任性使气！”除了友庆，其他人瞧着这小丫头一本正经教导他表兄，都有些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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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听得身后有人说道，“宁丫头说得很对，大家子出身的爷们，行事说话第一等要紧便是讲个仪态气度，”众人侧身看去，却是季老太婆媳并底下服侍的，只不知她们何时来的。季老太招手让外孙女过去，一面瞧她衣裳连着肩背处好大一条口子，只嗔怪友庆，“混小子，竟是被我宠坏了，平日不让人也罢了，你妹妹来了，也不知谦让，真是该打！等你老子娘回来，倒叫他们管管才是！”把个友庆只说的丧魂失魄般，蔫蔫垂首立着不敢吭声。
玉庭忙上前搀了外婆上首坐了，且好言劝道，“四表弟原不是有意的，他两个如今也和好了。再说哪有小儿家不拌拌嘴的？一时恼了，一时又好了，一会子一变，外祖母随他们去罢！”季老太自然不会不依，命友庆与她姐妹一一赔了不是，也就不再说他。
阮二奶奶拿了绢子掩嘴轻笑，“原是丫头慌慌张张跑来搬救兵，只说哥儿姐儿吵嘴。谁知等咱们到了，他两个当兄长的，早调停开了，倒是不必太太操心！宁丫头别急，这衣裳先换出来叫能工巧匠们织补去。实在不能，你两个表姐还有几身白绫袄儿，改了腰身袖口与你穿，误不了今晚的事儿。”
玉宁忙摇着舅娘的手，只是撒娇，“不敢惊动人家过节，这衣裳宁儿自己来收拾罢！二舅母放心，宁儿这会子已经有主意了，不定拾掇出来比早先还好看呢？”阮二奶奶笑嗔道，“好姐儿，这会子就别顽了，仔细误了时间，一会子出不得门。”玉宁扬起小脸，水水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着瞅着她，小表情煞是认真，“宁儿没有顽，就让我试试罢！真的，不骗舅母！阿嬷、娟姐姐，你们知道，人家不是说着顽的！”
那玉娟因自己撕破妹妹衣裳，正是恍惚，只刘妈妈赔笑道，“回二奶奶，宁姐儿做针线女红竟很是不错，只说这回给太太、奶奶、哥儿姐儿的手套子，便是姐儿的手艺。竟放心与她一试。”季老太与阮氏两个当真吃惊，季老太只喜得眉眼俱笑，“我这宁丫头别是仙女儿托生的罢，竟有这般本事？”且拿着玉宁肉呼呼的“小爪子”不住摩挲，戏谑道，“指骨纤长，十指尖尖，果然是巧手不成？倒要考校一番。”
玉宁一时大囧，握着脸躲入外祖母怀中，闷闷地说，“外祖母竟是取笑宁儿呢！”众人一发好笑，独玉宁察觉到一双黑如点漆的眸子，甚是哀怨地盯着她，却是友庆。玉宁忽然有了负罪感，人家不过是孩子，何必跟他质气，不由心虚地低了头研究地砖上的花纹。
只听阮二奶奶笑道，“姑奶奶的针线就是一等一的好，自然养的好女孩，这归根论底，到底是随了太太。若不得太太tiao教，姑奶奶就这般好了？”恨得季老太直骂她“油嘴”，偏心下却着实受用，季老太索性打发了玉宁去她表姐屋里收拾，又让小姐妹们帮着打个下手。这才放她们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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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管事的来回话，只说船已妥当，请太太奶奶去验看；一时常五家的来问，晚饭摆在何处；一时又有小子回说，二老爷打发人说他晚饭后才回来。她婆媳二人越发忙乱起来。
友翰因说，“我们各自散了罢，也给他们腾了地方。表弟随我回屋里说话，如何？”玉庭自然是同意的，友庆只管拨弄着手里的玉玲珑出神，这玉玲珑细腻无瑕、雕工精湛，三朵云霄花合拢为球，中部镂空，只轻轻一摇便有极为清越的声响。这却是他要给表妹的回礼，可惜表妹总是不肯看它一眼。友博忙推了他一把，“四哥？想甚么呢？大哥叫我们散了。”友庆适才惊醒，只一声不吭，怏怏不乐自回了房去。
打发了胞弟，友翰与玉庭两个走走停停，一路说笑而去，只两个婢女远远跟在后边。友翰再三替兄弟道歉，玉庭似笑非笑道，“宁儿自己就出了气，又何须大表哥来赔罪？”友翰一时失笑，“宁丫头倒是不好欺的，说来，原是你妹子欺负我那傻弟弟多些。偏庆哥儿独独对她低声下气，瞧他们吵吵闹闹的，倒是‘两小无嫌猜'。”玉庭心下一动，却是覷他一眼，“大表哥说笑而已。他们自小顽在一处，又是近亲，自然要好些。日后来的时日少了，再叫他们拌嘴，怕也不能呢！”
友翰诧异道，“这是为何？只怕祖母要伤心了！”玉庭且不做声，只顾着欣赏周遭景色。彼时他们正出了一道极窄的石门，上书有“归愚”两个篆刻大字，原出自韩昌黎的“归愚识夷涂，汲古得修绠。”放眼一观，只见近处奇石嶙峋，古木参天；脚下流水潺潺，萦绕而去，不远处是一片开阔地，小小三间房舍仿佛遗世独立，甚是幽静，却是友翰每日读书之处。
玉庭忽问道，“今春有学道曹大人来常州上任，必是要行香挂牌，考取生员。二舅舅可许大表哥下场一试？”友翰挑眉一笑，甚是自信，“上回我因病错过一期，这一回自然是要去的。你少给我顾左右而言他，越发让人丢不开手！”玉庭苦笑说，“只因前几日无意听我娘说要与妹妹缠足。她行动不便了，自然出不得门。我就不明白，甚么三寸金莲，必要以人力扼杀天然，这是哪班道理？”
友翰瞠目结舌，半日才面色怪异道，“这事自然由得姑姑操心，你操哪门子的心？当真好笑！”玉庭正色说，“我是心疼我那幼妹，哪里好笑了？你却是不知，这缠足是一种极难忍受的酷刑，甚至……与性命有碍！”友翰摸摸鼻子，很是不以为然，“你从哪里听来的，我家的女子十亭便有六亭人是裹了一双“瘦金莲”，行动时婷婷袅袅，弱柳扶风一般，好不动人。也没听谁为这个丢了性命。”
玉庭却是忧心忡忡说，“我同窗的亲妹子就是因为这个没了。听说她才六岁，生得最是招人疼。可惜受不得那裹足之苦，半年不到，生生把个小命耗尽。若不是我那同窗告诉了，我再不知道的。姆妈平日这般疼妹妹，偏是舍得宁儿受那腐骨之痛。只是妹妹惯来娇弱，只怕是吃不消的！”友翰也没辙，“你何不劝了姑姑罢手，连我家茹姐儿、馨姐儿两个，还有令堂妹不都是天足？”玉庭摇头，“你家的事我不知道。只是娟妹妹在家要做许多事，姆姆如何肯给女儿裹脚？想来，她却是因祸得福。”
”怪道我见她总是娇娇怯怯，不如宁丫头大方。”友翰这般说着，已回想起方才所见一身素衣的温婉少女，怜意自此而生。
忽听得身后有人说话，“你就是赔得起一百件，今儿夜里可赶得出来？一会子让表妹穿什么去游灯市？”却是友翰与玉庭两个闻声而来，友庆呐呐道，“那不是……还有斗篷么？”友翰道，“船里自然有火炉，你见谁在里边穿了斗篷？”友庆还要待言，友翰指着玉宁说，“表妹这样精致的装扮了来，只为夜里去逛逛灯市。人家不比你，想出门就出得去。我且问你，现在如何是好？一会子让人家穿甚么出门？”
庆哥儿呐呐说，“权且拿妹妹们的衣裳对付着，我叫小子们上去外头成衣铺买，总成了罢！”却是友博在一旁反驳他，“四哥忘了，街面的铺子今儿必是不开门的，别人也得回家过节呢！”友庆赌气道，“这也不行，那也使不得，你们说要我怎么办罢！”玉宁存心要与他些苦头吃，偏揉着眼睛嘟囔，“阿嬷，我们家去罢！没有衣裳，我再不去看灯的！”
慌得友庆与他表妹连连作揖，“宁儿妹妹，你若生气，骂我打我都可出了气，万万可别家去！我真的知错了，我给妹妹赔礼，竟饶我一遭罢！”玉庭这才打起圆场，“罢了，庆哥儿赔了礼，认了错，宁儿也不许再使性子！你庆哥儿原不是有意作弄，只是性儿急些。人家素日待你不好么，好吃的、好玩儿的不都偏着你？宁儿只为一件衣裳就与表哥赌气，好不小气！”玉宁心下自思，这位表哥对她实是没甚话说，只那公子哥儿的脾气总叫人不受用，只软软糯糯着说，“宁儿才不小气，宁儿不恼庆哥哥就是！”
友庆大喜，“真的么？我就知道妹妹不是真心恼我——”未等他说完，玉宁已气呼呼道，“才刚宁儿真真恼了！宁儿原是先答应与姐姐们去的，且说了一会子回来，庆哥哥偏不听人言，必要依了你才罢休！庆哥哥若只管这样闹，宁儿也不敢亲近哥哥了，以免又起了争执，大家都没趣！”
友庆本是俊秀少年，如今却是焉眉搭眼，弃儿般的可怜模样，“我都改！全改了！再不与你拧着，事事依你！这可使得？”玉宁摇头说，“那也不必，咱们须讲道理，谁在理，听谁的，不许胡搅蛮缠，任性使气！”除了友庆，其他人瞧着这小丫头一本正经教导他表兄，都有些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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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听得身后有人说道，“宁丫头说得很对，大家子出身的爷们，行事说话第一等要紧便是讲个仪态气度，”众人侧身看去，却是季老太婆媳并底下服侍的，只不知她们何时来的。季老太招手让外孙女过去，一面瞧她衣裳连着肩背处好大一条口子，只嗔怪友庆，“混小子，竟是被我宠坏了，平日不让人也罢了，你妹妹来了，也不知谦让，真是该打！等你老子娘回来，倒叫他们管管才是！”把个友庆只说的丧魂失魄般，蔫蔫垂首立着不敢吭声。
玉庭忙上前搀了外婆上首坐了，且好言劝道，“四表弟原不是有意的，他两个如今也和好了。再说哪有小儿家不拌拌嘴的？一时恼了，一时又好了，一会子一变，外祖母随他们去罢！”季老太自然不会不依，命友庆与她姐妹一一赔了不是，也就不再说他。
阮二奶奶拿了绢子掩嘴轻笑，“原是丫头慌慌张张跑来搬救兵，只说哥儿姐儿吵嘴。谁知等咱们到了，他两个当兄长的，早调停开了，倒是不必太太操心！宁丫头别急，这衣裳先换出来叫能工巧匠们织补去。实在不能，你两个表姐还有几身白绫袄儿，改了腰身袖口与你穿，误不了今晚的事儿。”
玉宁忙摇着舅娘的手，只是撒娇，“不敢惊动人家过节，这衣裳宁儿自己来收拾罢！二舅母放心，宁儿这会子已经有主意了，不定拾掇出来比早先还好看呢？”阮二奶奶笑嗔道，“好姐儿，这会子就别顽了，仔细误了时间，一会子出不得门。”玉宁扬起小脸，水水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着瞅着她，小表情煞是认真，“宁儿没有顽，就让我试试罢！真的，不骗舅母！阿嬷、娟姐姐，你们知道，人家不是说着顽的！”
那玉娟因自己撕破妹妹衣裳，正是恍惚，只刘妈妈赔笑道，“回二奶奶，宁姐儿做针线女红竟很是不错，只说这回给太太、奶奶、哥儿姐儿的手套子，便是姐儿的手艺。竟放心与她一试。”季老太与阮氏两个当真吃惊，季老太只喜得眉眼俱笑，“我这宁丫头别是仙女儿托生的罢，竟有这般本事？”且拿着玉宁肉呼呼的“小爪子”不住摩挲，戏谑道，“指骨纤长，十指尖尖，果然是巧手不成？倒要考校一番。”
玉宁一时大囧，握着脸躲入外祖母怀中，闷闷地说，“外祖母竟是取笑宁儿呢！”众人一发好笑，独玉宁察觉到一双黑如点漆的眸子，甚是哀怨地盯着她，却是友庆。玉宁忽然有了负罪感，人家不过是孩子，何必跟他质气，不由心虚地低了头研究地砖上的花纹。
只听阮二奶奶笑道，“姑奶奶的针线就是一等一的好，自然养的好女孩，这归根论底，到底是随了太太。若不得太太tiao教，姑奶奶就这般好了？”恨得季老太直骂她“油嘴”，偏心下却着实受用，季老太索性打发了玉宁去她表姐屋里收拾，又让小姐妹们帮着打个下手。这才放她们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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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管事的来回话，只说船已妥当，请太太奶奶去验看；一时常五家的来问，晚饭摆在何处；一时又有小子回说，二老爷打发人说他晚饭后才回来。她婆媳二人越发忙乱起来。
友翰因说，“我们各自散了罢，也给他们腾了地方。表弟随我回屋里说话，如何？”玉庭自然是同意的，友庆只管拨弄着手里的玉玲珑出神，这玉玲珑细腻无瑕、雕工精湛，三朵云霄花合拢为球，中部镂空，只轻轻一摇便有极为清越的声响。这却是他要给表妹的回礼，可惜表妹总是不肯看它一眼。友博忙推了他一把，“四哥？想甚么呢？大哥叫我们散了。”友庆适才惊醒，只一声不吭，怏怏不乐自回了房去。
打发了胞弟，友翰与玉庭两个走走停停，一路说笑而去，只两个婢女远远跟在后边。友翰再三替兄弟道歉，玉庭似笑非笑道，“宁儿自己就出了气，又何须大表哥来赔罪？”友翰一时失笑，“宁丫头倒是不好欺的，说来，原是你妹子欺负我那傻弟弟多些。偏庆哥儿独独对她低声下气，瞧他们吵吵闹闹的，倒是‘两小无嫌猜'。”玉庭心下一动，却是覷他一眼，“大表哥说笑而已。他们自小顽在一处，又是近亲，自然要好些。日后来的时日少了，再叫他们拌嘴，怕也不能呢！”
友翰诧异道，“这是为何？只怕祖母要伤心了！”玉庭且不做声，只顾着欣赏周遭景色。彼时他们正出了一道极窄的石门，上书有“归愚”两个篆刻大字，原出自韩昌黎的“归愚识夷涂，汲古得修绠。”放眼一观，只见近处奇石嶙峋，古木参天；脚下流水潺潺，萦绕而去，不远处是一片开阔地，小小三间房舍仿佛遗世独立，甚是幽静，却是友翰每日读书之处。
玉庭忽问道，“今春有学道曹大人来常州上任，必是要行香挂牌，考取生员。二舅舅可许大表哥下场一试？”友翰挑眉一笑，甚是自信，“上回我因病错过一期，这一回自然是要去的。你少给我顾左右而言他，越发让人丢不开手！”玉庭苦笑说，“只因前几日无意听我娘说要与妹妹缠足。她行动不便了，自然出不得门。我就不明白，甚么三寸金莲，必要以人力扼杀天然，这是哪班道理？”
友翰瞠目结舌，半日才面色怪异道，“这事自然由得姑姑操心，你操哪门子的心？当真好笑！”玉庭正色说，“我是心疼我那幼妹，哪里好笑了？你却是不知，这缠足是一种极难忍受的酷刑，甚至……与性命有碍！”友翰摸摸鼻子，很是不以为然，“你从哪里听来的，我家的女子十亭便有六亭人是裹了一双“瘦金莲”，行动时婷婷袅袅，弱柳扶风一般，好不动人。也没听谁为这个丢了性命。”
玉庭却是忧心忡忡说，“我同窗的亲妹子就是因为这个没了。听说她才六岁，生得最是招人疼。可惜受不得那裹足之苦，半年不到，生生把个小命耗尽。若不是我那同窗告诉了，我再不知道的。姆妈平日这般疼妹妹，偏是舍得宁儿受那腐骨之痛。只是妹妹惯来娇弱，只怕是吃不消的！”友翰也没辙，“你何不劝了姑姑罢手，连我家茹姐儿、馨姐儿两个，还有令堂妹不都是天足？”玉庭摇头，“你家的事我不知道。只是娟妹妹在家要做许多事，姆姆如何肯给女儿裹脚？想来，她却是因祸得福。”
”怪道我见她总是娇娇怯怯，不如宁丫头大方。”友翰这般说着，已回想起方才所见一身素衣的温婉少女，怜意自此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