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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十一章

    煤炭医院内科当时是黄绍渊当内科主任,申月琴来到内科工作表现并不怎么样,时不时流露出小姐那种娇嫩造作的气氛,黄主任很看不惯,写病历经常遭到黄主任的批评,技术操作经常失败,闹得黄主任老帮她的忙,然而当时在大内科里申月琴算是有数的本科毕业生,黄主任虽然看不起她但又无可奈何,申月琴却有一个特点,就是很能顺着黄主任说话的本事,从不和黄主任闹别扭显得歉和乖巧。申月琴的丈夫原和她是同班同学,也是上海人,比她大一岁,是外科大夫。

    申月琴来煤炭医院工作已经有四五年了算作老人,大内科分成专业科室时,她又凭借孙书记的关系被任命为内一科主任,而原来的黄绍渊主任升任为副院长。别看申月琴不看书不读医学杂誌,不关心医学新的技术发展,但她却能运用自己独特的手段,就是能和上级领导走得近。人生吃饭穿衣适应四季变化,谁也有得病的时候,所以只要她知道那位领导病了,她马上主动关心这位领导,问寒问暖并送医送药上门,如果领导住院,更不用说,她主要的精力全部放在这位领导身上,不是每天一次查房,而是不停的询问关切,甚至于天天泡在领导的病房里,所用的药物除了治病消炎,营养药也会用的不少,什么人造血浆,丙种球蛋白,人参鹿茸精,蜂王浆,等等,这些补品也只有科主任才能开得和批准使用,美其曰;保护好领导的身体好让他们作更大的供献。前面曾提到的为肝硬化病人输用白蛋白,那是其家属找申月琴主任暗自送了好处才给特批的,她为了省下另外一瓶白蛋白,就把有反应的白蛋白转输给别的病人,结果出了问题。

    科里的医生都知道申主任的德行,为了自己谁也不敢说什么,就是刘邵宏写死亡报告上写了‘过敏性休克,’她认为这是给他脸上抹黑,当然很不满意。如果换上别人就会听申主任的不会写‘过敏性休克’。

    在这个医院工作,只要是能和厅局长拉上关系,或者得到他们的好评好印象,提拔当官就为时不远了,而厅局长要是得病,只要是稍微重点,一般都不会住煤炭医院,大都住进省一级医院,什么省人民医院,医学院附属医院,甚至于到北京住院,到时候医院给办个转院手续就行了,在外面花多少钱根本用不着操心。所以,医院里的大多数医生用不着钻研业务提高技术,都是想方设法取得领导的好感,这种‘短平快’省时又省力的做法要比克苦学技术升官来的快。

    申月琴主任就是属这类的`医生。

    这个医院还有一个特点;就是领导家属子女多,他[她]们大多都和厅局处级领导有着千丝万篓的关系,只要是医院里发生了什么事,出了什么奇闻,厅局级领导和机关干部都会知道,谁要是在医院里受到怎样的委屈,牵一发而动全身,总会有什么领导出面过问,院长和书记也不敢对谁太怎么样。

    刘邵宏不是没有机会接近领导,那还是在唐山抗震救灾以后的第二年七月里,煤炭厅领导考虑到唐山抗震救灾几个矿务局的救护队和医疗救护队在救灾中发辉了很大的作用,当时就想到把几个救援队医疗队的代表组成一个‘唐山救灾讲用团’到各个矿区为矿工讲说他们救灾的先进事迹和唐山人民抗震救灾的英雄事迹。因为前一年,正赶上毛主席去世,这个计划只好推到第二年施行,厅局领导决定由厅里古副书记负责实施,几天中,古副书记通知各个矿局先进代表到煤炭厅报到,其中有刘邵宏。一个由各大煤矿救护队医疗队的‘先进代表讲用团’组成。

    古副书记对讲用团交代讲用的重要义意,指明带队人领着大家到全省各矿讲用,首先去的是北方矿务局进行讲用,效果很好。第二站巡廻到东方矿务局讲用时,没有料到,东方矿务局正在组织‘高产’怕分散精力拒不接待讲用团,讲用团灰溜溜地撤回省城。

    当时每个团员情绪异常低沉,刘邵宏当下表示要回医院上班不再去讲用了!古书记马上劝道;咱们的讲用团不能解散,刘大夫,你们的作用还没有发挥,你们暂时先休息一下,吃完了饭,咱们开个会讨论讨论再说。

    饭后,每个成员到会议室参加讨论,由古副书记主持,他让大家充分发言。刘邵宏在会上问古副书记;古书记,究竟是煤炭厅领导矿务局还是矿务局领导煤炭厅?古副书记回答;当然是煤炭厅领导矿务局。刘邵宏接着说;既然煤炭厅领导矿务局,为什么煤炭厅派出去的抗震讲用团他们敢不接待?况且抗震讲用团是宣讲唐山人民战天斗地的抗震英雄事迹,宣讲救护队和医疗队救灾的英雄事迹,会更加鼓舞他们增产煤出好煤的作用,不接待讲用团说明他们眼里没有煤炭厅的领导!心里没有唐山的百万人民!他由于说话激动,脸也涨的通红。

    古副书记显然被刘邵宏的发言有所感染,他摆摆手说;很好,刘大夫,你坐下,看大家谁还有说的?

    在坐的队员一个一个发了言,最后古副书记说;你们都说的很好,说的在理,这样吧,我的意见,你们先到南边省区煤矿宣讲,赶回来你们再去东方矿,到那时,他们一定会热情地接待你们,怎么样?

    第二天,宣讲团在带队的带领下乘火车南下到南方煤矿,然后他们又转展到东南煤矿宣讲,都得到了预想的效果。

    宣讲团再返回到省城时,古副书记满怀信心地对大家说;你们这会儿去东方煤矿吧,他们一定会热情的迎接你们。

    果然,当宣讲团再一次到达东方煤矿时,东方煤矿的矿工们敲锣打鼓夹道欢迎宣讲团。事后才知道,古副书记向东方煤矿领导讲明了宣讲团的重要作用,必需要认识到宣讲团的政治性!东方矿领导知道,在那时‘政治’是压倒一切的任务,谁敢对抗‘政治任务’谁就没有好下场!他们骇怕了,表示一定要把这次宣讲工作组织好。

    宣讲结束后,古副书记对刘邵宏说;从现在起,咱们已经认识了,以后我到你们医院看病的时候还得你介绍喲!刘邵宏笑着回答;你来吧,你是厅里领导,我们一定会热情的接待你!

    两个月后,古副书记真的来到煤炭医院找刘邵宏看病。刘邵宏马上将他领到申主任办公室把古副书记介绍给申主任,随后他又告诉耿院长说;煤炭厅领导来咱们医院里看病来了!耿院长诚惶诚恐地赶往内一科去见古副书记。

    从此以后,古副书记来医院看病都是由院长接待去找主任,而刘邵宏却远远地躲开,他认为;这样的高层领导用不着自己出面,自然会有人积极地出面接待。直到几年后古副书记升任厅长煤炭部副部长,直到后来又回到省里当了省委书记,刘邵宏更不去找他了,他觉得自己一个小大夫再去找那么高的领导是多余。

    刘邵宏来医院的时候是住在医院地下室,不用说,地下室阴暗潮湿灯光又不亮,凡是有点办法的都在上面找到住处,妻子当时也没有说啥,可是他们已经来医院有四五年身边一个姑娘也能跑来跑去了,孩子长个子需要阳光,在地下室老鼠又多,有一次晚上睡觉时,老鼠还咬了闺女的脚指头,怎么说,他们也该想办法搬出地下室,于是,刘邵宏跑后勤科申请要房子,后勤科总是以没有房子为由推脱好几次。当年秋,后勤科总算给了刘邵宏他们一间平房,还是和另外一位护士同住一套,人家住正间,他们住偏间,同用一个厨房,虽然不便,总比地下室强得多了。

    刘邵宏没有什么奢侈的要求,他整日在病房里照看着病人,他的医术渐渐地被当地人们传开,在医院的周围人们都知道内科刘大夫看病看的好,确实,内一科住院的病人,只要在他管的床位里,治疗效果要快得多,同样的病情要比其他医生恢复的早而且花钱又比较少出院又早。

    在晚上医护人员都下班时,住院的病人啁侃时,难免背后评价内科医生,时间长了,所以在病房里出现一个现象;就是那个病人病情有反复住院时间长,病人就要求转到刘邵宏所管辖的床位里,久而久之,病房里的管床医生也为了省事怕引起病人不满,只要刘大夫同意就转到他的名下由他管理治疗用药。

    八号病房里有一位病人是某矿的工人,年约四十余岁,是个‘慢性气管炎,’只要犯病就来到内一科住院,而且他要住那个病室大夫就让他住那个病室,就连申主任也不敢待慢他,这个病人一住就是四五个月,只要他高兴才答应出院,他要不愿意出院,即便是病情全愈也不愿意走,谁拿他也没有办法,要不然他会骂街!闹得整个病房不安。申主任曾经反映到耿院长那里,耿院长回答;别理他,他愿意住多长时间就让他住多长时间。真是个特殊病人,由于他不出院,床位压的严重影响了科室周转率。这次住院,他又是病愈不出院,申主任几次说服让他出院,这个病人生气的回答;你别给我说这些,要想让我出院,除非给我找个老婆。

    医院里谁能答应这种要求?最后申主任让把这个刺儿头转给刘邵宏管理,其意很明显,也就是为了刁难刘邵宏!

    主任的指示不能不听,如果就这样让这个病人长住下去,刘邵宏的床位周转率也会大大降低,年终别想评为先进工作者,也不会得到奖金。

    刘邵宏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这个八号病人就这么气粗?他询问病房里的王大夫,王大夫告诉他;在几年前,这个八号病人的妻子怀孕到期来本院妇产科分娩,结果生孩子中他的妻子由于大出血死亡!医院虽然给了一个说法,而这个病人不依不饶大闹医院!当时闹得妇产科医生都躲开他,闹得院领导也都怕他!院里答应给他赔钱也不行!所以只要一提起他的名字程辉,满院里的人都得让他。刘邵宏恍然大悟!怪不得院里科里都让程辉。

    刘邵宏心想,这事已经过去几年了,为什么医院一直迁就他呢?难到就没有解决的办法?医院里不是有公安科吗?然而公安科曾表示;他一不偷二不抢,他又没有打架,他是个病人,我们公安科管不了他。

    刘邵宏觉得这病人不出院一定是另有原因,换个别人,在医院病房里长久住着不是个好事情,睡不好,吃不好,闹不好又给自己染上病,怎么说也划不着。为什么这个病人就赖着不出院呢?其中必然有什么原因?

    刘邵宏决定抽个时间到这个病人的单位去了解一下情况。

    星期四,刘邵宏下了夜班交完班之后,他没有回家,他知道,只要他回了家,妻子一定会让他做很多家务事,或许一时半天出不来,于是他出门直接到门口上了公共汽车,到达市郊终点站下车再换车到达‘黑龙口矿’,矿上准备的有轨电车,他上了有轨电车一直进入狭窄的西山沟终点站才下车。

    ‘黑龙口矿’虽然是个老矿,但生产量不小,年产量达三百万吨。在这个狭窄的山沟里,两边绵延数里地都是参杂不齐的住宅平房和有数的楼房。

    坑口是终点站,一边靠山根有两排平房,有限的场地都被一溜溜装满煤炭的矿车占据。大约是上午十点,此时坑口只有几位矿工在卸煤车倒换空车,刘邵宏按照八号病房程辉所说的单位走过去问一位矿工,这位矿工看不出有多大年龄,因为他满脸沾满着黑煤末,再经汗水一擦变成无数的黑道,犹如军人执行实弹演习时脸上涂抹的伪装一样,刘邵宏并不奇怪,他也曾经当过煤矿工人,他向迎面走过来的工人问;大哥,我想打问一下,你们的运输队是不是在这里?

    那位矿工回答;是,你找谁?

    刘邵宏又问;那你们的队部办公室在那里?

    矿工转身用手指指靠山边的一排平房说;你向前面走,那排平房第二个门就是。

    刘邵宏说;谢谢师傅。于是他穿过几道铁轨,看到两边的山坡上盖满了鳞次栉比的简陋平房,都是煤矿工人的住处,他在矿上当工人时就听一位领导说过;矿山矿山,一脏二乱。这里就是所说的这种现象,他绕过矿车直到山根底下一排平房里找见第二个门口,门口边挂着个牌子上写;‘坑口运输队办公室。’刘邵宏看到房间里靠窗户办公桌旁坐着一位年轻人伏案书写着什么,桌边的单人木床上还坐着一位年约四十余岁的工人,从他的穿戴看,衣服洁净脸面黝黑,刘邵宏判断他一定是运输队的头儿,他进门就问;请问;你们运输队里有一位叫程辉的人吗?

    屋里两个人都抬起头狐疑地望着他,床边的那位说;有啊,你是他什么人?

    刘邵宏回答;我是煤炭医院的医生,程辉这个人在我们那里住院,----

    怎么啦?他出问题啦?床边人有些吃惊的问。

    不是,他现在很好,他的病已经治好啦就是不肯出院,我们怎么动员他,他就是不走而且还很横!闹得我们没有办法,他压着床位别的病人进不来呀!刘邵宏为难的说。

    哦!是这样,他是以工伤住院的,住院其间矿上每天给他几十元补贴他当然不愿意出院了。床边的人解释道。

    刘邵宏很是奇怪的说;他明明是按‘慢性气管炎’住院的,如果按工伤就不能住在我们内科应当住到外科,他不是工伤啊!

    床边的人一拍脑门说;坏了,我们一直闷在鼓里,到现在还每月给他工伤补贴费,你通知他,让他回来,就说我们说的。

    刘邵宏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他说;好吧,我回去告诉他给他办出院手续,我走啦。

    床边的人赶快起身将刘邵宏送过铁轨说;实在对不起,你老远的来到我们这连口水也没有喝就走啦。

    我得赶快回去,我还有很多事别送了,你回去吧再见。刘邵宏迈着轻快的步子上了返程的有轨电车。

    第二天上班时,刘邵宏查房到八号病室对程辉病人说;我昨天到你们矿上,到你们的队部里去了----。

    程辉一听说刘大夫去了他们矿上,他当下表情很不自然,他心里明白刘医生去他们队里意味着什么?刘邵宏接着说;怎么样?我给你办出院手续吧?其实根本用不着转告他们队里要说的话。

    程辉马上乖乖地回答说;好吧,你办手续我出院。

    程辉同意出院这件事使申月琴主任和病房里所有的医护人员都感到惊奇,他们互相询问;刘大夫用什么手段让程辉乖乖出院的,程辉不再吵闹就听他的话了?

    申月琴心里明白,刘邵宏不是个简单的人,他有心计,有手腕,不象科里其他的医生,一天就知道低头写病历开处方,遇到疑难病人处理不了就找她,自己不动脑子她也烦!如果说每天让她少操点心那有多好!而刘邵宏却不然,他除了查房写病历开处方外,一有空就看书,就借阅内科杂誌。很重的病人在刘邵宏的手里经过治疗都恢复了起色。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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