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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放假

    每个工人每个月要消耗三四百元的路费,车间里已经传说,大利圆要买大客车,专门运载上班的工人,大利圆的工人很多住在县城里,厂区离县城有二十多公里,每天早上和傍晚,大利圆工人上下班时,邻近的两个县城的公交车没法满足厂里工人运载量,工人每天上下班,在县城和公司之间二十多公里的路程奔波,负担也很重。

    严冬渐渐地逼近,早上,豪俅都穿着夹克去村外公路上搭公交车,一个同事早早从公路上经过,他是临时工,与豪俅在同一个车间里,他见了豪俅,就整个人儿地站起来,摩托车还在跑!车子停在豪俅的面前:“上吧,正式工人。”

    豪俅突然有一种说不出荣誉感,原来自己啥时也成了正式工人,这是学生时代一直梦想的,“这只是私人企业,什么时候走人还不知道,你别这样讽我。”

    “你们这些人就是有些特别,一进厂,就上了等级,我拼死干活的地做了两三年,辛辛苦苦地得到很多黑苹果,这大利圆,很对不起我......。”同事一路上不停地发牢骚,对公司非常不满。

    豪俅上班的时候总是穿着皮鞋,他发现,每次工人进入车间里,都在车间门口把鞋子换成拖鞋,他没有换鞋,也没有人来管他,一些小课长看出他们有些特殊,不敢管他,豪俅来到维修组坐定的时候,就听到“林总来了!”

    “呀......”有人惊叫起来。

    车间又一阵的骚动,好象见鬼似的,人人自危。

    “快快......。”工具人,跑步声......。

    但一会儿就静了下来,据说,林总不来了。

    豪俅的师父叫启生,拆机器的水平较高,一台机器,三五下,他就拆下来,豪俅睁大眼睛看他拆机器,心里暗想道:“居然有如此的身手,我以前怎么没看见过。”

    后来才知道,他刚从流水线上来,在流水线上装配了机器很长的时间,拆机器当然熟练,豪俅以前没有修过这种pda,问过了与他同进厂的一些维修人员,都说,这种机器属于高档电器,一台几千元,市场上还很少,以前没有修过这样的机器,只能马上学。

    豪俅觉得这种pda难修,他抬头向右看去,不知什么时候,车间墙壁上吊着一个小黑板,公布的维修数量,居然有人每天达到将近两百台,这真是一个可怕的数量,这人叫陈和子,曾在城里开过店,豪俅以前认识他,他觉得,如果要象市场上维修的人员那样修理电器,无论如何,一天也不可能修上百台的机子的,维修的数量那么大,一定有问题的。

    豪俅认识陈和子,以陈和子的品格,他不会作弊,陈和子是一个实事求是的人。

    “这也太厉害了吧,一天维修两百台。”豪俅对启生说。

    “那算什么,有人一天修理五百台呢,不信你等着瞧。”启生笑着说,他说话时候,总是不以为然,好象天蹋下来也是一件平常的事。

    “这也太夸张了吧。”豪俅更加奇怪了。

    “其实,你们现在不必修主板,只要解决一些机器的简单的问题就行,主板自有人修理的。”启生说。“再说,你们也修不了主板,那难度很高,要会看线路图的。”听了启生的话,豪俅才知道,启生确实是一个工人,他根本不了解外聘的维修人员,启生显然以为这些外聘的人员水平和流水线上的工人差不多。

    “不看电路图还算修理吗,你们以前修理都不看线路图呀?”豪俅更加奇怪了,他觉得看电路图应该是维修的最基本的要求,但启生的话令他觉得奇怪。

    “只有他会。”启生指着不远的一个胖个子。

    “哦。”豪俅看了看,又看了旁边与自己一起进来的维修员,他知道,这些与他一起进来的维修员几乎都会熟练地看线路图,但他们现在没有人看线路图。

    “那人叫什么?”豪俅问道。

    “俊水,一级(技术员。)待遇。”启生说,“他一个月比我们多了五百元。”

    俊水是一个小胖子,他的维修桌下放着一箱箱的电路板,桌上还放着一台示波器,还有万用表,镊子,他正在专心修理主板,他们修的这种pda有三大板,即逆变板,推动板,主板,两条线,即三线,二十六芯排线,其它如果液晶,机芯等,不属于他们维修的行列,逆变板主要有三个供电线路,一条是十伏,一条是3.2伏,一条是零线,如果3.2伏无电压输出,就会产生黑屏,刚开始,从生产线上来的故障机,都把故障写在耐火纸条上,贴在机子的表壳上,他们根据这个原因的故障,找出坏的的板子就可以了,这是一种比较简单的维修,他们眼前放的示波器完全不必使用,即便是修主板的人也没有使用示波器,对于装配线上结构性问题,他们通常不管,或者扔回到结构组上相关的人员修理,所谓的结构组也是从流水线上升上来的小官儿,都是一些二十多岁的青年人,平时无事就跑到流水线上与女工打情骂俏。

    维修组的背后都是放满了机子的架子,学名叫老化架,含义是把成品的机器放在上面,通电,开机,二十四小时折腾,如果不坏,就是成品了,这一道程序,后来都省略了。

    晚上,换班的时候,来接班的一位师父看着一台新故障机,打开,没有液晶屏,就笑着说:妈的,这也算黑屏!大家笑了起来,由于换班,豪俅第一次看见了他们同一车间里有几个同是市场上的维修人员,这些人,平时已经都互相认识了,他们互相点着头,车间里还有专门收垃圾的,换班时,作了最一道的清理,拖着一个大红塑料桶清理了流水线上的垃圾,换班的登记员说:真是烦死人了,我喜欢上夜班,夜班没有那么多的人在检查。

    从车间的大窗户向外看出去了,许多下班的工人在大利圆的门口等着车,旁边有两辆公交车已经挤满了工人,一个小工人想挤上车,被推了下来,又想上去,结果又下来,最后,他只好在旁边,指着车里,好象在叫着。

    看来,传说大利圆要买客车运载工人上下班是事实,单凭县城五六辆的公交车在运输的高峰期是满足不了运载任务的。

    临下班的时候,课长把一个小组的负责人叫过来,问他为什么把机子藏起来,这个矮个子的青年人说,有些问题是结构性的问题,没法修的,为什么叫他们修。

    “你们没办法修好,就赶紧叫结构维修人员修,怎么能把机器藏起来。”课长叫道。

    “我们是把机器叫人拉到结构维修组了,但结构维修小组长又叫人拉过来,我们没办法,就藏起来。”

    “简直反了,那能这样把机器推来推去,我去向车间主任反应,把结构维修小组撤了。”课长走了,老剑听了这个课长的反应后,斥责道:“不是你职责内的事,你不要管,要不,你放假,我批准。”这个课长后来就不到车间来,因为结构组长与老剑的关系很好,而老剑与车间主任的关系很好,这个课长不但反应不了问题,自己反而被放假了,什么时候来,不得而知。

    青木听了这件事,顿时叫起来了:“竟然这样把人家给放假,那能这样。”放假没工分,这是车间里的规定,还要倒扣工时。

    “放假有什么不好呀?”豪俅觉得奇怪。

    “喔,你........还不知道什么叫放假,嘻,喔.......。”一个工人轻蔑地看了一下豪俅。

    “你们刚来,以后会有放假的,嘻,嘻。”启生说。

    维修组的墙上贴着一些维修人员的资格证书,是大利圆厂里自己开出的证明。

    “这证书到别的地方有用吗?”豪俅问启生。

    “到比我们小的厂子里就有用,到比我们大的厂子就没用,到国家单位就一点用处也没用。”

    “哦,你怎么没有这证书呀。”豪俅问道。

    “我是乘着你们这批外聘的东风,爬上来,以前,我在流水线干活,他们不让我到这里来的,后来,老剑对我说:“你在厂里时间比较长了,也了解厂里的情况,你到维修组,给那些新来的技术员们当师父,他们有不了解的地方,你要向他们解释,总之,你也可以趁机向他们学习一些技术知识,所以,我是来向你们学习的,论技术,我赶不上你们,但对厂里的情况,我比你们熟悉,老剑恐怕是担心你们这些技术员们平时在外面自由惯了,来到厂里,还任着性儿,叫我们这些人来苟同你们”

    启生一边干着活儿,一边嘻嘻笑,他大概三十不到。

    “那里,那里,我们是来混饭吃的,那能算什么技术员。”豪俅说,其实,心里已经赚足了自豪感了,然而那个课长因为反映问题反而被放假的事,一直留在他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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