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四、秀秀
秀秀出生在西藏的一个边远小城市，虽说吃“商品粮”，在那里居住不足9年，就随父亲迁回水县，户口落在了县城，她在老家的村小学上学，上到初中的时候，由于“谣言”的缘故，父亲把她转到城里学。“谣言”是因斯和而起的，她不抱怨她、不记恨他，反倒把她与他的心贴的更近了。她知道他考上了江南理工学院，自那次她给他去信后，她心里像沉了一块石头，虽然他给她的回信字洒激情与恋念，可她总感觉自己是一面烤火，如今他处境变了，难道他的内心不会发生变化吗？一想到这些，她就彻夜难眠，浮想联翩。她把斯和联想成见异思迁的花花公子、不明事理的小人，尔后又联想成温文尔雅的书生、高大魁梧的真男人。梦醒后，她出一身虚汗，浑身发抖。
爸爸再婚后，继母对她像对亲生女儿一样，工作生活都很关心。秀秀高中毕业后，安排在爸爸所在单位下属的一个销售配件门市部做销售员，门市部虽小，也是国有企业，拿铁饭碗。这对于处世很浅的秀秀来说，在爸爸作为上级领导的庇护下，工作轻松、惬意。
单位分来一个农机技术员，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家庭富裕，对每月三十多元的工资也不在意，领到工资没几天就吃干喝净，一副浪荡公子的德行。当他一次在门市部拿货，偶然见到秀秀后，垂涎欲滴，他找理由时不时到门市部拿眼睛瞄她、找话搭讪。时间久了，她看出了他的动机，就躲避他，有时看他耗时不走的样子，她就借故出去。后来技术员就打听到秀秀的爸爸、家里，托人找了一个跟她爸比较要好的同事帮他提亲。当爸爸将此事告诉女儿时，被她一言否定，并把技术员骂得一文不值。爸爸不知道女儿的事，她心里装的那个人他也认识，但他不知道是谁。
一晃几年过去了，做后妈的也为她着急，当她一旦触到秀秀的心事时，总使她伤感、不悦，慢慢，她就把问题反映给她的爸爸，自己站在后台就不再多问了。
“爸，我想去省城玩几天。”正当爸爸为女儿的不悦纳闷时，女儿突然提出自己想要说出的想法。
“好！好！好！”爸爸一连几声应允，“她是该出去见见世面了，”他心里在说。
秀秀请了四天假，去了省城。
春运季节，货车、客车穿流在宽旷的马路上，喇叭催促着赶往城市的人流，返青的麦苗眨着眼向阳光挥手，向行人致意。一片绿海在秀秀心中荡漾，她又是激动又是怅惘，只有她自己知道去省城的真实意义，十几年过去了，她记得她从西藏回来时走过的路，那条路而今被拓宽，去弯取直后留下的一截老路孤独地躺卧在麦田里，像是对天呻吟，那种凄凉与乞怜令人同情。她不时看看从东方慢慢爬高的太阳，那种光芒令她心乱眼花，被汽车甩在后面的杨树吃力地摇晃着手臂，像在呼唤、摇醒沉睡一冬的春天，春风来了，草木就会马上孕育出一个崭新的、稚嫩的希望。
“不要碰我！”坐在她旁边的一个陌生的半大小伙子有意识无意识地碰住了她的胳臂，碰乱了她正在对自然欣赏的思绪，她想发火，她想到自己是孤单一人，就把怒气窝在心底，但还是从嘴里情不自禁地溜出了不满。小伙子白白眼，努努嘴，作出无奈的样子，知道她也不是“瓤茬儿”，就罢手不敢再对她无礼及非分之想了。
汽车驶入省城郊区时，太阳隐没了，天灰蒙蒙的，从老远的空气中不断传来吵嚷声及混杂的汽车喇叭声。省城到了，越来越大的城市面貌变了。秀秀从西藏回来时，仅在省城停留了两天，住了一个晚上。走进城市，她已找不到原来住宿的宾馆、吃过饭的饭馆。人往高处走，看来斯和选择的路是对的，这次进城找他，见到他他会高兴吗？他希望自己来吗？她的疑问越来越多。听说中学时的一个叫林蓝的同学也在本市，她在市政公司上班。她决定先去找她，然后跟她一起再去找斯和。
见到林蓝时，她正在忙活——刚从晒图室出来。
“哎呀！老同学，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秀秀的到来，让林蓝惊奇又激动。
“呵，你还是老样子，没变，没变，只不过越变越好看了！”没想到，秀秀见人也会奉承。
“稍等一会儿，我马上下班，下午我找人顶替一下，陪你出去转转，”林蓝慌忙地说。
“不必客气！你岗位重要离不开，就不必陪我了，我随便出去转转就回去了。”
“哪能呢！老同学，老乡，我一定陪你！”林蓝坚决的样子，秀秀也不好再推辞。
中午，林蓝领秀秀就在她们的职工食堂吃了点简餐，又去她的宿舍坐了一会儿。
“斯和你们在一个市，你常跟他联系吗？”秀秀拐弯抹角地问。
“联系过，他经常在工地，我在这个城市已有几年，仅见过他两次。”
“啥时间？”秀秀有点吃醋，忙追问。
“记不清了，我刚到这里的时候，跟另外几个老乡小聚会第一次见他，第二次是去年回家看父母的路上，你说奇怪不奇怪？在一个城市见不到，反倒在旅途中邂逅。”
“缘分呗！”秀秀有意识地说。
“不敢想！不敢想！听说他是有主的人了，俺可不能插足呵！”
“谁呀！”秀秀追问。
“老家的，听说他们是青梅竹马，”说着，林蓝还向她做着鬼脸。这一席话，让秀秀打消了心底沉积几年的郁结，她难道知道是谁？
“谁呀？”
“说不清，说不清。”其实，林蓝真说不清。
秀秀心里的石头落地了，她有了主意。
“去找斯和吧，让他跟咱们一起出去玩！”
“好吧！”林蓝一直蒙在鼓里，听任秀秀的摆布。
她俩到了斯和的单位，问了他住的宿舍，就上楼找去了。
“咚、咚、咚。”林波开开门，见是两位陌生姑娘，很客气地问：“是找斯和的吧，他前几天回来，昨天刚走。”
“我们是他老乡、同学，他不在，我们走了。请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准。听说他的那个工区很快到他老家建桥，他也去。”
“谢谢！我是林蓝，她是秀秀，他回来你告诉他，我们找过他。”林蓝大方地说，然后向林波挥挥手，告辞了。
这是一个好的信息，斯和很快就到老家施工，她很快就能见到他了，秀秀很高兴，当着林蓝的面，她竭力掩饰自己的激动。乘着清爽的风，她俩在快乐中度过，她们去了人民公园，又去了市里最有名的亚西亚商场。说实在，秀秀感激林蓝，是她领她找到了斯和的住处，是她让她从林波那里知道了斯和最近的消息。
晚上，她俩睡在一个床上，听城市的噪音。望着城市的夜空、霓虹灯，说着心事，聊着参加工作后的收获。大小城市的夜色是一样的，不同的是小城市夜空星星多、霓虹灯少，而大城市夜空积攒的心事往往向小城市、乡村弥漫。小夜曲属于那些不睡眠的人，属于那些不甘寂寞的人。
秀秀枕着小夜曲，想起久远的心事……
五、新工地
斯和回到队部，做完自己的工作，处理好自己在省城短暂的生活，就要回老家县城的东关建桥了，他就要见到秀秀了，就要见到昔日相见的草根同学了，他抑制住激动，惟恐领导改变主意。
半年多不见陆平，他也有点想念她，毕竟是在他乡的四年大学同学，但一想到她妈妈的态度，就让他望而却步，她妈伤他的自尊太深了，她看不上他的工作，看不起他的家庭，他不能原谅她！这是本质的东西！就要去新工地了，作为在一个城市稀有的同学，他应该告诉她一声，不然，怕她怪罪。
他是壮着胆子给她打的电话，电话是她一个同事接的，同事说她刚出去。5分钟后，她把电话回到了他所在单位的传达室。他就在传达室，接了电话。
“晚上我请你看电影，好吗？”陆平说。
“好，那我请你吃饭！饭后我们去看电影，好吗？”
“好！”“咱们一言为定！”他们交换了条件，斯和这才答应与她一起看电影。
与陆平相比，斯和脸庞显得更黑了，裸露的大手显得更粗壮、有力。他们骑车到了一家小餐馆，要了四个小菜，一瓶红葡萄酒，边吃边谈。
“斯和，你调回来吧！”
“现在我还不想，况且也没门路呀！”不想调动是斯和的实话，“没门路”是推辞话。
“我爸可以帮你调动，不过你要坚决。”他不想欠她的人情，不想让她妈瞧不起他。
“谢谢你的好意！我现在真不想调动！”他坚决地说。
“你真傻！真弄不懂你！”陆平有点纳闷，放着好端端的工作不去，却要在野外受罪。一些人认为在野外工作就是受罪，这一点斯和搞不明白，他心想，这些人太世故了，太不会领略大自然了。但他知道很多话是不能说的，一旦说出来，恐怕会让别人误解，让别人说自己不实际、唱高调。
“哈哈！我简单的很，我是一个农村人，适应了在野外工作，”斯和平静地说。
“往上数三代，哪个不是农民？！”陆平说的是实话。
“那都是前辈们的事，现在只能说我们，”斯和巧妙地应对。
“社会在前进，人也在变化。”
“这一点我赞成！”斯和不想再争执下去。又说：“好了，咱们看电影吧！埋单！”
斯和付过钱，拉住陆平的一只手就往外走。
天暗下来，一颗星星在天空很远的地方眨着眼，仿佛在对他们笑。斯和看着面带微笑的陆平，他把心事放了下来。
7：40，影院放的是《青春之歌》。电影开始了，一对对的情侣们依偎着，手拉手腻在一起，交头接耳，情意绵绵。这种场面弄得斯和面红耳赤，浑身火辣辣的，手不知放在何处，头不知往那处倾斜。陆平看看他，“扑哧”地笑了，声音尽管压得很低，斯和还是听到了。这时，斯和更窘，眼睛也不敢睁大了，他像一只负罪的“羔羊”，心里默默地只有啃草，专心致志地啃草。
“ 真封建！”陆平心里说，她下意识地把手伸到他怀里，好像在找他的心跳。慢慢，她拉住了他一只颤抖的手，把它拉进自己的怀里……她感觉到了他的心跳、血液的流动……她把头靠在他火热的肩上……
一股沁人心扉的玫瑰香直往斯和的鼻腔内钻，他醉了，他不知所措，他的心燃烧起来，血液像火山爆发，四处横流，横流……慢慢，他清醒过来，他是在看电影，他是跟同学在一起，不能多想！不能冲动！
电影不知是怎么结尾的，总之，电影结束了，他俩缓缓地走出了电影院，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她爱我吗？我能爱她吗？”斯和走在路上，一直在想。
临分手时，陆平含情脉脉的眼神一直扫瞄着斯和，当他的眼光与她的眼光对峙时，还是他“投降”了。他向她挥挥手，她向挥挥手。月儿送着他们，夜色淹没了他俩的身影。
斯和去工地的那一天，天下起了瓢泼大雨，赶在雨途，雷电打着他的神经，雨水洇湿了他的情感。听人说，他走后1个多小时，陆平来为他送行，敲门吃了个闭门羹。
一方水土造就了一方人，不假，吃颍水长大的人就说一口纯正的颍水地域方言，而这里的方言出了这个地域，就很难有人听懂，“日”和“兑”从这里人们口头里带出的最多，外乡人一般到这里，最少也得适应二三个月以上。要不，从省城来的一拨人听不懂这里的方言，把“我日”当成了骂人的话，因一件小事发生口角，就干起来了。
村子里有个出了名的赖孩叫铁锤，他喜欢无事生非、打架，当他听到“省城人”骂他村子里的一个人时，不问青红皂白，就叫上十几个半大小伙子，蹿到工地，要打架。
其实，事情不像铁锤听的那样。一个讲普通话的“省城人”，买老乡香烟，误把老乡找钱时随口带出的“我日”当成了骂人，随后他操起普通话一个劲地“妈的、妈的”地嘟囔，老乡听到一个外乡人在自家门口侮辱自己，那可了得！他冲出小商店，就要揍“省城人”。“省城人”跑了，嘴里一直嘟囔着“妈的、妈的”。
斯和是本地人，知道事端出在那里。他苦口婆心，好言相劝，好不容易把铁锤及带来的十几个人打发走了。按说事情该平息了，可有几个“省城人”却咽不下这口气，他们在大城市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哪能受此“乡巴佬”的侮辱？“干他！干他！”几个人叫嚷。
工区喜欢闹事的李三听说此事，手直痒痒，“干他！干他！”就他叫唤的响，经他串动，有五六个人响应。他们决定晚上发动“袭击”。
雨后的晚上，天上悬挂一轮圆月，像喝过酒似的，一会儿飘逸，一会儿钻进云缝。当满天星辰隐去的时候，黑夜里，一队鬼魂似的人影慢慢潜进了村子。
“快来人了！有人抢东西了！”小商店的店主扯着嗓门大叫。当人赶来时，商店的窗玻璃已被打碎，店主抱着头蹲在地上，人早已钻进了黑影。
“追！追啊！追啊！”铁锤叫喊着，冲在最前头。
“抓到了！抓到了！打！打！”铁锤“逮住”了跑在队伍后边的李三，他把李三压在屁股下面，一边捶打一边喊人。人越聚越多，聪明的李三抱头贴在地面上，任人捶打。
打了几分钟，铁锤怕出人命，就放了李三。李三缓缓站起，向前慢慢走几步，然后拔腿跑起来……
一场“冲突”引起的误会使得工地临时占地的协调工作暂缓下来。工区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直挠头，直跺脚，急忙召集几个部门负责人开会，会议确定了方法与策略。上午10点时，工区长与支部书记领着抓协调的和抓后勤的带着礼品直奔东关崔庄，他们先去了村支部书记家，又去了村长、治保主任、村会计家。工区支部书记道过谦并请村上支持。修路建桥是国家建设，这村民们心里明白，他们只不过咽不下被“省城人”的侮辱，一旦把话说开了，他们心里也就没事了。
“这是国家建设，干吧！干吧！你们大胆地干吧！我们一定支持你们！”村支书的话铿锵有力。
“是啊！如果有人捣乱，我们收拾他！”村长也表态。
“谁在捣乱！把他抓起来！”治保主任说。
“赔偿请你们赶快到位！”村会计说出了实际。
“好！好！赔偿我们马上落实！”工区长表态。
快中午时，从工地开来一辆客货两用车拉着村上的人，去县城在一个稍有档次的饭馆吃了饭。饭后，大家高兴离去。
后来，青苗补偿到位，工地进展的很顺利。
六、火
秀秀听说斯和回来后，兴冲冲地找到工地。
“斯和在哪儿？”走进泥泞的工地，秀秀冲着正在干活的一个民工就问。
“不知道！”民工是刚来的，他真不知道斯和是谁。秀秀走进一排红砖砌的工棚，见一处亮着灯的屋子里 几个人在看图纸，她走进去。
“斯和在吗？”
正在一边看图纸的人，个个睁大了眼睛，瞧着这个漂亮却陌生的不速之客。
“在他屋内。”不知谁随口说了一句。
“后边第二排，往右拐，第三间。”吕工说得很详细，迷了一下眼，又把目光投向图纸上。
斯和好像在屋内找什么东西，听到脚步声，他怔了一下。门是敞开着的，她老远就瞧见了斯和。她疾步走进屋内，把门掩上。
“怎么不先通知我一声？”斯和故意这样问。
“回来也不去找我，你真是……”秀秀自从省城回来，等了他半年，等到了今天，她实在等不及了。
“这不在你眼前！”斯和嘿嘿笑着，故意逗她。
“让俺想死你了！连个音信也不给俺！”她撒娇着，把蹲在地上找东西的斯和拉到自己身边，坐在床上，然后把他的手揽到自己腰里，亲他的脸，亲他的嘴……
斯和脸火辣辣的，血液沸腾，一团火在心里燃烧起来，他实在抑制不住内心的狂躁，他忘了窗外悬挂在天空的太阳的窥视，他忘了长久积攒在脑海里的遐想，他忘了自己还是一个漂泊不定的游子……看着她那柔情的眼神，触摸着她那酥软的肌肤，他禁不住身体的灼烧，他依着她、抱着她、慢慢把她压在上……接着，一阵喘气声，床要垮了，房要塌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她那噙泪的眼睛，不知如何向她示好。沉默片刻，秀秀整理好散乱的头发及衣服，从嘴里微弱地吐出：“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爱我吗？”
斯和不知怎么回答，他是爱她，但爱得不够深刻，他内心存有杂念，以后能跟她长久吗？自己是个漂泊不定的人，归宿在那里？他自己也说不清。她太善良了，她把心甚至身体全部交给了她，这让他为难了。他不是不如意她，而是他内心没有成熟的打算。
“爱你，真的，”说这话时，斯和不敢把眼光投向她。
“我走了，记住想我！”斯和没留住她在工地吃饭，就把她送出场外。
桩基处于砂砾层，钻孔需要冲击钻。几吨重的冲击锤在动力作用下，提到几米高度，然后松开制动，冲击锤像对地球有仇恨似的，竭尽全力“扑通、扑通”狠劲地砸向桩基深处。
吃过午饭，斯和没有休息，他到钻架上值班。从钻井里溢出来的泥浆金黄金黄的，已经粉碎或成颗粒的砂砾被泥浆带走，人的命运就像泥浆里夹带的砂砾，被外力冲撞也不能做声，也要坚持，最后被流放或再使用，泥浆、砂砾，自己是哪一种？他真说不清，也不懂。
阳光灿烂，它不吝啬施舍给每一个人，而喜欢阳光的人，照射的就多些，喜欢阴暗的人，得到的阳光就少些。斯和喜欢阳光，不避讳黑暗，然而，在他内心的世界里，他是一个孤独的人，他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人，只不过，他知道的事物还少，他了解的社会还不够，他是一个随波逐流的人，但是一个敢于探索的人。他想想自己的经历，短暂的人生，还不敢贸然对社会做出评价。
在第一线工作，他不觉得辛苦，不觉得屈才，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这不但可以锻炼他的意志，还可以把他学到的书本知识通过实践转化为实际，实实在在地应用到社会之中。他的想法虽然不被一些人接受，但他的想法是正确的，无可置疑的。他踏踏实实地工作着，学习着，丰富生活，积累经验，他要做强者。
火，一旦燃烧起来，轻易不会熄灭，尤其心火，爱情之火。自秀秀到工地与斯和有了那一次之后，她实在放不下他，周末或休息，她就到工地找他。面对燃烧的一团火，斯和内心激动、矛盾，他不知如何对待她，往往都是云雨过后，他才感觉怅惘、内疚，他知道对不住她，他没有把最真最纯的情感给她，有时，当秀秀走后，他自己打自己的嘴脸，头直往墙上撞，他不知道自己错在那里、她有哪点让自己不欢心的地方。“她太善良了！”当他无头绪时，他就自言自语地说。
没想到爱别人苦恼，被人爱更苦恼。斯和处于懵懂的爱中，他觉得爱情来得过早，他还没有资格去爱、没有能力去爱，男人应该顶天立地，爱情的未来应有男人主宰。刚步入社会的他，工作刚刚开始，一切责任接踵而至，而对于从农村初入花花世界的“毛孩子”来说，确实让他茫然，他把自己认为是“毛孩子”一点不错，看来，他没有过高地估计自己。
一次，在斯和跟一个工人的对话中，显示出他的弱势。
“绑扎钢筋要按规范来，”他对那个工人细声细语地说。
“啥规范不规范的！不就是尺寸嘛！”那个工人不服气，大声地吆喝。
“尺寸是规范定的！”他理直气壮地说。
“拉倒吧！尺寸是尺子量出来的！”那个工人说话的阵势要吃人似的。
“好吧！按图纸施工！”他有点生气，说话也抬高了腔调。
“咋了？！谁没按图纸施工？”那个工人举起拳头，要打架似的。
“好了！好了！都没错，”吕工过来了，把俩人的火往下压。
事情过去了，斯和方觉得自己很弱，仍像一个“毛孩子”。
欢迎来访，阅读，批评。
爸爸再婚后，继母对她像对亲生女儿一样，工作生活都很关心。秀秀高中毕业后，安排在爸爸所在单位下属的一个销售配件门市部做销售员，门市部虽小，也是国有企业，拿铁饭碗。这对于处世很浅的秀秀来说，在爸爸作为上级领导的庇护下，工作轻松、惬意。
单位分来一个农机技术员，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家庭富裕，对每月三十多元的工资也不在意，领到工资没几天就吃干喝净，一副浪荡公子的德行。当他一次在门市部拿货，偶然见到秀秀后，垂涎欲滴，他找理由时不时到门市部拿眼睛瞄她、找话搭讪。时间久了，她看出了他的动机，就躲避他，有时看他耗时不走的样子，她就借故出去。后来技术员就打听到秀秀的爸爸、家里，托人找了一个跟她爸比较要好的同事帮他提亲。当爸爸将此事告诉女儿时，被她一言否定，并把技术员骂得一文不值。爸爸不知道女儿的事，她心里装的那个人他也认识，但他不知道是谁。
一晃几年过去了，做后妈的也为她着急，当她一旦触到秀秀的心事时，总使她伤感、不悦，慢慢，她就把问题反映给她的爸爸，自己站在后台就不再多问了。
“爸，我想去省城玩几天。”正当爸爸为女儿的不悦纳闷时，女儿突然提出自己想要说出的想法。
“好！好！好！”爸爸一连几声应允，“她是该出去见见世面了，”他心里在说。
秀秀请了四天假，去了省城。
春运季节，货车、客车穿流在宽旷的马路上，喇叭催促着赶往城市的人流，返青的麦苗眨着眼向阳光挥手，向行人致意。一片绿海在秀秀心中荡漾，她又是激动又是怅惘，只有她自己知道去省城的真实意义，十几年过去了，她记得她从西藏回来时走过的路，那条路而今被拓宽，去弯取直后留下的一截老路孤独地躺卧在麦田里，像是对天呻吟，那种凄凉与乞怜令人同情。她不时看看从东方慢慢爬高的太阳，那种光芒令她心乱眼花，被汽车甩在后面的杨树吃力地摇晃着手臂，像在呼唤、摇醒沉睡一冬的春天，春风来了，草木就会马上孕育出一个崭新的、稚嫩的希望。
“不要碰我！”坐在她旁边的一个陌生的半大小伙子有意识无意识地碰住了她的胳臂，碰乱了她正在对自然欣赏的思绪，她想发火，她想到自己是孤单一人，就把怒气窝在心底，但还是从嘴里情不自禁地溜出了不满。小伙子白白眼，努努嘴，作出无奈的样子，知道她也不是“瓤茬儿”，就罢手不敢再对她无礼及非分之想了。
汽车驶入省城郊区时，太阳隐没了，天灰蒙蒙的，从老远的空气中不断传来吵嚷声及混杂的汽车喇叭声。省城到了，越来越大的城市面貌变了。秀秀从西藏回来时，仅在省城停留了两天，住了一个晚上。走进城市，她已找不到原来住宿的宾馆、吃过饭的饭馆。人往高处走，看来斯和选择的路是对的，这次进城找他，见到他他会高兴吗？他希望自己来吗？她的疑问越来越多。听说中学时的一个叫林蓝的同学也在本市，她在市政公司上班。她决定先去找她，然后跟她一起再去找斯和。
见到林蓝时，她正在忙活——刚从晒图室出来。
“哎呀！老同学，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秀秀的到来，让林蓝惊奇又激动。
“呵，你还是老样子，没变，没变，只不过越变越好看了！”没想到，秀秀见人也会奉承。
“稍等一会儿，我马上下班，下午我找人顶替一下，陪你出去转转，”林蓝慌忙地说。
“不必客气！你岗位重要离不开，就不必陪我了，我随便出去转转就回去了。”
“哪能呢！老同学，老乡，我一定陪你！”林蓝坚决的样子，秀秀也不好再推辞。
中午，林蓝领秀秀就在她们的职工食堂吃了点简餐，又去她的宿舍坐了一会儿。
“斯和你们在一个市，你常跟他联系吗？”秀秀拐弯抹角地问。
“联系过，他经常在工地，我在这个城市已有几年，仅见过他两次。”
“啥时间？”秀秀有点吃醋，忙追问。
“记不清了，我刚到这里的时候，跟另外几个老乡小聚会第一次见他，第二次是去年回家看父母的路上，你说奇怪不奇怪？在一个城市见不到，反倒在旅途中邂逅。”
“缘分呗！”秀秀有意识地说。
“不敢想！不敢想！听说他是有主的人了，俺可不能插足呵！”
“谁呀！”秀秀追问。
“老家的，听说他们是青梅竹马，”说着，林蓝还向她做着鬼脸。这一席话，让秀秀打消了心底沉积几年的郁结，她难道知道是谁？
“谁呀？”
“说不清，说不清。”其实，林蓝真说不清。
秀秀心里的石头落地了，她有了主意。
“去找斯和吧，让他跟咱们一起出去玩！”
“好吧！”林蓝一直蒙在鼓里，听任秀秀的摆布。
她俩到了斯和的单位，问了他住的宿舍，就上楼找去了。
“咚、咚、咚。”林波开开门，见是两位陌生姑娘，很客气地问：“是找斯和的吧，他前几天回来，昨天刚走。”
“我们是他老乡、同学，他不在，我们走了。请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准。听说他的那个工区很快到他老家建桥，他也去。”
“谢谢！我是林蓝，她是秀秀，他回来你告诉他，我们找过他。”林蓝大方地说，然后向林波挥挥手，告辞了。
这是一个好的信息，斯和很快就到老家施工，她很快就能见到他了，秀秀很高兴，当着林蓝的面，她竭力掩饰自己的激动。乘着清爽的风，她俩在快乐中度过，她们去了人民公园，又去了市里最有名的亚西亚商场。说实在，秀秀感激林蓝，是她领她找到了斯和的住处，是她让她从林波那里知道了斯和最近的消息。
晚上，她俩睡在一个床上，听城市的噪音。望着城市的夜空、霓虹灯，说着心事，聊着参加工作后的收获。大小城市的夜色是一样的，不同的是小城市夜空星星多、霓虹灯少，而大城市夜空积攒的心事往往向小城市、乡村弥漫。小夜曲属于那些不睡眠的人，属于那些不甘寂寞的人。
秀秀枕着小夜曲，想起久远的心事……
五、新工地
斯和回到队部，做完自己的工作，处理好自己在省城短暂的生活，就要回老家县城的东关建桥了，他就要见到秀秀了，就要见到昔日相见的草根同学了，他抑制住激动，惟恐领导改变主意。
半年多不见陆平，他也有点想念她，毕竟是在他乡的四年大学同学，但一想到她妈妈的态度，就让他望而却步，她妈伤他的自尊太深了，她看不上他的工作，看不起他的家庭，他不能原谅她！这是本质的东西！就要去新工地了，作为在一个城市稀有的同学，他应该告诉她一声，不然，怕她怪罪。
他是壮着胆子给她打的电话，电话是她一个同事接的，同事说她刚出去。5分钟后，她把电话回到了他所在单位的传达室。他就在传达室，接了电话。
“晚上我请你看电影，好吗？”陆平说。
“好，那我请你吃饭！饭后我们去看电影，好吗？”
“好！”“咱们一言为定！”他们交换了条件，斯和这才答应与她一起看电影。
与陆平相比，斯和脸庞显得更黑了，裸露的大手显得更粗壮、有力。他们骑车到了一家小餐馆，要了四个小菜，一瓶红葡萄酒，边吃边谈。
“斯和，你调回来吧！”
“现在我还不想，况且也没门路呀！”不想调动是斯和的实话，“没门路”是推辞话。
“我爸可以帮你调动，不过你要坚决。”他不想欠她的人情，不想让她妈瞧不起他。
“谢谢你的好意！我现在真不想调动！”他坚决地说。
“你真傻！真弄不懂你！”陆平有点纳闷，放着好端端的工作不去，却要在野外受罪。一些人认为在野外工作就是受罪，这一点斯和搞不明白，他心想，这些人太世故了，太不会领略大自然了。但他知道很多话是不能说的，一旦说出来，恐怕会让别人误解，让别人说自己不实际、唱高调。
“哈哈！我简单的很，我是一个农村人，适应了在野外工作，”斯和平静地说。
“往上数三代，哪个不是农民？！”陆平说的是实话。
“那都是前辈们的事，现在只能说我们，”斯和巧妙地应对。
“社会在前进，人也在变化。”
“这一点我赞成！”斯和不想再争执下去。又说：“好了，咱们看电影吧！埋单！”
斯和付过钱，拉住陆平的一只手就往外走。
天暗下来，一颗星星在天空很远的地方眨着眼，仿佛在对他们笑。斯和看着面带微笑的陆平，他把心事放了下来。
7：40，影院放的是《青春之歌》。电影开始了，一对对的情侣们依偎着，手拉手腻在一起，交头接耳，情意绵绵。这种场面弄得斯和面红耳赤，浑身火辣辣的，手不知放在何处，头不知往那处倾斜。陆平看看他，“扑哧”地笑了，声音尽管压得很低，斯和还是听到了。这时，斯和更窘，眼睛也不敢睁大了，他像一只负罪的“羔羊”，心里默默地只有啃草，专心致志地啃草。
“ 真封建！”陆平心里说，她下意识地把手伸到他怀里，好像在找他的心跳。慢慢，她拉住了他一只颤抖的手，把它拉进自己的怀里……她感觉到了他的心跳、血液的流动……她把头靠在他火热的肩上……
一股沁人心扉的玫瑰香直往斯和的鼻腔内钻，他醉了，他不知所措，他的心燃烧起来，血液像火山爆发，四处横流，横流……慢慢，他清醒过来，他是在看电影，他是跟同学在一起，不能多想！不能冲动！
电影不知是怎么结尾的，总之，电影结束了，他俩缓缓地走出了电影院，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她爱我吗？我能爱她吗？”斯和走在路上，一直在想。
临分手时，陆平含情脉脉的眼神一直扫瞄着斯和，当他的眼光与她的眼光对峙时，还是他“投降”了。他向她挥挥手，她向挥挥手。月儿送着他们，夜色淹没了他俩的身影。
斯和去工地的那一天，天下起了瓢泼大雨，赶在雨途，雷电打着他的神经，雨水洇湿了他的情感。听人说，他走后1个多小时，陆平来为他送行，敲门吃了个闭门羹。
一方水土造就了一方人，不假，吃颍水长大的人就说一口纯正的颍水地域方言，而这里的方言出了这个地域，就很难有人听懂，“日”和“兑”从这里人们口头里带出的最多，外乡人一般到这里，最少也得适应二三个月以上。要不，从省城来的一拨人听不懂这里的方言，把“我日”当成了骂人的话，因一件小事发生口角，就干起来了。
村子里有个出了名的赖孩叫铁锤，他喜欢无事生非、打架，当他听到“省城人”骂他村子里的一个人时，不问青红皂白，就叫上十几个半大小伙子，蹿到工地，要打架。
其实，事情不像铁锤听的那样。一个讲普通话的“省城人”，买老乡香烟，误把老乡找钱时随口带出的“我日”当成了骂人，随后他操起普通话一个劲地“妈的、妈的”地嘟囔，老乡听到一个外乡人在自家门口侮辱自己，那可了得！他冲出小商店，就要揍“省城人”。“省城人”跑了，嘴里一直嘟囔着“妈的、妈的”。
斯和是本地人，知道事端出在那里。他苦口婆心，好言相劝，好不容易把铁锤及带来的十几个人打发走了。按说事情该平息了，可有几个“省城人”却咽不下这口气，他们在大城市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哪能受此“乡巴佬”的侮辱？“干他！干他！”几个人叫嚷。
工区喜欢闹事的李三听说此事，手直痒痒，“干他！干他！”就他叫唤的响，经他串动，有五六个人响应。他们决定晚上发动“袭击”。
雨后的晚上，天上悬挂一轮圆月，像喝过酒似的，一会儿飘逸，一会儿钻进云缝。当满天星辰隐去的时候，黑夜里，一队鬼魂似的人影慢慢潜进了村子。
“快来人了！有人抢东西了！”小商店的店主扯着嗓门大叫。当人赶来时，商店的窗玻璃已被打碎，店主抱着头蹲在地上，人早已钻进了黑影。
“追！追啊！追啊！”铁锤叫喊着，冲在最前头。
“抓到了！抓到了！打！打！”铁锤“逮住”了跑在队伍后边的李三，他把李三压在屁股下面，一边捶打一边喊人。人越聚越多，聪明的李三抱头贴在地面上，任人捶打。
打了几分钟，铁锤怕出人命，就放了李三。李三缓缓站起，向前慢慢走几步，然后拔腿跑起来……
一场“冲突”引起的误会使得工地临时占地的协调工作暂缓下来。工区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直挠头，直跺脚，急忙召集几个部门负责人开会，会议确定了方法与策略。上午10点时，工区长与支部书记领着抓协调的和抓后勤的带着礼品直奔东关崔庄，他们先去了村支部书记家，又去了村长、治保主任、村会计家。工区支部书记道过谦并请村上支持。修路建桥是国家建设，这村民们心里明白，他们只不过咽不下被“省城人”的侮辱，一旦把话说开了，他们心里也就没事了。
“这是国家建设，干吧！干吧！你们大胆地干吧！我们一定支持你们！”村支书的话铿锵有力。
“是啊！如果有人捣乱，我们收拾他！”村长也表态。
“谁在捣乱！把他抓起来！”治保主任说。
“赔偿请你们赶快到位！”村会计说出了实际。
“好！好！赔偿我们马上落实！”工区长表态。
快中午时，从工地开来一辆客货两用车拉着村上的人，去县城在一个稍有档次的饭馆吃了饭。饭后，大家高兴离去。
后来，青苗补偿到位，工地进展的很顺利。
六、火
秀秀听说斯和回来后，兴冲冲地找到工地。
“斯和在哪儿？”走进泥泞的工地，秀秀冲着正在干活的一个民工就问。
“不知道！”民工是刚来的，他真不知道斯和是谁。秀秀走进一排红砖砌的工棚，见一处亮着灯的屋子里 几个人在看图纸，她走进去。
“斯和在吗？”
正在一边看图纸的人，个个睁大了眼睛，瞧着这个漂亮却陌生的不速之客。
“在他屋内。”不知谁随口说了一句。
“后边第二排，往右拐，第三间。”吕工说得很详细，迷了一下眼，又把目光投向图纸上。
斯和好像在屋内找什么东西，听到脚步声，他怔了一下。门是敞开着的，她老远就瞧见了斯和。她疾步走进屋内，把门掩上。
“怎么不先通知我一声？”斯和故意这样问。
“回来也不去找我，你真是……”秀秀自从省城回来，等了他半年，等到了今天，她实在等不及了。
“这不在你眼前！”斯和嘿嘿笑着，故意逗她。
“让俺想死你了！连个音信也不给俺！”她撒娇着，把蹲在地上找东西的斯和拉到自己身边，坐在床上，然后把他的手揽到自己腰里，亲他的脸，亲他的嘴……
斯和脸火辣辣的，血液沸腾，一团火在心里燃烧起来，他实在抑制不住内心的狂躁，他忘了窗外悬挂在天空的太阳的窥视，他忘了长久积攒在脑海里的遐想，他忘了自己还是一个漂泊不定的游子……看着她那柔情的眼神，触摸着她那酥软的肌肤，他禁不住身体的灼烧，他依着她、抱着她、慢慢把她压在上……接着，一阵喘气声，床要垮了，房要塌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她那噙泪的眼睛，不知如何向她示好。沉默片刻，秀秀整理好散乱的头发及衣服，从嘴里微弱地吐出：“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爱我吗？”
斯和不知怎么回答，他是爱她，但爱得不够深刻，他内心存有杂念，以后能跟她长久吗？自己是个漂泊不定的人，归宿在那里？他自己也说不清。她太善良了，她把心甚至身体全部交给了她，这让他为难了。他不是不如意她，而是他内心没有成熟的打算。
“爱你，真的，”说这话时，斯和不敢把眼光投向她。
“我走了，记住想我！”斯和没留住她在工地吃饭，就把她送出场外。
桩基处于砂砾层，钻孔需要冲击钻。几吨重的冲击锤在动力作用下，提到几米高度，然后松开制动，冲击锤像对地球有仇恨似的，竭尽全力“扑通、扑通”狠劲地砸向桩基深处。
吃过午饭，斯和没有休息，他到钻架上值班。从钻井里溢出来的泥浆金黄金黄的，已经粉碎或成颗粒的砂砾被泥浆带走，人的命运就像泥浆里夹带的砂砾，被外力冲撞也不能做声，也要坚持，最后被流放或再使用，泥浆、砂砾，自己是哪一种？他真说不清，也不懂。
阳光灿烂，它不吝啬施舍给每一个人，而喜欢阳光的人，照射的就多些，喜欢阴暗的人，得到的阳光就少些。斯和喜欢阳光，不避讳黑暗，然而，在他内心的世界里，他是一个孤独的人，他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人，只不过，他知道的事物还少，他了解的社会还不够，他是一个随波逐流的人，但是一个敢于探索的人。他想想自己的经历，短暂的人生，还不敢贸然对社会做出评价。
在第一线工作，他不觉得辛苦，不觉得屈才，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这不但可以锻炼他的意志，还可以把他学到的书本知识通过实践转化为实际，实实在在地应用到社会之中。他的想法虽然不被一些人接受，但他的想法是正确的，无可置疑的。他踏踏实实地工作着，学习着，丰富生活，积累经验，他要做强者。
火，一旦燃烧起来，轻易不会熄灭，尤其心火，爱情之火。自秀秀到工地与斯和有了那一次之后，她实在放不下他，周末或休息，她就到工地找他。面对燃烧的一团火，斯和内心激动、矛盾，他不知如何对待她，往往都是云雨过后，他才感觉怅惘、内疚，他知道对不住她，他没有把最真最纯的情感给她，有时，当秀秀走后，他自己打自己的嘴脸，头直往墙上撞，他不知道自己错在那里、她有哪点让自己不欢心的地方。“她太善良了！”当他无头绪时，他就自言自语地说。
没想到爱别人苦恼，被人爱更苦恼。斯和处于懵懂的爱中，他觉得爱情来得过早，他还没有资格去爱、没有能力去爱，男人应该顶天立地，爱情的未来应有男人主宰。刚步入社会的他，工作刚刚开始，一切责任接踵而至，而对于从农村初入花花世界的“毛孩子”来说，确实让他茫然，他把自己认为是“毛孩子”一点不错，看来，他没有过高地估计自己。
一次，在斯和跟一个工人的对话中，显示出他的弱势。
“绑扎钢筋要按规范来，”他对那个工人细声细语地说。
“啥规范不规范的！不就是尺寸嘛！”那个工人不服气，大声地吆喝。
“尺寸是规范定的！”他理直气壮地说。
“拉倒吧！尺寸是尺子量出来的！”那个工人说话的阵势要吃人似的。
“好吧！按图纸施工！”他有点生气，说话也抬高了腔调。
“咋了？！谁没按图纸施工？”那个工人举起拳头，要打架似的。
“好了！好了！都没错，”吕工过来了，把俩人的火往下压。
事情过去了，斯和方觉得自己很弱，仍像一个“毛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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