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107 前程仙符
田树勋被推选为龙溪公社“先进知青代表”，出席了“湖兴县‘知青’代表大会”，又被推选进了“县先进知青演讲团”；田阿兴非常兴奋，“儿子总算迈出了第一步！”
田阿兴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在“县知代会”报到的那天，田阿兴让田树勋请来龙溪代表组的领队张国庆，在城西的“同春楼”吃晚饭，感谢他对儿子的知遇之恩。
张国庆也弄不清王新宇怎么一下就看中了田树勋；当时张国庆送龙溪公社“先进知青”的材料到县委，王新宇翻了一下，看见田树勋的照片，一笑，就定了人选。张国庆可不是个贪功之徒，见田阿兴父子心诚意挚，道了实情，说：
“你们要谢的应该是我的同学王新宇，他是地委陈书记的秘书；在开‘县知代会’筹备会时，他看了龙溪公社的材料，就直接点了树勋的名。树勋被他看中了，还怕今后不会前途无量？”
这番话使得田阿兴、田树勋父子俩心花怒放，喜不自胜。
各级部门都说“知青工作”重要，可各行各业又都和“知青工作”没有直接的关系。“县‘知青’代表大会”不冷不热地开了二天，闭幕式因临时增加了文艺演出，安排比较紧。晚饭后，大会通知，“县先进知青演讲团”成员留下修改发言稿，会议胜利闭幕。田树勋正准备风风光光到全县各公社作汇报，第二天早饭后，“演讲团”接到大会通知，为了配合全省的“农田规划、改造”运动，“汇报演讲”暂时取消，各位代表返回，在“运动中再立新功！”
“先进知青”们象被泼了瓢凉水，脸上斗志昂扬，心里很失落、满腹不痛快。
回到钱北，得知林木森被调到公社，还作了“农规办”的副主任，田树勋懊恼不已；悔不该参加“县先进知青演讲团”， 让林木森钻了个空子。
田阿兴同儿子一起回来的。田阿兴吃了晚饭，提着“震兴斋”的“茶食三珍”（玫瑰酥糖、椒盐桃片、牛皮糖）十几个苹果便登门拜访了三叔公。
江南好喝茶和泡澡，所谓“清晨皮包水，夜晚水*皮”便是。湖兴人把喝茶谓之为“吃茶”，因为在茶水里经常加上各种佐料。湖州的茶馆还兼有书场；叫壶茶，三二小碟，听书喝茶扯白话，舒舒服服半天。
由此有了“茶食”，“茶食”是糕点、土特产和点心。湖兴“震兴斋”的“茶食三珍”算得上是糕点类的“头牌”。“震兴斋”是清咸丰年间一名沈姓菱湖人开办的茶食作坊。所制酥糖，品种多，有玫瑰酥糖、芝麻酥糖、椒盐酥糖、豆沙酥糖、荤油酥糖等，以香气浓郁、食不粘牙等特色，名列湖兴“四大名点”之一。酥糖有北酥与南酥之分。“北酥”是牛羊乳制成的食品，即酥油。梅尧臣《余之亲家有女子能点酥为诗》的诗：“琼酥点出挥春诗”。酥油与面粉制成的糕点，便是具有北方风味的茶食，是少数民族地区的家常点心，《辞海》又载：酥糖系权脆的食品，糕饼之属，如桃酥、酥糖。苏轼《戏刘监仓求米粉饼》诗“更觅君家不甚酥。”“甚酥”，油果名。一般是用芝麻与面粉制成的食品，俗称“南酥”。苏轼是宋代大文学家，曾任湖州府太守，对于南方的食品多有品尝，而对酥糖兴致极浓。由此可见，酥糖历来被人们所喜爱。
湖兴“震兴斋”的酥糖吸取了外地芝麻酥糖之优点，突出芝麻与玫瑰的“色、香”，玫瑰酥糖制作精细，由屑子、馅心、始糖三部分组成，屑用面粉、糖、熟芝麻、玫瑰酱、食色合制，馅心由绵白糖、始糖用糯米或麦芽酿制。经过18道工序精制，香气扑鼻、入口细腻，甜而不厌，松而不散，别具一格，故名噪江南，制作的酥糖具有“精选原料，加重用麻”的独特风格，誉满江南。
“茶食三珍”是湖兴过年时的上乘礼品，苹果是北方水果，在农村更是稀罕物。见田阿兴如此隆重，三叔公自然知道他的来意。
在整个田家圩，三叔公最器重田阿兴、田阿旺俩兄弟。田阿旺为人公正，作事踏实，任劳任怨地支撑着田家圩这块天。田阿兴精明能干，通情达理，作了城里干部，为田氏家族争得了荣誉。特别是田阿兴卑不逾尊，疏不逾戚，敬老尊礼，回到村里老少和气，待人彬彬有礼，逢年过节都给长辈拜节贺年。
三叔公很是看重他俩兄弟的儿子，以他内心想挑树勋作孙女婿，孙女春苖似乎也喜欢树勋，只要树勋回钱北，有事没事就去向阿兴婶讨教针线活。三叔公的儿子偏偏喜欢树勤，认为树勤老实，读书人眼界花，不可靠。春苗姆妈心痛女儿，拗不过男人，三心二意拿不定主意。
田阿兴对儿子的期望高，一直把树勋领在身边。田阿兴平日最津津乐道、引为自豪的是把田树勋的户口弄进了城。
田阿兴对春苖说是喜欢，又怕儿子同他一样，成为“半边户”，因而，当三叔公流露想挑树勋作孙女婿时，他一味革命大道理。阿旺娘子自然不会错过时机，与春苗姆妈热得象亲姐妹。城里闹“文革”，阿兴娘子有些急了，怕树勋的心野，劝男人为儿子和春苗定下亲，田阿兴朝娘子一撇嘴，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婚姻有缘份，龙溪十八弯还是入太湖。是勋儿的，早晚也是勋儿的！”
春苗姆妈听到传话，坚决站在男人一边，说：“我家是小户人家，阿兴儿子将来可要中状元，作驸马的！”满碗饭好吃，满话不可多说，果然，田树勋白读了十几年书，作了“知青”。春苖刚满十七，阿爸便让她出了门。谁料，姜还是老的辣。不过两年，田树勋崭露头角，前程远大！春苗姆妈又有些悔了。
三叔公泡上一壶红茶，让儿子把田氏几位辈份高的和田阿旺请来。
三叔公是田氏宗祠最年长的，特用一个“请”，得信者无不匆忙赶来。田阿兴见人一包“雄狮”烟，接了烟，大家已心知肚明，嘴上客气两句，心里并不高兴。
三叔公说：“今天请大家来，是想商议一件事。阿兴的儿子不负重望，作了‘劳模’，代表龙溪进城开会。这是我们田家圩的荣耀，是田氏祖宗的神佑！我们应再给他鼓鼓劲，助他一把！”
田阿兴是满怀兴奋，谁知屋里没人吭声。田阿兴望着哥哥，希望他带头。田阿旺垂下眼睛，他心里比在座的谁都烦。
为了支持侄儿，惹下麻烦够多了。种直播稻闹了个“稻草状元”，化肥没见一两，反损失了几千斤粮。
左等右盼公社的解决直播稻方案是“自行消化”；说是为了不影响社员的当年分配，每亩田按平均亩产五百六十斤算，这些粮食数量可以纳入今年的产量计划中，冲减方式是，先免了今年的储备粮计划，还不够就冲减今年的“余粮指标”。 储备粮、余粮指标都只是一个帐上数，这些不都是“蜻蜓咬尾巴——自吃自 ”？
大队开会时，生产队长们谁也没提意见，提了也没用；再说，大家种的少，用的全是二、三类田，有些田往常“估产”都没超过五百二十斤，每亩还“增产”了四十斤。特别是一队，用的是“回垦田”，等于白捡了几千斤谷。只有七队是屁股画眉毛——充大脸孔，用的是“五石丘”，一等一的特等田。队委们已是哑巴吃黄连，三叔公此时还说“鼓鼓劲，助一把”，可谁还会作戆头？
田阿兴转脸望着三叔公。半天没见人开口，三叔公有些恼火了，说：
“怎么？平日里个个心里不服，人人要为田氏宗族争气，‘要紧关头烤潮烟’，现在都不吭气了！”
有了咕了一声：“三叔公，命中只有八合米，走尽天下难满升。”
“这是什么话？”三叔公脸一沉，训斥道，“难道说我们田氏族人中就没有能人？”
屋里一时鸦雀无声，被训斥的人想想憋气，又咕了声，“一脚跨过龙溪河，说大话不腰痛。”三叔公顿时鼓圆了眼睛，田阿旺忙奉上香烟。
田阿旺是三叔公的儿子亲家，是田树勋的伯父，大家都以为田阿旺会说上几句，谁知他帮三叔公点燃烟又坐下了。
谁人背后无人说，那个人前不说人。田家圩田姓占九成多，可一个田姓分作三堂。碍着田阿兴兄弟俩在场，不同堂的满脸不屑，同堂的有些话只是不好明说罢了。
田树勋不就是个“先进知青”，说起来，那个村里没出过先进模范？“知青”算什么？肩头担不动叠箩（两担谷叠起一担挑），臂膀撂不住跳板。田树勋除了口才好，能编些文章，有几件摆得上街面的事？一不懂蚕，二不懂田（倒还知道种稻草），钱北是条麻石街，龙溪河水向北流，掮不起麻石街，就会被龙溪河水带进太湖去。
一番嘀咕，有人提议“石板上甩乌龟——硬碰硬”，闲话不说，请陆阿福来请仙箕，求张“前程仙箕符”，看看田树勋的造化。
“笋因落箨方成竹，鲤跃龙门始化龙。”提议立刻得到了附和，三叔公也想测一下田树勋的深浅，说：
“‘天作棋盘星作子，水有源头木有根。’阿兴，我看这话有道理，树勋是要替全村、全族人担重担，让阿福来测测他的肩膀硬不硬？”
田阿兴为难了。古人常求助于占卜以预测福祸；每年蚕讯，各队都去求陆阿福的“仙箕符”佑蚕旺。自己是国家干部，党员，参与迷信活动可非同小可。
田阿兴说：“三叔公，现在正‘批林批孔’，陆阿福还敢请仙箕？再说，这事传出去，对树勋的影响也不好……”
有人呛道：“这里全是自家人，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有人接着说：“有三叔公的面子，陆阿福倒好说。事情是你肯不肯？”
“请仙箕”的“谢仪”一般是三元三角，农民实在，话摆明，为你儿子“请仙箕”，这谢仪钱应由你自己出，
三叔公说：“阿兴，我出面，阿福会答应。今天的事涉及家族事务，即使日后讲起，大家都不许说你在场便是。”
田阿兴说：“这些事我从没参与过，香案上东西家里也没有。”
田阿旺说：“香烛、元宝队里还有，借你一副便是。三只果盘倒得凑凑。”
三叔公说：“正巧，昨日有人送来二斤黄岩蜜桔，阿兴刚才拿来些苹果，这是北方水果，算得上乘的果盘了，还有一样用红枣吧。”
田阿兴无奈，出点钱是小事，总不能说信不过屋里的同族长辈和兄长吧？农民心实，只服两条，一是权，二是钱。从什么长远利益来讲，是“太湖里放酱油——无济于事”；连三叔公、阿哥都开了口，为了儿子的前途，田阿兴一咬牙，应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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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庆也弄不清王新宇怎么一下就看中了田树勋；当时张国庆送龙溪公社“先进知青”的材料到县委，王新宇翻了一下，看见田树勋的照片，一笑，就定了人选。张国庆可不是个贪功之徒，见田阿兴父子心诚意挚，道了实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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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进知青”们象被泼了瓢凉水，脸上斗志昂扬，心里很失落、满腹不痛快。
回到钱北，得知林木森被调到公社，还作了“农规办”的副主任，田树勋懊恼不已；悔不该参加“县先进知青演讲团”， 让林木森钻了个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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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有了“茶食”，“茶食”是糕点、土特产和点心。湖兴“震兴斋”的“茶食三珍”算得上是糕点类的“头牌”。“震兴斋”是清咸丰年间一名沈姓菱湖人开办的茶食作坊。所制酥糖，品种多，有玫瑰酥糖、芝麻酥糖、椒盐酥糖、豆沙酥糖、荤油酥糖等，以香气浓郁、食不粘牙等特色，名列湖兴“四大名点”之一。酥糖有北酥与南酥之分。“北酥”是牛羊乳制成的食品，即酥油。梅尧臣《余之亲家有女子能点酥为诗》的诗：“琼酥点出挥春诗”。酥油与面粉制成的糕点，便是具有北方风味的茶食，是少数民族地区的家常点心，《辞海》又载：酥糖系权脆的食品，糕饼之属，如桃酥、酥糖。苏轼《戏刘监仓求米粉饼》诗“更觅君家不甚酥。”“甚酥”，油果名。一般是用芝麻与面粉制成的食品，俗称“南酥”。苏轼是宋代大文学家，曾任湖州府太守，对于南方的食品多有品尝，而对酥糖兴致极浓。由此可见，酥糖历来被人们所喜爱。
湖兴“震兴斋”的酥糖吸取了外地芝麻酥糖之优点，突出芝麻与玫瑰的“色、香”，玫瑰酥糖制作精细，由屑子、馅心、始糖三部分组成，屑用面粉、糖、熟芝麻、玫瑰酱、食色合制，馅心由绵白糖、始糖用糯米或麦芽酿制。经过18道工序精制，香气扑鼻、入口细腻，甜而不厌，松而不散，别具一格，故名噪江南，制作的酥糖具有“精选原料，加重用麻”的独特风格，誉满江南。
“茶食三珍”是湖兴过年时的上乘礼品，苹果是北方水果，在农村更是稀罕物。见田阿兴如此隆重，三叔公自然知道他的来意。
在整个田家圩，三叔公最器重田阿兴、田阿旺俩兄弟。田阿旺为人公正，作事踏实，任劳任怨地支撑着田家圩这块天。田阿兴精明能干，通情达理，作了城里干部，为田氏家族争得了荣誉。特别是田阿兴卑不逾尊，疏不逾戚，敬老尊礼，回到村里老少和气，待人彬彬有礼，逢年过节都给长辈拜节贺年。
三叔公很是看重他俩兄弟的儿子，以他内心想挑树勋作孙女婿，孙女春苖似乎也喜欢树勋，只要树勋回钱北，有事没事就去向阿兴婶讨教针线活。三叔公的儿子偏偏喜欢树勤，认为树勤老实，读书人眼界花，不可靠。春苗姆妈心痛女儿，拗不过男人，三心二意拿不定主意。
田阿兴对儿子的期望高，一直把树勋领在身边。田阿兴平日最津津乐道、引为自豪的是把田树勋的户口弄进了城。
田阿兴对春苖说是喜欢，又怕儿子同他一样，成为“半边户”，因而，当三叔公流露想挑树勋作孙女婿时，他一味革命大道理。阿旺娘子自然不会错过时机，与春苗姆妈热得象亲姐妹。城里闹“文革”，阿兴娘子有些急了，怕树勋的心野，劝男人为儿子和春苗定下亲，田阿兴朝娘子一撇嘴，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婚姻有缘份，龙溪十八弯还是入太湖。是勋儿的，早晚也是勋儿的！”
春苗姆妈听到传话，坚决站在男人一边，说：“我家是小户人家，阿兴儿子将来可要中状元，作驸马的！”满碗饭好吃，满话不可多说，果然，田树勋白读了十几年书，作了“知青”。春苖刚满十七，阿爸便让她出了门。谁料，姜还是老的辣。不过两年，田树勋崭露头角，前程远大！春苗姆妈又有些悔了。
三叔公泡上一壶红茶，让儿子把田氏几位辈份高的和田阿旺请来。
三叔公是田氏宗祠最年长的，特用一个“请”，得信者无不匆忙赶来。田阿兴见人一包“雄狮”烟，接了烟，大家已心知肚明，嘴上客气两句，心里并不高兴。
三叔公说：“今天请大家来，是想商议一件事。阿兴的儿子不负重望，作了‘劳模’，代表龙溪进城开会。这是我们田家圩的荣耀，是田氏祖宗的神佑！我们应再给他鼓鼓劲，助他一把！”
田阿兴是满怀兴奋，谁知屋里没人吭声。田阿兴望着哥哥，希望他带头。田阿旺垂下眼睛，他心里比在座的谁都烦。
为了支持侄儿，惹下麻烦够多了。种直播稻闹了个“稻草状元”，化肥没见一两，反损失了几千斤粮。
左等右盼公社的解决直播稻方案是“自行消化”；说是为了不影响社员的当年分配，每亩田按平均亩产五百六十斤算，这些粮食数量可以纳入今年的产量计划中，冲减方式是，先免了今年的储备粮计划，还不够就冲减今年的“余粮指标”。 储备粮、余粮指标都只是一个帐上数，这些不都是“蜻蜓咬尾巴——自吃自 ”？
大队开会时，生产队长们谁也没提意见，提了也没用；再说，大家种的少，用的全是二、三类田，有些田往常“估产”都没超过五百二十斤，每亩还“增产”了四十斤。特别是一队，用的是“回垦田”，等于白捡了几千斤谷。只有七队是屁股画眉毛——充大脸孔，用的是“五石丘”，一等一的特等田。队委们已是哑巴吃黄连，三叔公此时还说“鼓鼓劲，助一把”，可谁还会作戆头？
田阿兴转脸望着三叔公。半天没见人开口，三叔公有些恼火了，说：
“怎么？平日里个个心里不服，人人要为田氏宗族争气，‘要紧关头烤潮烟’，现在都不吭气了！”
有了咕了一声：“三叔公，命中只有八合米，走尽天下难满升。”
“这是什么话？”三叔公脸一沉，训斥道，“难道说我们田氏族人中就没有能人？”
屋里一时鸦雀无声，被训斥的人想想憋气，又咕了声，“一脚跨过龙溪河，说大话不腰痛。”三叔公顿时鼓圆了眼睛，田阿旺忙奉上香烟。
田阿旺是三叔公的儿子亲家，是田树勋的伯父，大家都以为田阿旺会说上几句，谁知他帮三叔公点燃烟又坐下了。
谁人背后无人说，那个人前不说人。田家圩田姓占九成多，可一个田姓分作三堂。碍着田阿兴兄弟俩在场，不同堂的满脸不屑，同堂的有些话只是不好明说罢了。
田树勋不就是个“先进知青”，说起来，那个村里没出过先进模范？“知青”算什么？肩头担不动叠箩（两担谷叠起一担挑），臂膀撂不住跳板。田树勋除了口才好，能编些文章，有几件摆得上街面的事？一不懂蚕，二不懂田（倒还知道种稻草），钱北是条麻石街，龙溪河水向北流，掮不起麻石街，就会被龙溪河水带进太湖去。
一番嘀咕，有人提议“石板上甩乌龟——硬碰硬”，闲话不说，请陆阿福来请仙箕，求张“前程仙箕符”，看看田树勋的造化。
“笋因落箨方成竹，鲤跃龙门始化龙。”提议立刻得到了附和，三叔公也想测一下田树勋的深浅，说：
“‘天作棋盘星作子，水有源头木有根。’阿兴，我看这话有道理，树勋是要替全村、全族人担重担，让阿福来测测他的肩膀硬不硬？”
田阿兴为难了。古人常求助于占卜以预测福祸；每年蚕讯，各队都去求陆阿福的“仙箕符”佑蚕旺。自己是国家干部，党员，参与迷信活动可非同小可。
田阿兴说：“三叔公，现在正‘批林批孔’，陆阿福还敢请仙箕？再说，这事传出去，对树勋的影响也不好……”
有人呛道：“这里全是自家人，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有人接着说：“有三叔公的面子，陆阿福倒好说。事情是你肯不肯？”
“请仙箕”的“谢仪”一般是三元三角，农民实在，话摆明，为你儿子“请仙箕”，这谢仪钱应由你自己出，
三叔公说：“阿兴，我出面，阿福会答应。今天的事涉及家族事务，即使日后讲起，大家都不许说你在场便是。”
田阿兴说：“这些事我从没参与过，香案上东西家里也没有。”
田阿旺说：“香烛、元宝队里还有，借你一副便是。三只果盘倒得凑凑。”
三叔公说：“正巧，昨日有人送来二斤黄岩蜜桔，阿兴刚才拿来些苹果，这是北方水果，算得上乘的果盘了，还有一样用红枣吧。”
田阿兴无奈，出点钱是小事，总不能说信不过屋里的同族长辈和兄长吧？农民心实，只服两条，一是权，二是钱。从什么长远利益来讲，是“太湖里放酱油——无济于事”；连三叔公、阿哥都开了口，为了儿子的前途，田阿兴一咬牙，应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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