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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072 拼东婚宴

    李家没长辈,亲戚大多是“帽子户”,谁也不敢来主事张落。朋友们聚在一起,老规矩懂得不全,新仪式又弄不很清,各有各主意,三五分钟一个花样;蔡红玉作新娘,自然想风风光光,李新华也想热热闹闹,又怕被人“揪辫子”,弄得六神无主。

    李新华和蔡红玉到公社领回了《结婚证》,俩人还在龙溪照相馆照了相。回转路上谈起了“婚宴”,闹矛盾了。

    蔡家从前是靠作“小生意”糊口,“根”却在龙颈湾(六队)的蔡家浒。由于些家族间的矛盾与生意上的陈年纠葛,相处一直比较紧张,以至于“下放”时宁愿去其他队也不肯归故里。蔡阿毛念宗亲面上,与王阿土商量;王阿土应承了,王家道场却议论纷纷。“居民下放”又不抵“口粮指标”,一夜之间,二队多了无亲无故的蔡家四口人。直到“知青”来了,蔡家扺了“知青” 指标,王家道场才感到舒了口气。蔡家是“半路出家”,哪有作田本事,吃了农家饭,明了农家苦。蔡家浒人也念宗亲,近年矛盾有些缓解,蔡家原打算嫁嫁女时改善改善关系;当初徐武林似乎财大气粗,满口应承。现在,女婿换了,“任务”便落在李新华的身上。依照风俗,女方的“出门酒”得由男方“送”。 说是“骨肉亲”,岳父母各一桌,“上房亲”,爷字辈、外婆家也得送,规矩是人定的,狠心的把七大姑、八大姨都搬了来,结果,男方摆酒,女家收礼。

    蔡红玉打了个“哑谜”,说:“‘出门酒’可能有些多;至少要三五桌。”

    李新华知道岳父母是小商贩出身,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挺大方地说:

    “可以。五桌‘回门酒’,应该的。”

    “五桌?一家来一个,还不够蔡家浒亲戚的。”

    李新华皱皱眉头,一咬牙,说:“三五桌。三加五?八桌!”

    “三乘五;十五桌。”蔡红玉见李新华瞪大眼睛,解释说,“别不高兴,你家的亲戚现在来往少;我家哪年不送十家八家的礼,正好乘这个机会收些回来。”

    “最差的‘半荤素’的酒席也得五元一桌,就算‘随份子’一元,来三五个人,也很难有赚的;何苦呢?弄不好‘随份子’五角钱,来三五个人,不还贴进去一大截?”

    “我是出嫁,难道要算‘经济帐’?别盯住几个‘随份子’,亲戚他们要给我‘压箱’的!你怎么这样小气!有几个人结婚不借钱?哪象你,好不容易要回些旧帐先急着把钱还掉。这些钱可以慢慢还的。我姆妈说了,十五桌,按八元准备。”

    李新华回来一说,朋友们都傻眼了。七嘴八舌,什么话都有。

    有人说:“他家是变着法子要‘彩礼’;不去理他。”

    有人说:“红玉她阿公就在街上作小生意;在蔡家浒地没一厘,屋没半间,这时蔡家浒的人怎么挑礼来了?”

    王大明说:“蔡家浒的人怎么会来挑礼?是他们自家想摆场。”

    林木森不懂婚娶习俗,一直没吭声;突然听到有人说,“干脆不摆酒,新事新办;连‘出门酒’也省了。”

    林木森追问道:“不摆酒就可以不送‘出门酒’吗?”

    王大明说:“这也只是一说,有的女方父母心狠,男方就‘抢亲’;拜了堂,女方没办法,‘出门酒’也就免了。还是前二年好,六六年时根本不许摆酒,还真省了许多事。后来开始摆酒,公社还发了文件;要‘移风易俗,新事新办’,规定摆酒不许超过五桌。”

    林木森说:“哪就新事新办,男方不摆酒,送五桌‘出门酒’去。”

    李新华说:“这不行,太委屈红玉了;也对朋友们不起。”

    林木森说:“不摆酒也能热热闹闹地办婚事。我们‘拼东’吃羊肉!”

    大家一听觉得好笑,再一想,有道理;一琢磨,朋友之间“吃喜酒”不就是“拼东”吗?倒还个个叫好起来。李新华“身份特殊”,隆重了大队会批评,草率了乡邻会挑刺;干脆不摆酒,说是借他的地方“拼东”吃羊肉,朋友们聚聚,亲戚们来者欢迎,不来不怪,兼大欢喜!

    湖羊是太湖平原特有的家畜之一,是我国一级保护地方畜禽品种。未经哺乳即行宰剥的皮称小湖羊皮;皮板轻软薄韧、毛绒洁白、细柔而光润,具有扑而不散的美丽的天然波浪花和片花花纹;是中国著名的畜产品。湖羊肉肥而不腻、细嫩爽口,特别是没有羊肉的膻味。

    “中秋节”一过,秋后入冬,湖羊正膘肥肉丰。在湖兴,宰只羊倒是件平常事。有时出工,有人一声喊,七八人一呼应,立刻凑上十六七人。于是推选三四个人到某某家去抓只羊,当场一称;一斤毛羊一斤米。成年公羊重有一百三四十斤,母羊也有八九十斤。“光羊”基本对折,出肉也在四成左右。羊皮、羊肠送供销社收购站,这样作料、烧酒钱全有了。

    大家到庭院宽敞的人家去,借用生产队里晒谷坪上“蒸谷”的大锅,寻上几块石头、半截砖一架;从队里仓库边搬来些修剪下来的老桑树蔸,红彤彤的火苗从灶膛窜出,忙进忙出的人满脸都是笑。

    锅热、倒油,油烟一起,锅铲把油荡开,油滋滋作响,把剁成块的羊肉一爆,生姜用菜刀一拍,丢进去,翻炒几下,略加水,一焖;七分熟了加上盐,淋上酱油,撒上香葱、大蒜,喷上料酒,红糖用水化开倒入,最后放进七八只干红辣椒,盖上,用小火煨着。另一只锅里是头头脑脑,羊蹄尾巴,杂碎羊血,加上佐料,切上半脸盆的白萝卜一炖。一边肉香酱红,一边热汤翻滚。忙到傍晚,用脸盆盛起,烧酒瓶打开,香喷喷的羊肉撩得整个生产队的人心都痒痒地。

    “拼东”不讲斯文,没有规矩,不敬不劝,比得就是看谁能吃。十几个男人(这种场面女人是不许加入的;在别人家中“拼东”,家里女人都会回避。)围坐一堆,开始大家都埋头苦干,只听见被热羊肉烫嘴的吸气和大口的嚼咀声。端上第二脸盆,则以酒为主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亲热叫骂,厉声劝酒,乡情野趣,粗犷豪爽。端上第三脸盆,以话为主了。满口的肉香,满嘴的酒气,满头的汗水。个个端碗羊肉汤,敞开上衣,张三趣事,李四逸闻,庭院里不时地爆出爽朗的笑声。社员们开始评定“政治”,嘲弄“领导”。更多的借酒掩面,相互为过去的纠葛作一个“调解”,往往一次“拼东”能化解积压许久的矛盾,值!临走,把吃不完的又装上一大碗端回家。

    第二天,众多的羊肉香味从十几家户的厨灶飘出……这残留的香味更能激起新的一轮“拼东”。

    这番热闹今天展示在了钱北街上,引得了所有人的关注,可能这是湖乡“创历史”的婚礼。

    钱北街上大都人家都有李新华姆妈的学生(李新华姆妈生前是钱北小学校长),自然是尽力提供方便。找人一说,“拼东”场地就设在了露天戏台。

    所有来客决大多是青年人,除了些亲戚,都带上一包米。来的人不推不碍,个个动手,人人参于,垒炉灶、借锅盆、借桌凳、抓羊的、送米的、买配菜、买佐料、打烧酒……十几拨人高声喧笑,在街上拥来拥去,把欢乐带到了大队各个村。因是“拼东”,李家的亲友都大大方方地派来了“青年代表”;各种人物也避免了“阶级立场”的嫌疑,毫无顾及地高声谈笑,显示自己的烹调手艺。尤其是“开创”了女人参于“拼东”的先河,厨房里有了柔和的话语,河边码头上有了靓丽的身影,使乡情野趣中增添了女人爽朗的笑声。

    在晒谷坪垒起一排“灶”,旺旺的火,喷香的锅,诱人垂涎的味,喜气洋溢的场面。还不用摆“桌面”,两盆一桌;不计人数,不需相劝,“拼东”就是图个热闹,看谁有“吃的能耐”,青年人端着酒碗四下与人“划拳”,连在蔡红玉家吃“出门酒”的人心里都撩得痒痒地,整条钱北街上都飘荡着羊肉的香味……

    “婚宴”前,林木森一直呆在收购站的后院,这里正在宰羊。

    湖羊皮的价值很高,单单利用湖羊皮的头、耳、腿皮制成皮褥子在国际市场上已有近二百余年历史。一张好皮的价值约占活羊价值的四五成。今天要宰八九只羊,大家借了收购站的后院,请来了肉食站的师傅,王兴荣、陆阿秋六七个朋友在打下手。

    田云娇同意王建华借场地是有目的地,收购站的长年收购湖羊皮,他们得掌握技术。

    宰羊要保护好羊皮;把羊四脚束好,横卧在“春凳”上。师傅食指抵着尖刀背,在羊的颈部纵向切开约八厘米左右长,将刀子伸入切口内挑断气管,用手拉出咽喉部的血管,切断;羊血象打开了自来水管,不撒不溅,流进盆中。

    趁羊的体温未降低时就进行剥皮。师傅解开绳索,将羊的四肢朝上,在“春凳”上放稳。手掌合握刀背,用刀尖在羊腹中间以条直线先挑开一小截皮层,刀尖入羊皮层,向前沿着胸部中线挑至羊下腭的唇边;然后回转手向后挑至肛门外。接着再把四肢的内侧挑开四道横线,一直挑达羊蹄间。

    师傅用刀沿着胸腹部上挑开的两边皮层向里面剥开六七厘米。他用嘴噙住刀背,一只手用力拉开胸腹部挑开的皮边,另一只手握成拳头捶打羊肉;一边拉,一边捶,一张羊皮很快就剥下来了。王建华发现,师傅在捶打、剥皮中随时用刀将残留在羊皮上的肉屑和油脂刮掉。

    剥下的毛皮,形状完整,不缺少任何一个部分。

    师傅交代说:“剥皮时要尽量避免人为的伤残。宰大羊还好,如果是羊羔皮,要保住全头、全耳、全腿;回头还得去掉耳骨、腿骨和尾骨。还有,公羊羔的阴囊皮也要尽可能保留好。”

    师傅一抖剥下的鲜皮,换把钝刀刮掉皮板上的肉屑、脂肪、凝血杂质等。然后,再用尖刀去掉口唇、耳朵、尾骨等。要按照皮张的自然形状和伸缩性把皮张各部位平坦地舒展开,使皮形均匀方正,成为各自的习惯自然形状。

    王兴荣、陆阿秋六七个朋友随后上了阵,王建华也跃跃欲试,师傅把尖刀交给他;还别说,动作虽慢点,整个过程却是有眼有板地。一鼓作气,又杀了一头。王建华兴冲冲对林木森说:

    “你也试试。木森,有师傅在场,机会难得!”

    林木森却不行,望着湖羊睁大的眼睛,拿刀的手都哆嗦起来。师傅上前,一把“捉”住他的手,“卟”地一声,切开羊的颈部;他几乎是闭着眼睛,隨着师傅的操控,将刀子伸入切口内挑断气管。要用手拉出咽喉部的血管,他可真无能为力了。师傅只得接替他操作下去。

    王建华鼓动林木森再试试;田云娇说:

    “别难为他了。木森的心底太善良,这是好事。真的!木森,如果你永远保留这些;对许多人是有好处的!”

    王建华不以为然;师傅却很赞同田云娇的话,他说:

    “现在人心不古,就是缺少这种心底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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