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5第三章
上位之人坐在殿首，金丝华冠，玄衣广袖。淡褐色的眼沉如磐石，眼眉勾挑，仿佛所有人在他眼中都只是猎物。
我被带进去的时候大殿里伏了一地的人，这阵仗未免大了些，我愣了片刻，所谓天家之威便是如此了。
“见了圣上还不下跪？”女人扯了我一把，半伏着身就要跪下。
膝盖软了软，但没跪下来，我容莲上跪天，下跪地，间跪父母，就是没给其他人曲过膝盖。
“本来就是我不愿意见的，何苦还要再为难我？”
我说完，大殿里一片肃杀的安静，沉沉愈下，连薄纱青烟都显得凝重。
“给朕下跪委屈你了吗？”那人眼皮都不动一下的问。
确实是委屈，但话到了嘴边就变了样，“我没这个习惯……”
“江湖匪气，到底不懂规矩。” 他以极平淡的口气说着，“罢了，朕不同你计较。你可知朕找你的目的？”
“……不知道。”不好得罪不好得罪，我在心里拼命念。
“哼，南宫令到底看上你什么了？”说着眼睛在我身上匆匆扫了一下，“全无可取之处。”
有股血气直往脑门子冲，手上的拳头已经握了起来，按着满腔怒火扫了一眼四周，敌众我寡，这一次必须得忍。
我怒极反笑，碍到您的眼实在是不好意思。
“明妃，安排一下，带她下去。”
“臣妾遵旨。”
明妃拖着我往后厢室走，拽着我衣服的手用力到指节都泛白了。
“面圣不跪，你倒是头一个。”美目看过来，冷若寒霜，“当着军机重臣的面，那么多口舌，你很快就能出名了。”
我白她一眼，“谁稀罕，你放了我回去倒是真的。”
她皱起眉盯着我看了一会，才又问，“你当真一点都不稀罕？”
“跟你说真的，惹了南宫令可不是好玩的。”
“陛下也不是受人威胁的。”
张了张嘴，突然间我觉得我没有话可以反驳。她一定是很信任那个男人，所以才会有这样自信的表情。而我就无法做到，好比这次的事，究竟是南宫令的疏忽所致还是其实是下好了套等着他们往下跳的可能性比较大？
两个人都有非常的自信，却不肯分一点给对方，所以说我和南宫令是一类人，相当自私的一类人。
“我以为朝廷的人有多高贵，原来也只会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什么？”她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过来，便笑道，“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可没说过要拿你来威胁谁。”
我愣了一瞬，“那你们还准备做什么？”
“把你送给小侯爷啊，冠侯爷那么疼他儿子，拉拢了小侯爷就等于是拉拢了冠侯爷李慕，你不知道吗？”
上京城里的事，朝堂上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明妃见我脸色难看，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陛下为了不让我太介怀，话说得过分了点，你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的。”
什么话？这个女人分明是在炫耀，绝对是在炫耀！
我瞬间就脑充血了，“嫁了人也可以？这不是强抢民女么？！而且小侯爷最多就十五岁吧……”
“小侯爷都不嫌弃你嫁过人了，你还计较什么。何况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问题，南宫令死了不就成了？十五岁怎么了，陛下十四岁娶的我，不是一样好好的。”
皇宫里的人都不把人当人看的吗？居然这样随随便便的就安排好了我的后半生，你们也太会自说自话了吧。
“哎，我跟你这么多废话干什么，我得回去伺候陛下了。你好生呆着，别想动什么歪脑筋。”
明妃丢下这句话还不够，临走前还作势瞪我一眼。
南宫令你个冤大头，明明事情都冲着你来的，怎么每次倒霉的都是我？
我磨着牙熬到晚上，候有一个驼背的小厮来给我送饭，瞥了他一眼，平凡且没有什么特色的脸，卑躬屈膝的模样既低微又不起眼。
等他出去，我才开始动筷，吃了一口整个人就木了，这个味道因为吃到的机会少所以记得特别的清楚。南宫令没有回去，他在这里就在这座天池城里。
一顿饭吃得我居然有些紧张，等那小厮再来收碗盘的时候我就试探性的问了下。
“烧这菜的厨子是不是从宫里带来的御厨？”
小厮抬了下眼，不紧不慢的收着碗筷，并没有立刻回答，“不是。就算是宫里带来的御厨也只会专门为皇上和贵妃娘娘准备膳食，莫说你，就是一般朝臣都未必有这待遇。”
我挑起眉，“不是御厨那是哪里请来的厨子？”
“你这个人真奇怪，被人擒押着倒是一点都不怕，不但没有食不下咽还吃了精光。”
你才奇怪呢，答非所问。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大概是烛光闪烁不定的关系，一刹那间我竟觉得眼前人的表情熟悉得很。
就在我发愣的当口，他一下抓过我，冷不防的一口咬在我的嘴上。
“呆子，连自己的夫君都不认得了？”
我夫君那是风情万种，妖孽似的……
我说好歹你也问何修齐要张像样点的面皮，这突然变成路人的模样我很不习惯啊。
“你怎么混进来的？”
“皇帝来的突然，行宫里人手不够，挑选仆役这方面没有皇宫来的严苛，塞点银子自然就进来了。”
“有这么轻巧？”就算是行宫也没这么好糊弄的，“那也不至于那么巧，就让你来给我送饭吧？”
他笑了笑，平凡的脸上没有什么光彩，一双眼却是妖冶异常，“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好吧，你财大气粗，“你这次又打算耍什么花招？”
“记得上次我说过的天族国吗？”
我点点头，他摸上我的脸，感觉有点毛刺刺的，我皱眉拿下他的手来看，原本白皙光洁的变得干裂粗糙，上面还布满了厚茧。
“做粗活的小厮手上总不能太干净了，和脸上一样粘了一层皮而已。”
“哦。”我又仔细看了看他的手，心想你倒是一点破绽都不肯露，“刚才说到哪了？”
“天族国，莲儿觉得我帮他们哪一方好呢？”
“帮什么，让他们自生自灭去。”
他低下头用笔尖蹭了蹭我的额头，“你倒是干脆，枉我还在想李慕要是站在皇帝这边，那就是一边倒的结果，似乎欠缺了一点乐趣。但是……他们要是用你来威胁我怎么办？”
“你问我还不是白问，什么时候你决定下来的事有人能改变的？该怎么把握我自有分寸，要让人喜欢不容易，但让人讨厌这还不简单。”
“目前来说应付的可以，自己小心点。”他抽开手端起盘子，“晚些我再过来。”
目送他离开，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我才收回视线。
虽说是初春时节，但夜一深还是冷的慌，我裹了被子蜷缩在床榻上，脚上还是冰冷冰冷的。这段日子习惯了南宫令暖床，现在又突然冷下来还真是叫人受不住。
身体是觉得批发了，但因为身上冷，有一下没一下的睡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忽然传来悉悉索索地声音，紧接着就有熟悉的冷香扑面而来。
“教你的那些内功你有好好背吗？是不是又偷懒了，身上还这么凉。”他压着声，低低地催人入眠。
“唔……我就是背好才睡的，别尽冤枉我，怎么不说你教的那些东西没用呢……”我嘟囔着翻了个身，把脚搁在他的腿上，手往他亵衣里钻，顿觉阵阵暖意。
“这么怕冷，以往的冬天都是怎么过的？”他将手覆在我手背上，隔着薄薄的衣物，但仍有些毛刺刺的触感。
“都是跟我娘睡啊。你这层皮还不揭掉，怪刺人的，这么小心？”
“你以为这是哪里？明天李慕的人马应该就到了，在他表明立场前我还不想暴露身份，否则免不了要拖你下水。”
我听了就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不是早就被拖下水了，说的倒是好听。
“说这些你又来精神了是不是？快睡觉，给我好好睡一觉！”
成天想那么多，也不怕少年白头。你生怕我有闪失，难道我就不心疼你吗？
他便笑了笑，抱着我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呼吸逐渐平稳。
睁眼静看了他片刻，身上慢慢暖起来，睡意也跟着袭来，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一早摸着身边凉凉的，原本躺着的人已经不在了，大概天还没亮就摸黑回去了，还真是小心。
磨磨蹭蹭地起了身，好不容易穿好外衣，门又被人推开了。
“过来喝粥，趁着热。”
他倒是算计的好，知道我这个时候会醒，看了看那热腾腾的粥忍不住笑起来。
“你煮的？”
他摇摇头，“昨天我是想让你知道我在这里，使了些手段支开管你饭的厨子，缺人手我又正好会烧所以就让我顶上来了，反正这点小事不惊动到皇帝和贵妃一切都可以商量。”
我盯着他看了半晌，“是你懒得煮吧，你这么爱干净的，这大堂子里的厨房油烟味儿那么重，你受不了吧。”
我直接揭穿他，他倒不尴尬，只是催我赶紧用早饭。转移话题嘛，他的拿手好戏。
他没有留多久，看着我吃完饭后过了点真气给我，又嘱咐一遍让我小心，还不忘偷个香再走人。
之后我便一个人在房里过了一上午，但我手中的书翻到第三本，门外终于又有了动静。
我被带进去的时候大殿里伏了一地的人，这阵仗未免大了些，我愣了片刻，所谓天家之威便是如此了。
“见了圣上还不下跪？”女人扯了我一把，半伏着身就要跪下。
膝盖软了软，但没跪下来，我容莲上跪天，下跪地，间跪父母，就是没给其他人曲过膝盖。
“本来就是我不愿意见的，何苦还要再为难我？”
我说完，大殿里一片肃杀的安静，沉沉愈下，连薄纱青烟都显得凝重。
“给朕下跪委屈你了吗？”那人眼皮都不动一下的问。
确实是委屈，但话到了嘴边就变了样，“我没这个习惯……”
“江湖匪气，到底不懂规矩。” 他以极平淡的口气说着，“罢了，朕不同你计较。你可知朕找你的目的？”
“……不知道。”不好得罪不好得罪，我在心里拼命念。
“哼，南宫令到底看上你什么了？”说着眼睛在我身上匆匆扫了一下，“全无可取之处。”
有股血气直往脑门子冲，手上的拳头已经握了起来，按着满腔怒火扫了一眼四周，敌众我寡，这一次必须得忍。
我怒极反笑，碍到您的眼实在是不好意思。
“明妃，安排一下，带她下去。”
“臣妾遵旨。”
明妃拖着我往后厢室走，拽着我衣服的手用力到指节都泛白了。
“面圣不跪，你倒是头一个。”美目看过来，冷若寒霜，“当着军机重臣的面，那么多口舌，你很快就能出名了。”
我白她一眼，“谁稀罕，你放了我回去倒是真的。”
她皱起眉盯着我看了一会，才又问，“你当真一点都不稀罕？”
“跟你说真的，惹了南宫令可不是好玩的。”
“陛下也不是受人威胁的。”
张了张嘴，突然间我觉得我没有话可以反驳。她一定是很信任那个男人，所以才会有这样自信的表情。而我就无法做到，好比这次的事，究竟是南宫令的疏忽所致还是其实是下好了套等着他们往下跳的可能性比较大？
两个人都有非常的自信，却不肯分一点给对方，所以说我和南宫令是一类人，相当自私的一类人。
“我以为朝廷的人有多高贵，原来也只会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什么？”她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过来，便笑道，“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可没说过要拿你来威胁谁。”
我愣了一瞬，“那你们还准备做什么？”
“把你送给小侯爷啊，冠侯爷那么疼他儿子，拉拢了小侯爷就等于是拉拢了冠侯爷李慕，你不知道吗？”
上京城里的事，朝堂上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明妃见我脸色难看，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陛下为了不让我太介怀，话说得过分了点，你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的。”
什么话？这个女人分明是在炫耀，绝对是在炫耀！
我瞬间就脑充血了，“嫁了人也可以？这不是强抢民女么？！而且小侯爷最多就十五岁吧……”
“小侯爷都不嫌弃你嫁过人了，你还计较什么。何况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问题，南宫令死了不就成了？十五岁怎么了，陛下十四岁娶的我，不是一样好好的。”
皇宫里的人都不把人当人看的吗？居然这样随随便便的就安排好了我的后半生，你们也太会自说自话了吧。
“哎，我跟你这么多废话干什么，我得回去伺候陛下了。你好生呆着，别想动什么歪脑筋。”
明妃丢下这句话还不够，临走前还作势瞪我一眼。
南宫令你个冤大头，明明事情都冲着你来的，怎么每次倒霉的都是我？
我磨着牙熬到晚上，候有一个驼背的小厮来给我送饭，瞥了他一眼，平凡且没有什么特色的脸，卑躬屈膝的模样既低微又不起眼。
等他出去，我才开始动筷，吃了一口整个人就木了，这个味道因为吃到的机会少所以记得特别的清楚。南宫令没有回去，他在这里就在这座天池城里。
一顿饭吃得我居然有些紧张，等那小厮再来收碗盘的时候我就试探性的问了下。
“烧这菜的厨子是不是从宫里带来的御厨？”
小厮抬了下眼，不紧不慢的收着碗筷，并没有立刻回答，“不是。就算是宫里带来的御厨也只会专门为皇上和贵妃娘娘准备膳食，莫说你，就是一般朝臣都未必有这待遇。”
我挑起眉，“不是御厨那是哪里请来的厨子？”
“你这个人真奇怪，被人擒押着倒是一点都不怕，不但没有食不下咽还吃了精光。”
你才奇怪呢，答非所问。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大概是烛光闪烁不定的关系，一刹那间我竟觉得眼前人的表情熟悉得很。
就在我发愣的当口，他一下抓过我，冷不防的一口咬在我的嘴上。
“呆子，连自己的夫君都不认得了？”
我夫君那是风情万种，妖孽似的……
我说好歹你也问何修齐要张像样点的面皮，这突然变成路人的模样我很不习惯啊。
“你怎么混进来的？”
“皇帝来的突然，行宫里人手不够，挑选仆役这方面没有皇宫来的严苛，塞点银子自然就进来了。”
“有这么轻巧？”就算是行宫也没这么好糊弄的，“那也不至于那么巧，就让你来给我送饭吧？”
他笑了笑，平凡的脸上没有什么光彩，一双眼却是妖冶异常，“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好吧，你财大气粗，“你这次又打算耍什么花招？”
“记得上次我说过的天族国吗？”
我点点头，他摸上我的脸，感觉有点毛刺刺的，我皱眉拿下他的手来看，原本白皙光洁的变得干裂粗糙，上面还布满了厚茧。
“做粗活的小厮手上总不能太干净了，和脸上一样粘了一层皮而已。”
“哦。”我又仔细看了看他的手，心想你倒是一点破绽都不肯露，“刚才说到哪了？”
“天族国，莲儿觉得我帮他们哪一方好呢？”
“帮什么，让他们自生自灭去。”
他低下头用笔尖蹭了蹭我的额头，“你倒是干脆，枉我还在想李慕要是站在皇帝这边，那就是一边倒的结果，似乎欠缺了一点乐趣。但是……他们要是用你来威胁我怎么办？”
“你问我还不是白问，什么时候你决定下来的事有人能改变的？该怎么把握我自有分寸，要让人喜欢不容易，但让人讨厌这还不简单。”
“目前来说应付的可以，自己小心点。”他抽开手端起盘子，“晚些我再过来。”
目送他离开，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我才收回视线。
虽说是初春时节，但夜一深还是冷的慌，我裹了被子蜷缩在床榻上，脚上还是冰冷冰冷的。这段日子习惯了南宫令暖床，现在又突然冷下来还真是叫人受不住。
身体是觉得批发了，但因为身上冷，有一下没一下的睡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忽然传来悉悉索索地声音，紧接着就有熟悉的冷香扑面而来。
“教你的那些内功你有好好背吗？是不是又偷懒了，身上还这么凉。”他压着声，低低地催人入眠。
“唔……我就是背好才睡的，别尽冤枉我，怎么不说你教的那些东西没用呢……”我嘟囔着翻了个身，把脚搁在他的腿上，手往他亵衣里钻，顿觉阵阵暖意。
“这么怕冷，以往的冬天都是怎么过的？”他将手覆在我手背上，隔着薄薄的衣物，但仍有些毛刺刺的触感。
“都是跟我娘睡啊。你这层皮还不揭掉，怪刺人的，这么小心？”
“你以为这是哪里？明天李慕的人马应该就到了，在他表明立场前我还不想暴露身份，否则免不了要拖你下水。”
我听了就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不是早就被拖下水了，说的倒是好听。
“说这些你又来精神了是不是？快睡觉，给我好好睡一觉！”
成天想那么多，也不怕少年白头。你生怕我有闪失，难道我就不心疼你吗？
他便笑了笑，抱着我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呼吸逐渐平稳。
睁眼静看了他片刻，身上慢慢暖起来，睡意也跟着袭来，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一早摸着身边凉凉的，原本躺着的人已经不在了，大概天还没亮就摸黑回去了，还真是小心。
磨磨蹭蹭地起了身，好不容易穿好外衣，门又被人推开了。
“过来喝粥，趁着热。”
他倒是算计的好，知道我这个时候会醒，看了看那热腾腾的粥忍不住笑起来。
“你煮的？”
他摇摇头，“昨天我是想让你知道我在这里，使了些手段支开管你饭的厨子，缺人手我又正好会烧所以就让我顶上来了，反正这点小事不惊动到皇帝和贵妃一切都可以商量。”
我盯着他看了半晌，“是你懒得煮吧，你这么爱干净的，这大堂子里的厨房油烟味儿那么重，你受不了吧。”
我直接揭穿他，他倒不尴尬，只是催我赶紧用早饭。转移话题嘛，他的拿手好戏。
他没有留多久，看着我吃完饭后过了点真气给我，又嘱咐一遍让我小心，还不忘偷个香再走人。
之后我便一个人在房里过了一上午，但我手中的书翻到第三本，门外终于又有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