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6第四章
当李钰扑过来的时候，我闪过身，一条蓝色身影眼看就要撞到书柜上，千钧一发之际被人扯着领子拎了回去。
“臭老爹，放我下来！”
“别闹，找小九子玩去。”
来人一身黑衣，是上好的锦缎丝绸，用银线绣着腾云霞纹。乌沉的颜色应是厚重，偏偏外面罩了件黑云纱袍，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沉稳又不会太压抑。
黑衣人毫不客气的赏了小侯爷的屁股一巴掌，小侯爷扭了扭身子却不敢发怒，撅着嘴支吾道，“才不要呢，有明妃在九叔就不疼我了！”
“那去想办法把明妃支开，等爹办完了正事再陪你玩。”
哦，这人原来就是李慕了。但是小侯爷不气馁，不依不挠死命的要往我这边蹭，奈何力气没他老爹大，扑腾了半天没移过来半步。
“谁要跟你玩了，少爷我只喜欢美人儿。”
这话说得李慕的脸都青了，“你娘死得早，是不是也想早点把你爹给气死？”
提到他娘亲李钰忽然就安静了下来，挣开他爹的钳制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
“小家伙的眼光真是奇特，一眼看上的居然是……你。”
奇特？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这人没我想象中的玉树临风，没他儿子生的那般俊俏，只能勉强算是清雅稳重。
“小侯爷还小不懂事也就罢了，连你们也要跟着他胡闹？”
“无妨，钰儿喜欢就好。”大概见我脸色不太对，他又问，“难道你还不愿意？”
废话，我从头到尾就没有心甘情愿过。
“嗯？”他见我不说话，一手撑在门上挑着半边的眉毛，“容莲不像是这么乖的人啊。”
因为我万分的不想理你们，正想找个借口把人打发走，门外突然喧闹了起来。
门口的人皱了下眉，回头就吼，“吵什么！”
“启、启禀王爷是、是宣房走水了。”
“情况如何？可有伤亡？”
“暂时还不清楚。”
李慕点头，示意那人去调查状况然后再回来禀报。
他回过头来，“反正南宫令要是帮了天族国的人也就是与我西陵为敌，钰儿不嫌弃你还免得你之后守活寡，多好的事别人可是抢都抢不来的。”
“怎么，要打仗了？”我只捡我想听的问。
“还不是拜你夫君所赐，死扣着韩玄墨不放，你知道这韩玄墨是何许人也吗？”
“韩家长子，玄墨教的教主啊。”
“还是天晨王的哥哥。”
“什么？”
“原来你不知道。”他莞尔，“当年天族国内乱，老皇妃偷着把韩玄墨送到了韩家，韩家夫妇俩常年膝下无子，还以为是穷人家养不起的苦孩子，自然是把他当亲生儿子一般的养，这之后一年夫妇俩倒有了一个女儿，但也没因此亏待过韩玄墨。那个没送出去天晨后来也算争气，前几年把皇权夺了回来，本来是想把韩玄墨接回漠北的，可人家心心念念着要报仇，卷入皇城事件还被南宫令扣在了皇城，这下好弄得要兵刃相见。”
“不要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四处皆是敌，你就不怕你儿子也被卷进来吗？”
“这小子用不着我担心，倒是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要么放你回去劝劝你夫君趁早弃暗投明？”
“你会放？不是白问。”
他笑笑，“看来你还是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只不过南宫令挺让我失望的，调虎离山之计却也能唬住他。”
“你不懂什么叫将计就计？”
他脸色微变，眼神凌厉了起来，“牙尖嘴利，强词夺理。”
“你敢说你自己就没有动过一点念头？凭你的实力完全可以取代上位之人……”
“大逆不道！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就冲这你这句话，现在打死我也不会相信你没有这个念头了，“小女子见识浅薄，不懂规矩，还望侯爷见谅。”
调戏下冠侯爷也是件很惬意的事，可我也没乐多久就看到他嘴角边抿开的笑，“好玩吗？下次我是不是要表现的再激动点？”
运气不好，摸到了老虎尾巴。
他还继续说，“不错，至少不是那么无趣。你就洗干净脖子等着……”
“侯爷，午膳您在哪里用？”
忽然斜里插出一个声音，顺着李慕侧身的缝隙看过去，就看到低着头躬着身的那个人。
李慕一愣，如梦初醒般，“都这个时辰了？小侯爷呢？”
“小侯爷在庆居殿和皇上一起用午膳。”
“让他们添双碗筷，我这就过去。”
于是那个人应了一声又匆匆跑开了，此情此景真是毕生所难见，南宫令啊你也有这么低眉顺眼的时候？
“你笑什么？”
我回过神就看到李慕一瞬不瞬的盯着我，这人怎么还没走？
“哦，第一次看到一个做爹的对自己儿子那么唯命是从，觉得有趣罢了。”
他瞅着我眼神有些怪异，好不容易转过身终于是走了。
待他走远我才长长地呼出口气，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云之也在，不用我担心什么。
但是前后不超过半天，当我看着眼前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我呆了很久才想起来说话。
“你想不开么？”
那只手伸过来拍了下我的脑袋，“那边在救火，不小心被淋到了。”
我抽了条帕子凑上去给他擦脸，这种天可不要冷出病来，“凭你的身手还躲不掉？”
他好笑的捏了下我的鼻子，触感仍是毛刺刺的，“就是桶砸过来我也不能躲，你是不是忘了我现在的身份？”
“这种天气，要是弄出病来还不是你自己难受。”
“又不是腊月寒冬……莲儿，你做什么？”
当然是在扒你衣服，又冷又湿的贴在身上你不难受？
“怎么都不知道先去换身衣服再来，也不差这点时间啊。”
“我倒是想，可是没地方给换，他们在洒水扑火的地方就是我现在住的地方，东西都烧光了。”他从我手上拿过帕子，按下我的手，“你先去吃饭，我自己来。”
“不要。”伸手想抢回帕子，却被他一举手躲开了。
“乖，我不能在这里呆的太久，有人放火烧宣房，我的身份应该已经暴露……”
“不错不错，到底是南宫令，不是那么好骗的。”
之前走掉的人此时又悄无声息的站在了门口，不知他消失时施了什么法，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光鲜了不少。大概是换了身淡黄色的袍子，用紫冠束起了发所以看上去精神了。
“……在冠侯爷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也不容易。”说这话的南宫令，眼神妖异的连带那张平凡的脸都灵动了起来。
“这双眼当真是像极了你娘。”李慕眯起眼看了他片刻，“小时候你明明是粉雕玉琢的模样，怎么大了反而长歪了？”
南宫令只是牵起面皮子笑，不知不觉间已用内力蒸干了衣服，手上的温度算是回来了。
听他们的对话我意识到一个问题，“你们认识？”
“不认识。”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我挑了眉指着李慕问，“你不是说他小时候粉雕玉琢吗，没见过怎么知道？！”
李慕也很差异，“不过在他小时候有过一面之缘，算得上认识吗？”
这大概是除了南宫令之外第一个把我堵到无语的人。
我摸了摸鼻子，转头就往南宫令肩上挨过去，这天为什么还这么冷？
“回家吧，这里无聊得很。”
“好。”
李慕皱了皱眉，似乎很不满被人无视的感觉，“凭你一人还带着一个能冲得出这里？”
“为什么不能？”南宫令一脸“你问的真是莫名其妙”的表情。
“呵，初生牛犊不怕虎。”
哪来这么多废话，我是发现了，这个冠侯爷一讲起话来就没停的。
“走了！”我掐了一把某人厚厚的脸皮。
看到我不耐烦他无奈的笑了笑，然后一手揽起我，足尖轻点从窗口跃了出去。
可没飞几下他又停住了，停在了行宫的宫门之上。
不用问他原因我也知道为什么了，放眼望去宫门前长阶外已是排满了弓骑兵，长箭闪烁着锐利的寒光，齐刷刷的都朝着这边。
“这算什么，万箭穿心？”
“从这阵仗来看，挺像的。”
“还好意思笑，听你说的天花乱坠自信满满，看看，现在该怎么收场。”
“收什么场，确实是冲不出去了。”
你变得倒是快，再看进他的眼里哪有半分惧怕，闪烁的分明是调笑。
“那现在要怎么办？”
“当然是乖乖的束手就擒。”说这句话的是刚刚赶到的李慕，明衣华冠，负手而立，相当的有威严。
身边人叹了叹，习惯性的捏起鼻梁，“莲儿，我没算到他有这一手，几千人马的弓骑兵，寡不敌众知道吧？”
你没算到？我狐疑的瞅了他两眼，看不出什么破绽，便说，“……你去吧，他们无非也就是把你押进大牢，区区牢狱困不住你的。”
“你自己呢？”
“死不了。”勾下他的脖子，重重吻上他的唇，“记住，你生我生，你死我为你生。”
他安静的拥着我，指尖在我唇上反复摸索，目光温柔，渐渐地变为凝重。
“保护好自己。”
经此一变，殊不知这一别竟是万水千山。
夜半无月，天黑风高，窗烛下无聊到扎着小人的就是我。
这个看起来沉熟稳重的冠侯爷根本是个话痨子，几乎每天定时要跑过来唠嗑一番，比鸡还勤快。
到底是冠侯爷，皇亲国戚，清闲的不得了。我怎么就不见南宫令这么空，还是说成了亲到了手的就不稀罕了？元宵的时候要他陪我去放灯都是草草打发了我的。
想到这我就越发的来气，下手扎小人的劲也就越来越狠。
“我还纳闷怎么就突然浑身冒疼，人赃俱获了吧。”
我连抬眼皮的兴致都提不起来，没有那人在身边做什么事都无聊，这算个什么怪毛病。
“喂，好歹我也是堂堂冠侯爷，有你这么无视的吗？”
“烦不烦，找你儿子去玩。”
“这小子最近闹别扭，一点不乖，不好玩。”
敢情你是拿我来打发无聊的啊？刚开始我没摸清楚状况，要是跟着他的话题接下去那就是个无底洞。经过这两天我明白了，对付他要直切主题。
“说吧，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强人所难，只要你点个头立马带你回上京。”
你们这还不叫强人所难，那什么叫强人所难？强盗还说抢劫有理了。
“要是我一直不点头呢？”
“那你永远别想再见到南宫令了。”
“你能不能有点新意，每次都是这句话，见不到就见不到我还嫌他老管着我烦呢。”
“……真的假的，之前还看你们难分难舍情意绵绵不离不弃……”
“假的。”抬头看到他怔愣的表情，“我说你有完没完，闲得很是不是？天族国不是蠢蠢欲动，你这个冠侯爷放着难道是个摆设？”
他愣了半晌没反应，大概还在消化。
“放肆，侯爷身份尊贵，岂容你如此无礼？！”外间一声娇斥，带着一股甜蜜的糯软。
看过去，竟是个活色活香的江南美女，缓步盈盈，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女子。看得我眼都直了，就差稀里哗啦的口水了。
“你怎么来了？”李慕回过头去，侧眉微有隆起。
“我道是谁，能把侯爷的心思给勾了去，果不其然是你这狐狸精。”
“下去。”李慕声线略有压低，微微地压迫感。
女人的表情略有胆怯，但是眼里嫉妒的情绪更甚，“这就要护着她了？妾身实话实说也是错？”
好辣的个性，一点没有看上去的婉约，不过够直爽比较合我胃口。
我见李慕要开口，就赶在他前面抢了话，“没错没错，所以请你把他带走吧。”
话才说完李慕就猛地一回头，眼睛睁得老大，他眼中闪过不可思议，跟着就是怒意。
“不要敬酒不喝喝罚酒，磨光了我的耐心有你好看的！”
不知道这算不算他在发威，反正他以前怎样我是没见过，只不过那秋禾的小脸儿整个的白了一圈。看来我其他地方没什么长进，得罪人的本事倒是有增无减。
“不是我不配合啊，这天还没回暖呢，北上去京城还不冻死我，到时候你们要了一具尸体有何用？”
“什么？”他一时不解，“都快三月末了还能冻死人？”
“你没见过又不代表没有。”
他沉默下来，半晌，“那过了清明再走。”
走不走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当着你小妾的面迁就我，按得什么心呐。
我挑了挑眉，看到他身后的秋禾脸色从白到青，一双眼却是狠狠地盯着李慕。
“夜深了，侯爷还是回屋歇息吧。”我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走到门边恭迎送客，还面带微笑。
他看了我一会，随手拿起我放在桌上的小人，走前嘀咕了一句，“免得你扎的我闹心。”
一双琥珀色的眼含满深意，里头的讯息复杂难辨。我偏头请过他的小妾，懒得去理。
目送他们远去，关上门后我叹了口气，夜凉如水难以入眠啊。
静默的房间里从窗外陡然传来一个声音，“夫人莫要担心，君上定会将一切都安排好，清明之前来接您回去的。”
这是少游的声音，自那天南宫令被带走后他就出现了。
清明嘛，再没多少天也就是了。
江南的春雨总是缠绵入骨，堆起厚重的浓雾，沁凉刺骨。
四月初七，我坐在北上去京的马车里看漫天的细雨纷飞，远方，无人踪迹。
“臭老爹，放我下来！”
“别闹，找小九子玩去。”
来人一身黑衣，是上好的锦缎丝绸，用银线绣着腾云霞纹。乌沉的颜色应是厚重，偏偏外面罩了件黑云纱袍，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沉稳又不会太压抑。
黑衣人毫不客气的赏了小侯爷的屁股一巴掌，小侯爷扭了扭身子却不敢发怒，撅着嘴支吾道，“才不要呢，有明妃在九叔就不疼我了！”
“那去想办法把明妃支开，等爹办完了正事再陪你玩。”
哦，这人原来就是李慕了。但是小侯爷不气馁，不依不挠死命的要往我这边蹭，奈何力气没他老爹大，扑腾了半天没移过来半步。
“谁要跟你玩了，少爷我只喜欢美人儿。”
这话说得李慕的脸都青了，“你娘死得早，是不是也想早点把你爹给气死？”
提到他娘亲李钰忽然就安静了下来，挣开他爹的钳制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
“小家伙的眼光真是奇特，一眼看上的居然是……你。”
奇特？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这人没我想象中的玉树临风，没他儿子生的那般俊俏，只能勉强算是清雅稳重。
“小侯爷还小不懂事也就罢了，连你们也要跟着他胡闹？”
“无妨，钰儿喜欢就好。”大概见我脸色不太对，他又问，“难道你还不愿意？”
废话，我从头到尾就没有心甘情愿过。
“嗯？”他见我不说话，一手撑在门上挑着半边的眉毛，“容莲不像是这么乖的人啊。”
因为我万分的不想理你们，正想找个借口把人打发走，门外突然喧闹了起来。
门口的人皱了下眉，回头就吼，“吵什么！”
“启、启禀王爷是、是宣房走水了。”
“情况如何？可有伤亡？”
“暂时还不清楚。”
李慕点头，示意那人去调查状况然后再回来禀报。
他回过头来，“反正南宫令要是帮了天族国的人也就是与我西陵为敌，钰儿不嫌弃你还免得你之后守活寡，多好的事别人可是抢都抢不来的。”
“怎么，要打仗了？”我只捡我想听的问。
“还不是拜你夫君所赐，死扣着韩玄墨不放，你知道这韩玄墨是何许人也吗？”
“韩家长子，玄墨教的教主啊。”
“还是天晨王的哥哥。”
“什么？”
“原来你不知道。”他莞尔，“当年天族国内乱，老皇妃偷着把韩玄墨送到了韩家，韩家夫妇俩常年膝下无子，还以为是穷人家养不起的苦孩子，自然是把他当亲生儿子一般的养，这之后一年夫妇俩倒有了一个女儿，但也没因此亏待过韩玄墨。那个没送出去天晨后来也算争气，前几年把皇权夺了回来，本来是想把韩玄墨接回漠北的，可人家心心念念着要报仇，卷入皇城事件还被南宫令扣在了皇城，这下好弄得要兵刃相见。”
“不要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四处皆是敌，你就不怕你儿子也被卷进来吗？”
“这小子用不着我担心，倒是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要么放你回去劝劝你夫君趁早弃暗投明？”
“你会放？不是白问。”
他笑笑，“看来你还是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只不过南宫令挺让我失望的，调虎离山之计却也能唬住他。”
“你不懂什么叫将计就计？”
他脸色微变，眼神凌厉了起来，“牙尖嘴利，强词夺理。”
“你敢说你自己就没有动过一点念头？凭你的实力完全可以取代上位之人……”
“大逆不道！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就冲这你这句话，现在打死我也不会相信你没有这个念头了，“小女子见识浅薄，不懂规矩，还望侯爷见谅。”
调戏下冠侯爷也是件很惬意的事，可我也没乐多久就看到他嘴角边抿开的笑，“好玩吗？下次我是不是要表现的再激动点？”
运气不好，摸到了老虎尾巴。
他还继续说，“不错，至少不是那么无趣。你就洗干净脖子等着……”
“侯爷，午膳您在哪里用？”
忽然斜里插出一个声音，顺着李慕侧身的缝隙看过去，就看到低着头躬着身的那个人。
李慕一愣，如梦初醒般，“都这个时辰了？小侯爷呢？”
“小侯爷在庆居殿和皇上一起用午膳。”
“让他们添双碗筷，我这就过去。”
于是那个人应了一声又匆匆跑开了，此情此景真是毕生所难见，南宫令啊你也有这么低眉顺眼的时候？
“你笑什么？”
我回过神就看到李慕一瞬不瞬的盯着我，这人怎么还没走？
“哦，第一次看到一个做爹的对自己儿子那么唯命是从，觉得有趣罢了。”
他瞅着我眼神有些怪异，好不容易转过身终于是走了。
待他走远我才长长地呼出口气，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云之也在，不用我担心什么。
但是前后不超过半天，当我看着眼前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我呆了很久才想起来说话。
“你想不开么？”
那只手伸过来拍了下我的脑袋，“那边在救火，不小心被淋到了。”
我抽了条帕子凑上去给他擦脸，这种天可不要冷出病来，“凭你的身手还躲不掉？”
他好笑的捏了下我的鼻子，触感仍是毛刺刺的，“就是桶砸过来我也不能躲，你是不是忘了我现在的身份？”
“这种天气，要是弄出病来还不是你自己难受。”
“又不是腊月寒冬……莲儿，你做什么？”
当然是在扒你衣服，又冷又湿的贴在身上你不难受？
“怎么都不知道先去换身衣服再来，也不差这点时间啊。”
“我倒是想，可是没地方给换，他们在洒水扑火的地方就是我现在住的地方，东西都烧光了。”他从我手上拿过帕子，按下我的手，“你先去吃饭，我自己来。”
“不要。”伸手想抢回帕子，却被他一举手躲开了。
“乖，我不能在这里呆的太久，有人放火烧宣房，我的身份应该已经暴露……”
“不错不错，到底是南宫令，不是那么好骗的。”
之前走掉的人此时又悄无声息的站在了门口，不知他消失时施了什么法，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光鲜了不少。大概是换了身淡黄色的袍子，用紫冠束起了发所以看上去精神了。
“……在冠侯爷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也不容易。”说这话的南宫令，眼神妖异的连带那张平凡的脸都灵动了起来。
“这双眼当真是像极了你娘。”李慕眯起眼看了他片刻，“小时候你明明是粉雕玉琢的模样，怎么大了反而长歪了？”
南宫令只是牵起面皮子笑，不知不觉间已用内力蒸干了衣服，手上的温度算是回来了。
听他们的对话我意识到一个问题，“你们认识？”
“不认识。”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我挑了眉指着李慕问，“你不是说他小时候粉雕玉琢吗，没见过怎么知道？！”
李慕也很差异，“不过在他小时候有过一面之缘，算得上认识吗？”
这大概是除了南宫令之外第一个把我堵到无语的人。
我摸了摸鼻子，转头就往南宫令肩上挨过去，这天为什么还这么冷？
“回家吧，这里无聊得很。”
“好。”
李慕皱了皱眉，似乎很不满被人无视的感觉，“凭你一人还带着一个能冲得出这里？”
“为什么不能？”南宫令一脸“你问的真是莫名其妙”的表情。
“呵，初生牛犊不怕虎。”
哪来这么多废话，我是发现了，这个冠侯爷一讲起话来就没停的。
“走了！”我掐了一把某人厚厚的脸皮。
看到我不耐烦他无奈的笑了笑，然后一手揽起我，足尖轻点从窗口跃了出去。
可没飞几下他又停住了，停在了行宫的宫门之上。
不用问他原因我也知道为什么了，放眼望去宫门前长阶外已是排满了弓骑兵，长箭闪烁着锐利的寒光，齐刷刷的都朝着这边。
“这算什么，万箭穿心？”
“从这阵仗来看，挺像的。”
“还好意思笑，听你说的天花乱坠自信满满，看看，现在该怎么收场。”
“收什么场，确实是冲不出去了。”
你变得倒是快，再看进他的眼里哪有半分惧怕，闪烁的分明是调笑。
“那现在要怎么办？”
“当然是乖乖的束手就擒。”说这句话的是刚刚赶到的李慕，明衣华冠，负手而立，相当的有威严。
身边人叹了叹，习惯性的捏起鼻梁，“莲儿，我没算到他有这一手，几千人马的弓骑兵，寡不敌众知道吧？”
你没算到？我狐疑的瞅了他两眼，看不出什么破绽，便说，“……你去吧，他们无非也就是把你押进大牢，区区牢狱困不住你的。”
“你自己呢？”
“死不了。”勾下他的脖子，重重吻上他的唇，“记住，你生我生，你死我为你生。”
他安静的拥着我，指尖在我唇上反复摸索，目光温柔，渐渐地变为凝重。
“保护好自己。”
经此一变，殊不知这一别竟是万水千山。
夜半无月，天黑风高，窗烛下无聊到扎着小人的就是我。
这个看起来沉熟稳重的冠侯爷根本是个话痨子，几乎每天定时要跑过来唠嗑一番，比鸡还勤快。
到底是冠侯爷，皇亲国戚，清闲的不得了。我怎么就不见南宫令这么空，还是说成了亲到了手的就不稀罕了？元宵的时候要他陪我去放灯都是草草打发了我的。
想到这我就越发的来气，下手扎小人的劲也就越来越狠。
“我还纳闷怎么就突然浑身冒疼，人赃俱获了吧。”
我连抬眼皮的兴致都提不起来，没有那人在身边做什么事都无聊，这算个什么怪毛病。
“喂，好歹我也是堂堂冠侯爷，有你这么无视的吗？”
“烦不烦，找你儿子去玩。”
“这小子最近闹别扭，一点不乖，不好玩。”
敢情你是拿我来打发无聊的啊？刚开始我没摸清楚状况，要是跟着他的话题接下去那就是个无底洞。经过这两天我明白了，对付他要直切主题。
“说吧，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强人所难，只要你点个头立马带你回上京。”
你们这还不叫强人所难，那什么叫强人所难？强盗还说抢劫有理了。
“要是我一直不点头呢？”
“那你永远别想再见到南宫令了。”
“你能不能有点新意，每次都是这句话，见不到就见不到我还嫌他老管着我烦呢。”
“……真的假的，之前还看你们难分难舍情意绵绵不离不弃……”
“假的。”抬头看到他怔愣的表情，“我说你有完没完，闲得很是不是？天族国不是蠢蠢欲动，你这个冠侯爷放着难道是个摆设？”
他愣了半晌没反应，大概还在消化。
“放肆，侯爷身份尊贵，岂容你如此无礼？！”外间一声娇斥，带着一股甜蜜的糯软。
看过去，竟是个活色活香的江南美女，缓步盈盈，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女子。看得我眼都直了，就差稀里哗啦的口水了。
“你怎么来了？”李慕回过头去，侧眉微有隆起。
“我道是谁，能把侯爷的心思给勾了去，果不其然是你这狐狸精。”
“下去。”李慕声线略有压低，微微地压迫感。
女人的表情略有胆怯，但是眼里嫉妒的情绪更甚，“这就要护着她了？妾身实话实说也是错？”
好辣的个性，一点没有看上去的婉约，不过够直爽比较合我胃口。
我见李慕要开口，就赶在他前面抢了话，“没错没错，所以请你把他带走吧。”
话才说完李慕就猛地一回头，眼睛睁得老大，他眼中闪过不可思议，跟着就是怒意。
“不要敬酒不喝喝罚酒，磨光了我的耐心有你好看的！”
不知道这算不算他在发威，反正他以前怎样我是没见过，只不过那秋禾的小脸儿整个的白了一圈。看来我其他地方没什么长进，得罪人的本事倒是有增无减。
“不是我不配合啊，这天还没回暖呢，北上去京城还不冻死我，到时候你们要了一具尸体有何用？”
“什么？”他一时不解，“都快三月末了还能冻死人？”
“你没见过又不代表没有。”
他沉默下来，半晌，“那过了清明再走。”
走不走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当着你小妾的面迁就我，按得什么心呐。
我挑了挑眉，看到他身后的秋禾脸色从白到青，一双眼却是狠狠地盯着李慕。
“夜深了，侯爷还是回屋歇息吧。”我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走到门边恭迎送客，还面带微笑。
他看了我一会，随手拿起我放在桌上的小人，走前嘀咕了一句，“免得你扎的我闹心。”
一双琥珀色的眼含满深意，里头的讯息复杂难辨。我偏头请过他的小妾，懒得去理。
目送他们远去，关上门后我叹了口气，夜凉如水难以入眠啊。
静默的房间里从窗外陡然传来一个声音，“夫人莫要担心，君上定会将一切都安排好，清明之前来接您回去的。”
这是少游的声音，自那天南宫令被带走后他就出现了。
清明嘛，再没多少天也就是了。
江南的春雨总是缠绵入骨，堆起厚重的浓雾，沁凉刺骨。
四月初七，我坐在北上去京的马车里看漫天的细雨纷飞，远方，无人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