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5第十五章
等到我舒服了，彻底缓过来的时候星星都出来了。
“你这小妖精道行不浅啊。”这是止郁走进房爬上床抛过来的第一句话。
由于客栈小住宿的人又多，我只好跟止郁挤一间房了。
期间君观说要把他的上房让出来，不过被我很有骨气的一口回绝了，谁知道他在想什么呢。
“喂，够了啊，我最讨厌别人这么叫我。”
“我管你那么多，实话实说有错吗？”她推着我往里面挤了挤，“我说你为什么要逃啊，师弟对你不是挺好。”
我就笑了，“他要是对我好猪都能飞了。你眼睛怎么长的，被他一手毁掉的难道不是容家？害得我无家可归，还要处处受他气，你们都看不到？”
止郁忽然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他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
“怪不得琼华老说你无药可救，我算是见识到了。”
“什么意思？”
“连谁对你好谁想害你都分不清。”
我翻起身，额头两边一跳一跳的，“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容家的事你有好好想过缘由吗？师弟惯能隐忍，他从来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他会动手对付你们容家，何不说是你们容家人逼出来的。你以为你们容家人真的是一切都为你好？”
这人在说什么？我听着怎么感觉冷的有点哆嗦。
“容家与朝廷看起来交好，实则暗涛汹涌。朝廷想利用你们容家来牵制武林的势力，可是你爹容治并不是个安分守已的人，他在江湖上地位崇高，自然不甘心万事都听朝廷的摆布，便心起邪妄一心想要摆脱朝廷的束缚。”
“我爹的事我还是知道点的，可这又和南宫令有什么干系？”
“你知道我这师弟，他爹对他极为严苛。有一年我师父路过洛阳，正巧遇到师弟，见他年纪虽小但骨骼清奇，眼眉坚毅，是个练武的人才，便带回了安亭收他为徒。本来这也没什么，偏偏让你爹知道了这件事，而当今世上能助他摆脱朝廷牵制的只有皇城，但皇城自老城主病逝后一直无主，九公卿闭门锁城，外人极难接近皇城中人，也只有我师父平素向来自由，你爹便想透过你们容家与南宫世家的一点交情来拉拢我师父。”说到这止郁笑了笑，“其实算来还是你坏了你爹的大计，之前你爹大寿，好不容易把我师父请去，没想到却被你坏了事，师父原本对你们容家没什么感觉，打从你那一闹他就再没搭理过容家的人。大概也因为这事，我师父一直记着，你爹那点打算自然还是付诸东流了，这条路走不通他只好把主意打到师弟身上了。”
“那时候的南宫令才多大，能有什么作为？”
“就是因为我师弟还小，无甚作为，你爹才能从他身上夺来许多心法口诀。你们容家能上位原本就是凭着与朝廷交好，一直是中规中矩，后来你爹在武林大会上突然风光大胜，你以为是什么原因？你爹每月所谓的闭关还不就是跑来安亭等着我师弟给他传功吗！你爹藏的也真好，我们竟一直无所觉察，何况我师父素来无意于你们那些世家大族间的勾心斗角，一门心思只想着他的武学，师弟的事也是到后来我们才知道的。”
“你渴不渴？”我拉长着脸问。
止郁一怔，“你不相信？”
“我虽然不能拍胸脯跟你保证我爹有多么光明磊落，但他为人拘礼，行事谨慎，从小背着家训长大的，断不可能做出这么龌龊的事来。”
“果然你是不肯信的，难怪师弟不跟你说。他要跟你这么说，你一定一口咬定他血口喷人，诽谤你爹，反正死无对证嘛，我师弟爱怎么说怎么说是吧？”
“是啊，不是没这个可能。”我麻木的点头。
“你！”她被我气得不轻，半晌又笑起来，“反正说都说了，我也不怕再多说些。后来时间长了，师弟的武功越来越好，眼看你爹就要压不住师弟，你爹就起了杀心，那时师弟所修内功正是最关键的时刻，你爹却一再相逼，将师弟彻头彻尾惹毛了，师弟才开始对你们容家出手的。“
其实止郁的声音很好听，说的不紧不慢、引人入胜，可我听得却是头脑发胀，好像所有的气血都往头顶冲，四肢冷得厉害。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真想那我宁愿什么都不要知道，这个真相把我一直以来所坚持的和认定的，以及那些理所当然的事全部推翻，将我所有可以理直气壮的理由都变成了最可笑的东西，那么一瞬间就摧毁了我十几年来所信奉的一切。
“喂，你还好吧？”止郁看我的神色有点紧张，可能是我的脸色不太好。
我拿了外衣披上，起身下床出了门，没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
夜半三更，我坐在楼下大堂看蜡烛，对面则坐着一脸无奈的止郁。
“呃，我没想到给你造成的打击会那么大，难怪师弟死活不让我们说，可看到你这幅没心没肺的样子我又忍不住……”
“你是她师姐自然帮他说话，我能信你几分？”
“你！”她瞪起眼，越是气越是说不出什么，“你真是无药可救！”
“说的不错。”
大半夜只有两个人在的大堂里飘起了第三个声音，而我眼前的烛光异常配合的明灭了一瞬。
“可怜了我的小徒儿，那岳家的女娃儿不知道比这丫头乖巧上多少，偏偏我那小徒儿死心眼的很。”
“师父？！”止郁刚才肯定被吓到了，呆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一头白发，花白须眉，还有一条长白胡子，双目迥然有神，老者面红莹润看起来清瘦却很是健硕。
“叫你们办个事都不利索，磨磨蹭蹭的还逮错了人，我那小徒儿呢？怎么变成这丫头了？”
“这个，师父您也知道师弟有多难请，就算您老人家亲自出马他都不一定卖您面子，正巧容莲自己送上门来，只要把她带回安亭就不怕师弟不来了。”
“哼，容家的丫头最是顽劣，居然敢打我胡子的主意！”他摸摸胡子，鄙视的看着我，“就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法，迷去了我小徒弟的心智。”
我心里憋得慌，正愁没什么能让我排解下，老头子说话又句句带刺，此时的我已经顾不上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更不去考虑打不打得过，拿了蜡烛就扔过去，甚至连烛油在手上烫出了泡都感觉不到了。
老头子没想到我这一手，愣了下，但到底反应快一把就将蜡烛打开了。
止郁呆在一旁，被我这突如其来、胆大包天的举动惊住了。
“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
堂堂武尊可能还没遇到过除了他小徒弟外对他如此不敬的人，于是恼羞成怒，反手就给了我一巴掌，因为他没有控制力道，所以这么一扇我整个撞开了门被甩了出去。
“不要以为没人敢教训你，你就无法无天了！”
他几步走过来一把提起我的领子往里扯，我吐掉一口血，脑袋清醒不少。
我用力拉住他的袖子，根本不管能不能伤到他，拉坏他一条袖子也好的，无赖就无赖，正经打指不定他的衣袖我都碰不到。
绸缎撕裂的声音让老头子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伸手又是一掌要拍过来。
“尊者请息怒！”
千钧一发之际，楼上传来一个低沉中带些阴冷的声音。
老头子由于气愤有人打扰他，用力一扭头期望用眼神吓退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我扔掉那半截袖子，准备继续扯他中衣，却被不知道哪来的鞭子卷住了手动弹不得。
“什么人？”老头子皱起浓眉，口气恶劣的问。
“晚生天绝教君观。”
“天绝教？小子，识相的就走远点。”
给君观一声警告算给足了面子，通常武尊都是不予以理睬不相干的人的。
“容莲，你也给我差不多一点，这不要命了？！”
我抬头，看到君观不同于以往的严肃，眼中阴郁更甚。”
“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并不领情，只觉得胸口难受的像是有什么要炸开，急需发泄。
“哈哈哈！你看这丫头还不领情，小子省省吧！”
老头子顺手一抬，掐住了我的脖子，我移开眼却看到君观异常惨白的脸色。
“师父！”
陡然响起厉呵声，武尊的手一抖，我皱了皱眉。
“啧，干什么，想吓死你师父？”
周遭的事物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呼吸开始困难，可是意识竟是异常的清醒。
“要是这个时候真把您吓死倒好了，您也不怕掐死容莲会有什么后果？师弟要是看到容莲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您觉得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也不知道，可能会去暗室放把火吧，都烧了干净。”
很熟悉，但我不怎么愿意听到的一个声音将前一刻还气势汹汹满脸杀气的老头子打入了地狱。
总是凉爽如丝绸般触感的手此刻有些汗湿的温热，身上的香味也较平时来的浓郁，闻着并不算刺鼻。
“这……这，小徒儿来的好快啊……”
“再迟一点恐怕徒儿就要大义灭亲了。”
老头子愣了下后重重的哼起鼻子，“这野丫头有什么好，一点没有大家闺秀的气质。你看看，还把你师父的袖子扯了，这成何体统？！为师替你教训下不对吗？”
南宫令却是一笑，“不错，这样也挺适合的。”
没事人一样的南宫令，笑的不痛不痒，他打横将我抱起。眼神扫过止郁，呆滞着的止郁慢慢反应过来，脸上流露出惊恐的表情，摆着双手，动嘴却说不来话。
“师姐好心，不必解释。”
说完抱了我上楼，路过走廊的时候还点头朝君观打了个招呼。
他见我落到这个下场是不是很高兴？就在我模模糊糊乱想的时候，他忽然就翻了脸。
“咝！”我痛的直吸气，这人用丢的把我丢到了床上。
“吃了那么多教训你都不长记性？”他走过来，修长的手也跟着伸过来。
我心口一凉，不可抑止的僵直了身，脖子上冰凉的触感好像铁烙。
无法具体描绘此刻的感受，唯一可知的是从未有过的恐惧和心慌。
他沉黑的眼眸泛起淡淡的红光，肃杀之气填满了空气中所有细小的缝隙，使我不能呼吸。
“难过吗？”他的声音很轻，可是不带半点柔软，那是压抑着怒气的冰冷。
动了动嘴却出不了声，脖子被禁锢着不能动，我只能看着他。
我想睁大眼好好的看一下眼前人，可偏偏视线越来越模糊，渐渐地就变成了一片黑暗。
“……我以为没有了容家，你便会死了心，可你还是要逃。如果你想过回以前的日子，就乖乖的呆在我身边哪都不要去，我可以让你任性，只要你觉得开心我不怕你有恃无恐。要是你真不愿呆在我身边，你就别想也不可能过回以前的生活，从此你容莲的死活和我再没任何关系。不过我不介意毁掉我得不到的东西，如果不能放手就算是地狱我也会拖你一起下去。”
有一片冰冷柔滑的东西轻轻地贴在我的唇上，好像要把他的字字句句都刻到我的心上才肯罢休。
“……唔。”脖颈有些微的刺痛感，因为吸进来的空气过于清冷，我无意识的呻吟了一声。
“很痛？”仿若棉絮一般柔软的声音滑过我的唇透进耳里，冰凉的手指按着因刺痛而发热的脖子，很舒服。
我眯开眼，陡然间看到一双勾人心魂的眼睛。
凤目眼尾上翘，线条流畅如流水般盈盈波动，眨一下眼是一种风情，些微流转又是千般风情万般媚，越看越让人移不开视线。
这双眼贴的我很近，他长长的睫毛如蝶翅飞舞，轻轻扇起便轻盈优雅。我还不太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他的一双眼给吸进去了，它妖娆的好似那十五的圆月。
“看来，你都知道了。你向来忌惮我师父，今次却要同他拼命，依二师姐的性格她一定会忍不住告诉你，这事对你来说太过刺激。”他侧了侧身躺在我身边，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替我揉着脖子，“当年你爹趁我不备时要了我十几年的功力，不过拜他所赐我倒是学到了一条，想要得到什么就一定要靠自己，否则即使得到了也有可能会随时失去。你爹所得荣耀都是我给的，他既然不仁又凭什么怪我不义？我不是毁掉容家，我只是收回我所给予的东西罢了。反正我要的就只有你，其它的我无暇顾及。”
这个时候我忽然想起了三年前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情景，那时的爹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封家二少爷是个不错的孩子，我又同他经常玩在一起，看起来感情甚好，我嫁过去也比嫁到南宫家要近得多了。
南宫令当场就白了脸，这还是我看到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如此失态，仔细想来那天的他精神状况本就不好，又是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好像随时会倒下的感觉，那背影何其愤怒又何其狼狈。
细想来是爹太急了，太急着要摆脱南宫令，就故意说了那番话想要刺激他，没想到却起了反效果。
“我不相信。”我直瞪瞪地望着床梁，死不改口。
他转头看我，指尖拂过我额前的碎发，“信不信由你，记住我说过的话就行。”
脑袋胀的很，我想抬手揉一下，却发现整个手掌连皮撕肉的痛起来。
“越发有骨气了，你以为你有几条命敢和我师父硬拼？”
他屈指敲了敲我的额头，说着起身下榻，我似乎听到轻微的叹息声。
没一会他便取来了药箱子，驾轻就熟地给我手上上了药包扎起来，只是包着包着手上的动作却慢慢停了。
“怎么今日没喊痛？”
我抽回手，翻身背对他闭上了眼。
身后一阵静默，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房里的烛光忽然暗下，但之后却没再传来过任何声响。
“你这小妖精道行不浅啊。”这是止郁走进房爬上床抛过来的第一句话。
由于客栈小住宿的人又多，我只好跟止郁挤一间房了。
期间君观说要把他的上房让出来，不过被我很有骨气的一口回绝了，谁知道他在想什么呢。
“喂，够了啊，我最讨厌别人这么叫我。”
“我管你那么多，实话实说有错吗？”她推着我往里面挤了挤，“我说你为什么要逃啊，师弟对你不是挺好。”
我就笑了，“他要是对我好猪都能飞了。你眼睛怎么长的，被他一手毁掉的难道不是容家？害得我无家可归，还要处处受他气，你们都看不到？”
止郁忽然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他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
“怪不得琼华老说你无药可救，我算是见识到了。”
“什么意思？”
“连谁对你好谁想害你都分不清。”
我翻起身，额头两边一跳一跳的，“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容家的事你有好好想过缘由吗？师弟惯能隐忍，他从来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他会动手对付你们容家，何不说是你们容家人逼出来的。你以为你们容家人真的是一切都为你好？”
这人在说什么？我听着怎么感觉冷的有点哆嗦。
“容家与朝廷看起来交好，实则暗涛汹涌。朝廷想利用你们容家来牵制武林的势力，可是你爹容治并不是个安分守已的人，他在江湖上地位崇高，自然不甘心万事都听朝廷的摆布，便心起邪妄一心想要摆脱朝廷的束缚。”
“我爹的事我还是知道点的，可这又和南宫令有什么干系？”
“你知道我这师弟，他爹对他极为严苛。有一年我师父路过洛阳，正巧遇到师弟，见他年纪虽小但骨骼清奇，眼眉坚毅，是个练武的人才，便带回了安亭收他为徒。本来这也没什么，偏偏让你爹知道了这件事，而当今世上能助他摆脱朝廷牵制的只有皇城，但皇城自老城主病逝后一直无主，九公卿闭门锁城，外人极难接近皇城中人，也只有我师父平素向来自由，你爹便想透过你们容家与南宫世家的一点交情来拉拢我师父。”说到这止郁笑了笑，“其实算来还是你坏了你爹的大计，之前你爹大寿，好不容易把我师父请去，没想到却被你坏了事，师父原本对你们容家没什么感觉，打从你那一闹他就再没搭理过容家的人。大概也因为这事，我师父一直记着，你爹那点打算自然还是付诸东流了，这条路走不通他只好把主意打到师弟身上了。”
“那时候的南宫令才多大，能有什么作为？”
“就是因为我师弟还小，无甚作为，你爹才能从他身上夺来许多心法口诀。你们容家能上位原本就是凭着与朝廷交好，一直是中规中矩，后来你爹在武林大会上突然风光大胜，你以为是什么原因？你爹每月所谓的闭关还不就是跑来安亭等着我师弟给他传功吗！你爹藏的也真好，我们竟一直无所觉察，何况我师父素来无意于你们那些世家大族间的勾心斗角，一门心思只想着他的武学，师弟的事也是到后来我们才知道的。”
“你渴不渴？”我拉长着脸问。
止郁一怔，“你不相信？”
“我虽然不能拍胸脯跟你保证我爹有多么光明磊落，但他为人拘礼，行事谨慎，从小背着家训长大的，断不可能做出这么龌龊的事来。”
“果然你是不肯信的，难怪师弟不跟你说。他要跟你这么说，你一定一口咬定他血口喷人，诽谤你爹，反正死无对证嘛，我师弟爱怎么说怎么说是吧？”
“是啊，不是没这个可能。”我麻木的点头。
“你！”她被我气得不轻，半晌又笑起来，“反正说都说了，我也不怕再多说些。后来时间长了，师弟的武功越来越好，眼看你爹就要压不住师弟，你爹就起了杀心，那时师弟所修内功正是最关键的时刻，你爹却一再相逼，将师弟彻头彻尾惹毛了，师弟才开始对你们容家出手的。“
其实止郁的声音很好听，说的不紧不慢、引人入胜，可我听得却是头脑发胀，好像所有的气血都往头顶冲，四肢冷得厉害。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真想那我宁愿什么都不要知道，这个真相把我一直以来所坚持的和认定的，以及那些理所当然的事全部推翻，将我所有可以理直气壮的理由都变成了最可笑的东西，那么一瞬间就摧毁了我十几年来所信奉的一切。
“喂，你还好吧？”止郁看我的神色有点紧张，可能是我的脸色不太好。
我拿了外衣披上，起身下床出了门，没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
夜半三更，我坐在楼下大堂看蜡烛，对面则坐着一脸无奈的止郁。
“呃，我没想到给你造成的打击会那么大，难怪师弟死活不让我们说，可看到你这幅没心没肺的样子我又忍不住……”
“你是她师姐自然帮他说话，我能信你几分？”
“你！”她瞪起眼，越是气越是说不出什么，“你真是无药可救！”
“说的不错。”
大半夜只有两个人在的大堂里飘起了第三个声音，而我眼前的烛光异常配合的明灭了一瞬。
“可怜了我的小徒儿，那岳家的女娃儿不知道比这丫头乖巧上多少，偏偏我那小徒儿死心眼的很。”
“师父？！”止郁刚才肯定被吓到了，呆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一头白发，花白须眉，还有一条长白胡子，双目迥然有神，老者面红莹润看起来清瘦却很是健硕。
“叫你们办个事都不利索，磨磨蹭蹭的还逮错了人，我那小徒儿呢？怎么变成这丫头了？”
“这个，师父您也知道师弟有多难请，就算您老人家亲自出马他都不一定卖您面子，正巧容莲自己送上门来，只要把她带回安亭就不怕师弟不来了。”
“哼，容家的丫头最是顽劣，居然敢打我胡子的主意！”他摸摸胡子，鄙视的看着我，“就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法，迷去了我小徒弟的心智。”
我心里憋得慌，正愁没什么能让我排解下，老头子说话又句句带刺，此时的我已经顾不上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更不去考虑打不打得过，拿了蜡烛就扔过去，甚至连烛油在手上烫出了泡都感觉不到了。
老头子没想到我这一手，愣了下，但到底反应快一把就将蜡烛打开了。
止郁呆在一旁，被我这突如其来、胆大包天的举动惊住了。
“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
堂堂武尊可能还没遇到过除了他小徒弟外对他如此不敬的人，于是恼羞成怒，反手就给了我一巴掌，因为他没有控制力道，所以这么一扇我整个撞开了门被甩了出去。
“不要以为没人敢教训你，你就无法无天了！”
他几步走过来一把提起我的领子往里扯，我吐掉一口血，脑袋清醒不少。
我用力拉住他的袖子，根本不管能不能伤到他，拉坏他一条袖子也好的，无赖就无赖，正经打指不定他的衣袖我都碰不到。
绸缎撕裂的声音让老头子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伸手又是一掌要拍过来。
“尊者请息怒！”
千钧一发之际，楼上传来一个低沉中带些阴冷的声音。
老头子由于气愤有人打扰他，用力一扭头期望用眼神吓退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我扔掉那半截袖子，准备继续扯他中衣，却被不知道哪来的鞭子卷住了手动弹不得。
“什么人？”老头子皱起浓眉，口气恶劣的问。
“晚生天绝教君观。”
“天绝教？小子，识相的就走远点。”
给君观一声警告算给足了面子，通常武尊都是不予以理睬不相干的人的。
“容莲，你也给我差不多一点，这不要命了？！”
我抬头，看到君观不同于以往的严肃，眼中阴郁更甚。”
“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并不领情，只觉得胸口难受的像是有什么要炸开，急需发泄。
“哈哈哈！你看这丫头还不领情，小子省省吧！”
老头子顺手一抬，掐住了我的脖子，我移开眼却看到君观异常惨白的脸色。
“师父！”
陡然响起厉呵声，武尊的手一抖，我皱了皱眉。
“啧，干什么，想吓死你师父？”
周遭的事物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呼吸开始困难，可是意识竟是异常的清醒。
“要是这个时候真把您吓死倒好了，您也不怕掐死容莲会有什么后果？师弟要是看到容莲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您觉得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也不知道，可能会去暗室放把火吧，都烧了干净。”
很熟悉，但我不怎么愿意听到的一个声音将前一刻还气势汹汹满脸杀气的老头子打入了地狱。
总是凉爽如丝绸般触感的手此刻有些汗湿的温热，身上的香味也较平时来的浓郁，闻着并不算刺鼻。
“这……这，小徒儿来的好快啊……”
“再迟一点恐怕徒儿就要大义灭亲了。”
老头子愣了下后重重的哼起鼻子，“这野丫头有什么好，一点没有大家闺秀的气质。你看看，还把你师父的袖子扯了，这成何体统？！为师替你教训下不对吗？”
南宫令却是一笑，“不错，这样也挺适合的。”
没事人一样的南宫令，笑的不痛不痒，他打横将我抱起。眼神扫过止郁，呆滞着的止郁慢慢反应过来，脸上流露出惊恐的表情，摆着双手，动嘴却说不来话。
“师姐好心，不必解释。”
说完抱了我上楼，路过走廊的时候还点头朝君观打了个招呼。
他见我落到这个下场是不是很高兴？就在我模模糊糊乱想的时候，他忽然就翻了脸。
“咝！”我痛的直吸气，这人用丢的把我丢到了床上。
“吃了那么多教训你都不长记性？”他走过来，修长的手也跟着伸过来。
我心口一凉，不可抑止的僵直了身，脖子上冰凉的触感好像铁烙。
无法具体描绘此刻的感受，唯一可知的是从未有过的恐惧和心慌。
他沉黑的眼眸泛起淡淡的红光，肃杀之气填满了空气中所有细小的缝隙，使我不能呼吸。
“难过吗？”他的声音很轻，可是不带半点柔软，那是压抑着怒气的冰冷。
动了动嘴却出不了声，脖子被禁锢着不能动，我只能看着他。
我想睁大眼好好的看一下眼前人，可偏偏视线越来越模糊，渐渐地就变成了一片黑暗。
“……我以为没有了容家，你便会死了心，可你还是要逃。如果你想过回以前的日子，就乖乖的呆在我身边哪都不要去，我可以让你任性，只要你觉得开心我不怕你有恃无恐。要是你真不愿呆在我身边，你就别想也不可能过回以前的生活，从此你容莲的死活和我再没任何关系。不过我不介意毁掉我得不到的东西，如果不能放手就算是地狱我也会拖你一起下去。”
有一片冰冷柔滑的东西轻轻地贴在我的唇上，好像要把他的字字句句都刻到我的心上才肯罢休。
“……唔。”脖颈有些微的刺痛感，因为吸进来的空气过于清冷，我无意识的呻吟了一声。
“很痛？”仿若棉絮一般柔软的声音滑过我的唇透进耳里，冰凉的手指按着因刺痛而发热的脖子，很舒服。
我眯开眼，陡然间看到一双勾人心魂的眼睛。
凤目眼尾上翘，线条流畅如流水般盈盈波动，眨一下眼是一种风情，些微流转又是千般风情万般媚，越看越让人移不开视线。
这双眼贴的我很近，他长长的睫毛如蝶翅飞舞，轻轻扇起便轻盈优雅。我还不太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他的一双眼给吸进去了，它妖娆的好似那十五的圆月。
“看来，你都知道了。你向来忌惮我师父，今次却要同他拼命，依二师姐的性格她一定会忍不住告诉你，这事对你来说太过刺激。”他侧了侧身躺在我身边，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替我揉着脖子，“当年你爹趁我不备时要了我十几年的功力，不过拜他所赐我倒是学到了一条，想要得到什么就一定要靠自己，否则即使得到了也有可能会随时失去。你爹所得荣耀都是我给的，他既然不仁又凭什么怪我不义？我不是毁掉容家，我只是收回我所给予的东西罢了。反正我要的就只有你，其它的我无暇顾及。”
这个时候我忽然想起了三年前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情景，那时的爹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封家二少爷是个不错的孩子，我又同他经常玩在一起，看起来感情甚好，我嫁过去也比嫁到南宫家要近得多了。
南宫令当场就白了脸，这还是我看到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如此失态，仔细想来那天的他精神状况本就不好，又是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好像随时会倒下的感觉，那背影何其愤怒又何其狼狈。
细想来是爹太急了，太急着要摆脱南宫令，就故意说了那番话想要刺激他，没想到却起了反效果。
“我不相信。”我直瞪瞪地望着床梁，死不改口。
他转头看我，指尖拂过我额前的碎发，“信不信由你，记住我说过的话就行。”
脑袋胀的很，我想抬手揉一下，却发现整个手掌连皮撕肉的痛起来。
“越发有骨气了，你以为你有几条命敢和我师父硬拼？”
他屈指敲了敲我的额头，说着起身下榻，我似乎听到轻微的叹息声。
没一会他便取来了药箱子，驾轻就熟地给我手上上了药包扎起来，只是包着包着手上的动作却慢慢停了。
“怎么今日没喊痛？”
我抽回手，翻身背对他闭上了眼。
身后一阵静默，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房里的烛光忽然暗下，但之后却没再传来过任何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