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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第九章

    严坞堡距离别云山不远,没几天的路就能到了。南宫令一开始的目的地应该就是严坞堡,去别云山庄是顺道路过,正好歇个脚也不拂双子危的一番盛情邀约。

    其实武林大会也就是走马观花过场子的形式而已,这武林盟主听起来风光,搁在二十年前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摆设。只因北方皇权动荡,好事之人从中谋利挑拨,间接或直接的就影响到了武林中各大世家和门派间的格局。

    我自小在容家长大,见过不少那些官腔势态,也知朝廷之压可以有多重,有时候并非是你武功高强便能抗衡的。早时候双方对持不下是因为有皇城的压力在,朝廷没有万分的把握不敢轻举妄动,后来城主病逝,本来朝廷有机可乘能一举吞并下这个偌大的武林,谁知皇权变更,朝中局势不稳,双方又僵持到了现在。

    而我们容家之所以能有先前的繁荣,一方面是容家人个人的能力,另一方面是同朝廷交好,没有给予太大的打压才如此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的。如此脉络根枝,南宫令竟能在短短几年内将其击溃,并且压的毫无翻身之力,这才是他最可怕之处。

    “喂喂,你看到什么了,怎么突然一副要吃人的表情?不要啊,这里就我们两个,你不要吓我,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啊……”

    我回头就看见双子安双手交叉捂着胸口,状似惊恐但明显是兴奋的摇头摆动身体。

    “还没到呢,你兴奋个什么劲。”

    “哇,能不兴奋吗?这一路过来你也看到了,那么多马车往严坞堡赶,简直是盛况空前啊!严肃青那盟主之位今年恐怕难保了。”

    “也是,等他们几个相互残杀,都死了最好。”

    双子安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看明白了前面的马车,跟着非常不屑的甩给我一个白眼。

    “你少做梦了。我们家的臭小子冷血冷面,叫他当盟主去做些和事老的事他才不干,指不定一个不爽快就杀人越货了呢!君观你也知道,天绝教出来的人一贯阴狠毒辣,他素来不愿理会那些名门正派,他若要当这盟主势必要面对这些人,君观可不是自讨没趣的人。”说到这他顿了顿,“至于南宫令,他就难琢磨了,看起来平静无波,但我觉得他的野心恐怕不小。”

    这人虽然缺心眼,毕竟不是一无是处。

    他在家长期不得志,被压迫的久了就一心想往外面跑,起初是新鲜贪热闹,演变到后来他倒是从中找到了些存在感,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他现在的性格。混在风口浪尖上的人,一次两次全身而退可能是运气,但若能每次都化险为夷那自然不容小觑,双子安就精明在他敏锐的感受能力上,一嗅到什么不对保准跑得比谁都快。

    “哟,能看到青竹林了,好戏不远啦,哈哈哈哈!”

    双子安前面说完话,见我还扭着头往外看就跟着凑了过来,看到青竹林眼睛都放光了。

    这一路虽然受着双子安的折磨,但不用面对那几个瘟神也实在是舒心得很,眼瞅着严坞堡越来越近,好日子就要尽了。

    不过说话间马车就慢慢停了下来,等下了车,却看见门口意外的清冷,我一愣随即心里抽了抽。

    这严坞堡早些年是经商的,起先只是做些小生意,后来有钱了内陆不能满足他们越来越大的野心,就转手做起了海运。本来做些买卖自然都是会请镖局保送的,但是有一次却遇上了镖头与海贼合谋劫了船上的钱财货物,并且没有留下船上一条活口。这之后他们严家就与镖局势同水火,花了不少钱财培养后代,送货保货全由他们严家人自己一手包办。

    严坞堡属于半路出家,在武林中没甚威信,有些人嫉妒眼红,便故意在他们货运路上找麻烦。开始是花钱消灾,时间久了那些人却尝到了甜头,觉得严家人好欺负,后来连无赖地痞都欺负到了他们头上,堡主当然咽不下这口气,可当时家里还不成气候,找不出能与之对抗的人,就想到了武林中最有话语权的容家。

    说起来严坞堡之所以能够势起,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容家的照拂。严坞堡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两家若合作,能够补贴容家庞大的开支,那何乐而不为呢。

    因为常有来往,这严坞堡里还有个我儿时的玩伴,这孩子现下倒是个麻烦。小的时候在我身后跟进跟出,又乖巧又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即便他的目的是为了容家的容式九剑,可是小家伙粉嫩可爱深得我心,我就有一下没一下的教他。后来小家伙束了发,不知道怎么变得没耐心起来,自个儿跑去桃花谷修行去了,等学成归来也没再来找过我,就是我几次去严坞堡遇到他态度也是不冷不热的。冲着他的态度,我自然不可能去搭理他,就随着他去了。

    “喂,你干吗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双子安凑过来问我,我没直接没理他。

    眼前应该是东门,这地方我来的算勤快,相对清楚些。严坞堡在峡山之下,占地极广,从南门到北门可以走上半天。眼下此处清冷,恐怕待客之处并不在此,但要是将剩下的三处门口依次走过来,大概要天黑才能摸进严坞堡了。

    “她是不想见里面那只老虎吧。”

    我正琢磨着这些人来前怎么也不打听清楚,琼英抱了袋栗子边吃边回答被我晾在一边的双子安。

    “什么老虎?”

    “严家的母老虎啊。”

    “严堡主还有这种癖好?” 双子安听得一头雾水,还是不得要领,“居然喜欢养猛兽,我怎么不知道?”

    “是严海兰啦!笨死了!”

    猛然大悟的双子安睁大着眼,跟着不停点头。

    “我怎么就没想到,这母老虎形容的也太贴切了。”

    “大哥,外头说也就罢了,进去别口没遮拦的。”

    双子危见我们在后面磨蹭,才走过来就听到双子安的话,皱着眉训了一句。

    双子安哼了一声,拉起我就往门口冲去。

    “开门开门!赶紧着给爷开门!”双子安把气出在门上,把门拍的是震山响。

    敲了有些时候,双子安几巴掌下去那绝对是实打实的,厚重的木门被他拍的都有些松落的趋势,岌岌可危。

    “什么人敢在严坞堡撒野?!”

    随着一声怒吼,同时大门被人打开了。露面的是一个怒气冲冲的小厮,别看他面白瘦弱,中气倒是十足。

    双子安冲在最前面正拍的眼红,刚巧开了门,一掌下去生生拍在了空气上,人也跟着朝前趔趄了一下,差点没摔个狗啃泥。顿时气势去了大半,加上小厮那一吼直接把他吼懵了,干瞪着眼竟半天没说出话。

    “奴儿,不得放肆!”

    里面又走出来一位老者,这人我认得,是严坞堡的老管家。

    “……老管,爷不过在江湖上消失了一段时间,现下连个看门的小厮都敢骑到爷的头上来了?!”

    “大双爷言重了,这小奴儿原是厨房烧火的,没见过世面不懂事,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老管说话间也不含糊,一手拉过奴儿压下他的头,一边赔着笑。

    可笑着笑着就不对头了,那双老花眼忽然瞥到了我身上,短暂的惊愕后紧接着脸上一阵抽搐。

    我不自觉地摸了摸脸,我说我长得是像鬼吗?别云山庄被我劈过招牌,管家见了我心有余悸,表情奇怪点还说得过去。可我来严坞堡大多都是跟着我爹来的,我貌似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吧,有我爹在我基本上还是比较太平的,不至于让您老脸上的表情如此扭曲吧?

    低着头的奴儿见老管忽然没了声音,觉得好奇偏头看了过来,呆了好一会儿,随即笑了出来。

    “大管家,您怎么一瞧见漂亮姑娘连话都不会说了?”

    老管面色奇青的低头瞪了眼奴儿,“没眼力见的东西,给我滚回厨房烧火去!”

    “喂喂,老管家,难道要爷们在外面站着听你教训下人?”

    老管瞥了我一眼,“这……请恕老奴进去通报一声。”

    “还需要通报什么?爷手上可是有你们严坞堡送来的请帖的!”

    “可是……”

    “这么磨叽,你一把年纪了还想被拖进天绝教做成人彘吗?”

    老管的脸色当即就白了,这才伸了脖子往我们后面看去,顿时就看到他额头上冒出了冷汗。虽然面色看起来惨白,但毕竟人家到底在严坞堡管了那么多年的事,表现还算镇定。

    “各、各位里边儿请……”

    一行人进了门,双子安扯着我的袖子走在最前面,不用猜都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不就为了看我好戏。

    等到了里面果然不出我所料,本次待客之处在南门,至于这东门就成了堆放货物的地方,要不是正巧老管家带着人过来搬货物,恐怕双子安要把门真拍坏了才有人来理我们。

    先前双子安说有请帖,那上面应该写得很清楚,要不然那么多人一会儿这扇门进一会儿那扇门进,严坞堡的下人还不得忙的跟无头苍蝇一样。

    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偏要往这扇门走。我心里自然是不快的,本来双子安那辆马车坐起来就不舒服,一路上我也忍过来了,心想到了严坞堡总要先安顿下来吧,虽然要整理东西,但至少能歇会。现在倒好,走多了冤枉路不说,老管家把我们扔在大厅已经有半盏茶的时间了。

    严肃青这会儿在南门接待客人,老管家要去通报,一来一回少不得要半个时辰,也就是说我最少还要站上这点时间。

    我心生怨气脸色当然不会好看到哪去,双子安这厮见我不对劲,进了大厅就朝他弟弟投怀送抱,早坐下喝茶吃果子去了。

    我耸着脑袋在岳玲荷身后站了好一会,觉得嗓子有点冒烟,忍不住抬眼瞅了下,气氛貌似很诡异,难怪我说怎么半天了还挺安静。

    此刻有任何的声音都会显得很突兀,所以当外面的吵杂声传进来时就听得格外清楚了。

    “大小姐!大小姐!……”

    我离门口近,不自觉的倾身去听,却听到一个疾步踏风的声音,我还没反应过来忽然就有股猛力将我向后扯了下。

    “哈,容莲真的是你,你还敢来啊!”

    来人一身紫衣,面容姣好,只是目光中透出些狠毒之色。

    严家大小姐严海兰,此时面色不善的扫了一圈大厅里的人。

    “我那不懂事的弟弟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们都着了这小妖精的道?”

    我低着头挑了下眉,衣衫的下摆还在飘,方才严海兰冲进来的势态很猛,要不是有股力道将我往后扯了一把,这会子估计我就被撞翻在地上了。

    “不是都嚷着要杀她吗?怎么还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这?”

    “其他人我是不管,但谁跟你说我要杀容莲了?”君观吹着茶,白雾之后隐约可见他柳眉微蹙。

    “你!”严海兰瞪起眼来倒是盛气凌人,只可惜这屋子里没人吃她这套。

    “严家的大小姐便是这么招待客人的?”双子危素来沉默寡言,但却是个非常讲究规矩的人,自然看不惯严海兰,他此时出声倒不奇怪。

    “不是挺像容莲。”这一路都干着闷声大发财勾当的南宫令,忽然开了金口。

    “别拿她和我比,她不配。”

    有瞬间的沉默,转而就传来刺耳的笑声。

    严海兰听到我的话,一脸嘲讽的逼近我,“好笑!容莲,如今是我不配还是你不配?!”

    我看着她的眼睛,清楚的说道,“当然是你不配。”

    她立马就翻脸,接着就招呼过来。我心里早有准备,看准她伸过来的手,虽然没了内力但招式还在,腕上使力将她推到了门外。

    严海兰扶了下门才没被门槛绊倒,惊怒之下竟没有发现不对劲。

    “不是说你武功尽失吗?!”

    “谁说的?”

    我唬她,毕竟严海兰从前不是我对手,有次打的她怕了后来就没敢跟我动过手。刚才我是事先有准备,脚踩着后面的花瓶架子借了力将她推出去的,现下我内力尽失,要再来几招肯定会被她发现。

    严海兰将信将疑,一时没敢再上来,其实她如果没被怒气冲昏的话应该不难发现我的小动作。

    “你废了她的内力?”

    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看出了问题所在,君观搁下茶杯转头问南宫令。

    南宫令并不答话,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等到君观没有耐心快要拿出麒麟鞭了才开口。

    “你得问她,学人寻死又寻的不够彻底,每天把砒霜当糖一样的吃,吃了一年多没毒死就不错了,还想留着内力?有这么好的事么。”南宫令垂眼,指尖划着杯沿,漫不经心地样子,“君观兄,难道你舍不得了?”

    君观将麒麟鞭放回软椅右侧的挂钩上,接过他身后侍童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才挑着眼摇头。

    “没了些武功倒是好管教多了,只是往后来天绝教恐怕要吃不少苦头……”

    南宫令抬眼,霎时似有流光溢彩透过杯中冉冉升腾的水烟散开,“何以要执着此等顽劣之人?”

    “即是顽劣,令宫主又何必抓着人不肯放呢?”

    水烟白雾,原本慵懒舒散的姿态瞬间就变了。

    早些年远看着他,黑发白肤恍如水墨画卷,虽生的细致却苍白了些,感觉好像一碰就能碎掉。

    才过去几年,如今他只是眼神间的变化,竟已有这样叫人屏息的压迫感。

    “倘若她出了无月宫,我不觉得她能有现在这般自觉乖巧,与其放她出去惹是生非,倒不如先断了她那些念头,好过之后再收拾麻烦。”

    言下之意就是我逃不出他的掌控,天绝教也别想能管得住我,一句话打发两边人。

    我磨着牙,心中不服气,又感受到门口那道火辣的视线仍咬着我不放,其实前面君观断定我没内力之时严海兰就想冲过来了,奈何君观与南宫令对持起来,结果刚起来的势头立马就被浇灭了。

    严海兰针对我不是一天两天了,起先是她不满明明是自己的亲弟弟却老是在我身边跟进跟出,还惟命是从的。之后有一年她带着吵着要找我的严孤鸿来容家,那年是她第一次见到南宫令,从此便万劫不复。

    其实也不是我巴着这门亲不放的,早年我还让我二哥去退亲的,当时大哥是说晚点再办这事,不然那些上门提亲的非得把门槛踩烂了,所以就一直拖着。后来才知道原来南宫令更是不满很久,他的手段更彻底,直接瓦解掉容家,娃娃亲什么的自然也就跟着没人再提了。

    许是感受到我不满的眼光,南宫令忽而侧头看来,被热茶的水气浸润过的双眸明亮如雪,我感觉心里咯噔一下,慢慢地移开了视线。

    我现在只想找何修齐,让他给我易容下,这样大概就天下太平了。最好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可惜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好像谁扯了下我的袖子,我还没开始想象呢,寻过去就看到岳玲荷苍白的脸。

    干什么?没看见琼华之流都站一边儿不吭声么,就连双子安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也都安分坐着没插话,我一骂不过二打不过,这会儿做出头鸟不是找死吗?何况我可巴不得他们打起来,两败俱伤最好,输一个赢一个也好的,反正少一个是一个。

    想到这我不自觉的弯起了嘴角,还没笑开,忽然感觉凉飕飕的,我抬眼一看没忍住就抽了下脸皮。

    南宫令刚才看过来一眼,跟着这屋子里的人约好了似的全把眼睛盯我身上来了。

    气氛仍然很微妙,我咳了两下,“那个,小姐吓着了吧,要不我们去吃饭吧。”

    “……容四,果然还是你懂我!”

    我惊异的瞪起眼看向双子安,这时候突然蹦出这么一句想吓死人啊!

    你爷爷的双子安!我说呢怎么能这么安静,敢情是他早上太兴奋了没吃早饭,这会儿饿的没力气说话了!

    “哈哈哈,各位远道而来,老朽未能及时……”

    偏巧这时严肃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话还没说完,进门就看见我脸色不善,后面的话就被我瞪回了肚子里。

    严肃青早已养成了见到我就顺从点头的习惯,一时半会还没改过来,等他反应过来后才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说了好一会儿客套话才见有饭菜端上来,双子安是吃的最欢的,我当然只能看着,一直到他们吃完差不多都快未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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