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第十章
晚些时候等我回到客房安顿好，直接就趴床上睡觉去了。
从东门到南门的路上少不得要遇到些旧熟，我躲在人群里低走猛走，才没有引来更多的麻烦。早年吃过我亏的，如今在江湖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个个都得罪不起。
现在我是学乖了，宁可不吃晚饭也不要再出房门了，想来想去还是躲在被窝里睡觉最安生。
大概是路上累了，我这一睡就睡到了后半夜，确切的说我是被饿醒的。说起来我一天都没吃过什么东西，早上怕路途颠簸，没敢多吃，啃了几口馒头就上车赶路了，中午因为走错门耽搁了时间，等到了客房安顿好已经饿过了头，我睡下去一直到现在，晚饭就更别提了。
“醒了？”
我饿的在床上翻腾，正在纠结要不要当回小偷去严坞堡的厨房弄点吃的来，忽然有个声音在我头上响起，我一个激灵，差点没从床上滚下去。
“起来吃饭。”
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下我整个人都弹起来了，因为被吓得不轻，黑暗中看不清状况，扯被子的幅度太大手敲到了床梁，又疼又麻。
“亏心事做多了，知道怕了？”
这下倒把我彻底敲醒了，这声音听着很像那谁谁谁嘛！
“南宫令，你存心想吓死我啊！”
眼前的黑影像是没听到，转身从我床边走开了，没一会屋里亮起了一道火光，他点起了蜡烛。
“过来。”
屋内渐渐亮起来，我看见桌上摆着四菜一汤，看起来颇为丰盛。我熬不住肚子打雷，不觉间已经走过去坐下了。
我抬头不太确定的瞅了眼南宫令，他点点头，将还冒着热气的饭菜往我面前推了推。
“怎么不去吃饭？”
“南门这里不都是人嘛……”没经住食物的诱惑，我扒拉了两口饭，“出了门肯定是一堆麻烦。”
“难得你还知道。”听他语气貌似心情还不错，“往后除非我罚你否则不准不吃饭。”
我准备夹菜的手顿了顿，心想你管的还真宽，“大半夜的你专程来给我送饭吗？”
他拨弄着烛火，转头回了一个阴测测的笑，“我睡不着。”
敢情他是跑来打发时间的！我白他一眼，夹了块鸡腿，一口咬下去肉嫩鲜香，别提有多美味了。
只不过严坞堡的厨子什么时候手艺长进这么多了？
“严坞堡换厨子了？”
“怎么？”
“这手艺可比你无月宫的还好。”
“那比容家的孙厨呢？”
“唔……比起小孙也好些。”
他笑了笑，一双眼在烛光下晶亮晶亮的，“能得容四小姐的夸奖也算那厨子的荣幸。”
我吃着开心，点点头，差点“是啊”就顺口说出来了。
因为饿了我吃的比较快，没多久就吃得差不多了。
“咳，我饱了，回去睡觉了。”
说完我放下碗筷，还没起身袖子就被一只手绞住了袖子。
“刚吃完就睡，你是猪啊？”
……你才是猪呢！我倒是想在房里散上几圈步再睡的，可你那么大一个人在我房里杵着，我能自在么？
“那天君观和你说了什么？”
“哪天？”
我没反应过来，这不能怪我吧，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来这么一句。
“启程来严坞堡那天。”
“哦，其实也没什么，无非就是说天绝教愿意收留我。”
“你怎么回答的？”
“君观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仇必报的会那么好心？去了天绝教还不得被他整死，我才不上他当呢。”
“那你是拒绝了？”
我点头。才不会告诉他我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好歹要为自己留条后路，天绝教虽然不是个好去处，但没有南宫令在总会有办法脱身的。
“容莲，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了解你，所以千万不要骗我。”
他的眼神透过烛光穿过来，瞬间我就觉得手心上有冷汗冒了出来。
“过两日就是武林大会了，你得做些准备。”
“嗯？”这话题跳的也太快了吧，“我要做什么准备？”
“你的出现势必会掀起千层浪，届时定然有好事之人要激你上场，你怎么办？”
“堵他们的嘴。”
“嗯，倒是你的风格。不过要是你被打死了，我还要替你收尸，太麻烦。”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为了省去日后的麻烦，我勉为其难亲自来教你。”
看他微蹙着眉略显为难的表情，我忽然有种想要表演胸口碎大石的**。
“不用勉强了，我不会求你的。”
他稍显怔愣，随即笑开，还伸手捏了下我的脸。手上的力道不重，光滑柔软的触感好似棉絮，细致且舒服。
“不急，以后有的是机会。俗话说辫子要养长了再抓，猪要养肥了再杀，我可以慢慢地等。”
南宫令所谓的准备原来就是给我输内力，每天晚上准时来报到。虽然说天天要看到他是件挺郁闷的事，但我这几天借口称病几乎都呆在房里，起先是不想惹太多事，可几天下来我感觉自己都快发霉了，也只有晚上的时候他过来传我点口诀，顺便带些团糕果糖来，让我打发时间。
这一日岳玲荷心血来潮想要去西醍湖划船，我实在闲来无事就想跟着去，而且西醍湖那里靠近西门出入的人应该不多，我还想了一箩筐的说辞想要说动赵嬷嬷，结果我才一问她就放行了。
于是正午太阳当头的时候我在画舫上煮着一壶毛峰，此刻又值夏季，潮湿加上闷热别提有多难受了。我掀开帘子把手当扇子使，一眼看过去湖面上三三两两的船，不算多也不算少。
“咦，莲姐姐你看靠山的那只船是不是封家的？”
封家？不是吧……我顺着她所指方向看过去，那一船很扎眼，原因无他，就是太过奢华。
擎天圆柱，镂花栏杆，气鼓门窗，将船体装扮得是豪华气派，顶层还平立三座双层望亭，飞檐翘角上挂着一个用琉璃打造的“封”字，阳光透着琉璃照射出来的七彩流光很是富贵漂亮。
“居然还是封家二少爷的。”
“真的？玲儿听说这次大少爷都来了的。”
“封老夫人最疼的就是她小儿子，因为封莫如喜好书画，早年常去青楼红院画美人图，堂堂世家之子经常出入那些地方总有些闲话，所以老夫人特地请人为封莫如打造了一船豪华无比的画舫。这之后美人都是上船来给他画的，还添了不少意境雅致，入过他画的美人身价都倍增呢。”
“那他现在可是在作画？”
“嗯，你看画舫外的一层珠帘，帘子收起来的时候表示他不在作画，反之则是在作画中，此刻便不能打扰，不然会被他打的。”
岳玲荷的小脸黯了黯，“可是我想看他作画……”
我扫了圈船上的人脸色也跟着黯了黯，“可这里没人是封莫如的对手啊。”
“没关系，有莲姐姐在就成了。”
“啊？”
“少游！”
她朝前喊了一声，转头就跑到船头去了。
跑的倒是快，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两艘船越靠越近，直到封莫如身边的小丫鬟和我只剩一窗之隔的距离。
“容、容小姐？！”
我尴尬的扯了扯脸皮，瞥眼就看到岳玲荷蹦蹦跳跳地回来了。
“嗯？姑娘是……”岳玲荷皱着眉有点不确定。
“小若，封莫如身边最得力的丫鬟。”
“丫鬟？可是看着……”
“小若从小在封莫如身边伺候，琴棋书画样样不差，深得老夫人喜欢，在封家也算是半个小姐。”
“哦，那个，小若姑娘，可以看你们家少爷……”
还没等岳玲荷说完，小若立刻摇头摆起了手。
“不行不行，少爷作画向来是不许有外人在场的。”
岳玲荷撅起嘴，表情很不乐意。
“小姐，你也别为难她了，她是怕把你带进去会伤到你。封莫如行笔下书带七分内劲，中途若贸然打断他，笔墨一旦散开不但画去了神韵散开的墨气也会伤人。还是让小若拿些美人图看看就是……”
“莲姐姐。”岳玲荷皱了下眉毛，“玲儿敬你是姐姐所以一直对你以礼相待，玲儿想做什么以姐姐现在的身份，不便过分干涉吧。”
如果非要用一种感觉来形容我的状况，就好比是吞了只苍蝇一样的郁闷。我还能说什么？她这话说的算是得体客气，要让她进去伤到了她，让南宫令知道了是我倒霉，要是不让他进去她说我逾越身份，还是我倒霉。
“吵什么？！”
正僵持间，一只纤纤玉手拉开了画舫的纸门。
门后的人五官虽然不是特别精致，但一双眼生的极好，眉目间尽是艳丽妩媚，看起来是艳若桃李。
封莫如这厮的眼光是没的说，可不等我把美人从头到脚欣赏完，她身后就多出个人，眼神是如针如刺，逼得我向他看去。
清风仙骨般的身形，淡雅若素的面容如晚清风秋白月，偏这素净中又带着儒雅的风流，所以不至于让他淡到人群中便不见他，反而更是叫人眼中一亮，云淡风轻自有一番姿态。
“终于来了。”
他声音清雅温润，许久不见，这厮竟又好看了不少。
“小若，给容小姐请坐看茶。”
岳玲荷的脸色不太好，好吧，我承认这一刻我很有优越感。
“二少爷，我现在可不是什么小姐了。”我叫住他，好歹要给点岳玲荷的面子。
只见那蛾眉微皱，“你是容莲？”
“废话！”
“那便是了，容家败也好不败也好，你是容莲就永远是容四小姐。”
封莫如啊封莫如，不愧我白疼你一场，就为你这句话我倒是可以考虑入你的画。
“二少爷抬举了，今儿个是岳小姐想看你作画，不知能否赏脸……”
“进来吧。”
他看都未看岳玲荷一眼，转身进了画舱。
我心里暗爽，却听得耳边响起冷笑，原来是方才出来拉门的美人，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见封莫如进去了才转身跟了进去。
要看封莫如作画除非意外否则一般人极难看到，当然这一般人中不包括我。而且他少爷每次作画前还都会派人来问我要不要旁观看着，基本上我闲的无聊的时候是从来不会错过的，因为也只有封莫如在执笔作画时我才会感叹世间何以有此等妙人。
水墨的味道合着船舱里点着的熏香炉，有一种细致的仿若初雪般的静雅，再看封莫如清明眉骨、水绣眼梢，似落雪无声的漠然和孤绝，远看着便叫人心生空旷的意境。
当然了，这些感慨只限于他作画之时，平日里的封莫如可一点都不好玩。
今儿许是天太热，又或者有个岳玲荷在场，又或者是封莫如不在状态，总之我看了没半刻就把视线转到了一舱室挂着的美人图上了。
封莫如一手丹青妙笔，行笔流畅委婉又不失大气，美人图里有含羞半掩的小女子态，也有凌然的侠骨之态，笔下女子皆是风情万种……嗯？慢、慢着，怎么看着有点不对味，画中每张如花美颜各不相同，可偏偏气韵神态却出奇的相似，好像在画同一个人似的。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想不到封莫如还有这种癖好！
“二少爷真是用心良苦。”
这时美人从榻上坐了起来，看来是封莫如画完了。
“何说？”
“您笔下这么多美人图，说到底不过在画同一个人吧。”
封莫如放笔的手一顿，随即淡然一笑，竟是默认了。
美人穿上绣鞋，低头含笑的模样真是美不胜收，忽而她抬眼朝我走来。
“容小姐好福气，能有如此妙人儿为您牵肠挂肚，可惜奴家未能有这等好命，不然定当是要以身相许的。”
“可人家是容莲，堂堂容家四小姐，眼中哪入得了人。”
我还没开口，笑的优雅的岳玲荷倒先把话抢了。
“你是岳玲荷？”封莫如收拾着笔砚并未抬头，但语气冷漠的可怕。
岳玲荷或许没有被人用这么冷漠的口气说过，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有点僵。
“小心说话，要再有下一次我定要你还百倍的代价给莲儿。”
这话说得我可舒心了，长了我不少气焰，那叫一个爽快。
可岳玲荷的脸色就不好看了，白着脸，倒也没哭，起身便走了。
额……我愣了愣顿时清醒过来，她在这儿受了气，回头南宫令知道了只怕我就要吃板子了！
“莲儿，回来！”
我脚下没停，背着身朝他挥了挥手算是道别。
回到画舫上我没进舱，因为觉得见到岳玲荷的脸会坏了我的心情，于是我就心安理得的坐在船头，捧着从封莫如那里顺过来的一盘李子饯和少游拉近关系，只苦了赵嬷嬷在里边儿伺候。
从东门到南门的路上少不得要遇到些旧熟，我躲在人群里低走猛走，才没有引来更多的麻烦。早年吃过我亏的，如今在江湖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个个都得罪不起。
现在我是学乖了，宁可不吃晚饭也不要再出房门了，想来想去还是躲在被窝里睡觉最安生。
大概是路上累了，我这一睡就睡到了后半夜，确切的说我是被饿醒的。说起来我一天都没吃过什么东西，早上怕路途颠簸，没敢多吃，啃了几口馒头就上车赶路了，中午因为走错门耽搁了时间，等到了客房安顿好已经饿过了头，我睡下去一直到现在，晚饭就更别提了。
“醒了？”
我饿的在床上翻腾，正在纠结要不要当回小偷去严坞堡的厨房弄点吃的来，忽然有个声音在我头上响起，我一个激灵，差点没从床上滚下去。
“起来吃饭。”
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下我整个人都弹起来了，因为被吓得不轻，黑暗中看不清状况，扯被子的幅度太大手敲到了床梁，又疼又麻。
“亏心事做多了，知道怕了？”
这下倒把我彻底敲醒了，这声音听着很像那谁谁谁嘛！
“南宫令，你存心想吓死我啊！”
眼前的黑影像是没听到，转身从我床边走开了，没一会屋里亮起了一道火光，他点起了蜡烛。
“过来。”
屋内渐渐亮起来，我看见桌上摆着四菜一汤，看起来颇为丰盛。我熬不住肚子打雷，不觉间已经走过去坐下了。
我抬头不太确定的瞅了眼南宫令，他点点头，将还冒着热气的饭菜往我面前推了推。
“怎么不去吃饭？”
“南门这里不都是人嘛……”没经住食物的诱惑，我扒拉了两口饭，“出了门肯定是一堆麻烦。”
“难得你还知道。”听他语气貌似心情还不错，“往后除非我罚你否则不准不吃饭。”
我准备夹菜的手顿了顿，心想你管的还真宽，“大半夜的你专程来给我送饭吗？”
他拨弄着烛火，转头回了一个阴测测的笑，“我睡不着。”
敢情他是跑来打发时间的！我白他一眼，夹了块鸡腿，一口咬下去肉嫩鲜香，别提有多美味了。
只不过严坞堡的厨子什么时候手艺长进这么多了？
“严坞堡换厨子了？”
“怎么？”
“这手艺可比你无月宫的还好。”
“那比容家的孙厨呢？”
“唔……比起小孙也好些。”
他笑了笑，一双眼在烛光下晶亮晶亮的，“能得容四小姐的夸奖也算那厨子的荣幸。”
我吃着开心，点点头，差点“是啊”就顺口说出来了。
因为饿了我吃的比较快，没多久就吃得差不多了。
“咳，我饱了，回去睡觉了。”
说完我放下碗筷，还没起身袖子就被一只手绞住了袖子。
“刚吃完就睡，你是猪啊？”
……你才是猪呢！我倒是想在房里散上几圈步再睡的，可你那么大一个人在我房里杵着，我能自在么？
“那天君观和你说了什么？”
“哪天？”
我没反应过来，这不能怪我吧，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来这么一句。
“启程来严坞堡那天。”
“哦，其实也没什么，无非就是说天绝教愿意收留我。”
“你怎么回答的？”
“君观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仇必报的会那么好心？去了天绝教还不得被他整死，我才不上他当呢。”
“那你是拒绝了？”
我点头。才不会告诉他我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好歹要为自己留条后路，天绝教虽然不是个好去处，但没有南宫令在总会有办法脱身的。
“容莲，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了解你，所以千万不要骗我。”
他的眼神透过烛光穿过来，瞬间我就觉得手心上有冷汗冒了出来。
“过两日就是武林大会了，你得做些准备。”
“嗯？”这话题跳的也太快了吧，“我要做什么准备？”
“你的出现势必会掀起千层浪，届时定然有好事之人要激你上场，你怎么办？”
“堵他们的嘴。”
“嗯，倒是你的风格。不过要是你被打死了，我还要替你收尸，太麻烦。”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为了省去日后的麻烦，我勉为其难亲自来教你。”
看他微蹙着眉略显为难的表情，我忽然有种想要表演胸口碎大石的**。
“不用勉强了，我不会求你的。”
他稍显怔愣，随即笑开，还伸手捏了下我的脸。手上的力道不重，光滑柔软的触感好似棉絮，细致且舒服。
“不急，以后有的是机会。俗话说辫子要养长了再抓，猪要养肥了再杀，我可以慢慢地等。”
南宫令所谓的准备原来就是给我输内力，每天晚上准时来报到。虽然说天天要看到他是件挺郁闷的事，但我这几天借口称病几乎都呆在房里，起先是不想惹太多事，可几天下来我感觉自己都快发霉了，也只有晚上的时候他过来传我点口诀，顺便带些团糕果糖来，让我打发时间。
这一日岳玲荷心血来潮想要去西醍湖划船，我实在闲来无事就想跟着去，而且西醍湖那里靠近西门出入的人应该不多，我还想了一箩筐的说辞想要说动赵嬷嬷，结果我才一问她就放行了。
于是正午太阳当头的时候我在画舫上煮着一壶毛峰，此刻又值夏季，潮湿加上闷热别提有多难受了。我掀开帘子把手当扇子使，一眼看过去湖面上三三两两的船，不算多也不算少。
“咦，莲姐姐你看靠山的那只船是不是封家的？”
封家？不是吧……我顺着她所指方向看过去，那一船很扎眼，原因无他，就是太过奢华。
擎天圆柱，镂花栏杆，气鼓门窗，将船体装扮得是豪华气派，顶层还平立三座双层望亭，飞檐翘角上挂着一个用琉璃打造的“封”字，阳光透着琉璃照射出来的七彩流光很是富贵漂亮。
“居然还是封家二少爷的。”
“真的？玲儿听说这次大少爷都来了的。”
“封老夫人最疼的就是她小儿子，因为封莫如喜好书画，早年常去青楼红院画美人图，堂堂世家之子经常出入那些地方总有些闲话，所以老夫人特地请人为封莫如打造了一船豪华无比的画舫。这之后美人都是上船来给他画的，还添了不少意境雅致，入过他画的美人身价都倍增呢。”
“那他现在可是在作画？”
“嗯，你看画舫外的一层珠帘，帘子收起来的时候表示他不在作画，反之则是在作画中，此刻便不能打扰，不然会被他打的。”
岳玲荷的小脸黯了黯，“可是我想看他作画……”
我扫了圈船上的人脸色也跟着黯了黯，“可这里没人是封莫如的对手啊。”
“没关系，有莲姐姐在就成了。”
“啊？”
“少游！”
她朝前喊了一声，转头就跑到船头去了。
跑的倒是快，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两艘船越靠越近，直到封莫如身边的小丫鬟和我只剩一窗之隔的距离。
“容、容小姐？！”
我尴尬的扯了扯脸皮，瞥眼就看到岳玲荷蹦蹦跳跳地回来了。
“嗯？姑娘是……”岳玲荷皱着眉有点不确定。
“小若，封莫如身边最得力的丫鬟。”
“丫鬟？可是看着……”
“小若从小在封莫如身边伺候，琴棋书画样样不差，深得老夫人喜欢，在封家也算是半个小姐。”
“哦，那个，小若姑娘，可以看你们家少爷……”
还没等岳玲荷说完，小若立刻摇头摆起了手。
“不行不行，少爷作画向来是不许有外人在场的。”
岳玲荷撅起嘴，表情很不乐意。
“小姐，你也别为难她了，她是怕把你带进去会伤到你。封莫如行笔下书带七分内劲，中途若贸然打断他，笔墨一旦散开不但画去了神韵散开的墨气也会伤人。还是让小若拿些美人图看看就是……”
“莲姐姐。”岳玲荷皱了下眉毛，“玲儿敬你是姐姐所以一直对你以礼相待，玲儿想做什么以姐姐现在的身份，不便过分干涉吧。”
如果非要用一种感觉来形容我的状况，就好比是吞了只苍蝇一样的郁闷。我还能说什么？她这话说的算是得体客气，要让她进去伤到了她，让南宫令知道了是我倒霉，要是不让他进去她说我逾越身份，还是我倒霉。
“吵什么？！”
正僵持间，一只纤纤玉手拉开了画舫的纸门。
门后的人五官虽然不是特别精致，但一双眼生的极好，眉目间尽是艳丽妩媚，看起来是艳若桃李。
封莫如这厮的眼光是没的说，可不等我把美人从头到脚欣赏完，她身后就多出个人，眼神是如针如刺，逼得我向他看去。
清风仙骨般的身形，淡雅若素的面容如晚清风秋白月，偏这素净中又带着儒雅的风流，所以不至于让他淡到人群中便不见他，反而更是叫人眼中一亮，云淡风轻自有一番姿态。
“终于来了。”
他声音清雅温润，许久不见，这厮竟又好看了不少。
“小若，给容小姐请坐看茶。”
岳玲荷的脸色不太好，好吧，我承认这一刻我很有优越感。
“二少爷，我现在可不是什么小姐了。”我叫住他，好歹要给点岳玲荷的面子。
只见那蛾眉微皱，“你是容莲？”
“废话！”
“那便是了，容家败也好不败也好，你是容莲就永远是容四小姐。”
封莫如啊封莫如，不愧我白疼你一场，就为你这句话我倒是可以考虑入你的画。
“二少爷抬举了，今儿个是岳小姐想看你作画，不知能否赏脸……”
“进来吧。”
他看都未看岳玲荷一眼，转身进了画舱。
我心里暗爽，却听得耳边响起冷笑，原来是方才出来拉门的美人，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见封莫如进去了才转身跟了进去。
要看封莫如作画除非意外否则一般人极难看到，当然这一般人中不包括我。而且他少爷每次作画前还都会派人来问我要不要旁观看着，基本上我闲的无聊的时候是从来不会错过的，因为也只有封莫如在执笔作画时我才会感叹世间何以有此等妙人。
水墨的味道合着船舱里点着的熏香炉，有一种细致的仿若初雪般的静雅，再看封莫如清明眉骨、水绣眼梢，似落雪无声的漠然和孤绝，远看着便叫人心生空旷的意境。
当然了，这些感慨只限于他作画之时，平日里的封莫如可一点都不好玩。
今儿许是天太热，又或者有个岳玲荷在场，又或者是封莫如不在状态，总之我看了没半刻就把视线转到了一舱室挂着的美人图上了。
封莫如一手丹青妙笔，行笔流畅委婉又不失大气，美人图里有含羞半掩的小女子态，也有凌然的侠骨之态，笔下女子皆是风情万种……嗯？慢、慢着，怎么看着有点不对味，画中每张如花美颜各不相同，可偏偏气韵神态却出奇的相似，好像在画同一个人似的。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想不到封莫如还有这种癖好！
“二少爷真是用心良苦。”
这时美人从榻上坐了起来，看来是封莫如画完了。
“何说？”
“您笔下这么多美人图，说到底不过在画同一个人吧。”
封莫如放笔的手一顿，随即淡然一笑，竟是默认了。
美人穿上绣鞋，低头含笑的模样真是美不胜收，忽而她抬眼朝我走来。
“容小姐好福气，能有如此妙人儿为您牵肠挂肚，可惜奴家未能有这等好命，不然定当是要以身相许的。”
“可人家是容莲，堂堂容家四小姐，眼中哪入得了人。”
我还没开口，笑的优雅的岳玲荷倒先把话抢了。
“你是岳玲荷？”封莫如收拾着笔砚并未抬头，但语气冷漠的可怕。
岳玲荷或许没有被人用这么冷漠的口气说过，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有点僵。
“小心说话，要再有下一次我定要你还百倍的代价给莲儿。”
这话说得我可舒心了，长了我不少气焰，那叫一个爽快。
可岳玲荷的脸色就不好看了，白着脸，倒也没哭，起身便走了。
额……我愣了愣顿时清醒过来，她在这儿受了气，回头南宫令知道了只怕我就要吃板子了！
“莲儿，回来！”
我脚下没停，背着身朝他挥了挥手算是道别。
回到画舫上我没进舱，因为觉得见到岳玲荷的脸会坏了我的心情，于是我就心安理得的坐在船头，捧着从封莫如那里顺过来的一盘李子饯和少游拉近关系，只苦了赵嬷嬷在里边儿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