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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始安繁华旧风俗 第二十六章 这些年的冷暖自知

    屋外有雨,屋内有人。

    幽默书画行的掌柜其实只是四十出头的年纪,但是年轻时落下了病根,再加上胸中总积郁些厚重的心思,整个人看起来便有了老态。

    方才几人离得远,江宁只能看到那柜台后佝偻的身子,如今离得进了,使得江宁能够细细打量,这才有些赞叹于掌柜的面容。

    年轻时想必也是宝马轻裘佳公子一类的人物,如今从眉眼中依稀能看到那俊逸的模样,只是现下看去,那些傲世轻狂的气质已缺缺然了。原本俊朗的容颜被岁月的沟壑浸染,尤其是眼角,每当他一咳嗽的时候,那里的皱纹就会更加深邃几分。

    江宁并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她来此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找一个会做旧的薛家子弟而已。可是如今看起来,这位掌柜似乎并不仅仅是薛家的手下这么简单,因为他之前问了一句话——“许久不知家中事”。

    此家非彼家,若他与薛家只是上下级的关系,那个“家”字里应当充满对东家的尊敬。但是他的语气中并没有,江宁从那个“家”中听到的,是三分思念、三分怅然、三分悔恨,还有那么一分,却是淡淡的怨艾。

    于是,江宁在欣喜之余也有些疑惑,从未听说薛家还有什么旁支,这位与那薛二郎又有什么关系?

    案上没有茶,只有水,有些微凉的井水,饮下一口,冷暖自知。

    掌柜的喝了一口水,略微泛黄的手指尖上有些微微的颤抖,他艰难的将那口水咽了下去。

    “江家现在呢?这案子可有着落?”掌柜没有问案子的起因与缘由。毕竟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并没有再去追求前因的必要。

    “事情在办,其间还需要前辈的帮忙。”

    “如何帮忙?”

    “前辈可会做旧?”

    闻言,掌柜似笑非笑的抬头看向江宁:“我做这行做了一辈子,你说我会是不会?”

    “先前小娘子看的那些字画,都是前辈做旧的?”青梅有些怀疑。开口询问。

    掌柜的看了江宁一眼。兀自喝水。江宁明白掌柜的意思,笑着回头对青梅道:“青梅姐,你别侮辱了前辈。那些书画的做旧水准参差不齐,依我瞧。恐怕只有那幅卫夫人的簪花小楷是前辈亲手做旧的。”

    “聪明。”掌柜笑了笑,又叹着气摇头:“不过也没什么太大用,遇到真正的行家仍是逃不过法眼。你这个丫头不是一眼就道破了真假?”

    见自己说出这句话后。江宁的面色有些古怪,掌柜不禁微愕道:“怎么了?”

    “前辈……”江宁悻悻然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您忘了一件事情。那幅簪花小楷是我们江家临仿出来的,而且那位师兄……嗯,留下些故事,晚辈从小听着长大的。”

    “哦,原来如此。”掌柜的听到缘由后不禁有些释然,毕竟那是倾尽自己生平所学得到的结果,若是这么容易便被人看穿。说不失落自然是假的。

    也就是因为江宁一语道破了那簪花小楷的真假,掌柜才误以为江宁是他们薛家自己人。这才发生了后堂中的一段故事。其间种种,倒有些因缘际会的味道。

    “前辈做旧一幅画,大概需要多长的时间?”

    “这个不好说。”掌柜的摇了摇头,问道:“是纸本画还是绢本画?”

    “呃……”江宁挠了挠头,“尚不知晓。”

    掌柜的愣了愣:“这么说起来,这画还没有成型?不,是根本连一笔都没有动啊。”

    江宁不好意思的挠头笑了笑:“那个,前辈,做旧这种事情,两三天的时间够不够啊?”

    掌柜哑然失笑,反问道:“临仿一幅丈八尺的古画,两三天的时间,你们江家做不做得出?”

    江宁自然明白掌柜所说的道理,但距离梁王寿宴不过五日了,她的确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所以她咬了咬嘴唇,道:“若是拼一拼,应当是画的完的。”

    见掌柜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江宁也不再犹豫,回头问青梅道:“青梅姐,那边的事情可曾准备好了?”

    “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行动。”

    “那成!”江宁立刻起了身,对掌柜行了个晚辈礼,又道:“这件事情事关我师父和师兄的生死,若是前辈肯相助,我江家上下必定感恩戴德。”

    掌柜被江宁弄得有些糊涂,此时皱眉道:“丫头,我与你师父交情非浅,只要是能做的事情必然会做,即便是做不到的事情也会试着去做一做。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是我实话跟你说,做旧是个功夫活,就算是手法再怎么高明,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四天,这是做旧最低最低的期限了。”

    江宁闻言眼睛亮了亮,面露喜色的道:“成!四天!晚辈明天一早就将画作拿过来!”说罢,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青梅忙追了两步,又觉得自己二人离开的太过突兀,转身冲着掌柜的福了一福,语速极快的道了句“多谢前辈”后,也大步追了出去。

    而正在外面收拾书画的子福,眼看着这二人以见了鬼的速度飞奔了出去,手捧两只狭长锦盒的他不禁愣在了那里,心想师父真是大能啊,也不知到底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这么快就把这二人吓成了这副模样,灰溜溜的就跑了。

    有些欣喜的跑到门边上打起了帘子,子福伸着脖子望向后堂里的师父,高声道:“师父,咱们今儿中午是不是弄点什么好酒好菜,庆贺一下?”

    “随你。”掌柜的微笑了一下,“早点关门吧,门上贴个‘东主有喜’,歇业几日。”

    “啊?为什么啊?”子福大惑不解。

    “不为什么。”掌柜的看了看自己发黄的手指,想到那些许久未触碰的技艺,有些怀念的笑了起来,“是时候教你点真东西了,毕竟你是我的徒弟。”

    子福没怎么听懂师父的后半句话,他只是纳闷的挠了挠头,又觉着师父的腰板似乎挺得直了些……哦,这大概是后堂的光线比较暗淡的缘故吧。

    这一日,是大周长安三年的八月初三。

    ……

    ……

    武懿宗就算是名声再差,也毕竟顶这个郡王的名头,再加上如今掌握这京中军力,从实权上讲可谓是如日中天了。

    朝中人都不大理解,为何女皇会看上他这个面貌丑陋又言辞笨拙的人。

    武懿宗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丝一毫的优点,不但没有让人看之便觉得舒爽的面容,也没有武人雄健的体魄,甚至嘴笨的不会说些俏皮话惹人发笑,更不用说什么写诗作赋的能力了。即便他是女皇的亲侄儿,也不该有这样荣宠不衰的道理。

    可女皇一直对他青眼有加,哪怕是像几年前发生的那件“骑猪将军”的事情,女皇也只是一笑了之。

    世人皆说女皇有用人只能、容人之量,朝臣们不明白女皇为何要用他,却明白在武懿宗身上,女皇的确很容忍他。

    武懿宗平日里多少有些恃宠而骄,甚至敢在女皇眼皮子底下私占民宅。如今他所住的地方在洛水以北、内城以东的东石桥附近,那个地方距离东阳门很近,只要女皇一有征召,他便可以在第一时间进宫。

    这宅子其实就是他讹诈而来,原本是在附近的洛阳小市做生意的一户商人的祖宅。若是真的买卖,怎么也值百万贯的产业,却被武懿宗用了一万贯就强买了下来。这等行径,已经于明抢无异了。

    但对方畏惧于武懿宗的恶名,不敢告官,只能拿着余下不多的银钱远走他乡。而京中的其他官员,对于他飞扬跋扈的事情早已习惯,也明白即便有人去女皇那里告状,能够换回的,也不过是女皇的一声笑罢了。

    如此习惯了武懿宗这个略显突兀的存在,朝臣们倒也不再拿他说什么事情,只是偶尔私下里还是会嘲笑他一番,除了他那副丑陋的样貌之外,还会嘲弄他终生未娶这一点。

    终生未娶是说的好听的,一辈子没碰过女人才是最为真实的说法。同是男人,难免显摆一下自己这方面的能力,至于武懿宗,自然就是被拿在台面上做反面的典型。

    对于这一点,武懿宗自然知道,却一辈子都没有说过什么。

    在下人们的眼里,他算是个十分难伺候的主子,喜怒无常不说,而且一旦人在气头上,那可真就是拔刀就会杀人的。他可从来不怕下人的血会污了自家宅子的风水,有一日他莫名其妙的生气,在自己房内连杀了三个丫鬟,流出的血迹直到晚上都没有洗净,武懿宗却打发掉了忙手忙脚收拾的下人,对着残血安安稳稳的睡了一个好觉。

    伺候这样的主子,下人们自然都是能多小心就多小心,而且极力离他远远的,以免生受那无妄之灾。

    这时正是正午时分,武懿宗还在府外当值,府内的下人们不用被他的阴影笼罩,都难得的松了口气,可仍旧不敢出任何差错。

    此时,府内东北角的角门却被打开了,穿着粗布裙做小丫鬟打扮的江宁从门外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换了女装的青梅。

    “要快。”青梅看了看已经开始放晴的天色,“他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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