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众里寻他千百度 第三十一章 宝马雕车香满路
“海鲨帮虽然只是三个字，却不是个空荡荡的名头。海鲨帮帮主这几个字，不论是在朝中还是在江湖上，总是有些分量的。”
穆子秋理了理身上的绸缎衣服，淡笑道：“单纯的将陆家与江家捏到一起，当然也不是不行。而我头一句就亮出自己的身份，除了为我之后说的话增加几分可信度之外，还有一个因由……你们应该也知道，这些年间，帮里和朝中的许多大臣都有联系，我手中掌控着的东西，虽然对于他们来说不是没有了便活不下去的要命玩意儿，但毕竟是一条丰厚的财路。我若倒了，这条线想要重新搭起来，便又需要几年的时间，这对于他们来讲，自然是一个不小的损失。这种损失不是没有过，四年前帮中乱过一回，这条线便断了半年左右。重新搭起来的时候，可是有不少人跟我诉过苦的。”
穆子秋轻笑了两声，“就像之前说的，你们师父的案子只在可判可不判之间，我将自己和你们江家牵到一起，自然是为了让这些朝中的大人物们出面。你们要知道，以这些大人物的疲懒脾气，若非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他们是绝不可能帮别人的。而如今，他们帮我，便是帮了他们自己，也是帮了你们江家……至于你所说的牵连，我自然是怕的，但这一局赢面很大，我可以赌一下。”
他说的轻巧，但任谁都明白，这场赌局，他即便是赢了也什么都得不到，可若是输了，那最起码要被牵扯个谋逆同党的罪名。
江宁心中感激着。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只剩下一句“多谢穆大叔”。
穆子秋温和的笑了笑，再次将自己的容颜藏进马车角落的阴影，闭目养神。
……
……
一路西行，用的时间可就要比来时长的多了。
毕竟江自文的腿还不大好，马车即便是再好。车夫的把式即便再稳当。也不能行驶的多快。
这一路上景色倒是极美，但没有人能够安心去欣赏，即便是走到某个地方，穆子秋说些有关这里的传说与旧事。江宁看着便只觉得如同走马观花一般，无法深入的去体会些什么。
但这样走来，她的心境终究开阔了些。往日眉目上满是担忧的情绪也淡了不少。当然，这也是因为穆子秋给了她不少安全感，还有自踏上马车那日开始。每到一个地方，便会有海鲨帮的帮众来告知师父他们的境况，如此心不再悬着，总算是安稳了些。
江如水那边毕竟是没有定罪的，虽说用的是“押解上京”的名头，一路上倒也不会吃太多苦。但江宁仍不能放下心来，毕竟以师父的脾气。这一路还不知要遭些什么罪了。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早已派人去了那边打点。与官差衙门打交道。这也是帮里往日做熟了的事情，不会出太大的问题的。”穆子秋看出江宁的忧心忡忡，每每劝慰着。
相比与江宁恨不得插翅而行的架势，穆子秋与江自文就要好上许多。穆子秋每日安步当车的安排着一应行程与事宜，江自文安安稳稳的养伤，甚至看着车窗外的湖光山色做一番点评，单单从外表上来看，这二人倒真像是出游的世家公子了。
江宁虽然没有他们那样豁达，但渐渐的也受了些这样的感染，眉梢上的阴郁与焦急渐渐融化，就连周身上的气度也多了些淡定与安然。
穆子秋将这些变化看在眼中，一方面在心底感叹这个孩子的适应之快，另一方面也不免为她有些心疼。人便如玉石，想要温润总要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但这种切磋与琢磨总是疼痛的。
秋风已至，越往西走这秋色便愈加浓起来。山上的绿意有了些微红的痕迹，远远看去便像是一片绿海中的几点火苗，虽然这时看起来并不扎眼，但总会成为燎原之势。
虽说从节气上讲，已然到了秋天的时候，但这天气却仍旧炎热着，拿在街边坐着小胡凳的老人们的话说——今年这秋老虎厉害的紧了。
于是就在这样的日子里，这一行人从洛阳东边的城门入了京都。
京都自然是满眼繁华地，远在十里地开外，看着外面风景的江宁就见到了前方一道突兀的黑色直线。最开始她并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还以为是一座普通的山峦，直到车行的近了，江宁才恍然发现，原来那是一道高耸在地面上的城墙。
这面城墙太过高大也太长，所以在远处的那一瞥，她竟完全没有往城墙的方面去想。直到离得近了些，一行人全都被城墙洒下的阴影包裹住，江宁的心头才生出久久的震撼来。
江自文也看着那道巨石铸成的城墙，竟从白花花的石头上看出几分阴暗来。
不知想起了什么事情，江自文收回目光，开始无视那个守护着皇权的标志。
“第一次见到的人都是你这副模样，我最初来的时候还要好些，毕竟长安的城墙我也见过几次。”另一旁，穆子秋看了脸色莫名阴晦下来的江自文一眼，开始对江宁讲述这城墙的来历，“从古至今在这建都的帝国不少，这城虽然看着繁华，但每当改朝换代的时候，又是伤的最重的地方。至于这座城墙，建好了被推倒，推倒之后又被重建，如此反反复复，不知已经经历了多少春秋，而这城墙底下，也不知埋藏着多少鲜血……女皇迁都到这里之后也做过不少加固修缮的事，以现在洛阳城的守军和防备力量来看，若是强攻，没有百万之众，没有一两个月的围攻，恐怕根本攻不下来这座城池。”
听到这里，江宁不由得用疑惑的眼神看他，纳闷的问道：“穆大叔，你研究这些东西做什么？”
穆子秋笑着道：“放心，我帮里虽然兄弟不少。但也到不了百万之众。再说，我只是想要当个富家翁罢了，对于皇权的野心，以往没有过，以后自然也不会有。之所以说起这个，是因为再过几年。这座洛阳城总是要经历些事情的。”
见江宁仍旧疑惑不解。穆子秋解释道：“女皇老了，听说这些日子苍老的有些厉害，每日拿药当饭吃，怕是快连奏章都看不清了。可是李武两家的争斗还没出结果。现在女皇还能靠着往日的威严压上一压，但若她去了，这片天下到底是谁的。还没有人能够说清。”
穆子秋看着那面愈加清晰的城墙，心想自己看上的那个小子，不要辜负自己的期望才好。
“我是个有普通野心的普通人。像你们师父那样隐者般的生活我过不了，风口浪尖上的生活我又不大喜欢，但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有些事情总要做一做，否则恐怕会沦落到你们师父那种程度，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穆子秋笑了起来。“再说，海鲨帮十数万帮众。我身为帮主，虽然不怎么负责任，可总该填饱他们的肚子的。”
江宁挠了挠头，不知对于这番话，自己该信几分。
距离城门大概还有三里地，城内的喧哗声就已经随风传了过来。城门前的木栅栏横了十丈有余，宽大的城门足够六七辆马车一齐通行。
守门的官兵们手拿唐刀或是长枪，笔挺的站姿中满是肃杀的味道，但好在这种肃杀被城内传来的热闹掩盖了不少，于是这座城门便少了几分血腥味儿。
虽然如此，却没有人敢在这里做什么不法之事。一旦有人硬闯或是有海捕文书上的面容出现在这里，那么下一刻，便会有成百上千的官兵涌上前来，用锋利的刀枪染上久违的鲜血。
这是大周帝国的都城，是女皇每天早上睁开眼时，能看到第一个地方。
“有些紧张。”江宁看着那一排排笔直的指向天际的长枪，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海捕文书上虽然有你们，却没有名字，也没有画像。再说，你们跟着我，有什么好怕的？”穆子秋摇了摇头，看向那些守城的人，“再说，我们走得慢，滁州那边的事情，应该早就传到了这边才对。”
大概因为是城门宽的缘故，来回进出城门的人虽然很多，但江宁他们排队的时间并不长。
那十余名海鲨帮的帮众递上路引，穆子秋从车上走了下来，看着城门内不远处停驻的一匹腥红色的马，笑了起来。
“穆子秋？海鲨帮帮主？”城门官被路引上的名字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打量起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怎么也想象不到，那个名震东西的帮派，竟然会有一个这样书生模样的帮主。
海鲨帮是贩私盐的，其实这并更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但只要上面没发令，他们下面这些小人物，自然不会私自扣留住这些人。毕竟从一些官员的角度看，穆子秋这种人自然是最好的良民。
滁州城发生的事情的确已经传了过来，所以守城官看了一眼穆子秋身后的马车，知道上面坐着的人，应该就是海捕文书上的几位。
可这事情应该怎么做，成了最大的问题。
“穆帮主，依规矩，车上的人我不能就这么轻易放了，那可是重罪。”守城官有些为难，知道在如今这个时候，不论是进是退，都有可能两面不是人。既然如此，那就只好按规矩办，大不了就来一番硬的，即便对方是海鲨帮的帮主，也不敢在京里做的太过分。
“我知道，”穆子秋却没有动手的心思，他只是指了指城内的方向，笑着道：“所以已经有人特地来接我们。”
守城官愣了愣，有些好奇的向城内去瞧，便见一位身着利落的短打锦缎，腰间悬着宝剑的少年大步而来，那面色似乎有些不善。
“下官拜见王爷！”守城官吓了一跳，顾不得心中满满的不解，单膝跪了下去。
“免礼。”李隆基随口说着，目光却盯在了穆子秋淡笑着的脸上，出口的话语有些冷冽，“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被人利用。”
“不是利用，”穆子秋笑着伸手，掀起马车的车帘，“只是带个人给你瞧。”
李隆基冷冷的往马车车厢中望去，目光却正好与从未相见过的江宁碰个正着。
于是乎，冰冷的目光被瞬间捶打成碎片，城外弥漫着的茉莉花香开始氤氲在空气中。
便如那些刚刚被镀上半分秋色的绿叶一般，少年的脸微微红了起来。
那不是少年的羞意，而是众里寻他之后偶得之的兴奋。
名叫骊珠的马儿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在后面的不远处打了两声鼻响。
少女坐在外表普通，内里却精致的马车中，看着外面那个眼睛睁得大大的少年，心想这人长得真不错，怎么就是皮肤有些黑呢？
“该叫你什么名字？是江宁，还是骆霓裳？”少年的声音有些低，仿佛是自言自语着，倒是那双漆黑漆黑的眸子，专注又柔和的盯在少女的脸上。
江宁看了一眼正淡笑着的穆子秋，心中有些糊涂的挠了挠头。
少年有些情不自禁的走上前去，微微偏头笑着：“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瘦？”
少女更加诧异，心想我从未见过你，你怎么知道我以前有多瘦？只是从小就被人嘲笑成竹竿，江宁对这件事情多少有些心理阴影，此时被人戳到了痛处，竟想也不想就反驳起来：“不瘦了，比以前胖多了。”江宁鼓了鼓腮帮子，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身子骨，“只是这几日奔波，难免吃不好睡不香，大概又瘦了些。”
“不怕，以后保准养的你白白胖胖。”少年笑了起来，那口气就像是在与久别的老友谈笑。
守城官在一旁听着这位小王爷与逃匪的对话，头脑有些发懵。
“我的人，我要带走，这位大人可有什么异议？”似乎直到这时，李隆基才想起自己身处的地方，回头看向守城官，不怒自威的问着。
守城官哪敢有什么异议，立刻放行。
穆子秋看着天边的流云笑了起来，心想这个世界上的事，还真是阴差阳错。
马车车轮开始了重复单调的吱嘎声，骊珠斜了一眼正在拉车的那匹同类，不屑的扬了扬脖子，却忽然觉得背上一疼，原来是被主人拍了一巴掌。
这样一行人走出高耸城门所投下的阴影，向那繁华处走去……
许多年之后，有人再次提起当年的这件事情，身穿龙袍、坐在御座上的李隆基沉默了半晌，看着案上玉玺的表情柔和下来，用仅仅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说着：“京都，是从那时候开始不太平的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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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少年的羞意，而是众里寻他之后偶得之的兴奋。
名叫骊珠的马儿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在后面的不远处打了两声鼻响。
少女坐在外表普通，内里却精致的马车中，看着外面那个眼睛睁得大大的少年，心想这人长得真不错，怎么就是皮肤有些黑呢？
“该叫你什么名字？是江宁，还是骆霓裳？”少年的声音有些低，仿佛是自言自语着，倒是那双漆黑漆黑的眸子，专注又柔和的盯在少女的脸上。
江宁看了一眼正淡笑着的穆子秋，心中有些糊涂的挠了挠头。
少年有些情不自禁的走上前去，微微偏头笑着：“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瘦？”
少女更加诧异，心想我从未见过你，你怎么知道我以前有多瘦？只是从小就被人嘲笑成竹竿，江宁对这件事情多少有些心理阴影，此时被人戳到了痛处，竟想也不想就反驳起来：“不瘦了，比以前胖多了。”江宁鼓了鼓腮帮子，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身子骨，“只是这几日奔波，难免吃不好睡不香，大概又瘦了些。”
“不怕，以后保准养的你白白胖胖。”少年笑了起来，那口气就像是在与久别的老友谈笑。
守城官在一旁听着这位小王爷与逃匪的对话，头脑有些发懵。
“我的人，我要带走，这位大人可有什么异议？”似乎直到这时，李隆基才想起自己身处的地方，回头看向守城官，不怒自威的问着。
守城官哪敢有什么异议，立刻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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