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须弥山
且说那悟空及金蝉子师徒四人，驾“无定神舟”自兜率宫而下。
那“无定神舟”本为仙荷中的一盏花瓣，其形曲折婉转，其色七彩斑斓。
后被佛祖以大法力点化，又不知佐于何等宝物加持，此舟尽能自分东西南北，又能随心而驶，遇海能渡，遇空能行，只除不能翻山越岭，真真是一等一的宝物。
不一时，那四人到得灵山，也不登雷音寺，径直来到灵山西面。
当初四人取经，自东而来，向东而回，少有机缘到得后山。那四人在舟上回道瞭望灵山，见那灵山真气盈空，霞彩万丈，悬浮在那半天之上，渺渺茫茫。
四人正欲前行之时，忽见一佛陀自那云气之中飘然而至，及到跟前，众人认得是佛祖身边的尊者——阿难。
阿难开口道：“我佛在殿内讲经，忽命我来此为圣僧四人送行，小僧行及此处，果遇四位大圣，幸甚幸甚！”
金蝉子急起身起手施礼道：“贫僧何德，敢劳尊者送行！”
那阿难尊者亦起手道：“四位大圣远去劳苦，我等备好素酒斋果，功成而返之时，与君相乐，足慰我等瞻仰之私也。”
金蝉子道：“岂敢岂敢！”
言罢，众人辞行，即见那“无定神舟”在云路中向西南之空委婉而行，先时曲曲折折，飘飘摇摇，后渐至佳境，便稳如泰岳，速如流光。
又不知行了多少路程，众人忽觉一阵困顿，那金蝉子及八戒沙僧尽皆入睡，唯那猴子跏趺之姿，坐于前头，目视前方，精气神明。
又不知多少时日，那舟行至虚空深处，举目而望，见众星渐小，日月渐暗。
四人摇摇身，便见一气盾，弥盖周身，举凡天下诸仙，能行至那虚空之处者，盖因有此气盾也，因那气盾能使真气在那虚空之处，也无分毫外泄也。
众人在那舟中，左右无话，苦挨了四五日，忽见前方一点星光，再行之时，那星光渐渐分明。八戒起身对金蝉子道：“师傅，看这无定神舟行进方向，莫不是前方那颗孤星么？”
金蝉子忽听八戒问道，停了口中的经，望那悟空看了一眼，然后道：“悟空，是么？”
悟空急回头，对金蝉子道：“师傅，我看看！”说罢，立在前头，手搭凉棚，运金光，举目而望。不一时，回头对金蝉子道：“太远太远！看不清。”
沙僧忽扯了扯金蝉子袈裟道：“师傅，你看那边！”
众人听沙僧之言，往沙僧所指方向望去，见下方一片璀璨星河，形似漩涡，中央光明，外围稍暗。那八戒忽沉默不言，面有向往之色，悟空见状道：“八戒，你那天河，你曾厉兵，我也曾放马，时过境迁，一时一事，还思它怎地？”
八戒道：“我不是思它，是见他壮丽如此，当初做天蓬元帅之时，怎得不见这般绚丽？”
沙僧道：“二师兄，你这叫‘只缘身在此河中’也。”.
悟空道：“你这呆子，你可曾见‘打渔的观海，伐柴的赏山’么？不过都是生计，那时节你哪来心思在这等景致之上？”
金蝉子喜道：“悟空此言，却有几分道理！”
“哈哈哈！”四人皆会心地一阵狂笑。
......
且说那无定神舟，在那虚空之处又迅驰了几日，只觉三界越发遥远，再后来，几乎只变作一团星光，在四人身后闪烁摇曳。
而前方那颗孤星，却越发明亮，由星变月，后又逐渐变大。再近之时，众人方见那孤星的庐山真面目。
原来，那孤星果然是远涉虚空的须弥山。只是这须弥山脱离三界，真气渐散。那山上之石，大大小小，不计其数，渐渐脱离须弥，似尾焰一般，在那星光背后，留下一片长长的形状似扫帚一般的飞石地带。
众人在那舟中，急速靠近那飞石地带。
远时尤可，近时方觉心惊。原来这无数山石，延绵数万里，横亘于前行之路。那舟本为仙荷所化，涉水无碍，然而前方无数巨石挡道，此舟焉能径直冲撞过去？
那金蝉子见前方此状，皱眉道：“悟空！此等巨石阻道，恐难过去，你且看看别有路径么，我们绕过去罢！”
悟空道：“师傅，此等神舟，又非亲手驾驭，如何绕行？你且安坐，看俺老孙手法。”
说罢，轻展身姿，跳向前方，道了声：“长！”，即见那金箍棒长到两丈来长，碗来粗细。悟空丢开解数，但见那金箍棒运转如飞，疾速前行，在那巨石阵中，冲出一条数丈圆围的通路来。
金蝉子及八戒沙僧三人立在无定神舟之上，见那被金箍棒打飞的无数巨石向四周虚空射去，却如神机劲弩群发。那无数巨石原本结成的扫帚状，被金箍棒这么一打，在那虚空之中，却结成一副“孔雀开屏”的图景。
八戒笑道：“此等情景，殊为难见！”
悟空转身飞回舟内，立于前头，只因那金箍棒被老君解了封印，更与悟空心灵相通，故而，悟空但凡心有所思，那金箍棒必有所应。只见悟空双手抱在胸前，任凭那金箍棒在前方独自尽情挥洒。
那金箍棒直打了半日，无定神舟便在其后跟随了半日，方穿过那飞石地带，到得那须弥山山脚之处。
四人即轻身跳下，八戒将那无定神舟仔细收了，放入“后天法袋”之内，背在身后。而后肩扛九齿钉耙，抖擞精神道：“猴哥，俺老猪在前头探路么？”
金蝉子见八戒如此用心，心内甚喜，便道：“悟能有此精神，甚好，甚好！”
那悟空亦笑道：“好是好，就怕热一时，不长久！”
沙僧道：“大师兄，切莫挫了二师兄的锐气么！”
那八戒也不与众人争辩，大摇大摆的走向前头，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行进。而另外三人在后，嬉笑的嬉笑，摇头的摇头。
悟空道：“那老官果无虚言，此等境界，荒凉如斯，又寒冷至此，更甚于那广寒宫也！”
沙僧道：“师傅，你看此山，灰土堆叠，能落过脚踝，又这般寒冷，全无生气！”
那金蝉子道：“《起世因本经》卷第一，阎浮洲品第一有云：诸比丘，须弥山上，有三十三天诸宫殿，帝释所住。……阿迦尼吒上，更有诸有，名无边虚空处天、无边识处天、无所有处天、非想非非想处天…….此等尽名诸天住处……如是之处，如是界分，众生所住，若来若去，若生若灭，边际所极，是世界中，诸众生辈，有生老死堕在……。”
众人听罢，如坠云雾，不知所云。
金蝉子又道：“上古之时，此山上彻三十三天，下通‘六趣三轮世界’。那‘六趣’中，有等活地狱至无间地狱的八热地狱；那‘三轮’曰：‘金轮、水轮、风轮！’。每轮当有数万万由旬，其广大之壮，存乎宇宙！谁想，今日却这等荒凉也？果是成住坏空，天地无常。”
.......
言罢，金蝉子举目而望，眼神惆怅。
众人也皆抬眼往上看去，见这须弥山上，因无云雾遮挡，在这山脚之处，却可直接看到山顶处。众人见此山，形状如破土之春笋，下圆上尖。又见那远方山顶处，却巍峨耸立，直凌虚空。
再回首来时之路，见那飞石地带，连绵万里，环绕在那须弥山身上虚空处。而原本列成扫帚状的无数飞石，被悟空一阵神通搅乱，向四方溅射，已划破了整片虚空。
因那三界内，宇宙初生之后，即见轻者上浮、重者凝结，而成这大地乾坤、满天星辰。今番初见此状，竟有几分虚幻之感。
众人又行了半日，约有数千里，见那下方皆是灰冷之尘，厚厚地铺满一地，了无生息。
再行之时，那行者忽停住筋斗云，对众人道：“你们看前方！”
八戒问道：“看什么？”
悟空道：“前方隐隐有两个人影！”
“哦，人影？什么人影？！”
“许是太远了，你们眼神不济，待我前方一探究竟！”
那行者说罢，就一个筋斗云，离三人而去。三人在后亦加快了脚程，不一时，即行了百里，见那悟空停住祥云在前。
八戒急问道：“猴哥，在此等怎地？不往前了么？”
那悟空指了指前方道：“你们看！”
众人始齐齐向前看去，顿觉心惊！原来前方一片万仞之山，山中又有一山坳，山坳两侧立着二个通天浮屠，那浮屠较那万仞之山还高出些许。
“走！前去看看！”悟空道。
四人紧随悟空，片刻之间，即到得那浮屠之前。此时，众人方见那浮屠模样，那两尊浮屠，从头到脚，高万仞有余。这二尊浮屠，又皆是一手持剑，一手捧经。
悟空道：“师傅，这山坳之侧，立这二个‘通天浮屠’，必有缘故！这天路中看不真切，莫不如入得那山坳之处，我们贴地而走，方可仔细搜寻！”
众人循悟空所指方向望去，见那藏于那众山之间的山坳之前，有一平野。
四人驾云，落于那平野之上。左右视之，见两侧群山环绕，呈拱卫之势。那山高皆出万刃之上，甚为壮观，而二尊通天浮屠，守卫在两侧，更显威武雄壮之气。
八戒忽道：“师傅，此处真是一个藏风聚气的好地方，若在此处建一宫殿，其广袤雄伟之状，恐远胜于那灵山。”
悟空又环视一圈，见这数百里宽阔的平野之上，忽见远处几条隆起的土堆，那土堆细长如柱，连绵数里。
行者飞到半空，看够多时，又急飞身向下，对八戒道：“八戒，随我来，去看看那土柱是何物！”
八戒果然随悟空飞向而去，及到那土堆之前时，见那土堆果如倒地的圆柱，有数丈大小，倒卧于地，连绵数里。
“八戒，将那灰尘拨开，看看底下究竟是何物？”
那八戒果听悟空之言，将九齿钉耙收了，将身摇一摇，变作数十丈高的一尊神将。而后将身一弯，用那数丈大小的手掌将那“柱”上厚有五六尺深的尘土仔细抹了去。
八戒收了法象，对悟空道：“猴哥，你看，此物果然像是石柱！”
悟空思量：“这等石柱莫不是天生的？”左右再环顾之时，又思量道：“若是天生，何以竟连生了四根，长短大小又何以几乎相同？”
“八戒，唤师傅他们过来！”悟空道。
那八戒正待开口，见金蝉子及沙僧已到跟前。
“师傅，你看这里有根石柱，长约四五里，直径约七八丈。那边厢还有三根，大小长断如一！甚是怪异！”八戒道：
金蝉子落到二人跟前，抬头望去，果然见那石柱如笔直连绵的山丘，有五六人高，另一半却没在地下。
金蝉子道：“悟空，此等石柱却是何物？莫不是天生在此？”
悟空道：“师傅，俺老孙方才思之良久，恐此并非天生的！”
那悟空望了眼金蝉子，而后又对八戒道：“八戒，使些力气，将这柱抬起来我看看！”
八戒道：“猴哥，这柱子生在地下一般，怎么抬得动么？”
“莫懒，且试试看！”
那八戒心下不愿，嘟嚷着将九齿钉耙收了。而后摇摇身，将身子变作数十丈大小。两只手，似开山铁钳一般，就伸手去抱。
“猴哥，生根了，抱不动！抱不动！”
悟空见状，对金蝉子道：“师傅，你们退后些！”
言罢，也将身子晃了晃，即见那身子长高了数十丈。而后将手一伸，即见一根硕大的金箍棒横握在手。
悟空又道了声“变”，即见那金箍棒的一端变作针尖。而后，悟空将那金箍棒往石柱土下一插，又奋力一撬......。只听得一阵山崩石裂之音，那石柱即被悟空撬起数尺高。
“八戒，抬起来！”那八戒听得悟空叫唤，急伸手将那石柱牢牢抱住。那悟空又稍一用力，即见那柱子被二人抬起二丈来高。
“八戒，抬好了，待俺老孙看看！”
悟空将金箍棒收了，沿那离地之柱仔细观看。忽见那柱子表面坑坑洼洼似有无数刻纹。
“师傅，且来看看，认得这些铭纹么？”
那金蝉子听得悟空叫唤，急飞身向前，到得那数十丈高的悟空眼前。回首看时，见悟空那双火眼金晴几乎与自己身高相等。
金蝉子眼光过处，在悟空的金色眼珠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原来是一只大有三尺，佛光璀璨的金蝉。
那金蝉子心下一惊，见悟空眼中自己的真身。那真身在内，法身在外，一真一幻！当此情景，着实有几分虚幻之感。
原来，但凡需观察万物本源之时，悟空便用火眼金晴观看，能照见一切根本。若不用时，又与凡眼所见并无二致。方才见此柱中铭纹，急切不能认识，便用火眼金晴观看，恰巧那金蝉子法身飞在跟前，故而才有这等情景。
......
那金蝉子沿着悟空观看的地方，也仔细观看半晌，摇摇道：“为师也不认得！”
“猴哥，俺老猪抬不住了，你们且退后！”说罢，那八戒便将那柱子一放，只听得一阵地动雷鸣之音，那柱又重新半陷于那尘土之中。扬起的尘土铺天盖地。
悟空道：“不需说了，此柱断不是什么天造地设之物。”
八戒道：“猴哥，若不是天生的，却是哪来的么？难不成，是哪个大法力者搬几根柱子放这阔野之处么？”
悟空道：“呆子，你难道忘了方才自家所言？”
八戒道：“我说什么了么？”
悟空道：“你不是说‘此处真是一个藏风聚气的好地方，若在此处建一宫殿，其广袤雄伟之状，恐远胜于那灵山’么！”
三人听罢，心内一惊，纷纷飞身向那半空之中。俯首视之，见那阔野之上，又似有无数细长之柱，却似海浪一般，连绵起伏。
沙僧道：“大师兄，观此景象，此处果然似曾有一群宫殿。”
八戒道：“我的娘！方才那石柱，长有四五里。若真是那殿中之柱，那此殿，岂不是也有这么些高？.......猴哥，你见过这等宫殿么？”
悟空道：“呆子，你又不是不知，寻遍这三十六天，哪来这等宏伟之殿？”
金蝉子似自言自语道：“这等宫殿，为何会筑得这般高大？究竟是何人所筑，为何人所用？又为何弃之不顾？”
正思虑间，那悟空在半空中扫视四方，见四方高高低低无数隆起的尘土，倒像是断壁残垣。忽又见那前方隐隐地见尘土中隆起一行铭文。
“师傅！快看那边！”
言罢，即飞身向前，落在那尘土隆起的铭文之处。那些铭文，笔划之间，比人还大，左右长约数十丈。悟空心想：“也多亏是在那空中才望的真切，若从地面而过，定是当作普通尘土之堆了。”
“八戒，把这尘土抹去了，俺老孙在上面看看。”
那八戒果然故技重施，将身化作一擎天之将，用手掌将那厚有数尺之深的尘土仔细抹了去。
悟空在空中又喊道：“八戒，将四周上下也都抹开些！”
“这弼马温，净会使唤人！”那八戒一边嘟嚷着一边将四周的尘土也都拨开了。
“师傅，你来看看，认得这些铭文么？”
金蝉子听悟空叫唤，急飞身向上，立在悟空身旁，方见那下方八戒拨开尘土之处，却是一块数十丈长的牌匾。那牌匾上写无数奇怪的铭文。那些铭文中偏左下之处，又见有一行似梵文的小字。
“悟空！这里看不真切，为师近前去看看！”说罢，即飞身上前，见那梵文所书却是五个字：
《大罗阎浮殿》
金蝉子又道：“悟空！这是梵文，文中所书为《大罗阎浮殿》。其它铭文却不认识。”
“《大罗阎浮殿》？”
悟空听罢，惊道：“此处果然曾是一通天大殿？！”
那悟空又环视四周，见那群山依旧巍峨。又举目而望，见那虚空依旧高远深邃。
飘浮于虚空中的无数飞石，依旧如巨大无比的飘带环绕在这群山之上；而来时被他一阵神通打飞的无数山石，依旧如庞大的开屏雀羽。
只是这脚下被尘土淹没的土地，究竟曾是何等的模样？那些在寄居于此的神人们，又终究去向了何方？究竟又有谁能知晓？
悟空问道：“师傅，可曾在哪部经书里看到过这《大罗阎浮殿》的记载么？”
金蝉子摇摇头：“不曾见！”
那八戒收了法象，急切回到三人身边道：“莫非是远古之事？来时，那老君曾讲‘上古之事，机缘到时，自会讲与尔等！’，想必，就是此了！”
悟空道：“也罢，待回去时，好好问问那老官！”
四人又在那阔野之处徘徊许久，见那百里方圆之地，皆是一般的尘土，掩埋着无数的残垣断壁。那尘土之下究竟还有何物却又未可尽知。
若拨开这无数尘土，不知又会是何等的荒废之象！这废墟之上，又曾经是何等宏伟昌盛模样？
“师傅，走吧！”那八戒道。
四人即展开法身，向上而行，离开那废墟之地。
......
四人在那半空之中，纵身疾行，直飞了一日，见那下方多是高高低低的尖峰怪石。那怪石之下，又多是一层厚厚的尘土。其荒凉寂静之状，难于言尽。
那悟空急停住祥云道：“师傅快看，前方快到山顶了！”
四人即一并停住，果然见那山顶已在不远之处，急加快脚程，向上而去。
四人又苦行多时，方到得那须弥山绝顶。四人立于那绝顶之巅，举目而望，见四周皆是无尽虚空。再往下看之时，又是连绵的山峰，层叠而下！
这远涉虚空的须弥山，孤直苍凉的须弥绝顶，只见四人孤楚地凌于其上，正如苍海中一摇曳的孤岛上四只迷途的候鸟。
那八戒神情疲惫，坐在那绝顶处一石上气喘吁吁，埋厌道：“猴哥，你说那如来好不经事，满天神将，偏差我等做此劳苦之事？”
良久，不见悟空回言，八戒转头望了悟空一眼。
“猴哥！你在看什么呢？如此着迷！”
那悟空始终不曾回言，八戒急循着悟空瞭望方向看去。观望半晌，却只见前方只有无尽虚空，并无一物。又转过头对悟空道：“猴哥，发呆怎地？你说话么？”
悟空缓缓抬起双手，指向那虚空处，缓缓地、沉吟道：“你看不到前方有一双眼么？”
那八戒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无尽虚空。又见那虚空暗如玄墨，似将随时吞噬这孤峰中的一切，心内实实已有几分发怵。又因听那悟空语气中有几分阴森怪异之气，故而被吓得直打了个冷颤，差点坐倒下去。
“猴哥！你也恁会唬人，明明空无一物，却讲有什么眼，吓得老猪想出恭了！”
金蝉子及沙僧听罢二人对话，也急向那虚空之处望去。半晌之后，亦开口道：“悟空，那虚空中并无一物，有甚么眼？”
原来，这悟空本就有火有金睛，所见之物，非他人可比。又因在那五庄观人生果树上入定之时，曾见一眼魔眼。那魔眼暗黑无光，横亘宇宙，阴冷地窥视着三界。原本这定中所见之物，醒后未作真却。现如今，在那虚空深处，却隐隐见那魔眼，果然是那般横亘宇宙，果然是那般暗黑无光。
悟空生平，但见各式“法象天地”，却未曾见“吞吐天地”之象。而如今，那双魔眼，虽无睛光，他却能真切的感知那双眼的阴冷诡异！那阴冷诡异之中，又似乎深藏者吞噬三界的恶意。
那魔眼竟又大到横亘宇宙、无边无际！在这孤直绝顶中，骇然在目，岂能不心惊！？
三人见那悟空认真如此，生平少见，更无意打断，只得面面相觑。
良久，那悟空方道：“我们速速寻那炼凝草去，好早些回兜率宫复命！”
说罢，即将脚下轻轻一剁，兀自作一道金光，向另一侧山下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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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无定神舟”本为仙荷中的一盏花瓣，其形曲折婉转，其色七彩斑斓。
后被佛祖以大法力点化，又不知佐于何等宝物加持，此舟尽能自分东西南北，又能随心而驶，遇海能渡，遇空能行，只除不能翻山越岭，真真是一等一的宝物。
不一时，那四人到得灵山，也不登雷音寺，径直来到灵山西面。
当初四人取经，自东而来，向东而回，少有机缘到得后山。那四人在舟上回道瞭望灵山，见那灵山真气盈空，霞彩万丈，悬浮在那半天之上，渺渺茫茫。
四人正欲前行之时，忽见一佛陀自那云气之中飘然而至，及到跟前，众人认得是佛祖身边的尊者——阿难。
阿难开口道：“我佛在殿内讲经，忽命我来此为圣僧四人送行，小僧行及此处，果遇四位大圣，幸甚幸甚！”
金蝉子急起身起手施礼道：“贫僧何德，敢劳尊者送行！”
那阿难尊者亦起手道：“四位大圣远去劳苦，我等备好素酒斋果，功成而返之时，与君相乐，足慰我等瞻仰之私也。”
金蝉子道：“岂敢岂敢！”
言罢，众人辞行，即见那“无定神舟”在云路中向西南之空委婉而行，先时曲曲折折，飘飘摇摇，后渐至佳境，便稳如泰岳，速如流光。
又不知行了多少路程，众人忽觉一阵困顿，那金蝉子及八戒沙僧尽皆入睡，唯那猴子跏趺之姿，坐于前头，目视前方，精气神明。
又不知多少时日，那舟行至虚空深处，举目而望，见众星渐小，日月渐暗。
四人摇摇身，便见一气盾，弥盖周身，举凡天下诸仙，能行至那虚空之处者，盖因有此气盾也，因那气盾能使真气在那虚空之处，也无分毫外泄也。
众人在那舟中，左右无话，苦挨了四五日，忽见前方一点星光，再行之时，那星光渐渐分明。八戒起身对金蝉子道：“师傅，看这无定神舟行进方向，莫不是前方那颗孤星么？”
金蝉子忽听八戒问道，停了口中的经，望那悟空看了一眼，然后道：“悟空，是么？”
悟空急回头，对金蝉子道：“师傅，我看看！”说罢，立在前头，手搭凉棚，运金光，举目而望。不一时，回头对金蝉子道：“太远太远！看不清。”
沙僧忽扯了扯金蝉子袈裟道：“师傅，你看那边！”
众人听沙僧之言，往沙僧所指方向望去，见下方一片璀璨星河，形似漩涡，中央光明，外围稍暗。那八戒忽沉默不言，面有向往之色，悟空见状道：“八戒，你那天河，你曾厉兵，我也曾放马，时过境迁，一时一事，还思它怎地？”
八戒道：“我不是思它，是见他壮丽如此，当初做天蓬元帅之时，怎得不见这般绚丽？”
沙僧道：“二师兄，你这叫‘只缘身在此河中’也。”.
悟空道：“你这呆子，你可曾见‘打渔的观海，伐柴的赏山’么？不过都是生计，那时节你哪来心思在这等景致之上？”
金蝉子喜道：“悟空此言，却有几分道理！”
“哈哈哈！”四人皆会心地一阵狂笑。
......
且说那无定神舟，在那虚空之处又迅驰了几日，只觉三界越发遥远，再后来，几乎只变作一团星光，在四人身后闪烁摇曳。
而前方那颗孤星，却越发明亮，由星变月，后又逐渐变大。再近之时，众人方见那孤星的庐山真面目。
原来，那孤星果然是远涉虚空的须弥山。只是这须弥山脱离三界，真气渐散。那山上之石，大大小小，不计其数，渐渐脱离须弥，似尾焰一般，在那星光背后，留下一片长长的形状似扫帚一般的飞石地带。
众人在那舟中，急速靠近那飞石地带。
远时尤可，近时方觉心惊。原来这无数山石，延绵数万里，横亘于前行之路。那舟本为仙荷所化，涉水无碍，然而前方无数巨石挡道，此舟焉能径直冲撞过去？
那金蝉子见前方此状，皱眉道：“悟空！此等巨石阻道，恐难过去，你且看看别有路径么，我们绕过去罢！”
悟空道：“师傅，此等神舟，又非亲手驾驭，如何绕行？你且安坐，看俺老孙手法。”
说罢，轻展身姿，跳向前方，道了声：“长！”，即见那金箍棒长到两丈来长，碗来粗细。悟空丢开解数，但见那金箍棒运转如飞，疾速前行，在那巨石阵中，冲出一条数丈圆围的通路来。
金蝉子及八戒沙僧三人立在无定神舟之上，见那被金箍棒打飞的无数巨石向四周虚空射去，却如神机劲弩群发。那无数巨石原本结成的扫帚状，被金箍棒这么一打，在那虚空之中，却结成一副“孔雀开屏”的图景。
八戒笑道：“此等情景，殊为难见！”
悟空转身飞回舟内，立于前头，只因那金箍棒被老君解了封印，更与悟空心灵相通，故而，悟空但凡心有所思，那金箍棒必有所应。只见悟空双手抱在胸前，任凭那金箍棒在前方独自尽情挥洒。
那金箍棒直打了半日，无定神舟便在其后跟随了半日，方穿过那飞石地带，到得那须弥山山脚之处。
四人即轻身跳下，八戒将那无定神舟仔细收了，放入“后天法袋”之内，背在身后。而后肩扛九齿钉耙，抖擞精神道：“猴哥，俺老猪在前头探路么？”
金蝉子见八戒如此用心，心内甚喜，便道：“悟能有此精神，甚好，甚好！”
那悟空亦笑道：“好是好，就怕热一时，不长久！”
沙僧道：“大师兄，切莫挫了二师兄的锐气么！”
那八戒也不与众人争辩，大摇大摆的走向前头，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行进。而另外三人在后，嬉笑的嬉笑，摇头的摇头。
悟空道：“那老官果无虚言，此等境界，荒凉如斯，又寒冷至此，更甚于那广寒宫也！”
沙僧道：“师傅，你看此山，灰土堆叠，能落过脚踝，又这般寒冷，全无生气！”
那金蝉子道：“《起世因本经》卷第一，阎浮洲品第一有云：诸比丘，须弥山上，有三十三天诸宫殿，帝释所住。……阿迦尼吒上，更有诸有，名无边虚空处天、无边识处天、无所有处天、非想非非想处天…….此等尽名诸天住处……如是之处，如是界分，众生所住，若来若去，若生若灭，边际所极，是世界中，诸众生辈，有生老死堕在……。”
众人听罢，如坠云雾，不知所云。
金蝉子又道：“上古之时，此山上彻三十三天，下通‘六趣三轮世界’。那‘六趣’中，有等活地狱至无间地狱的八热地狱；那‘三轮’曰：‘金轮、水轮、风轮！’。每轮当有数万万由旬，其广大之壮，存乎宇宙！谁想，今日却这等荒凉也？果是成住坏空，天地无常。”
.......
言罢，金蝉子举目而望，眼神惆怅。
众人也皆抬眼往上看去，见这须弥山上，因无云雾遮挡，在这山脚之处，却可直接看到山顶处。众人见此山，形状如破土之春笋，下圆上尖。又见那远方山顶处，却巍峨耸立，直凌虚空。
再回首来时之路，见那飞石地带，连绵万里，环绕在那须弥山身上虚空处。而原本列成扫帚状的无数飞石，被悟空一阵神通搅乱，向四方溅射，已划破了整片虚空。
因那三界内，宇宙初生之后，即见轻者上浮、重者凝结，而成这大地乾坤、满天星辰。今番初见此状，竟有几分虚幻之感。
众人又行了半日，约有数千里，见那下方皆是灰冷之尘，厚厚地铺满一地，了无生息。
再行之时，那行者忽停住筋斗云，对众人道：“你们看前方！”
八戒问道：“看什么？”
悟空道：“前方隐隐有两个人影！”
“哦，人影？什么人影？！”
“许是太远了，你们眼神不济，待我前方一探究竟！”
那行者说罢，就一个筋斗云，离三人而去。三人在后亦加快了脚程，不一时，即行了百里，见那悟空停住祥云在前。
八戒急问道：“猴哥，在此等怎地？不往前了么？”
那悟空指了指前方道：“你们看！”
众人始齐齐向前看去，顿觉心惊！原来前方一片万仞之山，山中又有一山坳，山坳两侧立着二个通天浮屠，那浮屠较那万仞之山还高出些许。
“走！前去看看！”悟空道。
四人紧随悟空，片刻之间，即到得那浮屠之前。此时，众人方见那浮屠模样，那两尊浮屠，从头到脚，高万仞有余。这二尊浮屠，又皆是一手持剑，一手捧经。
悟空道：“师傅，这山坳之侧，立这二个‘通天浮屠’，必有缘故！这天路中看不真切，莫不如入得那山坳之处，我们贴地而走，方可仔细搜寻！”
众人循悟空所指方向望去，见那藏于那众山之间的山坳之前，有一平野。
四人驾云，落于那平野之上。左右视之，见两侧群山环绕，呈拱卫之势。那山高皆出万刃之上，甚为壮观，而二尊通天浮屠，守卫在两侧，更显威武雄壮之气。
八戒忽道：“师傅，此处真是一个藏风聚气的好地方，若在此处建一宫殿，其广袤雄伟之状，恐远胜于那灵山。”
悟空又环视一圈，见这数百里宽阔的平野之上，忽见远处几条隆起的土堆，那土堆细长如柱，连绵数里。
行者飞到半空，看够多时，又急飞身向下，对八戒道：“八戒，随我来，去看看那土柱是何物！”
八戒果然随悟空飞向而去，及到那土堆之前时，见那土堆果如倒地的圆柱，有数丈大小，倒卧于地，连绵数里。
“八戒，将那灰尘拨开，看看底下究竟是何物？”
那八戒果听悟空之言，将九齿钉耙收了，将身摇一摇，变作数十丈高的一尊神将。而后将身一弯，用那数丈大小的手掌将那“柱”上厚有五六尺深的尘土仔细抹了去。
八戒收了法象，对悟空道：“猴哥，你看，此物果然像是石柱！”
悟空思量：“这等石柱莫不是天生的？”左右再环顾之时，又思量道：“若是天生，何以竟连生了四根，长短大小又何以几乎相同？”
“八戒，唤师傅他们过来！”悟空道。
那八戒正待开口，见金蝉子及沙僧已到跟前。
“师傅，你看这里有根石柱，长约四五里，直径约七八丈。那边厢还有三根，大小长断如一！甚是怪异！”八戒道：
金蝉子落到二人跟前，抬头望去，果然见那石柱如笔直连绵的山丘，有五六人高，另一半却没在地下。
金蝉子道：“悟空，此等石柱却是何物？莫不是天生在此？”
悟空道：“师傅，俺老孙方才思之良久，恐此并非天生的！”
那悟空望了眼金蝉子，而后又对八戒道：“八戒，使些力气，将这柱抬起来我看看！”
八戒道：“猴哥，这柱子生在地下一般，怎么抬得动么？”
“莫懒，且试试看！”
那八戒心下不愿，嘟嚷着将九齿钉耙收了。而后摇摇身，将身子变作数十丈大小。两只手，似开山铁钳一般，就伸手去抱。
“猴哥，生根了，抱不动！抱不动！”
悟空见状，对金蝉子道：“师傅，你们退后些！”
言罢，也将身子晃了晃，即见那身子长高了数十丈。而后将手一伸，即见一根硕大的金箍棒横握在手。
悟空又道了声“变”，即见那金箍棒的一端变作针尖。而后，悟空将那金箍棒往石柱土下一插，又奋力一撬......。只听得一阵山崩石裂之音，那石柱即被悟空撬起数尺高。
“八戒，抬起来！”那八戒听得悟空叫唤，急伸手将那石柱牢牢抱住。那悟空又稍一用力，即见那柱子被二人抬起二丈来高。
“八戒，抬好了，待俺老孙看看！”
悟空将金箍棒收了，沿那离地之柱仔细观看。忽见那柱子表面坑坑洼洼似有无数刻纹。
“师傅，且来看看，认得这些铭纹么？”
那金蝉子听得悟空叫唤，急飞身向前，到得那数十丈高的悟空眼前。回首看时，见悟空那双火眼金晴几乎与自己身高相等。
金蝉子眼光过处，在悟空的金色眼珠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原来是一只大有三尺，佛光璀璨的金蝉。
那金蝉子心下一惊，见悟空眼中自己的真身。那真身在内，法身在外，一真一幻！当此情景，着实有几分虚幻之感。
原来，但凡需观察万物本源之时，悟空便用火眼金晴观看，能照见一切根本。若不用时，又与凡眼所见并无二致。方才见此柱中铭纹，急切不能认识，便用火眼金晴观看，恰巧那金蝉子法身飞在跟前，故而才有这等情景。
......
那金蝉子沿着悟空观看的地方，也仔细观看半晌，摇摇道：“为师也不认得！”
“猴哥，俺老猪抬不住了，你们且退后！”说罢，那八戒便将那柱子一放，只听得一阵地动雷鸣之音，那柱又重新半陷于那尘土之中。扬起的尘土铺天盖地。
悟空道：“不需说了，此柱断不是什么天造地设之物。”
八戒道：“猴哥，若不是天生的，却是哪来的么？难不成，是哪个大法力者搬几根柱子放这阔野之处么？”
悟空道：“呆子，你难道忘了方才自家所言？”
八戒道：“我说什么了么？”
悟空道：“你不是说‘此处真是一个藏风聚气的好地方，若在此处建一宫殿，其广袤雄伟之状，恐远胜于那灵山’么！”
三人听罢，心内一惊，纷纷飞身向那半空之中。俯首视之，见那阔野之上，又似有无数细长之柱，却似海浪一般，连绵起伏。
沙僧道：“大师兄，观此景象，此处果然似曾有一群宫殿。”
八戒道：“我的娘！方才那石柱，长有四五里。若真是那殿中之柱，那此殿，岂不是也有这么些高？.......猴哥，你见过这等宫殿么？”
悟空道：“呆子，你又不是不知，寻遍这三十六天，哪来这等宏伟之殿？”
金蝉子似自言自语道：“这等宫殿，为何会筑得这般高大？究竟是何人所筑，为何人所用？又为何弃之不顾？”
正思虑间，那悟空在半空中扫视四方，见四方高高低低无数隆起的尘土，倒像是断壁残垣。忽又见那前方隐隐地见尘土中隆起一行铭文。
“师傅！快看那边！”
言罢，即飞身向前，落在那尘土隆起的铭文之处。那些铭文，笔划之间，比人还大，左右长约数十丈。悟空心想：“也多亏是在那空中才望的真切，若从地面而过，定是当作普通尘土之堆了。”
“八戒，把这尘土抹去了，俺老孙在上面看看。”
那八戒果然故技重施，将身化作一擎天之将，用手掌将那厚有数尺之深的尘土仔细抹了去。
悟空在空中又喊道：“八戒，将四周上下也都抹开些！”
“这弼马温，净会使唤人！”那八戒一边嘟嚷着一边将四周的尘土也都拨开了。
“师傅，你来看看，认得这些铭文么？”
金蝉子听悟空叫唤，急飞身向上，立在悟空身旁，方见那下方八戒拨开尘土之处，却是一块数十丈长的牌匾。那牌匾上写无数奇怪的铭文。那些铭文中偏左下之处，又见有一行似梵文的小字。
“悟空！这里看不真切，为师近前去看看！”说罢，即飞身上前，见那梵文所书却是五个字：
《大罗阎浮殿》
金蝉子又道：“悟空！这是梵文，文中所书为《大罗阎浮殿》。其它铭文却不认识。”
“《大罗阎浮殿》？”
悟空听罢，惊道：“此处果然曾是一通天大殿？！”
那悟空又环视四周，见那群山依旧巍峨。又举目而望，见那虚空依旧高远深邃。
飘浮于虚空中的无数飞石，依旧如巨大无比的飘带环绕在这群山之上；而来时被他一阵神通打飞的无数山石，依旧如庞大的开屏雀羽。
只是这脚下被尘土淹没的土地，究竟曾是何等的模样？那些在寄居于此的神人们，又终究去向了何方？究竟又有谁能知晓？
悟空问道：“师傅，可曾在哪部经书里看到过这《大罗阎浮殿》的记载么？”
金蝉子摇摇头：“不曾见！”
那八戒收了法象，急切回到三人身边道：“莫非是远古之事？来时，那老君曾讲‘上古之事，机缘到时，自会讲与尔等！’，想必，就是此了！”
悟空道：“也罢，待回去时，好好问问那老官！”
四人又在那阔野之处徘徊许久，见那百里方圆之地，皆是一般的尘土，掩埋着无数的残垣断壁。那尘土之下究竟还有何物却又未可尽知。
若拨开这无数尘土，不知又会是何等的荒废之象！这废墟之上，又曾经是何等宏伟昌盛模样？
“师傅，走吧！”那八戒道。
四人即展开法身，向上而行，离开那废墟之地。
......
四人在那半空之中，纵身疾行，直飞了一日，见那下方多是高高低低的尖峰怪石。那怪石之下，又多是一层厚厚的尘土。其荒凉寂静之状，难于言尽。
那悟空急停住祥云道：“师傅快看，前方快到山顶了！”
四人即一并停住，果然见那山顶已在不远之处，急加快脚程，向上而去。
四人又苦行多时，方到得那须弥山绝顶。四人立于那绝顶之巅，举目而望，见四周皆是无尽虚空。再往下看之时，又是连绵的山峰，层叠而下！
这远涉虚空的须弥山，孤直苍凉的须弥绝顶，只见四人孤楚地凌于其上，正如苍海中一摇曳的孤岛上四只迷途的候鸟。
那八戒神情疲惫，坐在那绝顶处一石上气喘吁吁，埋厌道：“猴哥，你说那如来好不经事，满天神将，偏差我等做此劳苦之事？”
良久，不见悟空回言，八戒转头望了悟空一眼。
“猴哥！你在看什么呢？如此着迷！”
那悟空始终不曾回言，八戒急循着悟空瞭望方向看去。观望半晌，却只见前方只有无尽虚空，并无一物。又转过头对悟空道：“猴哥，发呆怎地？你说话么？”
悟空缓缓抬起双手，指向那虚空处，缓缓地、沉吟道：“你看不到前方有一双眼么？”
那八戒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无尽虚空。又见那虚空暗如玄墨，似将随时吞噬这孤峰中的一切，心内实实已有几分发怵。又因听那悟空语气中有几分阴森怪异之气，故而被吓得直打了个冷颤，差点坐倒下去。
“猴哥！你也恁会唬人，明明空无一物，却讲有什么眼，吓得老猪想出恭了！”
金蝉子及沙僧听罢二人对话，也急向那虚空之处望去。半晌之后，亦开口道：“悟空，那虚空中并无一物，有甚么眼？”
原来，这悟空本就有火有金睛，所见之物，非他人可比。又因在那五庄观人生果树上入定之时，曾见一眼魔眼。那魔眼暗黑无光，横亘宇宙，阴冷地窥视着三界。原本这定中所见之物，醒后未作真却。现如今，在那虚空深处，却隐隐见那魔眼，果然是那般横亘宇宙，果然是那般暗黑无光。
悟空生平，但见各式“法象天地”，却未曾见“吞吐天地”之象。而如今，那双魔眼，虽无睛光，他却能真切的感知那双眼的阴冷诡异！那阴冷诡异之中，又似乎深藏者吞噬三界的恶意。
那魔眼竟又大到横亘宇宙、无边无际！在这孤直绝顶中，骇然在目，岂能不心惊！？
三人见那悟空认真如此，生平少见，更无意打断，只得面面相觑。
良久，那悟空方道：“我们速速寻那炼凝草去，好早些回兜率宫复命！”
说罢，即将脚下轻轻一剁，兀自作一道金光，向另一侧山下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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