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他们三人的世界，她无法插入
“我知道了奶奶。”唐木恩只是笑笑，不置可否地应着，垂下的眼眸里一片暗淡。
可老太太今天显然不愿轻易放过唐木恩，抬手叫来管家，让管家拿来十几剂中药放在唐木恩身边。
“奶奶让一个老中医给你配了一些中药，我察觉到你一年四季身子冰冷，是不是体内太寒了？”老太太语重心长地对唐木恩说：“这样可不易有孕，这些中药能调解你的身体。”
她没病吃什么药？唐木恩的脸色一点点变了，嘴角溢出一抹讥讽的冷笑。
老太太想抱重孙的急切心情她可以理解，但现在这么过分的做法，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想她一个无所不能呼风唤雨的死神，为什么要受这份憋屈？还不是因为卓越潇？
可卓越潇是怎么待她的？
如果卓越潇一心一意对她，她受再大的委屈都甘之如饴，然而事实是卓越潇每次都会为了一个早就死去七年多的女人而忽视她，一遇到顾浅曦的事就当她不存在了。
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卓越潇不愿生孩子，难道老太太心里不清楚卓越潇对顾浅曦的情义吗？
老太太该劝的那个人是卓越潇。
“奶奶，我吃饱了，先去楼上了。”唐木恩压着满腔的怒火从椅子上起身，保持着自己的礼貌和对老太太的尊敬，垂眸打过招呼就要离开。
老太太蹙眉。
“妈，生孩子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卓立臣眼看着气氛僵硬，唐木恩挺直的脊背孤傲又单薄。
他心中微疼，开口劝着老太太，“更何况你也知道问题不是出在木恩身上。阿潇对顾小姐念念不忘，肯定不愿和木恩生孩子。你在木恩身上费功夫，倒不如做做阿潇的思想工作。”
她哪敢跟卓越潇提起？老太太叹了一口气。
这些年来她和卓越潇之间的隔阂皆是因为顾浅曦，好不容易唐木恩的到来改善了他们的祖孙关系。
若是她得寸进尺要求卓越潇和唐木恩生孩子，怕是会引起卓越潇的反感，让卓越潇跟她这个奶奶更疏远了。
“木恩，你回来坐下。”老太太心里有些不悦，平日唐木恩事事都很顺从，今天是怎么了？
她压着心里的火喊着走出几步的唐木恩，等唐木恩返回来重又坐在餐椅上，她握了握唐木恩冰冷的手道：“我会跟阿潇提提，但这中药你还是得喝。”
“那个老中医说你可能还有些气血不足。反正这些中药都是上等的补品，没什么副作用，还能美容养颜，木恩你就当是在保养身体。”
她年纪轻轻的身体健康需要保养什么？唐木恩在心里冷笑。
那个所谓的老中医连看都没看她，就判定她身体寒性大、气血不足，敢情是比连映月还厉害的神医，在那个老中医眼里她浑身上下都有病是吧？
卓立臣觉得老太太越来越过分，脸色变得很难看，“妈，卖药的当然会说没有副作用，但是药三分毒的道理你该懂，即便是中药也不例外，你不要被那个老中医蒙骗了。”
“我又不是让你生孩子，你插什么嘴？你若是心疼木恩，倒不如你替木恩把这些中药喝了，哪天和向晚给我生个孙子出来。”老太太心里的火无处发泄，只能迁怒于卓立臣，又想到最初管家告诉她卓立臣和唐木恩的关系似乎有些暧昧。
她的语气越发重了些，瞪着眼话语里满含深意警告卓立臣，“先把你自己惹得桃花债给我处理好。”
卓立臣拧起眉头。
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啰嗦起来也就没玩没了的，见卓立臣沉默接不上话，她更加气恼道：“立臣，卓家这个时候内忧外患，就算你不喜欢向晚，也不能和向晚离婚。”
“你就当多养了一个女人，妈没要求你必须和她生孩子，这仅有的心愿难道你还不能答应妈吗？”
卓立臣薄唇紧抿，手握成拳头没反驳老太太。
毕竟老太太是长辈，他性子优柔，不想跟老太太争吵，事实上心里对老太太越来越不满。
当初是老太太一手安排了他和向晚的婚姻，为的就是借助向晚的家族给卓氏带来利益，他那时没有心爱之人，觉得自己的婚姻既然是牺牲品，那么娶哪家的千金对他来说都一样。
直到遇见安锦词。
他后悔自己当年没有反抗老太太的自作主张，如今他和安锦词偷情一事被公之于众，他反而觉得解脱了，就算被千夫所指、身败名裂，至少他可以给安锦词一个名分了不是吗？
他想趁着这个机会和向晚离婚，然而老太太为了自己的私心和家族利益一再阻拦他，饶是他有多好的脾气，也被老太太逼得有些动怒了。
“好了。”唐木恩眼看着老太太的这场火要烧到卓立臣身上，她揉着额角，一夜未眠只觉得头痛欲裂。
她不想再争吵下去，开口拦住了要爆发的卓立臣对老太太说：“既然奶奶觉得这些中药对我的身体好，那我就不能辜负了奶奶的一片心意。现在让厨房煎了，我喝就是了。”
她是死神，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砒霜都对她起不了作用，何况只是几副中药？
不过就是苦了些，她忍着喝下去便是。
“木恩……”卓立臣见唐木恩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唐木恩何必把自己困在阳世中的家庭矛盾上？就因为深爱着卓越潇，才甘愿受这些委屈吗？
然而在他看来根本不值得，卓越潇压根没把唐木恩放在心上，唐木恩应该选择一个一心一意对她的男人。
唐木恩瞥了卓立臣一眼，示意卓立臣不要再争论下去。
卓立臣俊脸紧绷，低头专心给燕归喂饭，终究还是压下了心中的千言万语。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老太太把唐木恩和卓立臣的小互动看在眼里，心思微沉，面上依旧和蔼可亲地对唐木恩说：“那我就让厨房煎了。”
“每天早晚各一碗，一个月为一个疗程。到时候看你的身体状况，决定是否要继续喝第二个疗程。”
唐木恩的心都寒了，闭了下眼睛又睁开，唇瓣泛着苍白，她笑了笑点着头，“好，谢谢奶奶。”
老太太满意了。
一餐饭结束后，佣人把熬好的中药端上来，老太太两手按着拐杖坐在那里没动，显然是要亲自监督唐木恩喝药。
唐木恩没什么表情，端起那碗黑乎乎的中药，试了下温度后，跟喝白开水似的一饮而尽。
随后她重重地放下碗，也没给老太太打招呼，便疾步上了二楼的卧室。
唐木恩趴在洗手间的洗手台上吐得掏心掏肺时，卓立臣抱着燕归走进来，拿过一旁的毛巾递给她。
男人叹息着，语气里透着无奈和爱怜说：“你何必为难自己？”
“不为难。”唐木恩因呕吐脸色涨红，过了一会儿又变得苍白没有血色，眼中淌出了泪。
她语声艰涩地应着卓立臣，接过毛巾擦了擦，抬眸看向镜子里发丝凌乱颇有些憔悴的自己，她不以为然地对卓立臣笑了一下。
那一笑说不出的悲伤，让卓立臣的心重重一疼，别开眼不忍再看。
唐木恩因呕吐剧烈咳嗽着，卓立臣臂弯里的燕归见状，连忙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在唐木恩的背上拍了拍。
快两岁的孩子小脸上全是心疼，像个小大人般煞有介事地安慰着唐木恩，“堂嫂不难受了，不难受了……”
经过卓家的佣人几个月的精心照料，燕归不再像刚从孤儿院回来的时候那样面黄肌瘦的，如今她的小脸上全是肉，圆圆的像是一个团子，粉雕玉琢十分精致，那双眸子乌黑亮晶晶的，光是看着就让人喜欢。
“燕归最乖了，堂嫂不难受。”唐木恩的自愈能力极强，转瞬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伸手把燕归抱到自己的臂弯里。
她走去阳台看着那些活得极好的花草，沉默了一会儿对卓立臣说：“我问过阿月了。她可以给燕归一只胳膊，但还得找个契机把燕归送走，否则她无缘无故地多出一只胳膊，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卓立臣点头，想到一旦改了燕归的命数，连唐木恩也无法预料往后燕归的人生，心里忽然涌出一种很强烈的不安感。
他摸了摸燕归的脑袋，满眼的宠溺和痛色问唐木恩，“燕归会不会为了偿还一只胳膊的代价，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
“不会，这点你放心，燕归是能长命百岁的有福之人。”唐木恩捏着燕归粉嫩的圆脸，淡笑着对卓立臣承诺道，“何况还有我在呢！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尽力护燕归周全。”
燕归凑过去在唐木恩脸上“吧唧”亲了一下，笑容甜美嗓音天真，“堂嫂，你要把我送到国外吗？卓安是不是也在国外，我想和他一起玩。”
燕归像前世的安锦词一样聪慧，这么小已经会说很多话，可以明确表达自己的需求。
“好，过段时间我让连阿姨带你去国外找卓安。”唐木恩心里一片柔软，笑着应了燕归。
这件事她已经和连映月商量好了，卓安不在卓家了，连映月也没留下来的必要，倒不如让连映月回国外继续她的神医生涯，顺便给卓安治病。
“太好了！”燕归拍着两个小手鼓起掌来，眉开眼笑欢喜极了，在冬日暖阳的映照下像个天使般。
卓立臣目光深深地凝视着燕归。
这一世他所求不过是燕归无忧无虑地成长，如今看到燕归这个样子，没有人比他更高兴。
“谢谢你木恩。”卓立臣红了眼，嗓音沙哑对唐木恩说。
如果没有唐木恩，安锦词早就死在了和卓越潇的新婚夜，他不会在半年后的卓家梨园里邂逅安锦词，两人也就不可能轰轰烈烈地爱一场。
这些全是唐木恩的功劳。
“这是你们的命数。”唐木恩不以为然地接道，把怀中的燕归递到卓立臣臂弯里，“到时间了，你快去卓氏上班吧。阿潇不在，你怕是要忙了。”
卓立臣点头，抱着燕归跟唐木恩告别，在走到门口时停下来。
只见那个女人背对着他站在阳台，身形高挑纤瘦，穿着更是单薄伶仃，在寒冷的冬日里越发显出几分萧索的意味来。
卓立臣心中一阵怜惜滑过，抿紧薄唇，转身关上了门。
————
下午唐木恩手中拎着保温盒去了向瑾瑜所在的医院。
病房门口只有昨晚唐木恩见到的那十个人之首守着，见唐木恩来了，向东连忙开门弯身把唐木恩请进去，“二少刚睡着，卓大少奶奶可以先等一会儿吗？若是觉得无聊，我找些杂志给你看。”
“没关系。”唐木恩把保温盒交给向东，走过去垂眸看了一眼沉睡的向瑾瑜，见他俊秀的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她放心下来。
随后唐木恩从容大气地坐在沙发上，语气漫不经心地问向东，“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九个人呢？总觉得你们十个人应该是形影不离的。”
向东闻言满眼惊喜，只有他们的公主才知道他们的底细。
他压着心里的情绪，端了洗好的水果放在唐木恩面前，顺手拿过刀子给唐木恩削苹果。
向东态度恭敬，嗓音温和地应着唐木恩，“卓大少奶奶说得没错，我们十个人自从跟了二少后，便从来没有单独行动过。你之所以没看到他们，是因为他们隐在了别处，二少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自然就会出现。”
“原来如此。”唐木恩垂眸笑了笑，这不是跟她在阴间的下属一样吗？
她需要他们办什么事，招手即来。
向东很快把一个苹果削好了，见唐木恩端庄优雅地坐着，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唐木恩的侧脸上，沉静美丽。
她依旧一身红衣，虽没那时在公主府的狂傲不羁，却多了几分远走他乡入了萧国后宫的从容和内敛，像极了前世他们的公主。
“公主……”向东胸口猛地一震，举着苹果的手臂变得僵硬，眼眶微红，喉咙滚动着，千言万语都被像什么堵住了般。
唐木恩回过头时一愣，半晌后接过苹果，掩饰性地笑了笑，“你叫我什么？”
“卓大少奶奶听错了。”向东摇头。
二少告诉过他们十个人，暂时还不能确定唐木恩是不是他们的公主，也不知道唐木恩是否保留着前世的记忆，所以他们绝不能打草惊蛇。
“卓大少奶奶坐着吧，我出去办点事。”向东刚刚以单膝跪地的姿势在唐木恩面前，此刻起身恭敬地跟唐木恩打过招呼，转身出了病房。
唐木恩垂眸看着手中的苹果，许久没有回过神。
她总觉得向瑾瑜和她的这十个下属认识她，而她不记得他们，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他们是她被阴间之王删除了的那部分记忆。
以往她对自己生前的记忆没有多大探究的欲望，但在遇到向瑾瑜之后，她突然很想知道她的前世到底经历了什么，犯了怎样的错误得来这样被惩罚的命数。
她也想知道前世她和向瑾瑜有着怎样的瓜葛，那么想查清这一切，也就只有从向瑾瑜身上下手了。
唐木恩吃完了向东给她削的苹果，拿出随身携带的生死簿翻了翻，把今天收罗阳世中人灵魂的工作交给了自己手下的阴间使者，她便坐在那里看着杂志等待向瑾瑜醒来。
向瑾瑜这一觉睡到了黄昏，察觉到房间有人，还不等唐木恩开口，向瑾瑜一手撑着床坐起来，眸子含着清浅笑意叫着唐木恩，“卓大少奶奶，你来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唐木恩诧异地扬眉反问。
她放下杂志，走过去准备抽出枕头垫在向瑾瑜身后，以便让他靠得能更舒服些。
“我自己来。向瑾瑜却拦住唐木恩，眉宇紧皱，俊脸上带着严肃和不容置疑，“早上我就说过了，卓大少奶奶这么尊重的身份，不能委屈了自己照顾我一个病人。”
唐木恩哑然失笑，不能委屈了自己吗？若是向瑾瑜知道她在卓家和卓越潇面前时时刻刻都在委屈自己，向瑾瑜会怎么想？
“好。”唐木恩没有多说，点着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语气不自觉透出一种宠溺和无奈来，“你的性子真是要强。”
向瑾瑜摇头，目光里流露出猩红色痛色，他不是要强，他只是舍不得让公主做这些伺候人的事。
他的公主是金枝玉叶，他怎么能把公主当成下人使唤？
“刚刚卓大少奶奶问我为什么看不见却知道是你，大概是因为你身上的气息吧。我因为从小看不见东西，便用嗅觉来区分一个人。”向瑾瑜那双漂亮的眸子静静地凝望着唐木恩。
即使看不见她，他也能在脑海里描绘唐木恩的容貌，只是不知道这一世的唐木恩变了模样没有，是不是还像前世在战场上时英姿飒爽，换上女装后倾国倾城明艳动人？
“这么厉害啊。”唐木恩眯眸笑了笑，越发觉得向瑾瑜以前必定认识她，若不然在短短时间内，怎么可能就记住了她的气息？
向东在外面敲门，进来后把给唐木恩和向瑾瑜买来的晚饭放在床头柜上，很快打过招呼又出去了。
“我给你熬了排骨汤送来。”唐木恩起身打开自己带的保温盒，用碗盛起来，摸着温度差不多了，她转身连同瓷勺递到向瑾瑜手里。
一股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向瑾瑜微愣，抬眸怔怔地盯着唐木恩。
半晌后在唐木恩的注视下，他连忙用瓷勺喝了一口。
刚到舌尖，他便觉得胸口剧烈一震，两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以至于端不住碗和勺子，手一滑。
“砰”，碗和勺子都掉在床上的小桌子上，排骨汤全都洒了出来。
向瑾瑜却丝毫不在意被子上脏了，猛地抬头，目光里含着不可置信紧锁着唐木恩，苍白的唇瓣抖动着，喉咙里艰涩难忍。
过了许久，再开口时他的嗓音变得嘶哑，是找寻了那么多年的惊喜和动容，“公主……”
“怎么了？”唐木恩蹙眉。
第二次听到有人喊她公主，她瞳孔剧缩，脑中的神经不断地跳跃着，“你和向东为什么都叫我公主？”
向瑾瑜猛地回过神。
这一刻他凭着一碗排骨汤确定唐木恩就是他们的公主，可也知道了唐木恩根本没有前世的记忆，就算是他们的公主，唐木恩也并不认识她。
这一世的唐木恩只是唐家的大小姐，嫁入卓家做了卓越潇的妻子，她是最平凡却又不平凡的阳世中人，命数再次把他和唐木恩以及卓越潇几人牵扯到一起，可只有他还记得前尘往事。
“没什么，我失态了。”向瑾瑜别开头，眸子里一片猩红，一手握成拳头抵在下巴上，竭力压着喉咙里的哽咽，许久都没有从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和震撼中缓过来。
现在他还不能和唐木恩相认。
唐木恩是个凡人，他不能吓到了唐木恩，让唐木恩觉得他是个怪物。
唐木恩抿唇也陷入了沉默，只用探究的目光紧盯着俊脸苍白的向瑾瑜，若有所思着。
“以后我可以叫你木恩吗？”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向瑾瑜平复了情绪，松开紧握的拳头，回眸看向唐木恩。
他依旧那般温润如玉的样子，嘴角笑意清浅。
“好。”唐木恩应着，迅速地收起碗和勺子，扯掉向瑾瑜身上的被子放在旁边。
她走出门吩咐守在外面的向东再拿一床被子过来，这才返回身，重又给向瑾瑜盛了一碗汤放在手里。
向瑾瑜捧着碗优雅又缓慢地喝着汤。
前世他们的公主是个十八般技艺样样精通的全才，不仅能女扮男装上阵杀敌，丝毫不输给萧国最骁勇善战的将军，让萧国士兵闻之胆寒，巾帼不让须眉，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能洗手做汤羹。
前世公主心情好时，便会亲自下厨做菜给他和向东这十一个人。
色香味俱全，那样的味道让他终身难忘，即便到现在白天和黑夜以及梦中都还时常怀念着，就如从来没有忘记过公主一般。
他也允许自己忘记，他告诉自己要永生永世记着那个味道，以便往后在漫长的时光里，凭着这个味道就能找到公主的轮回转世。
前世公主在他怀里闭上眼睛时，他悲痛欲绝生不如死，怎么也没想到可以有幸再吃到公主亲手做得排骨汤。
向瑾瑜心里翻江倒海，保温桶里的排骨汤全都被他一个人喝完了，足足用了半个小时，也没吃其他东西。
他在一片黑暗里把目光落于唐木恩的脸上，语气里近乎带着一种乞求问唐木恩，“木恩，明天你再给我带你亲手做得汤可以吗？”
“好，这有什么难的。”唐木恩觉得自己似乎对向瑾瑜有求必应，就仿佛是对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手下，她这个主子宠着他、纵容着他。
话音刚落，老太太打来电话给唐木恩，提醒唐木恩回去卓家吃晚饭。
唐木恩收起保温桶跟向瑾瑜告别，“我先回去了。你配合医生好好养伤，明天我再过来。”
“好。”向瑾瑜眯眸笑了笑，漫天星辰装他在眼里，唐木恩也装上他眼里，那么深情又温柔，“我让向东开车送你。”
唐木恩被向瑾瑜太过炙热的眸子看得脸一红，这次没拒绝点头应了。
她跟向瑾瑜打过招呼后，提着保温桶便在向东的护送下回了卓家。
“木恩，你手里怎么提着保温桶，是去什么地方了吗？”老太太坐在客厅里等着唐木恩，见状蹙着眉问。
唐木恩把保温桶交给走上前的佣人，从容地应着老太太，“有个朋友生病住院了，我过去看看。”
“是吗？”老太太眼中流露出怀疑，多重要的朋友能让唐木恩在医院里一个下午还不回来？
想到早上唐木恩对待她态度的异常，老太太心中越发困惑，侧过头递给管家一个眼神。
老太太这是让他调查一下少奶奶口中的朋友，管家心领神会，沉默地对老太太点头。
饭后佣人再次端来了一碗中药，唐木恩在老太太的监督下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
但这中药的味道实在反胃，她强压着胃里的翻滚，直到回了卧室的洗手间，才终于撑不住全都吐了出来。
唐木恩在洗手台上趴了一会儿，喘息着。
随后她漱了口，拿过毛巾擦嘴，走回卧室站在床边，看着平整干净的被子和被单，许久没回过神。
手机震动了一下，“叮”一条信息发了过来。
唐木恩蹙眉打开，“木恩，你在家还好吧？我陪着阿潇一起出差了。除了处理工作在这边谈生意，我和他顺便重温一下当年我们三人一起办案时走过的地方。只是如今浅曦不在了，阿潇难免会触景生情。”
墨峥凝？唐木恩瞳孔剧缩，握着手机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墨峥凝既然知道卓越潇的行踪，那么不排除墨峥凝和卓越潇一起出差的可能，再加上墨峥凝提起顾浅曦，让她不相信墨峥凝的一番话都难。
呵，重温当年他和顾浅曦一起走过的地方？真是深情啊！
唐木恩把手机扣于掌心，拳头攥得手背生疼，她眸子里涌出一股灼热，卓越潇对顾浅曦的留恋让她越发觉得自己的存在像是一个笑话。
随他吧。
反正她根本就阻止不了，一开始就被卓越潇警告过不许插手他和顾浅曦之间的事情，既然他们两人的世界不允许任何进入，她何必自取其辱？
她倒是要看看卓越潇什么时候会想起她这个新欢来。
————
而医院这边，站在走廊外的墨峥凝收起手机，等一众医护人员给卓越潇换完了药，从病房里走出来。
她转身打开门到了卓越潇面前，放下自己从家里拎来的保温桶问卓越潇，“你已经一整天不吃不喝了，这么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住？我给你煲了排骨汤，你多少吃点可以吗？”
可老太太今天显然不愿轻易放过唐木恩，抬手叫来管家，让管家拿来十几剂中药放在唐木恩身边。
“奶奶让一个老中医给你配了一些中药，我察觉到你一年四季身子冰冷，是不是体内太寒了？”老太太语重心长地对唐木恩说：“这样可不易有孕，这些中药能调解你的身体。”
她没病吃什么药？唐木恩的脸色一点点变了，嘴角溢出一抹讥讽的冷笑。
老太太想抱重孙的急切心情她可以理解，但现在这么过分的做法，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想她一个无所不能呼风唤雨的死神，为什么要受这份憋屈？还不是因为卓越潇？
可卓越潇是怎么待她的？
如果卓越潇一心一意对她，她受再大的委屈都甘之如饴，然而事实是卓越潇每次都会为了一个早就死去七年多的女人而忽视她，一遇到顾浅曦的事就当她不存在了。
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卓越潇不愿生孩子，难道老太太心里不清楚卓越潇对顾浅曦的情义吗？
老太太该劝的那个人是卓越潇。
“奶奶，我吃饱了，先去楼上了。”唐木恩压着满腔的怒火从椅子上起身，保持着自己的礼貌和对老太太的尊敬，垂眸打过招呼就要离开。
老太太蹙眉。
“妈，生孩子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卓立臣眼看着气氛僵硬，唐木恩挺直的脊背孤傲又单薄。
他心中微疼，开口劝着老太太，“更何况你也知道问题不是出在木恩身上。阿潇对顾小姐念念不忘，肯定不愿和木恩生孩子。你在木恩身上费功夫，倒不如做做阿潇的思想工作。”
她哪敢跟卓越潇提起？老太太叹了一口气。
这些年来她和卓越潇之间的隔阂皆是因为顾浅曦，好不容易唐木恩的到来改善了他们的祖孙关系。
若是她得寸进尺要求卓越潇和唐木恩生孩子，怕是会引起卓越潇的反感，让卓越潇跟她这个奶奶更疏远了。
“木恩，你回来坐下。”老太太心里有些不悦，平日唐木恩事事都很顺从，今天是怎么了？
她压着心里的火喊着走出几步的唐木恩，等唐木恩返回来重又坐在餐椅上，她握了握唐木恩冰冷的手道：“我会跟阿潇提提，但这中药你还是得喝。”
“那个老中医说你可能还有些气血不足。反正这些中药都是上等的补品，没什么副作用，还能美容养颜，木恩你就当是在保养身体。”
她年纪轻轻的身体健康需要保养什么？唐木恩在心里冷笑。
那个所谓的老中医连看都没看她，就判定她身体寒性大、气血不足，敢情是比连映月还厉害的神医，在那个老中医眼里她浑身上下都有病是吧？
卓立臣觉得老太太越来越过分，脸色变得很难看，“妈，卖药的当然会说没有副作用，但是药三分毒的道理你该懂，即便是中药也不例外，你不要被那个老中医蒙骗了。”
“我又不是让你生孩子，你插什么嘴？你若是心疼木恩，倒不如你替木恩把这些中药喝了，哪天和向晚给我生个孙子出来。”老太太心里的火无处发泄，只能迁怒于卓立臣，又想到最初管家告诉她卓立臣和唐木恩的关系似乎有些暧昧。
她的语气越发重了些，瞪着眼话语里满含深意警告卓立臣，“先把你自己惹得桃花债给我处理好。”
卓立臣拧起眉头。
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啰嗦起来也就没玩没了的，见卓立臣沉默接不上话，她更加气恼道：“立臣，卓家这个时候内忧外患，就算你不喜欢向晚，也不能和向晚离婚。”
“你就当多养了一个女人，妈没要求你必须和她生孩子，这仅有的心愿难道你还不能答应妈吗？”
卓立臣薄唇紧抿，手握成拳头没反驳老太太。
毕竟老太太是长辈，他性子优柔，不想跟老太太争吵，事实上心里对老太太越来越不满。
当初是老太太一手安排了他和向晚的婚姻，为的就是借助向晚的家族给卓氏带来利益，他那时没有心爱之人，觉得自己的婚姻既然是牺牲品，那么娶哪家的千金对他来说都一样。
直到遇见安锦词。
他后悔自己当年没有反抗老太太的自作主张，如今他和安锦词偷情一事被公之于众，他反而觉得解脱了，就算被千夫所指、身败名裂，至少他可以给安锦词一个名分了不是吗？
他想趁着这个机会和向晚离婚，然而老太太为了自己的私心和家族利益一再阻拦他，饶是他有多好的脾气，也被老太太逼得有些动怒了。
“好了。”唐木恩眼看着老太太的这场火要烧到卓立臣身上，她揉着额角，一夜未眠只觉得头痛欲裂。
她不想再争吵下去，开口拦住了要爆发的卓立臣对老太太说：“既然奶奶觉得这些中药对我的身体好，那我就不能辜负了奶奶的一片心意。现在让厨房煎了，我喝就是了。”
她是死神，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砒霜都对她起不了作用，何况只是几副中药？
不过就是苦了些，她忍着喝下去便是。
“木恩……”卓立臣见唐木恩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唐木恩何必把自己困在阳世中的家庭矛盾上？就因为深爱着卓越潇，才甘愿受这些委屈吗？
然而在他看来根本不值得，卓越潇压根没把唐木恩放在心上，唐木恩应该选择一个一心一意对她的男人。
唐木恩瞥了卓立臣一眼，示意卓立臣不要再争论下去。
卓立臣俊脸紧绷，低头专心给燕归喂饭，终究还是压下了心中的千言万语。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老太太把唐木恩和卓立臣的小互动看在眼里，心思微沉，面上依旧和蔼可亲地对唐木恩说：“那我就让厨房煎了。”
“每天早晚各一碗，一个月为一个疗程。到时候看你的身体状况，决定是否要继续喝第二个疗程。”
唐木恩的心都寒了，闭了下眼睛又睁开，唇瓣泛着苍白，她笑了笑点着头，“好，谢谢奶奶。”
老太太满意了。
一餐饭结束后，佣人把熬好的中药端上来，老太太两手按着拐杖坐在那里没动，显然是要亲自监督唐木恩喝药。
唐木恩没什么表情，端起那碗黑乎乎的中药，试了下温度后，跟喝白开水似的一饮而尽。
随后她重重地放下碗，也没给老太太打招呼，便疾步上了二楼的卧室。
唐木恩趴在洗手间的洗手台上吐得掏心掏肺时，卓立臣抱着燕归走进来，拿过一旁的毛巾递给她。
男人叹息着，语气里透着无奈和爱怜说：“你何必为难自己？”
“不为难。”唐木恩因呕吐脸色涨红，过了一会儿又变得苍白没有血色，眼中淌出了泪。
她语声艰涩地应着卓立臣，接过毛巾擦了擦，抬眸看向镜子里发丝凌乱颇有些憔悴的自己，她不以为然地对卓立臣笑了一下。
那一笑说不出的悲伤，让卓立臣的心重重一疼，别开眼不忍再看。
唐木恩因呕吐剧烈咳嗽着，卓立臣臂弯里的燕归见状，连忙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在唐木恩的背上拍了拍。
快两岁的孩子小脸上全是心疼，像个小大人般煞有介事地安慰着唐木恩，“堂嫂不难受了，不难受了……”
经过卓家的佣人几个月的精心照料，燕归不再像刚从孤儿院回来的时候那样面黄肌瘦的，如今她的小脸上全是肉，圆圆的像是一个团子，粉雕玉琢十分精致，那双眸子乌黑亮晶晶的，光是看着就让人喜欢。
“燕归最乖了，堂嫂不难受。”唐木恩的自愈能力极强，转瞬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伸手把燕归抱到自己的臂弯里。
她走去阳台看着那些活得极好的花草，沉默了一会儿对卓立臣说：“我问过阿月了。她可以给燕归一只胳膊，但还得找个契机把燕归送走，否则她无缘无故地多出一只胳膊，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卓立臣点头，想到一旦改了燕归的命数，连唐木恩也无法预料往后燕归的人生，心里忽然涌出一种很强烈的不安感。
他摸了摸燕归的脑袋，满眼的宠溺和痛色问唐木恩，“燕归会不会为了偿还一只胳膊的代价，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
“不会，这点你放心，燕归是能长命百岁的有福之人。”唐木恩捏着燕归粉嫩的圆脸，淡笑着对卓立臣承诺道，“何况还有我在呢！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尽力护燕归周全。”
燕归凑过去在唐木恩脸上“吧唧”亲了一下，笑容甜美嗓音天真，“堂嫂，你要把我送到国外吗？卓安是不是也在国外，我想和他一起玩。”
燕归像前世的安锦词一样聪慧，这么小已经会说很多话，可以明确表达自己的需求。
“好，过段时间我让连阿姨带你去国外找卓安。”唐木恩心里一片柔软，笑着应了燕归。
这件事她已经和连映月商量好了，卓安不在卓家了，连映月也没留下来的必要，倒不如让连映月回国外继续她的神医生涯，顺便给卓安治病。
“太好了！”燕归拍着两个小手鼓起掌来，眉开眼笑欢喜极了，在冬日暖阳的映照下像个天使般。
卓立臣目光深深地凝视着燕归。
这一世他所求不过是燕归无忧无虑地成长，如今看到燕归这个样子，没有人比他更高兴。
“谢谢你木恩。”卓立臣红了眼，嗓音沙哑对唐木恩说。
如果没有唐木恩，安锦词早就死在了和卓越潇的新婚夜，他不会在半年后的卓家梨园里邂逅安锦词，两人也就不可能轰轰烈烈地爱一场。
这些全是唐木恩的功劳。
“这是你们的命数。”唐木恩不以为然地接道，把怀中的燕归递到卓立臣臂弯里，“到时间了，你快去卓氏上班吧。阿潇不在，你怕是要忙了。”
卓立臣点头，抱着燕归跟唐木恩告别，在走到门口时停下来。
只见那个女人背对着他站在阳台，身形高挑纤瘦，穿着更是单薄伶仃，在寒冷的冬日里越发显出几分萧索的意味来。
卓立臣心中一阵怜惜滑过，抿紧薄唇，转身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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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唐木恩手中拎着保温盒去了向瑾瑜所在的医院。
病房门口只有昨晚唐木恩见到的那十个人之首守着，见唐木恩来了，向东连忙开门弯身把唐木恩请进去，“二少刚睡着，卓大少奶奶可以先等一会儿吗？若是觉得无聊，我找些杂志给你看。”
“没关系。”唐木恩把保温盒交给向东，走过去垂眸看了一眼沉睡的向瑾瑜，见他俊秀的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她放心下来。
随后唐木恩从容大气地坐在沙发上，语气漫不经心地问向东，“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九个人呢？总觉得你们十个人应该是形影不离的。”
向东闻言满眼惊喜，只有他们的公主才知道他们的底细。
他压着心里的情绪，端了洗好的水果放在唐木恩面前，顺手拿过刀子给唐木恩削苹果。
向东态度恭敬，嗓音温和地应着唐木恩，“卓大少奶奶说得没错，我们十个人自从跟了二少后，便从来没有单独行动过。你之所以没看到他们，是因为他们隐在了别处，二少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自然就会出现。”
“原来如此。”唐木恩垂眸笑了笑，这不是跟她在阴间的下属一样吗？
她需要他们办什么事，招手即来。
向东很快把一个苹果削好了，见唐木恩端庄优雅地坐着，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唐木恩的侧脸上，沉静美丽。
她依旧一身红衣，虽没那时在公主府的狂傲不羁，却多了几分远走他乡入了萧国后宫的从容和内敛，像极了前世他们的公主。
“公主……”向东胸口猛地一震，举着苹果的手臂变得僵硬，眼眶微红，喉咙滚动着，千言万语都被像什么堵住了般。
唐木恩回过头时一愣，半晌后接过苹果，掩饰性地笑了笑，“你叫我什么？”
“卓大少奶奶听错了。”向东摇头。
二少告诉过他们十个人，暂时还不能确定唐木恩是不是他们的公主，也不知道唐木恩是否保留着前世的记忆，所以他们绝不能打草惊蛇。
“卓大少奶奶坐着吧，我出去办点事。”向东刚刚以单膝跪地的姿势在唐木恩面前，此刻起身恭敬地跟唐木恩打过招呼，转身出了病房。
唐木恩垂眸看着手中的苹果，许久没有回过神。
她总觉得向瑾瑜和她的这十个下属认识她，而她不记得他们，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他们是她被阴间之王删除了的那部分记忆。
以往她对自己生前的记忆没有多大探究的欲望，但在遇到向瑾瑜之后，她突然很想知道她的前世到底经历了什么，犯了怎样的错误得来这样被惩罚的命数。
她也想知道前世她和向瑾瑜有着怎样的瓜葛，那么想查清这一切，也就只有从向瑾瑜身上下手了。
唐木恩吃完了向东给她削的苹果，拿出随身携带的生死簿翻了翻，把今天收罗阳世中人灵魂的工作交给了自己手下的阴间使者，她便坐在那里看着杂志等待向瑾瑜醒来。
向瑾瑜这一觉睡到了黄昏，察觉到房间有人，还不等唐木恩开口，向瑾瑜一手撑着床坐起来，眸子含着清浅笑意叫着唐木恩，“卓大少奶奶，你来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唐木恩诧异地扬眉反问。
她放下杂志，走过去准备抽出枕头垫在向瑾瑜身后，以便让他靠得能更舒服些。
“我自己来。向瑾瑜却拦住唐木恩，眉宇紧皱，俊脸上带着严肃和不容置疑，“早上我就说过了，卓大少奶奶这么尊重的身份，不能委屈了自己照顾我一个病人。”
唐木恩哑然失笑，不能委屈了自己吗？若是向瑾瑜知道她在卓家和卓越潇面前时时刻刻都在委屈自己，向瑾瑜会怎么想？
“好。”唐木恩没有多说，点着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语气不自觉透出一种宠溺和无奈来，“你的性子真是要强。”
向瑾瑜摇头，目光里流露出猩红色痛色，他不是要强，他只是舍不得让公主做这些伺候人的事。
他的公主是金枝玉叶，他怎么能把公主当成下人使唤？
“刚刚卓大少奶奶问我为什么看不见却知道是你，大概是因为你身上的气息吧。我因为从小看不见东西，便用嗅觉来区分一个人。”向瑾瑜那双漂亮的眸子静静地凝望着唐木恩。
即使看不见她，他也能在脑海里描绘唐木恩的容貌，只是不知道这一世的唐木恩变了模样没有，是不是还像前世在战场上时英姿飒爽，换上女装后倾国倾城明艳动人？
“这么厉害啊。”唐木恩眯眸笑了笑，越发觉得向瑾瑜以前必定认识她，若不然在短短时间内，怎么可能就记住了她的气息？
向东在外面敲门，进来后把给唐木恩和向瑾瑜买来的晚饭放在床头柜上，很快打过招呼又出去了。
“我给你熬了排骨汤送来。”唐木恩起身打开自己带的保温盒，用碗盛起来，摸着温度差不多了，她转身连同瓷勺递到向瑾瑜手里。
一股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向瑾瑜微愣，抬眸怔怔地盯着唐木恩。
半晌后在唐木恩的注视下，他连忙用瓷勺喝了一口。
刚到舌尖，他便觉得胸口剧烈一震，两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以至于端不住碗和勺子，手一滑。
“砰”，碗和勺子都掉在床上的小桌子上，排骨汤全都洒了出来。
向瑾瑜却丝毫不在意被子上脏了，猛地抬头，目光里含着不可置信紧锁着唐木恩，苍白的唇瓣抖动着，喉咙里艰涩难忍。
过了许久，再开口时他的嗓音变得嘶哑，是找寻了那么多年的惊喜和动容，“公主……”
“怎么了？”唐木恩蹙眉。
第二次听到有人喊她公主，她瞳孔剧缩，脑中的神经不断地跳跃着，“你和向东为什么都叫我公主？”
向瑾瑜猛地回过神。
这一刻他凭着一碗排骨汤确定唐木恩就是他们的公主，可也知道了唐木恩根本没有前世的记忆，就算是他们的公主，唐木恩也并不认识她。
这一世的唐木恩只是唐家的大小姐，嫁入卓家做了卓越潇的妻子，她是最平凡却又不平凡的阳世中人，命数再次把他和唐木恩以及卓越潇几人牵扯到一起，可只有他还记得前尘往事。
“没什么，我失态了。”向瑾瑜别开头，眸子里一片猩红，一手握成拳头抵在下巴上，竭力压着喉咙里的哽咽，许久都没有从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和震撼中缓过来。
现在他还不能和唐木恩相认。
唐木恩是个凡人，他不能吓到了唐木恩，让唐木恩觉得他是个怪物。
唐木恩抿唇也陷入了沉默，只用探究的目光紧盯着俊脸苍白的向瑾瑜，若有所思着。
“以后我可以叫你木恩吗？”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向瑾瑜平复了情绪，松开紧握的拳头，回眸看向唐木恩。
他依旧那般温润如玉的样子，嘴角笑意清浅。
“好。”唐木恩应着，迅速地收起碗和勺子，扯掉向瑾瑜身上的被子放在旁边。
她走出门吩咐守在外面的向东再拿一床被子过来，这才返回身，重又给向瑾瑜盛了一碗汤放在手里。
向瑾瑜捧着碗优雅又缓慢地喝着汤。
前世他们的公主是个十八般技艺样样精通的全才，不仅能女扮男装上阵杀敌，丝毫不输给萧国最骁勇善战的将军，让萧国士兵闻之胆寒，巾帼不让须眉，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能洗手做汤羹。
前世公主心情好时，便会亲自下厨做菜给他和向东这十一个人。
色香味俱全，那样的味道让他终身难忘，即便到现在白天和黑夜以及梦中都还时常怀念着，就如从来没有忘记过公主一般。
他也允许自己忘记，他告诉自己要永生永世记着那个味道，以便往后在漫长的时光里，凭着这个味道就能找到公主的轮回转世。
前世公主在他怀里闭上眼睛时，他悲痛欲绝生不如死，怎么也没想到可以有幸再吃到公主亲手做得排骨汤。
向瑾瑜心里翻江倒海，保温桶里的排骨汤全都被他一个人喝完了，足足用了半个小时，也没吃其他东西。
他在一片黑暗里把目光落于唐木恩的脸上，语气里近乎带着一种乞求问唐木恩，“木恩，明天你再给我带你亲手做得汤可以吗？”
“好，这有什么难的。”唐木恩觉得自己似乎对向瑾瑜有求必应，就仿佛是对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手下，她这个主子宠着他、纵容着他。
话音刚落，老太太打来电话给唐木恩，提醒唐木恩回去卓家吃晚饭。
唐木恩收起保温桶跟向瑾瑜告别，“我先回去了。你配合医生好好养伤，明天我再过来。”
“好。”向瑾瑜眯眸笑了笑，漫天星辰装他在眼里，唐木恩也装上他眼里，那么深情又温柔，“我让向东开车送你。”
唐木恩被向瑾瑜太过炙热的眸子看得脸一红，这次没拒绝点头应了。
她跟向瑾瑜打过招呼后，提着保温桶便在向东的护送下回了卓家。
“木恩，你手里怎么提着保温桶，是去什么地方了吗？”老太太坐在客厅里等着唐木恩，见状蹙着眉问。
唐木恩把保温桶交给走上前的佣人，从容地应着老太太，“有个朋友生病住院了，我过去看看。”
“是吗？”老太太眼中流露出怀疑，多重要的朋友能让唐木恩在医院里一个下午还不回来？
想到早上唐木恩对待她态度的异常，老太太心中越发困惑，侧过头递给管家一个眼神。
老太太这是让他调查一下少奶奶口中的朋友，管家心领神会，沉默地对老太太点头。
饭后佣人再次端来了一碗中药，唐木恩在老太太的监督下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
但这中药的味道实在反胃，她强压着胃里的翻滚，直到回了卧室的洗手间，才终于撑不住全都吐了出来。
唐木恩在洗手台上趴了一会儿，喘息着。
随后她漱了口，拿过毛巾擦嘴，走回卧室站在床边，看着平整干净的被子和被单，许久没回过神。
手机震动了一下，“叮”一条信息发了过来。
唐木恩蹙眉打开，“木恩，你在家还好吧？我陪着阿潇一起出差了。除了处理工作在这边谈生意，我和他顺便重温一下当年我们三人一起办案时走过的地方。只是如今浅曦不在了，阿潇难免会触景生情。”
墨峥凝？唐木恩瞳孔剧缩，握着手机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墨峥凝既然知道卓越潇的行踪，那么不排除墨峥凝和卓越潇一起出差的可能，再加上墨峥凝提起顾浅曦，让她不相信墨峥凝的一番话都难。
呵，重温当年他和顾浅曦一起走过的地方？真是深情啊！
唐木恩把手机扣于掌心，拳头攥得手背生疼，她眸子里涌出一股灼热，卓越潇对顾浅曦的留恋让她越发觉得自己的存在像是一个笑话。
随他吧。
反正她根本就阻止不了，一开始就被卓越潇警告过不许插手他和顾浅曦之间的事情，既然他们两人的世界不允许任何进入，她何必自取其辱？
她倒是要看看卓越潇什么时候会想起她这个新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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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医院这边，站在走廊外的墨峥凝收起手机，等一众医护人员给卓越潇换完了药，从病房里走出来。
她转身打开门到了卓越潇面前，放下自己从家里拎来的保温桶问卓越潇，“你已经一整天不吃不喝了，这么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住？我给你煲了排骨汤，你多少吃点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