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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而十二章:归途难启

    顺平元年六月十八,仲夏夜的蝉鸣扰人清梦,明晃晃的月光也扰人清梦。

    张永三和娘分别两月,感觉却恍如隔世,他有好多话想对娘说,于是让娘陪他出来走走。

    借着月光在树林中走了里许,张永三讲完了这两月来发生的诸多奇遇,但无论谈及他对尼舍的朦胧情愫,初次杀人的冲冠愤怒,沧池之变的血腥残酷,娘都只是安安静静的听着,世事洞明的笑着,那是支撑他熬过颠沛流离的豁达和温柔。

    张永三走的久了,出了些汗,浸在伤口上生疼,于是找到一块山石坐下来歇脚,娘也在他身边坐下。

    “娘,我有些糊涂,为何你说魏琚和魏瑾父子是奎郡王的良将?他们可是和夷人谋划着要杀奎郡王取而代之的人啊。”

    他充作拐杖的木棍有些硌手,于是掏出小刀修着上面粗糙的节疤和树皮。

    “娘只说他们是良将,没说他们是忠臣。”

    娘说着帮他敞开上衣的领襟,又将他的裤脚挽起,晚风吹着,伤口的疼痛缓解了许多

    “可奎郡王是我们的救命恩人,魏琚和魏瑾父子在他身边不是害了他吗?我倒觉得他们走了是好事。”

    张永三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他对少不凡心存感激,尤其是金阳城中他又一次救了自己之后,他甚至一度想将魏家父子与麻奴通谋的事情告诉他,让他好做防备。

    娘的手搭上木棍的一头。

    “你拿着这木棍能上阵杀敌吗?”

    “不行,这木棍太钝,也太软。”

    张永三摇摇头。

    “那这小刀呢?”

    “也不行,这小刀太短,太锐利。”

    张永三将小刀递给娘,这是一把三寸长的小匕首,张铁匠拿给他傍身的,木柄是两片软木绑成的,刮削尚能使用,若是捅刺,很容易就会割了自己的手。

    “若是把小刀这样捆在这木棍之上呢?”

    娘将小刀和木棍的一头一并握在手中。

    “那就是一支短矛了。”

    张永三似乎明白了娘要说的是什么。

    “娘,我知道了,对于一个君主来说,能使阴谋诡计也能上阵杀敌的良将便是这小刀,锋芒外露,却容易伤人伤己,忠心不二正直无私的忠臣就好比这木棍,可以保护和辅助自己,却难以克敌制胜,所以一个称职的君主,要善于将这两种人都笼络在自己身边,兼取其长处,克服其短处。”

    “嗯,因此你也不必为奎郡王担心,若他只容得下骨鲠忠臣,那他只能是个无能之君,若他只懂得网罗魏琚这样不择手段的良将,那么他一定是个暴虐之君,人心本就复杂,若奎郡王连控制人心都无法做到,那他也活该在乱世里任人鱼肉了。”

    娘点点头,脸上却不禁泛起化解不开的忧虑,她望着远处似想起了什么人。

    “但也有那既忠诚正直又能谋善战的人,只是可遇不可求罢了。”

    “我虽然不想为君王们卖命,但将来我也要做娘你说的这种可遇不可求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帮助和保护自己身边善良正直的好人不受魏琚和归故里这样的恶人欺侮,我不要像爹一样做一个失败者,到头来谁也保护不了。”

    张永三想起张二七,想起了尼舍,想起了自己建天堂的小小理想。

    娘忽然一扬手,将他的小刀远远扔出。

    “娘,你!”

    “永三,在这世上,娘不要你保护谁,你只是一个人,你保护不了谁,你要保护好你自己,能知书知礼,能有一技傍身足矣,那些权谋武艺,雄心壮志,皆是伤人伤己的双刃剑,你越想用它们来保护别人,越是让自己遍体鳞伤,你看看你现在!”

    娘脸上交杂着失望和愤怒,让张永三想起儿时她将自己的木刀木马送进柴房时的表情。

    “娘,你别生气了,我已经长大了,我想学这些本事也是为了不让你为我担心,大不了以后我带着你们去做个隐士,做个与世无争的侠客好不好?”

    娘深深的叹了口气。

    “唉,可能是娘太固执了,娘又如何不想保护你呢?在这世上,想要与人无争,想要与世无争的活下去,比建功立业,称霸一方,也许还要难些。”

    母子二人在山石上坐了许久,月光渐渐被云层和树荫遮蔽,张永三忽见到山石下的林中,有一片片发光的痕迹,于是拄着木棍拐杖走下去观察,走进一敲,直是吓出一身冷汗。

    “娘,快回庙里!这是归故里的灵酒!”

    张永三几乎有些失声了,地上发光的是泼洒的燃烧着绿色火焰的灵酒,从白虎庙后直到树林的尽头,每隔几步便有一小滩,连成了一条发光的道路。

    一定是归故里在捣鬼!

    难归

    白虎庙外凌乱搭着的临时帐篷里,兵士们鼾声如雷,庙里诸人也都已经睡下。

    “奎郡王,主人,爹,七哥!快起来,事情有变!”

    张永三冲进庙中边大喊大叫,边一瘸一拐的走到角落。

    归故里双脚被绑着坐在那里酣睡正浓,他举起木棍对着归故里就是一阵猛砸。

    “张永三,你干什么!”

    归故里避无可避,举起铁手不住抵挡,好在张永三尚未痊愈,一顿乱棍打的有气无力。

    “小奴隶,你做啥嘛!”

    阿金冲上来抱住他。

    “山后,山后地上,洒了一地的灵酒,这是标记,一定是标记!”

    张永三挣扎着高呼,他话音未落,阿金忽然用力将他扯到自己身侧,举拳望身前砸下。

    “哐当”,铁器坠地的声音传来。

    “苏不都,你做什么?”

    阿金操着胡语一声怒喝,苏不都的身影如闪电般掠过身旁,从庙中屋顶的缺口纵身跃了上去。

    屋顶传来尖利的呼哨声,庙内众人纷纷起身点燃火把,庙外众兵丁也嘈杂着钻出帐篷,

    “怎么回事?”

    “什么声音!”

    众人正乱作一团的相互询问,四周接连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哨声,把人的耳膜都要穿破,这是对苏不都的回应。

    “有埋伏,大家小心!”

    少不凡手持长刀将少不渝挡在身后。

    片刻之后,纷纷扬扬的酒雨漫天洒落,众人慌忙跑到庙内尚完好的屋顶之下躲避。

    “火酒!”“啊啊啊!”

    眨眼的功夫,酒雨落尽,火光腾起,庙外的兵士们传来阵阵凄厉的惨呼,几个全身着火的士兵在地上翻滚着冲入庙中,庙中的地面也是火光遍地。

    但这火焰并不蔓延,只在落下之处熊熊燃烧,更加显得诡异可怖。

    火光之中,归故里放声大笑。

    “哈哈哈,爷爷来救我了,你们都得死!你们都得死!”

    众人被团团火焰分割包围在数个小小的圈子里,阿金一把拎起归故里,右手成爪卡在他喉头,身旁的张永三立刻去搜他身上,想看有没有能灭火的灵酒,一无所获。

    账外的惨呼渐渐停止,冲入庙内的兵士已趴在地上成了几座静止的火堆,四周弥漫着刺鼻的灼烧气息。

    庙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乖孙儿,聪明孙儿,谁欺负的你最厉害呀,爷爷先教训他!”

    这声音学着大人跟襁褓中婴儿说话的腔调,教人听来头皮发麻。

    “爷爷,我在这里,我不爱和他们玩耍了,你快接我走。”

    归故里也拉尖了嗓子撒娇。

    张永三捂住耳朵,这一来一往的爷孙对话,实在比兵丁们身披烈火的惨叫声还要瘆人。

    再抬头借着火光看时,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手中攥着一个巨大的酒葫芦,佝偻着身子蹒跚走入庙中,身后跟着几十个手执竹制喷筒的斗郡卫兵。

    “归友德!”

    少不凡,阿金同时咬牙切齿的喊出这个可怕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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