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不能白吃
周强的眉头皱了皱，郭栋的身子却往后缩了下，低声惊呼道：“你这什么东西？！”
而老村长还沉浸在对这包东西的稀罕中，没听出郭栋话里的褒贬，一边把小塑料袋中的食物露出来，一边得意的说道：“我差点儿把这个忘了，幸好还有，书记们吃这个吧，这可是我从县城里带回来的。”
白永亮更是好奇这一包是什么东西，毕竟是他从山底下辛苦背上来的。
借着微弱的灯光凑前一看：看着眼熟，闻着……虽然不好闻，却有那么种熟悉的味道。
“怎么那么像咱们食堂的东西？老贺，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白永亮一边用手指轻轻扒拉着，一边疑惑地问向老村长。
老村长一脸的笑意，顿时有些僵硬，若不是灯光太暗，一定可以看到他那黝黑苍老的脸上，有着一层红晕。
“这个……就是食堂的东西。”老村长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不过他刚说完，便意识到哪里不对，立即补充道：“不过这个可不是咱们偷的，是我和小许……没舍得吃，带回来的……”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也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心虚。
他心不心虚不知道，不过许可听老村长这么说，他的一颗心却是忐忑不安。他是舍不得吃吗？好像不是，他当时吃得饱饱的，后来又打着郭栋的旗号，骗了顿早餐。
想着，他偷偷瞄了眼坐在旁边的郭书记，只见他也盯着桌上那些有些变了味道的早餐，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说不出的古怪。
他应该不知道有人替他打早饭的事。
许可若无其事地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此时没他说话的份，也不知道他说话，他就只管坐陪就好。
老村长见大家只盯着这几个塑料袋，却没人伸手，连忙一一递上陈大婶擦好的筷子，热情地招呼着：“吃、吃！都饿一天了，哪儿能不吃饭啊！”
盛情难却，大家接过了筷子，却不知那些东西还能不能吃，毕竟都两天了，虽然是冬天，可平塘县的冬天并不怎么冷，在这样的气温下，又一直捂着，不会吃了有问题吧？
这样看来，袋子里“有滋有味”的东西，好像还真没有那两碗土豆来得安全。
再看那几个还有着余温的土豆，大家又想起了刚才陈大婶怨恨的哭诉，顿时又下不去手了。
大家迟迟不动手，老村长也察觉出些不对劲，脸上的笑便也有些挂不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再继续招待这三位贵客。
许可也感觉出此时的尴尬气氛，他知道，这些东西在周强、郭栋和白永亮眼里，根本不算什么，甚至可以说是该扔掉的垃圾，可对于老村长、对于贺兰村来说，却是无比珍贵的，别说才放了两天，就是再多放两天，他们一样会觉得这是好东西，一样会舍不得吃。
不管其他，许可率先夹起了一个包子，这个包子比起刚出锅时又黄又皱，一口咬下去，不仅凉，还有些硬，不过相较于他平时吃的东西，这的确算是美味佳肴了。
他的举动，让周强立即回过了神。他毫不迟疑的夹起了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想都没想就塞进了嘴里，而后极为平常的吃了起来，同时说道：“老贺有心了，大家快吃、快吃！”
最大的领导都发了话，其他人便都开始消防，虽然入口的感觉不太好，但毕竟饿了一天，吃着吃着，也就不觉得难吃了。
老村长一见，脸上的尴尬顿时又被笑意所代替，他坐回自己的座位，看到有美食可以招待大领导，心里的愧疚也少了不少，不过终究是剩饭，还是借花献佛，是人家政府食堂的东西。
“要是咱们家那只母鸡还在，就可以给领导们吃鸡蛋了，可惜呀……”老村长有些感叹地说道。
关于那只老母鸡的事，昨天夜里周强听许可说了，知道那是老人家为了照顾许可母亲，同时也是希望通过自己善意，可以让村子里唯一的老师留下来。
说来说去，他都是为了这个村子，都是为了村里的娃子们。
几口冷饭下肚、几口热水润喉，周强放下筷子，看了眼在座的几个人，最后把目光放在老村长身上，郑重地说道：“老贺，这顿饭呢，我们也不会白吃你的，一会儿，”说着，又看了眼郭栋和白永亮，继续说道：“咱们把饭费和住宿费交了，也不多，一人就……五十块吧。”
“什么？！这还不多？！”郭栋一声惊呼，不可思义地看着周强，反驳道：“我说周书记，这什么饭呀，就是下馆子，也用不了这么多吧！”
老村长的脸上也满是惊恐，他也连忙说道：“使不得、使不得！这本来就是政府食堂的，你们也是吃自己的东西，什么钱不钱的，不用、不用。”
许可本来还挺替老村长高兴的，没想到，他竟然给拒绝了！不是缺钱嘛，现在钱都送到手边了，怎么又不要了？
真不明白他到底怎么想的！
郭栋的拆台，让周强很没面子，而白永亮不愧是他的秘书，立即便明白了领导的用意，连忙打着圆场说道：“天下哪儿有白吃的饭？付钱是应该的，不就五十块钱嘛，加两天班就出来了，又不是多大的事！”
他说得虽然随意，却让周强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却堵得郭栋哑口无言。
“老贺，回头下山，再买两只鸡崽子，大嫂身体不好，这鸡蛋该吃得吃，关于药费……”说到关键处，周强也不知道该出什么主意了，他看了眼还在气哼哼地郭栋，没好气地说道：“我说老郭，回去想想办法，都是咱平塘县的老百姓，瞧瞧这里都过的啥日子！”
郭栋一噎，他该说的都说过了，该解释的也都解释了，现在领导又扣下个帽子，让他能怎么办？
上面给的压力他消化不掉，便只能转嫁给下面。郭栋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怒视着老村长，一副说教口吻道：“老贺，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能一时指着国家，可总不能永远都靠吃救济粮吧？现在咱们平塘县都是自立更生、自给自足，你不能给咱们县的建设添砖加瓦就算了，可也总不能扯咱们的后腿不是？你看看你们这里，山林资源这么丰富，怎么就不能开发点儿产业，带动村民经济？天天伸手跟政府要钱，好看啊？”
他的一番话，说得老村长苦着一张脸却不敢说什么。他每次去要钱，郭栋都是这些话，老村长都能倒背如流了，可郭栋说的又都是实情，但作为贺兰村的村长，贺全贵也知道自己这块地方的情况，哪是想发展经济就能发展得起来的。
光是看看村里的这些人——老的老，小的小，都是留守的，稍微有把子力气的，都出去务工了。
虽说城里挣得多了点儿，可消费也高，一年到头也攒不下什么钱，而且有的地方还拖欠工资，最后能不搭进钱就不错了。
老村长又苦说不出，郭栋说得却是义愤填膺，特别是在他的上级领导面前，这工作上的气势，得拿出来。
周强也是初来乍到，虽然以前也听说过这里的贫困，昨天晚上更是听许可说了许多，可毕竟没有亲眼所见，很多具体情况他也不了解。
郭栋说的都是官腔，周强也一时挑不出什么毛病，只不过，听着却不怎么顺耳。
“行了，挺晚的了，老贺，你给安排一下，看看咱们都怎么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周强一拍板，算是结束了郭栋憋了两天的话。
第二日清晨，太阳慵懒的躲在厚厚的云层里，天空一片阴沉，气压低得要命。没有日光照拂的贺兰村也比往日冷了不少。
阴冷的寒风穿过山林，毫不留情的迎面吹来，似能穿透人的衣服直接吹进骨头里。
周强一出门便打了个冷颤，他紧了紧外套，沿着村里的小路一直往最高处走去。
山上的清晨，即便是在阴天里，也让人分外清爽。清凉的空气自鼻尖直冲心肺，让人精神一振，全身都透着舒爽。
站在至高处，周强遥望远方。阴沉的云层下，远处连绵的山脉有些朦胧不清，却透着山水画的古典之美。
青山之下是那潺潺的河流，宽广的河水像一条玉带一样轻轻缠绕在座座青山之间，让这雄壮的山峰中多了丝灵动的温柔。
周强看着这样壮丽的风景，心情不禁宽广了起来，心中的烦恼也在这壮丽山河之间变得渺小而不值得一提。
心里突然涌上一句毛泽东诗集的《沁园春·雪》中的一句，便情不自禁的朗诵出声：“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周强还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时，突听耳边传来这首诗的最后一句。
而老村长还沉浸在对这包东西的稀罕中，没听出郭栋话里的褒贬，一边把小塑料袋中的食物露出来，一边得意的说道：“我差点儿把这个忘了，幸好还有，书记们吃这个吧，这可是我从县城里带回来的。”
白永亮更是好奇这一包是什么东西，毕竟是他从山底下辛苦背上来的。
借着微弱的灯光凑前一看：看着眼熟，闻着……虽然不好闻，却有那么种熟悉的味道。
“怎么那么像咱们食堂的东西？老贺，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白永亮一边用手指轻轻扒拉着，一边疑惑地问向老村长。
老村长一脸的笑意，顿时有些僵硬，若不是灯光太暗，一定可以看到他那黝黑苍老的脸上，有着一层红晕。
“这个……就是食堂的东西。”老村长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不过他刚说完，便意识到哪里不对，立即补充道：“不过这个可不是咱们偷的，是我和小许……没舍得吃，带回来的……”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也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心虚。
他心不心虚不知道，不过许可听老村长这么说，他的一颗心却是忐忑不安。他是舍不得吃吗？好像不是，他当时吃得饱饱的，后来又打着郭栋的旗号，骗了顿早餐。
想着，他偷偷瞄了眼坐在旁边的郭书记，只见他也盯着桌上那些有些变了味道的早餐，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说不出的古怪。
他应该不知道有人替他打早饭的事。
许可若无其事地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此时没他说话的份，也不知道他说话，他就只管坐陪就好。
老村长见大家只盯着这几个塑料袋，却没人伸手，连忙一一递上陈大婶擦好的筷子，热情地招呼着：“吃、吃！都饿一天了，哪儿能不吃饭啊！”
盛情难却，大家接过了筷子，却不知那些东西还能不能吃，毕竟都两天了，虽然是冬天，可平塘县的冬天并不怎么冷，在这样的气温下，又一直捂着，不会吃了有问题吧？
这样看来，袋子里“有滋有味”的东西，好像还真没有那两碗土豆来得安全。
再看那几个还有着余温的土豆，大家又想起了刚才陈大婶怨恨的哭诉，顿时又下不去手了。
大家迟迟不动手，老村长也察觉出些不对劲，脸上的笑便也有些挂不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再继续招待这三位贵客。
许可也感觉出此时的尴尬气氛，他知道，这些东西在周强、郭栋和白永亮眼里，根本不算什么，甚至可以说是该扔掉的垃圾，可对于老村长、对于贺兰村来说，却是无比珍贵的，别说才放了两天，就是再多放两天，他们一样会觉得这是好东西，一样会舍不得吃。
不管其他，许可率先夹起了一个包子，这个包子比起刚出锅时又黄又皱，一口咬下去，不仅凉，还有些硬，不过相较于他平时吃的东西，这的确算是美味佳肴了。
他的举动，让周强立即回过了神。他毫不迟疑的夹起了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想都没想就塞进了嘴里，而后极为平常的吃了起来，同时说道：“老贺有心了，大家快吃、快吃！”
最大的领导都发了话，其他人便都开始消防，虽然入口的感觉不太好，但毕竟饿了一天，吃着吃着，也就不觉得难吃了。
老村长一见，脸上的尴尬顿时又被笑意所代替，他坐回自己的座位，看到有美食可以招待大领导，心里的愧疚也少了不少，不过终究是剩饭，还是借花献佛，是人家政府食堂的东西。
“要是咱们家那只母鸡还在，就可以给领导们吃鸡蛋了，可惜呀……”老村长有些感叹地说道。
关于那只老母鸡的事，昨天夜里周强听许可说了，知道那是老人家为了照顾许可母亲，同时也是希望通过自己善意，可以让村子里唯一的老师留下来。
说来说去，他都是为了这个村子，都是为了村里的娃子们。
几口冷饭下肚、几口热水润喉，周强放下筷子，看了眼在座的几个人，最后把目光放在老村长身上，郑重地说道：“老贺，这顿饭呢，我们也不会白吃你的，一会儿，”说着，又看了眼郭栋和白永亮，继续说道：“咱们把饭费和住宿费交了，也不多，一人就……五十块吧。”
“什么？！这还不多？！”郭栋一声惊呼，不可思义地看着周强，反驳道：“我说周书记，这什么饭呀，就是下馆子，也用不了这么多吧！”
老村长的脸上也满是惊恐，他也连忙说道：“使不得、使不得！这本来就是政府食堂的，你们也是吃自己的东西，什么钱不钱的，不用、不用。”
许可本来还挺替老村长高兴的，没想到，他竟然给拒绝了！不是缺钱嘛，现在钱都送到手边了，怎么又不要了？
真不明白他到底怎么想的！
郭栋的拆台，让周强很没面子，而白永亮不愧是他的秘书，立即便明白了领导的用意，连忙打着圆场说道：“天下哪儿有白吃的饭？付钱是应该的，不就五十块钱嘛，加两天班就出来了，又不是多大的事！”
他说得虽然随意，却让周强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却堵得郭栋哑口无言。
“老贺，回头下山，再买两只鸡崽子，大嫂身体不好，这鸡蛋该吃得吃，关于药费……”说到关键处，周强也不知道该出什么主意了，他看了眼还在气哼哼地郭栋，没好气地说道：“我说老郭，回去想想办法，都是咱平塘县的老百姓，瞧瞧这里都过的啥日子！”
郭栋一噎，他该说的都说过了，该解释的也都解释了，现在领导又扣下个帽子，让他能怎么办？
上面给的压力他消化不掉，便只能转嫁给下面。郭栋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怒视着老村长，一副说教口吻道：“老贺，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能一时指着国家，可总不能永远都靠吃救济粮吧？现在咱们平塘县都是自立更生、自给自足，你不能给咱们县的建设添砖加瓦就算了，可也总不能扯咱们的后腿不是？你看看你们这里，山林资源这么丰富，怎么就不能开发点儿产业，带动村民经济？天天伸手跟政府要钱，好看啊？”
他的一番话，说得老村长苦着一张脸却不敢说什么。他每次去要钱，郭栋都是这些话，老村长都能倒背如流了，可郭栋说的又都是实情，但作为贺兰村的村长，贺全贵也知道自己这块地方的情况，哪是想发展经济就能发展得起来的。
光是看看村里的这些人——老的老，小的小，都是留守的，稍微有把子力气的，都出去务工了。
虽说城里挣得多了点儿，可消费也高，一年到头也攒不下什么钱，而且有的地方还拖欠工资，最后能不搭进钱就不错了。
老村长又苦说不出，郭栋说得却是义愤填膺，特别是在他的上级领导面前，这工作上的气势，得拿出来。
周强也是初来乍到，虽然以前也听说过这里的贫困，昨天晚上更是听许可说了许多，可毕竟没有亲眼所见，很多具体情况他也不了解。
郭栋说的都是官腔，周强也一时挑不出什么毛病，只不过，听着却不怎么顺耳。
“行了，挺晚的了，老贺，你给安排一下，看看咱们都怎么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周强一拍板，算是结束了郭栋憋了两天的话。
第二日清晨，太阳慵懒的躲在厚厚的云层里，天空一片阴沉，气压低得要命。没有日光照拂的贺兰村也比往日冷了不少。
阴冷的寒风穿过山林，毫不留情的迎面吹来，似能穿透人的衣服直接吹进骨头里。
周强一出门便打了个冷颤，他紧了紧外套，沿着村里的小路一直往最高处走去。
山上的清晨，即便是在阴天里，也让人分外清爽。清凉的空气自鼻尖直冲心肺，让人精神一振，全身都透着舒爽。
站在至高处，周强遥望远方。阴沉的云层下，远处连绵的山脉有些朦胧不清，却透着山水画的古典之美。
青山之下是那潺潺的河流，宽广的河水像一条玉带一样轻轻缠绕在座座青山之间，让这雄壮的山峰中多了丝灵动的温柔。
周强看着这样壮丽的风景，心情不禁宽广了起来，心中的烦恼也在这壮丽山河之间变得渺小而不值得一提。
心里突然涌上一句毛泽东诗集的《沁园春·雪》中的一句，便情不自禁的朗诵出声：“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周强还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时，突听耳边传来这首诗的最后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