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有些失望
彼此沉默了片刻，许可突然想起了在政府大楼门口见到老村长时，他那一脸失落的神色，便问道：“您今天开会怎么样？”
老村长一怔，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难看。见许可一直盯着他，知道这个话题非谈不可了，便硬着眉头说道：“今天开会，咱们村是要救济款最多的。我本来还想再多要点儿钱，趁着年底了，给大伙家修修房子，也让他们有点儿钱置办年货。还有……二花娘家的男人，这么久了，也得让他在年底前回来呀！咱们都讲究个落叶归根，我这个村长，不能连这个都办不到……”
许可也听出味儿了，原来是老村长要钱再一次碰钉，而且，听这口气，好像这次还准备没少要。
老村长又絮絮叨叨地念叨了一会儿今天让他郁闷的事，许可听明白了，这次大会还弄了个排名，结果他们贺兰村在创收上是最后一名，再要救济款上却是第一名。
这让贺全贵这个村官在大会同僚面前很是抬不起头。
说不定，还有其他村或镇的领导对此冷嘲热讽。
想想也是，别说这种政府单位，就是普通的企业单位，在年底前也会陆陆续续的做出全年的各种统计。特别是像这种跟钱挂钩的事，更得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而政府机关本身就不能创造价值，他们的钱都是来自于纳税人，那领导们就更得把这些钱算清楚了。
对于那些有过贡献的地方单位，自然不满贺兰村这种常年吃白食的。
许可没参会，但也能想像得出当时老村长的尴尬和难堪，心里虽然着急，可也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不对！他的事儿呢？前好几天他就跟老村长提过，该不会是最后忘了说吧？
“贺叔，”许可见老村长还要再诉苦，连忙打断，问道：“咱们山洼小学修缮教室的事，您提了吗？他们怎么说？”
老村长贺全贵全沉浸在今天会议上的种种时，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先是一愣，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随即一拍大腿，声音也拔高了好几度，一脸懊悔焦急地说道：“坏了！我给忘了！”
许可的心一沉……自从他来到贺兰村，了解到贺全贵这个村长不是总去县里开会，特别是贺兰村还是个超级贫困村，几乎就没过创收，叫他去也对发展县里没什么帮助，就更不会有人想到叫他去参会。
而每次能叫他去，基本上就是敲打他，让他发展一下自己的责任区，别再总这么给国家拖后腿了。
而老村长以往去上级单位，无非就是没钱没粮，要救济去了，十有八九都没个专人接待。
这次难得的一次参会，老村长竟然没提！
老村长余光一瞥，见许可一脸的失望，连忙解释道：“我本来记着这事儿呢，结果邻村的那个老东西总是找我麻烦，各种数落我。他以为他那个村子就强到哪儿去了？还不是位置比咱们好点儿，又占着片栗子林，他哪儿就那么嘚瑟，一个劲儿的真对咱们！要不是他，我能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吗？咱们村的娃子们……”
许可彻底明白了，敢情邻村的村长也去参会了，同样作为贫困村，他们只比贺兰村强那么一点点，就在会上各种嘲讽贺全贵，不管是作为邻居的竞争也好，还是显示自己没那么惨也罢，邻村的那位村长已经成功地激怒贺全贵这位看起来荣辱不惊的老人。
人的虚荣心和攀比心都是有参照性的。就像一个乞丐永远不会嫉妒一个富豪，但他绝对会嫉妒和生气于一个比他讨钱讨得多的另一个乞丐。
邻村的村长现在就是这个心理，贵州是个有着好山好水的好地方，大部分地区物产丰富，但什么都没有绝对，即便这样的地方，仍旧有上天没照顾到的地方。就像贺兰村……位于大山之上，又被其他群峰包围。
那位村长比不过其他高产高效高创收的地方，只能拿与他同级别、又不如他的贺兰村相比了。
许可已经不想再听老村长的絮叨了，这些东西听多了，只会妨碍自己的思考能力和决策能力，带来更多消极情绪。
早早的休息后，第二日一大早，老村长如在山上的村子里一样，天一亮就起床了，只是这县城里与山上不一样，这里让他起来也无事可做。
院子里有一间厨房，是专门供政府大楼早午餐的地方，他们这些借宿的小官员，如果遇到了，也可以吃上一顿。
老村长以前就在这里吃过一次，对县城里的人而方，那只是简单又普通的早餐，可对于一年四季都无粮的贺兰村而言，却是饕餮大餐。
那次，他将自己的饭菜打来后，却没舍得吃，只吃了几口就说胃口不好吃不动了，又不能浪费粮食，便打包带走，回去给自家老婆子常常。
可一回到村子，就听到栓娃子家一阵鸡飞狗跳，那时候栓娃子还特别小，奶奶又重病，栓娃子他爹忙着伺候老娘照顾儿子，自己差点儿累病饿晕。
老村长便将自己小心带回来的早饭给了柱子，让柱子这个七尺男儿，好一阵老泪纵横。
再次站在大厨房与食堂的门口，此时可以看到后厨已有人开始忙碌，那一箱箱、一车车的蔬菜粮食，就那么直接拉进了厨房，让老村长越看越眼红，若不是自己的年老体衰，他还真有那冲动想进去扛上袋子，给贺兰村的村民也改善一下生活。
“大爷，您起这么早，这是准备回去了？”一个在后厨帮助的小伙子，一抬头便看到了老村长，笑着问道。
“啊？哦，不、不，我……我就是习惯起早了，还不回，还不回。”老村长一脸臊红，按理说，他现在可以回去了，可他实在无脸说，他是想蹭那顿早饭。
如果只是他自己，他吃不吃无所谓，可还有一起来的许可呢。
那可是地地道道的城里娃，从小吃的不好，就凭来村里找他的那个女娃和他的父母就能看得出来，许可那娃子在城里的生活应该不差。
为了教村子里的娃子们念书，许可可没少受罪，难得下山一次，老村长还真想让许可大吃一顿。可他没钱啊！
老村长自己窘得厉害，不过那小伙也只是打个招呼，说完便接着忙乎去了。
这一切，正好被刚刚出门的许可看到。
“贺伯，咱们现在不走？”许可不知道这里有早饭可以吃，以为老村长还有事情要办，心下一喜！
说不定，这次老村长就不会再忘了修缮教室的事了。
“还、还不走，还早、还早……”许可的声音，吓了贺全贵一跳。他一个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人，竟然还被一个毛头小子吓得心虚成这样！
都是没钱惹的祸啊！“人穷志短”这句话，还真是有它的道理。
果然，老村长一说不走，本来还准备收拾收拾就出发的许可，乐呵呵地转头回去睡回笼觉去了。
自从他上山做起了支教，每天都是早早起床，不是去上课，就是帮着村长夫妇干些活。
现在能回去再去犯懒，这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是难得可贵的机会。
贵州冬季的气候并不如北方那么寒冷，清澈的天空，让阳光的紫外线毫无保留地洒向这片美丽的地方。
当平塘县被金色阳光慢慢覆盖时，政府大楼的员工也陆陆续续的来上班了。
来得早的，可以先来食堂吃早饭。此时食堂的大门已经开了，为了挡住不算太冷的空气以及时不时偶起的风，大门处还有个厚重的帘子。
上次老村长来是夏季，大门后面只有个挡苍蝇的挂帘，这个厚重的门帘他还是头一回见。
若不是看到已经有人进进出出，他都不知道食堂经开门了。
“小许、小许，你咋还睡呢？快起来！”老村长连忙回到房间，见许可还在睡觉，不禁连声叫道。
这个回笼觉让许可睡得有些懵，听到老村长在耳边着急的叫他，一下子跳起了起来。
“怎么了？给回话了？”他问道。
“啥？啥回话？走，吃饭去了！”老村长也不细想许可的问题，急着催他下床去吃饭。
平时在山上的时候，老村长也会这么催许可去吃饭，只是这次的语气有些急，只不过，许可正睡得迷迷糊糊，也没听出话里的急切。
他还以为老村长已经要来了修缮教室的经费，原来是去吃饭，这让许可多少有些失望。
跟着老村长出了屋子，老村长一副淡定的样子，依旧背着双手、佝偻着后背，径直朝着食堂走去。
食堂传出的饭香，让许可一下子清醒了不少，等他到了里面一看：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以前、回到了他那个再熟悉不过的校园。
这里虽然与大学食堂还有些差异，但大体上也差不多。许可突然有种错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学校，支教一行，只是一个梦；或是他依旧在山上，只是又梦到了自己回到了校园？
老村长一怔，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难看。见许可一直盯着他，知道这个话题非谈不可了，便硬着眉头说道：“今天开会，咱们村是要救济款最多的。我本来还想再多要点儿钱，趁着年底了，给大伙家修修房子，也让他们有点儿钱置办年货。还有……二花娘家的男人，这么久了，也得让他在年底前回来呀！咱们都讲究个落叶归根，我这个村长，不能连这个都办不到……”
许可也听出味儿了，原来是老村长要钱再一次碰钉，而且，听这口气，好像这次还准备没少要。
老村长又絮絮叨叨地念叨了一会儿今天让他郁闷的事，许可听明白了，这次大会还弄了个排名，结果他们贺兰村在创收上是最后一名，再要救济款上却是第一名。
这让贺全贵这个村官在大会同僚面前很是抬不起头。
说不定，还有其他村或镇的领导对此冷嘲热讽。
想想也是，别说这种政府单位，就是普通的企业单位，在年底前也会陆陆续续的做出全年的各种统计。特别是像这种跟钱挂钩的事，更得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而政府机关本身就不能创造价值，他们的钱都是来自于纳税人，那领导们就更得把这些钱算清楚了。
对于那些有过贡献的地方单位，自然不满贺兰村这种常年吃白食的。
许可没参会，但也能想像得出当时老村长的尴尬和难堪，心里虽然着急，可也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不对！他的事儿呢？前好几天他就跟老村长提过，该不会是最后忘了说吧？
“贺叔，”许可见老村长还要再诉苦，连忙打断，问道：“咱们山洼小学修缮教室的事，您提了吗？他们怎么说？”
老村长贺全贵全沉浸在今天会议上的种种时，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先是一愣，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随即一拍大腿，声音也拔高了好几度，一脸懊悔焦急地说道：“坏了！我给忘了！”
许可的心一沉……自从他来到贺兰村，了解到贺全贵这个村长不是总去县里开会，特别是贺兰村还是个超级贫困村，几乎就没过创收，叫他去也对发展县里没什么帮助，就更不会有人想到叫他去参会。
而每次能叫他去，基本上就是敲打他，让他发展一下自己的责任区，别再总这么给国家拖后腿了。
而老村长以往去上级单位，无非就是没钱没粮，要救济去了，十有八九都没个专人接待。
这次难得的一次参会，老村长竟然没提！
老村长余光一瞥，见许可一脸的失望，连忙解释道：“我本来记着这事儿呢，结果邻村的那个老东西总是找我麻烦，各种数落我。他以为他那个村子就强到哪儿去了？还不是位置比咱们好点儿，又占着片栗子林，他哪儿就那么嘚瑟，一个劲儿的真对咱们！要不是他，我能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吗？咱们村的娃子们……”
许可彻底明白了，敢情邻村的村长也去参会了，同样作为贫困村，他们只比贺兰村强那么一点点，就在会上各种嘲讽贺全贵，不管是作为邻居的竞争也好，还是显示自己没那么惨也罢，邻村的那位村长已经成功地激怒贺全贵这位看起来荣辱不惊的老人。
人的虚荣心和攀比心都是有参照性的。就像一个乞丐永远不会嫉妒一个富豪，但他绝对会嫉妒和生气于一个比他讨钱讨得多的另一个乞丐。
邻村的村长现在就是这个心理，贵州是个有着好山好水的好地方，大部分地区物产丰富，但什么都没有绝对，即便这样的地方，仍旧有上天没照顾到的地方。就像贺兰村……位于大山之上，又被其他群峰包围。
那位村长比不过其他高产高效高创收的地方，只能拿与他同级别、又不如他的贺兰村相比了。
许可已经不想再听老村长的絮叨了，这些东西听多了，只会妨碍自己的思考能力和决策能力，带来更多消极情绪。
早早的休息后，第二日一大早，老村长如在山上的村子里一样，天一亮就起床了，只是这县城里与山上不一样，这里让他起来也无事可做。
院子里有一间厨房，是专门供政府大楼早午餐的地方，他们这些借宿的小官员，如果遇到了，也可以吃上一顿。
老村长以前就在这里吃过一次，对县城里的人而方，那只是简单又普通的早餐，可对于一年四季都无粮的贺兰村而言，却是饕餮大餐。
那次，他将自己的饭菜打来后，却没舍得吃，只吃了几口就说胃口不好吃不动了，又不能浪费粮食，便打包带走，回去给自家老婆子常常。
可一回到村子，就听到栓娃子家一阵鸡飞狗跳，那时候栓娃子还特别小，奶奶又重病，栓娃子他爹忙着伺候老娘照顾儿子，自己差点儿累病饿晕。
老村长便将自己小心带回来的早饭给了柱子，让柱子这个七尺男儿，好一阵老泪纵横。
再次站在大厨房与食堂的门口，此时可以看到后厨已有人开始忙碌，那一箱箱、一车车的蔬菜粮食，就那么直接拉进了厨房，让老村长越看越眼红，若不是自己的年老体衰，他还真有那冲动想进去扛上袋子，给贺兰村的村民也改善一下生活。
“大爷，您起这么早，这是准备回去了？”一个在后厨帮助的小伙子，一抬头便看到了老村长，笑着问道。
“啊？哦，不、不，我……我就是习惯起早了，还不回，还不回。”老村长一脸臊红，按理说，他现在可以回去了，可他实在无脸说，他是想蹭那顿早饭。
如果只是他自己，他吃不吃无所谓，可还有一起来的许可呢。
那可是地地道道的城里娃，从小吃的不好，就凭来村里找他的那个女娃和他的父母就能看得出来，许可那娃子在城里的生活应该不差。
为了教村子里的娃子们念书，许可可没少受罪，难得下山一次，老村长还真想让许可大吃一顿。可他没钱啊！
老村长自己窘得厉害，不过那小伙也只是打个招呼，说完便接着忙乎去了。
这一切，正好被刚刚出门的许可看到。
“贺伯，咱们现在不走？”许可不知道这里有早饭可以吃，以为老村长还有事情要办，心下一喜！
说不定，这次老村长就不会再忘了修缮教室的事了。
“还、还不走，还早、还早……”许可的声音，吓了贺全贵一跳。他一个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人，竟然还被一个毛头小子吓得心虚成这样！
都是没钱惹的祸啊！“人穷志短”这句话，还真是有它的道理。
果然，老村长一说不走，本来还准备收拾收拾就出发的许可，乐呵呵地转头回去睡回笼觉去了。
自从他上山做起了支教，每天都是早早起床，不是去上课，就是帮着村长夫妇干些活。
现在能回去再去犯懒，这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是难得可贵的机会。
贵州冬季的气候并不如北方那么寒冷，清澈的天空，让阳光的紫外线毫无保留地洒向这片美丽的地方。
当平塘县被金色阳光慢慢覆盖时，政府大楼的员工也陆陆续续的来上班了。
来得早的，可以先来食堂吃早饭。此时食堂的大门已经开了，为了挡住不算太冷的空气以及时不时偶起的风，大门处还有个厚重的帘子。
上次老村长来是夏季，大门后面只有个挡苍蝇的挂帘，这个厚重的门帘他还是头一回见。
若不是看到已经有人进进出出，他都不知道食堂经开门了。
“小许、小许，你咋还睡呢？快起来！”老村长连忙回到房间，见许可还在睡觉，不禁连声叫道。
这个回笼觉让许可睡得有些懵，听到老村长在耳边着急的叫他，一下子跳起了起来。
“怎么了？给回话了？”他问道。
“啥？啥回话？走，吃饭去了！”老村长也不细想许可的问题，急着催他下床去吃饭。
平时在山上的时候，老村长也会这么催许可去吃饭，只是这次的语气有些急，只不过，许可正睡得迷迷糊糊，也没听出话里的急切。
他还以为老村长已经要来了修缮教室的经费，原来是去吃饭，这让许可多少有些失望。
跟着老村长出了屋子，老村长一副淡定的样子，依旧背着双手、佝偻着后背，径直朝着食堂走去。
食堂传出的饭香，让许可一下子清醒了不少，等他到了里面一看：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以前、回到了他那个再熟悉不过的校园。
这里虽然与大学食堂还有些差异，但大体上也差不多。许可突然有种错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学校，支教一行，只是一个梦；或是他依旧在山上，只是又梦到了自己回到了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