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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情质

    回到万禧城的时候,玫姐又坐在吧台前抽烟,整日跟她们混在一起,一点没有大老板的样子。见她回来赶紧挥了挥手,嘉树跑了过去:“什么事儿?”

    玫姐支着下巴,眼波流转间笑道:“我最近发现阿力和麦兰好像有事儿!”

    “她们?”嘉树皱了皱眉,阿力人是真的不错,可麦兰......

    “阿力这小子留这当保安可真是屈才了,前一阵他刚把导游证考下来,现在又开始学英语了。”玫姐勾着笑说道。

    酒吧里灯光闪烁着,音响的声音震得脑袋胀痛,嘉树摇了摇头:“阿力在这做不长的,他跟咱们不是一路人!”

    “我看也是,诶,你这是干嘛去了?”玫姐鲜红的指甲翻起几页来,啧啧道:“可以啊,都写完了?何辉到底能不能办事儿,怎么拖到现在还没发出去?”

    “这种事他说一次就挺不容易了,我这身份,他哪能正大光明的帮我。”嘉树淡笑着,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玫姐正要说什么,嘉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瞥见是何辉的,玫姐揶揄的看了她一眼,挥着手:“快去吧,快去吧!”

    嘉树跑到了外面,总算清净一点,电话那边传来何辉沉沉的声音:“嘉树,咱们断了吧。”

    “怎么了?”嘉树平静的问,心脏却已经砰砰的跳了起来。

    “老周,你怎么来了?”玫姐正要去隔壁吃午饭,周砚楼就走到了吧台来。

    周砚楼人如其名,正如百年古楼,千年歙砚;那股幽深的沉稳气任谁都难以忽视。重眉,薄眼睛单眼皮,鼻骨端直,一副黑框金丝眼镜落在清明而深沉的眼眸前,加上鼻唇下一圈修剪整齐的胡子,遮去了他三分厉气,多了几分儒雅从容,四十七岁的年纪,身材仍旧笔挺,简直是行走的西装衣架。

    “我早就来了,看你跟人说话就没过来。”周砚楼边说边随手翻起吧台上的笔记本,本来是随便翻翻,但飞扬健秀的笔迹一下吸引了他,好奇问:“这是谁写的?”

    玫姐朝门外扬了扬下巴:“嘉树,你们见过吧?”

    “嗯。”周砚楼点了点头,目光还在本子上没挪开。

    玫姐忽然想起来什么,疑道:“我刚才看你不是在旁边吃饭呢吗?怎么跑着来了,那帮朋友呢?”

    “刚走,我来这闲坐坐。”

    “你这生意精还有时间闲坐?”玫姐刚熄一支烟,又点起了一支。

    周砚楼移开目光,淡笑道:“再精也比不过你这活的生意经啊!”两人都笑起来。

    嘉树静静听何辉说了快十分钟,打断了他:“我明白了,你不用再说了。”

    “嘉树,我,我也不想。”电话那边,何辉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挣扎。

    嘉树低笑了一下,看着脚下踩成碎渣的雪块:“我不会缠着你的,好聚好散。就这样吧。”她的声音听起来那么轻松,好像还带着解脱的欢愉,在挂电话的一刻红了眼眶。

    她们上次见面,是小年前一天,他来的时候给她紧了紧围巾,说:“多穿点别感冒了,最近流感可厉害了。”她笑着拉人上楼,衣服杂乱的扔了一地。香汗淋漓房间,嘉树随意披上了长裙,乌黑的头发蜷曲着斜披在一侧,贴在锁骨的薄汗上。她倚在床头抽着烟,混着情欲的气息,屋中的气味更复杂起来。何辉的胳膊不老实的探过去,坐起来拥着她柔声说:“嘉树,跟我在一起吧。”

    “不是跟你在一起呢吗?”嘉树轻笑了一声,烟雾从她口中破空而出,像仙人指尖弹捻出的一缕青烟。

    何辉的手掌不安分的摩擦着她嫩白的手臂,好似认真的说:“我说的是,咱们结婚吧。”

    嘉树挑着眉侧脸看了他一眼:“你能离婚吗?”指尖的烟星落在陈旧的碎花被子上,烫了个指甲大的洞,她赶紧拍了拍被子,伸手去掸烟灰。

    “为了你当然可以。”何辉被她明媚的眼睛盯的有些心虚,趁她拍被子的时候,悄悄移开了视线。

    嘉树抿唇静默的笑着,仍一口口的抽着烟,直到最后剩了一点才扔掉,看着空气中自己一点点吐出的烟圈儿,平静的说:“我当初要是知道你有老婆,就不会跟你在一起的。可惜,吉宝儿告诉我的时候,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你了。”

    何辉赶紧亲热的抱着她:“我也舍不得你。”

    嘉树笑着侧身避开,她光着脚踩在地上系着腰带,纤细的腰肢摆动着着,边走向浴室边回头说:“你老婆遇见你够倒霉了,你就算离婚了我也不会嫁给你的,从我干这行开始,就没想过当良家妇女!”嬉嬉笑笑的走进了浴室,响起了的水流声,是她给他的台阶下。

    何辉无奈的叹息着向后靠去,那一声低叹,多多少少都带着遗憾,他伸手拿出压在胳膊下的茉莉花头绳,迷恋的放到鼻子前嗅着,他就喜欢嘉树这风情懒倦又洒脱爽朗的样子,不用负责,不被要求,不受柴米烦忧,轻松快活。可家里妻子的温柔知性他也喜欢,一到这种两难的境地,何辉就恨不得回到旧社会,一夫多妻,就不会有这种烦恼了。话说回来,岳父岳母又都在政府机关工作,人脉积深,他年纪轻轻就到了副处的位置,哪能说离婚就离婚。不过,这样愉悦的情境里,说上几句调情暖心的话,也无关痛痒还能博佳人一笑,何乐不为呢。

    嘉树自然是明白的,也懒得拆穿,跟他一同假饰着瑰丽的梦。她拢起头发,足尖踩着瓷砖上的水,眼前雾气腾腾,虚伪两个字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她低着头,看着瓷砖的纹理笑着,一圈圈的像是看入了迷,她知道何辉不可能娶她,她也不想嫁给他,嫁这个字太干净了,她哪配呢。又跳脱着想到别处,怪不得古时候风尘女子大多才情过人,一方面多是落败清贵之家的出身,又一方面,她们本就是忧愁善感造就的风花雪月这四个字本身,愁思闲绪都不用矫揉造作,张口提笔就来。

    “心灵的爱情在腰部以上,肉体的爱情在腰部以下。”她对何辉是有爱的,她也有要纾解和寄托的情感,人之常情而已,再多一分的爱也没有了,或许三年前是有的,她刚刚逃离那个黑暗的笼子,脖子上的枷锁还未卸下,悄悄躲在这里自悲自叹,舔舐伤口。在怀着大于希望的绝望里遇见何辉,在甜言蜜语的温和关怀中沦陷,慢慢发现这是他的惯用伎俩后,仍贪婪着陪伴,一拖就到了现在,她失去了主动舍弃的机会,她算是被抛弃了,她还是会痛一痛的。

    嘉树强忍着想哭的冲动,撑着红透的眼眶走回去,去吧台拿自己的本子。玫姐见她红着眼圈,情绪低落的样子,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何辉那小子给你气受了?”

    “玫姐,我们断了。”嘉树淡笑了一下,平静的陈述着,伸手拿起本子正要走,才看见面前的周砚楼。

    “嘉树。”周砚楼自然而然的称呼着她,好像舒适多年的朋友。

    “我...你认识我?我们认识吗?”嘉树怔愣了一下,求助的看向玫姐。

    玫姐放下酒杯,堆着笑介绍:“这就我跟你提过的老周!周砚楼!”

    “我不常来会所,每次见你都有人作陪,别人自然进不了你的眼。”周砚楼和声说着,开起玩笑来,举手投诉也透着学者的雅致。

    “周先生可别开玩笑了,我记性差还脸生,总记不住人,真不好意思。”嘉树抱歉的伸出手。

    周砚楼轻握了一下,抿着淡笑:“那这次就算认识了。”

    “当然,当然。”嘉树抱着笔记本,顿了顿,“那玫姐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都这个点了,去吃饭啊?”玫姐看着刚才的情景,低头看了看手表,想叫着嘉树一起。

    “不了,我,没什么胃口。”想起刚刚的事,嘉树脸上的笑就变得有些勉强,玫姐也没硬留她。

    嘉树走远了,玫姐才拿下红唇间的烟,打量着问道:“老周,你?”

    “我也先走了。”周砚楼接到玫姐暗示的目光,装作糊涂,单手抄兜,走出了酒吧。

    居哲回到租屋已经是傍晚,大学同学孟令成打来电话,算起来孟令成还是他师兄,两人是在篮球队认识的,很投缘。毕业后孟令成回家乡工作,就一直没见面。听说他来这实习,就请他出去找了家有特色的餐厅吃饭。

    两年没见,居哲没想到曾经那个阳光向上的朋友,像变了一个人,虽然也如从前一样说说笑笑,但这些情绪都不达眼底,看起来有不少闷闷的心事,但他没说,他也没问。

    他拿过公文包,拿出那张平整的纸张,上面写着短短的几行字:若世界规则未成未定,那么妓女可以深爱,众生不分种族,人也可以爱万物。或许我可以与鱼虾说笑,鸡鸭玩闹,森鹿海鲸都可拥抱。她永久的走了,正因她曾远眺过海天一方,才更求之不得那细水长流的宁静。

    他忽然好奇这是怎样一个故事,脑海中只剩今天那个撞入他眼中又匆匆离去的模糊影子。

    第二天一早,玫姐正跟孙佳丽、麦兰、吉宝儿几个人围在吧台前聊天说笑,正好有个其貌不扬,穿着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一大捧红玫瑰,娇艳欲滴的花瓣上还结着晶莹的水珠,玫姐挑了挑眉:“你们猜猜这是送谁的?”

    “最近你又勾搭谁了?”麦兰攀着孙佳丽的肩问道。

    “狗嘴里吐不出好话!”孙佳丽轻哼着,兀自拿着烟点火。

    “玫姐好。”来人还认识玫姐。

    玫姐一张嘴,烟雾就顺着唇隙溜了出来,语调暧昧:“你好,找谁啊?”

    “这是周先生送给嘉树小姐的。”

    “周先生?”玫姐疑道,转而眸子微张:“老周?不会是周砚楼吧?”

    “是周总。”

    “哦。”玫姐殷红的指甲与玫瑰相互衬托着,她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嘉树姐真是好运气,刚走了个何辉,又来了个周砚楼!”麦兰阴阳怪调的说着。

    吉宝儿凑上前去闻了闻花,被玫姐指着额头推到了一边去,话却是对麦兰说的:“看你那个酸样子!你要是有嘉树半分能耐,早拿着钱走人了!”玫姐冷哼着,转而又笑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不是也有阿力嘛,把你当个宝似的你还不知足呢!”

    “麦小姐心气儿高着呢!”佳丽支着下巴一笑,伸手去拿玫姐的烟。

    “去去去!”玫姐轻拍了下她手背,“天天蹭我烟,交没交钱啊!”

    佳丽挑着眉:“看你那小气样,我买行了吧!给你钱!”说着就打开钱夹子往外拿钱,“一百块够不够?”

    “给我啊!”玫姐手掌一摊。

    “诶,佳丽姐,你以前叫孙,佳娣啊?”吉宝儿不经意瞥到了佳丽的身份证,好奇的说。

    “就你眼睛好!”佳丽修长的手指夹起烟来。

    “佳娣,招娣...”玫姐念着,“一看你家就重男轻女!”

    “还用你说,我算发现了,凡是名字里带娣的,都重男轻女!要不然我能到这来吗!”佳丽吐着烟雾,感觉自己的呼吸也跟着轻飘飘的。

    “看样子你还有故事啊?”麦兰凑上前去,又被佳丽一口烟呛得退了回去。

    孙佳丽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目光也蒙了一层黯淡,她再也不想回忆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了,那个地方男孩是金疙瘩,女孩就活该累死,都是女人生的,还分什么男女。她家大概还要好一点,至少她能出去上个高中。

    玫姐正要问什么,就见吉宝儿朝后面挥了挥手:“嘉树姐!”

    那边章台秋跟嘉树挽着胳膊走了过来,嘉树远远就见几个人揶揄的看着自己,章台秋笑道:“她们准没憋什么好屁!”

    “嘉树,本来我还想安慰安慰你,现在一看根本不需要,你身边的桃花是一朵接着一朵的开啊!”孙佳丽先说着话,把自己身上的话题转移开。

    嘉树本来还摸不着头脑,瞥见立在吧台上的玫瑰才明白,看向玫姐:“什么?”

    玫姐清了清嗓子,一股怪异的港普:“这是周先生送给我们嘉树小姐的哦!”几个人笑成一团,这一群群的美人,像极了盘丝洞的蜘蛛精,美的虽妖艳俗套,但也非常人能比。一个转念,又觉得像仙女,如果仙女尚未被定义成仙气脱俗的话。

    昏黄的段子,斑斓的灯光,小县城最纸醉金迷的销金窟,美人就像柜台里琳琅的珠宝,透着妖冶的光,多数都美的没有灵魂,可也要承认是美的,让得不到的人嫉妒,得到了的又常常厌恶。

    不一会儿,客人来的多了,佳丽一群人就被常客拉着唱歌喝酒去了

    玫姐边抿着自调的酒,边对嘉树说:“诶,要我说,你就该跟这样的老板在一起,别嫌我说话不好听。当时你跟何辉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说,何辉是有家室的,你还指着能跟他白头到老?何况他能给你多少钱,简直白白浪费时间。”

    嘉树倒了杯水喝,歪着头一笑:“怎么,我在你眼里都成天仙了,谁都喜欢?”

    “这不就来一个吗?”玫姐揪了片花瓣,放在鼻子前闻。

    嘉树看着手里的卡片,眼中划过厌恶,声音仍轻淡:“我就是个手镯,也不能被这么快转手吧?”

    玫姐抬了眼皮看了她一眼,勾着笑:“你就是矫情,难怪麦兰总说你装清高。想那么多弯弯绕绕有什么用,握在手里才是真的!”

    “玫姐,你后悔吗?”嘉树忽然横着胳膊躺在了吧台上,一双水盈盈的眼睛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后悔什么?”玫姐戳了戳烟蒂,将窗户打开了条小缝。

    “当时你要是上完了大学,也许今天就不是这样了。”

    “那现在我应该是朝九晚五苦哈哈的上班是吗?”玫姐笑的明艳,“其实那时候我想了,我可以等自己上完三年学,再拼搏几年,然后过好日子,可我奶奶都那么大岁数了,她等得起吗。也是命,那时候正好碰见老安,岁数是大了点,可他喜欢我能养得起我,我也愿意跟他在一起。”玫姐又去点烟,就这么一早晨的功夫,那盒新开封的烟下去了四分之一。“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一开始只是感激他,但后来,我真挺喜欢他的,虽然老安大我三十多岁,但你不觉得他看起来还挺帅吗?”玫姐就是这样,真心话一定要夹着玩笑,让人听起来半信半疑,虚虚假假的一笑而过,很少真的放在心上。

    “更何况我现在要什么有什么,还有什么遗憾的。”玫姐这话说的透着几分信誓旦旦的意思。

    嘉树抿唇淡笑,垂了垂眼眸,又游移着看向烟灰缸:“我昨天从出版社出来,在院子里看见个人,西装革履的,看起来挺年轻的,被一群孩子围着,我有种直觉,他应该是个老师或者刚大学毕业。”

    “怎么,看上人家了?”玫姐一笑,唇间就溢出丝缕的烟来。

    嘉树声音低低的,有种陈年不可弥补的遗憾:“我也配?我当时就在想,要是当初我继续读书,或者留在大城市工作,不回家里上班。说不定一切都会不一样,可能我现在都成作家了,书店书架上会摆着标着我名字的书,也可能会跟一个老师或者医生或者画家结婚都说不定。”

    “你就是喜欢做梦。”玫姐微皱着眉,用力的吸了口烟,“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事,想它还有什么意思,闹心吧拉的。”

    “我就是因为不可能才想。”玫姐说完,嘉树眼睛立刻红了一圈,她自己也知道不可能,可从别人嘴里清晰的说出来,好像更真实的令人无力。

    “你当时要是不......”玫姐顿了顿,“你爸的病更没救了。”

    “结果还不是一样,都是治不好。”嘉树眼角亮闪闪的,“我现在特别羡慕普通人的生活,那才是正常的人,我这是浑浑噩噩的等死。”

    玫姐笑了一下:“哪有什么正常不正常,我算是发现了,世界上已经成规则的事儿都是人定的,就活这一辈子,只要自己高兴了就行。”

    “那怎么可能。”嘉树轻笑,看着自己分叉的发梢,伸手去扯。

    话音刚落,就见吉宝儿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玫姐和嘉树都齐齐看向她,吉宝儿着急的拍着吧台:“玫姐你快去看看吧,季南被警察带走了!”

    “等等等等!”玫姐拉着吉宝儿停住,虽然看着平静,语气已经紧张的急促起来:“怎么回事?他怎么会被警察带走?”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把一个孕妇和她老公给打了,人家去医院验伤之后就报警了。”

    “真服了,一天净给我惹事儿!”玫姐压着声说着,一脸火气向外走去。

    嘉树也紧跟玫姐一起走了出去,跟着在外面跑了两个小时才回到万禧城,外面路上雪水化的到处淌,玫姐那双真皮靴子溅了一堆污水点,回到酒吧脑袋被重音乐震得嗡嗡响,也不管后面吉宝儿她们询问,直接进了酒店的休息室,正遇见周砚楼送一帮朋友出来。

    周砚楼见玫姐一脸火气的样子,叫秘书送那些人先走,转身走上前:“玫姐!”

    “嘉树。”声音明显低了一些,也更温和。

    “周先生。”嘉树站在玫姐身后微微颔首。

    “老周你可真够忙的,大周末的还谈生意。”玫姐笑道。

    周砚楼淡笑了一下,关切的询问着:“出什么事儿了,这么着急?”

    “别提了......”三人一起去了会宾室,玫姐靠在沙发上,习惯性的点起烟来,她是十几年的老烟民了,戒不掉索性就更放纵起来。

    “小杂碎,现在真是什么人都有。老安他儿子今天经过一个小区,看见一个男的抢那个女的的包,东西洒了一地,女的还是孕妇,他就以为是抢劫,上去给男的一顿打。结果人家俩人是两口子,男的转头就去医院开了轻伤一级证明,报警之后季南就让警察带走了。”

    “你也别生气了,警察就是问话,等调查清楚季南就出来了。”嘉树在一旁劝道。

    玫姐冷哼了一声:“越想我越生气,那孕妇就是个傻子!活该被打,季南是为了帮她,结果她还帮那男的作证,说季南先动手的!什么东西!”

    嘉树无奈的笑了一下:“人家是夫妻,再怎么打也是自己家的事,肯定不能帮外人啊。”顿了顿,“可他们张口就要十万,我怎么感觉是故意的呢,不会是碰瓷的吧?”

    “还十万,我十块钱都不给他!”玫姐把没抽完的烟碾灭在烟灰缸里,气得够呛。

    周砚楼反而笑道:“玫姐你也别生气了,着就是走走关系的事,你要是没精力就交给我。”

    “你一个老总,整天这么多生意......”玫姐故作犹豫说道。

    “都这么熟了还说这些干什么,你放心吧。”周砚楼说话间视线不着痕迹的瞥过嘉树。

    嘉树正低头用指尖蹭着大衣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污点,没看到周砚楼看向她的目光。玫姐笑道:“那好,等回头我请你吃饭!”

    “那我就先回去了。”

    “我送你。”嘉树也跟玫姐一起走了出去,玫姐走到门口脚下一顿,自己闪了出去,拉过嘉树,“光顾着我的事儿了,嘉树你还没谢老周的花呢,你们俩先聊,我去喝点水。”玫姐正要关门,被嘉树一下子伸手扶住。

    嘉树牵起一抹淡笑,眼里没什么表情:“谢谢周先生,但我不喜欢玫瑰,什么花都不喜欢,以后还是别破费了。虽然刚走了个金主,但我一时半会儿也饿不死,就算要找下一个,也得是我喜欢的。”转头看向玫姐,“我先回去了。”

    周砚楼静静看着嘉树离开的背影,忽而低眸一笑,玫姐上前解释着:“老周,她就是这个脾气,一身臭毛病,要我看你也别费这心思了。”

    “我也走了。”周砚楼戴上手套,没回玫姐的话,走了出去。

    玫姐立刻去找嘉树,敲了敲门,嘉树正要扎头发,一手握着头发一手去开门:“你怎么过来了?”

    “当然是看咱们的冰美人。”玫姐拿过她桌上的烟,空出来最后一支烟。

    “看我干什么?他还能因为刚才不帮你了?”嘉树笑着坐在窗台上,把手边的烟灰缸扔在了古旧的泛黄的桌子上。

    “那倒不会,人情这东西他一向乐的卖。”玫姐夹着烟,任它自己燃着,转头问嘉树:“你不会以为老周是刚看上你吧?”

    “什么意思?”嘉树放下拨着窗帘的手,回问。

    玫姐弹了弹烟灰:“去年他就跟我打听过你,注意你也有一段时间了,可不是突然心血来潮。”

    “那能怎么样。”嘉树低着头,声音淡淡的,没什么感情。

    玫姐拉过她的手:“我是想跟你说,你考虑考虑,我之前说你跟他在一起只是玩笑话。他这样的人,你还是离远点好。”

    嘉树突然来了兴致,看向玫姐:“奇了怪,你上午可还不是这么说的。”

    “我那阵就是打个比方…我跟他打交道两年了,从前从没听说有这么个人。”

    “他不是本地人吗?”嘉树问道。

    玫姐看着嘉树的眼睛,“他以前因为走私罪,坐了十二年的牢,五年前才放出来。”

    嘉树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又恢复了波澜不惊:“坐牢有什么稀奇的,佳丽不也坐过嘛。”

    “那能一样吗!”玫姐的声音少见的带了顾忌,“去年三月份,我陪季南回学校,正好遇见他去市里,当时季南就说看他眼熟。回头第二天就给我打电话,说让我离他远点。”

    “我一开始还以为季南以为我们有什么事,后来季南把他查到的东西给我看,那是九几年的新闻,当时在汉德市闹腾了好一阵,‘七一九特大走私案’和‘中湾灭门案’都跟他有关。”

    “这都什么啊?”嘉树皱着眉笑问,“跟他有关他还能活到现在?”

    玫姐坐在椅子上,把烟也灭了:“七一九案子里,他是被抓的走私犯,把上边的人供了出来,结果不知道怎么走了消息,那伙人直接把他爸妈和回家探亲的姐姐姐夫都杀了,还有个八岁的外甥。这两件事儿在当时的新闻报纸铺天盖地的,听说原判他是十八年,后来改成了十二年。走私犯啊,跟毒贩没什么两样,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而且经历过......”玫姐没说下去,紧皱着眉:“你说这人的心理能跟正常人一样吗!”

    嘉树呆愣的扶着窗台坐在床上,片刻才缓过神来:“可我看他,比,比一般生意人还正常。”

    “所以我才说他让人害怕。我见他第一次,以为这是个大学教授,可自从我知道他经历过这些事,再回头想想,就觉得胆战心惊的,你说这人的心思是得有深沉。”

    嘉树没有说话,如果玫姐不说这番话,她或许会像厌恶所有为了情色向她谄媚的男人一样讨厌周硯楼,可玫姐这样说完,一种类似于要去冒险的兴奋感从她的体内滋生了。

    像是猎物和猎人,人质和劫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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