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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言可畏

    漫天飞的流言完全颠覆了夏荷的正常生活。

    夏荷不知道是谁最早传出了她和周远航的流言一一是孙植?于曼丽?还是另外有人?其实时至今日,流言满天飞,谁是始作俑者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但整个洗煤厂,就连半个兴隆堡煤矿知道了这个流言。夏荷所到之处,总有人在身前身后地指指点点。就连二姑姐王海燕也听说了这个流言,话里话外地敲打夏荷对不起王家,对不起弟弟。

    夏荷欲哭无泪。恨天不会六月飞雪,洗白自己。

    夏荷终于领略了什么叫“唾沫淹死人“。一个人的唾沫并不可怕,怕的是众口铄金。不管你无辜不无辜,但凡流言所到之处,犹如三九天刮西北风,管叫你簌簌发抖,寸草不生。

    中国人对流言,向来是津津乐道。生活平静如死水,而流言就是投进水里的那块石头,由此荡起的层层涟漪,骤然丰富了他们的生活。而为了享受这种丰富的生活,他们就拼命地向水里扔石头,以便荡起更大的涟漪。所以流言所到之处,就像冬天滚雪球,越滚越大。

    中国人不相信流言中有无辜者,就象不相信台风眼里有活物一样。他们推崇所谓的“无风不起浪”,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大家都习惯站在道德至高点来指责别人。没有犯错者的卑微,当然也映射不出指责者的高尚。所以高尚者们为了彰显自己的高尚,但凡听到蛛丝马迹的流言,大都会通过自己嘴巴的润色,让它以色香味俱全的姿态再传播出去,成为活色鲜香的一锅大杂烩。任被流言者再无辜,也洗不出原本的底色。

    夏荷为自己冤,更为周远航冤:他招谁惹谁了,为了做个好人,竟惹来一身骚。

    流言改变了夏荷的生活,也改变了她一直很享受的和周远航之间的蓝颜关系。夏荷再也不敢像小女孩似的在周远航跟前打闹嬉戏,连偶尔的说话也变得小心翼翼,唯恐别人听去又滋生出新的内容。

    但周远航似乎并没有夏荷想的那般被流言打倒,照样嬉笑怒骂,插科打诨。在他眼里,流言就是流言,仅此而己。但他读懂了夏荷躲闪眼睛里的恐惧和委曲,让他有了一丝心痛和怜惜。说实话,在他心里,曾经也有为夏荷荡起的一丝波纹,夏荷性格中的单纯和认真让他很喜欢。但也仅仅是喜欢而已,就像避雨时偶遇一个很有眼缘的小妹妹,彼此心生欢喜。但天一放晴,又会各奔东西,一别两宽。

    他是个负责的男人,有老婆,有孩子,有自己的家,这才是他心有所托的地方。他和夏荷,或许在某段人生路上会有交集,可以互相聊聊天,鼓鼓劲,抱团取暖。但目标不同,他们迟早会擦肩而过,各自走向自己的归途。

    周远航可怜夏荷被流言炮弹攻击得体无完肤。某一天,他实在看不下去夏荷在众人面前胆怯如惊弓之鸟,便开导说:“夏荷,凡事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挺起胸膛做人做事。要想别人相信你,首先你得自己相信自己。”

    夏荷心里感激,眼睛却不敢望向那个父兄般温暖的人。流言不知道何时才能熄灭,夏荷害怕因自己言行不慎会催发它的死灰复燃。因此,她再没有了往日的无拘无束,开始变得小心拘谨。

    夏荷过度的谨言慎行引起了辛丽美的极度不适。

    “夏荷,你这是何苦呢,为了一句莫须有的流言,你变得都不像你自己了。难道你心里真有鬼不成?”辛丽美故意大声质问夏荷,“如果你们之间真没什么,你就不该一幅犯了错求人原谅的表情。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流言就是纸老虎,看上去唬人,可当你不把它当回事的时候,它自然就烟消云散了。”

    夏荷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辛姐,我真不知道流言从何而起,周会计只是我的老大哥,我怎么会和他有不正当关系?我个人是最鄙视婚外情的,甭说我和王海滨感情好,就是不好,我也不会干这种见不得光的损事。大家都是有素养,有道德的人!”

    “这么多年了,我和周大哥是什么品性,大家应该都了解吧?我们都是有孩子有家庭的人,造这种谣言的人,心里得有多阴暗,多缺德!”

    辛丽美豪爽地拍拍夏荷的肩膀:“我当然了解你,也了解周远航,你们就不是干龌蹉事的人。我反正不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但我们又堵不住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口舌,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些流言像蛛网一样抹去,大大方方地做人!”

    “不要让别人的话语左右了你的生活,你得为自己的生活做主。你看辛姐我,要么不结婚,要么一婚嫁二婚,二婚再找个大叔,别人爱说什么说去吧,架不住我乐意。有些人,天生就热衷参与别人的生活,你不理他们,他们自然觉得无聊,然后就会闭上乌鸦嘴。这一点上你应该向我学习。”

    夏荷确实应该向辛丽美学习,而且不是学习一点两点,她应该全面学习辛丽美为人处世的态度和性格。辛丽美平时常挂在嘴边的一段座右铭就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她这样说,也这样做。

    和李悦离婚后,空窗期几年的辛丽美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对方是个比她大二十多岁的高校教授。教授的老婆有病死了,女儿在国外上大学,平时只有老教授一个人在家,住着一套两层的小洋楼。辛丽美和他是通过QQ聊天认识的,并继而相知、相恋,直至结婚。

    很多人或为辛丽美不值,或者是觉得她太物质。凭她现在的条件,嫁给一个可以当她父亲的老男人,不是心理扭曲就是另有所图。

    但辛丽美却有自己的独到认知:“真正意义上的婚姻般配,是指两个人三观一致,而不是所谓的郎才女貌。爱情面前,年龄和金钱从来不是问题,两情相悦才是婚姻最舒服的打开方式。”

    “我已经经历过爱情的风花雪月。沧桑过后,只想回归一种踏实温馨的家庭生活。我现在的丈夫能够给我的,正是我想过的生活。”

    性格造就人生。凭着自己执着的信念,辛丽美让自己的人生一路开挂,所向披靡。

    其实许多看似相近的人,最后却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过上了迥然各异的生活,究其根本,就在于性格使然。在夏荷眼里,辛丽美的人生可以被崇拜,但却无法复制粘贴。因为她骨子里缺少了辛丽美的那份遗世而独立的决绝。

    孙植如愿通过承租方式,重新坐上了洗煤厂的第一把交椅。

    夏荷和周远航的暧昧流言不知起于谁的嘴,但对流言的传播起推波助澜作用的,孙植绝对功不可没。

    如果把孙植比作一只偷腥的猫,那夏荷就是挂在他头顶上方的一条美味小黄鱼。他眼巴巴地看着,却永远也吃不到嘴里。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过后,孙植仍然不死心的守望着他的猎物:他立志要把猎物困守到发霉,搞到发臭。自己吃不到的东西,也不能让她落到别人的嘴里。

    正常人永远不能低估渣男的心机和手段,在他们的人生字典里,无耻永远没有底线。

    孙植的再次当选让夏荷有些风声鹤唳,她知道孙植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自己多次反击他,势必会引来他的报复。因此她在工作上更加兢兢业业,唯恐出了差错被孙植抓小辫子。

    多次的碰壁,让孙植对夏荷的心思有了微妙的转变,他不再只是单单垂涎夏荷的美颜,而是想像猫玩老鼠一样,把夏荷玩弄于鼓掌间,什么时候玩厌了,再一口吞掉。小人报仇,永远不晚。

    “夏荷,晚上我们要招待工商局和地税局的客户,你和我作陪,争取利用你们女性的优势,多给咱们厂争取点利益。这事就你去,别推辞。成了我给你发奖金的。”孙植一大早就在班前会上点名了夏荷,口气不容置疑。

    夏荷虽然处处防着孙植,但工作范畴内的事情不干也说不过去,更何况孙植又有言在先,不许自己推脱。所以夏荷硬了头皮应承下来,安慰自己陪餐时随机应变吧。

    “现在这老板,还真把集体企业当成了自己家的。不是正大光明地为企业发展殚心竭虑,光从歪门斜道上下工夫。陪酒陪酒,我们是员工,又不是酒店服务员!”会后,心有不平的辛丽美愤愤骂道。

    “现在社会上呀,就是这种风气,有些企业还专门设立这种公关人员,听说可吃香呢,一场酒下来,拿的奖金比我们忙活半年还多。”于曼丽附合道。

    “可我们不是公关人员哪,凭什么要干公关的事?”辛丽美不同意于曼丽的说法,反驳道,“再说,咱们的企业是靠产品说话的,什么时候兴起让女员工出头露面拉关系了?再说夏荷也不是那卖弄风情的料啊!这不是故意捉弄人吗?”

    “说的也是,照这样下去,咱们女人要没有十八般武艺,以后在洗煤厂还真不好混下去。”于曼丽叹道。

    夏荷没有说话,但心里明白:这是孙植在故意整自己,可她又不能说破。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既然事情来了,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饭局并没有在兴隆堡设立,而是设在了离兴隆堡三十公里开外的县城大酒店里。当孙植用公车载着夏荷到场的时候,几个年纪较大、穿着便装的人早已被安排进了一个带KTV的包间。

    整桌食客只有夏荷一个女人。望着满桌虎视眈眈的男人眼睛,和服务员那意味深长的微笑,第一次见识这种场合的夏荷不禁红了脸,如坐针毡,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廉价的玩偶,或者说是一个为了取悦别人而卖力表演的小丑,尴尬而无助。

    夏荷不知道怎样吃完了饭,只记得饭后一位地中海发型的油腻大叔,蠕虫一般地蹭到自己身边来,肉麻地想牵自己的手K歌,孙植则混在其他人的嘘声中拚命加油,一脸阴笑。

    夏荷瞬间觉得自己被侮辱了:自己只是一个正正经经的企业工人,不是卖唱卖笑的风尘女子,为何要被假借工作之名被人轻薄?她是凭工作能力吃饭的人,不是凭性别赌未来的女妓,凭什么要承受别人的轻视和调笑?

    当油腻大叔再次放肆地想轻薄夏荷时,夏荷暴怒了:“诸位大叔大哥,我知道你们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但请你们尊重我,也尊重你们自己。”

    “呵,装什么装,来这儿吃饭的哪个不是白莲花呀。”有人发出讽笑声来。

    夏荷不卑不亢地接过话:“我不懂什么白莲花还是绿茶婊,我是个堂堂正正的人。陪你们吃饭只是我在履行工作义务,我不是,没义务陪你们玩乐。诸位家里都有妻女,你们也不希望她们有一天会如我现在这般难堪难受吧?”

    饭局不欢而散。孙植气歪了鼻子气炸了肺:自己下了大血本布置的饭局,原本想一方面收拾了夏荷,一方面贿赂了工商税务,没想到最后竟让夏荷搅了局,自己偷鸡不成还蚀了一把米。

    “夏荷,你TMD是不是不想干了,专门来砸老子场子来了?你信不信我立码开了你?”孙植气急败坏地满嘴脏话,犹如一只斗败了的公鸡,狼狈又恼怒。

    夏荷理直气壮地怼回去:“孙厂长,我的任务是干好本职工作,为企业发展添砖加瓦;而不是卖笑卖肉,为你个人谋福利。你如果回此而打击我,我会向矿纪委反应此事。”

    夏荷用最后一句话打败了孙植,暂缓了自己被Ko的时间。但她心里清楚,孙植绝不会就此罢休,他的心里压着一座火山,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喷发出来,把自己吞噬。所以自己以后的路,只会越来越难走。生活不易,但愿自己能够被温柔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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