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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篡改记忆

    虽然仙法会上没能做什么。但阿律发现仙法会过后,上官浩对自己的态度有所改善。

    这日,容裴给上官漪送药途中被一个小师弟叫走,说是师傅找他有急事。阿律此时恰巧经过,便接过食盒替他送药。

    到了上官漪屋里,玄清仙人和上官浩都在。

    原先她来送药,上官浩不会允她多留,可这次他道了声多谢之后却没送客。阿律为了确认不是自己想太多,在玄清仙人为上官漪诊脉时不停插嘴,最后惹得她和上官浩一道被轰出去。

    二人站在门外,冷风应景地吹。阿律时不时偷瞄上官浩,心想这顶着董骏钦容貌的上官浩如此嫌弃自己,该不会是对当初自己一路嫌弃董骏钦的报复吧?

    上官浩此时突然转身,对阿律道:“有劳师妹送药了。”

    在容琦的记忆中,上官浩还从来没如此客气过。阿律受宠若惊,连道小事。

    二人就此打开了话题,阿律听下来,大致明白上官浩的意思。上官漪虽自小长在天青,但因身体孱弱一直久居在留桑谷外的灵园里,这样一来她与深闺女子并无不同。小时候或许还好,可是如今她也大了,一些女儿家的心思不会告诉上官浩,更羞于告诉容裴。

    可放眼整个天青,能看得起他们,与他们说上一两句真心话的女弟子也只有容琦。所以上官浩是希望“容琦”能给上官漪做个伴儿。

    阿律:“师兄怎么突然不防着我了?”

    上官浩低笑:“过去是我不好,还请师妹大人不计小人过。”

    阿律汗颜,她并非责怪他什么,只是好奇他怎么突然就愿意相信“容琦”了?不过他这个道歉的语气语调还真是和董骏钦如出一辙。

    可惜,上官浩并未就此多言。只是在之后修行中时不时给“容琦”一些建议,有时还约她一道下山除妖。两人的关系就此越发靠近。

    阿律记得董骏钦以前说过,他印象中的白渊仙人是个无论面对人还是妖魔鬼怪都能一直保持谦和与善意的长辈。

    小时候他觉得这是亲切没有掌门架子,学医时他想这是为人严谨的表现。直到白渊仙人仙逝后,董骏钦了解到更多关于他的事,才感叹白渊仙人的谦和温雅是为了不露声色,不露声色又是为了名利声誉,而名利声誉大约是源自害怕。

    阿律原先不懂,怎么就是害怕。可是在容琦的记忆里,上官漪与阿律熟悉后曾解释道,他们刚上山那会儿,上官府案才过去没多久。

    上官浩因为偷溜出门逃过一劫,但是回家看到那副血腥的场景,还有自己只剩一口气的妹妹,心里是愤怒的。

    可是朝廷错失了作案人。这不禁让官浩认为真正的幕后黑手还躲在暗处,甚至说他在一般人动不得位置上。这是第一怕。

    之后为了请玄清仙人救治上官漪,兄妹俩拜入玄灵掌门门下。可是天青境的大部分弟子都是世家出身,他们任何人都有可能是上官府案幕后黑手培植的眼线。这是第二怕。

    所以当时阿律那般殷勤,上官浩便怀疑她是暗地里计划的一部分。若是如此,那“容琦”甚至容裴对上官兄妹的好,就不是出自真心,而是另有所图。这是第三怕。

    阿律听了上官漪这番话才知道自己当时非但没有讨人喜欢也不是遭人嫌弃,是纯粹的令人恐惧。

    阿律:“那你们现在怎么不怕我了?”

    上官漪:“哥哥说,前几个月的仙法会上你为皇甫家的四公子开口得罪了梁师兄。一个能为皇甫开口打抱不平的人,不会是坏人。所以哥哥觉得之前因为我们家的事儿那样对你,很是抱歉。”

    阿律原本还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自己的好意被感受到。可是上官漪一句抱歉却让阿律心虚起来。她确实不是坏人,可是上官府的事也确实有她容家的“功劳”。

    大概人之常情就是这样的。之前上官兄妹对她百般抵触她倒没觉得心慌。现在他们与其交好,阿律反而变得别有用心。

    不晓得那段时间,真正的容琦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上官兄妹。

    眼见着四人关系越来越好,上官浩和“容琦”甚至联手练阵,阿律越发担心。她掐指一算,这一年上官漪会病重,上官浩会带她去驼山。然而是什么时候,阿律不知道。

    而越是这样,事情越是发生的措手不及。阿律不知道是容琦忘记了什么还是她刻意跳过了这一段,总之阿律一闭眼再一睁眼,上官浩已经将墨裳带出天驼。

    这日她正好和容裴收鬼归来,路径上官府老家,容裴便停下来想给上官漪带些喜欢的点心回去。

    这男人婆妈起来,阿律一个女人都受不了。说是带些点心回去,可容裴这简直是按置办年货的标准买。

    阿律:“兄弟,你买这么多,上官漪她吃的完么?”

    容裴:“快过年了,多备一点,到时候师傅长老还有同门都可以分一点。小漪平日里很少与人往来,总会落点口舌,给些小食他们,也算心……”

    阿律:“堵他们的嘴?我说用得着么?落人口舌就落人口舌好了。有上官浩和我罩着,再加你,白字辈最厉害的三人罩着上官漪,她还怕什么?世家权势吗?”

    阿律这话是有些狂妄,但也是事实。可容裴不怎么想:“难道不是吗?表妹,你还记得道法理的第一堂,长老就说天下有三界,万灵分六道。天下都是如此,何况我们区区凡胎。更何况,现在全民修道,玄门和宫门又有多大区别?你真以为我们进了天青就和世家脱了干系?权势阶级不分场地,你从小出身容府宗室,这些事……大约不在你的考量之内。”

    容裴所言让阿律沉默。一人修道是远遁江湖,全民修道那便没有江湖庙堂之分了。这是江湖太小的问题么?显然不是。

    阿律猜想,容琦并非是不考虑,恰恰考虑到了这些才想离开:“这家族权势就像渔网,织网过密漏不掉也进不了,最后只能是一个个打不开理更乱的死结,到头来饿的还是自己。”

    容裴轻笑两声:“你觉得是织渔网,我倒觉得是织布。毕竟不打鱼还能种菜,可是衣服总得穿。这衣料自然越细密越好,谁家只穿个网敢出门?”

    阿律无法反驳容裴之言。只好后悔挑起这种让人心沉的话题。

    两人抱着大包小包相对无言走在安宁的镇上。一个街口拐弯,他们碰见了上官浩。

    上官浩没想到会在此见到二人,十分惊讶。再看两人抱着的东西,大概猜到了。

    而阿律看到他身后站着一个带斗笠纱的女子。虽然是在记忆里,但阿律还是真切感受到一股冷气。这与她之前在驼山感受到的冷意是一样的。

    上官浩瞧他们好奇地盯着自己身后的人看,于是介绍道:“这位是墨姑娘,是……天驼镇请来的大夫。”

    墨裳上前,掀开纱帘。阿律深吸一口气,这白魅族族长不仅元灵强大,连容貌也是远超阿律在百云宫见过的任何白魅。

    无怪上官浩会“移情别恋”,就连“容琦”和容裴都移不开眼。

    可是阿律的因好看而看在他二人眼中却是“盯梢”。那日回房,阿律听到师妹们酸言酸语地提起那位墨裳时,她才意识到自己不知容琦对上官浩到底是什么态度因而从来没解释过“容琦”的心意。现在整个天青,包括上官兄妹和容裴都以为“容琦”是喜欢上官浩的。

    客院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位绝色,大家自然都说“容琦”的郎君要和别人跑了。

    阿律自然是不担心这个的,她想的是要不要阻止上官浩和墨裳来往过密。

    按照之前听说的所有事,墨裳出现,意味着中原局势已经开始发生本质上的改变。

    阿律没有急着去客院,而是找了几个世家弟子有意无意打听皇甫家的情况。

    果然如她所料,在容琦记忆没有展示的那段时期,西关皇甫已经连折三员大将。现在守城的是皇甫家陷入长期昏迷的老三的同胞姐姐,也就是皇甫砾所谓的三姐。而皇甫砾此时应该已经邪气入骨了吧?

    这个容琦,重要的事情老是跳过,她是往事不堪回首还是故意为难阿律?

    算了,别人的记忆她能在其中说话走动就不错了,指望不了更多。

    不过被阿律问话的几位师弟倒是觉得她问得奇怪:“师姐,您这是帮白渊师兄打探呢?”

    阿律:“啊?关白渊什么事儿?”

    那师弟说:“现在外头都说这世家公子里就属白渊师兄和皇甫砾最出息。一个是江湖名仕,一个连胜三仗的少年将军。而且之前和白渊师兄下山偶遇皇甫公子,看他俩好像关系还挺不错的。所以我们以为是白渊师兄有什么事,托你来问的。”

    上官浩和皇甫砾关系不错?难道他们之前就有私交?也不是不可能哦,从某种角度来说,上官浩和皇甫砾的境遇是一样的,算是同病相怜的两人。

    一旁的师弟见阿律若有所思的样子,又继续道:“师姐,难道你是看白渊师兄带回来个绝世美女吃了醋,所以也想要找个男子气气他?你这招太狠了,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但是一旦看上同一件衣服,势必要比一比的。”

    阿律直接翻了个白眼:“你想多了,而且他们两也不是那种人。”

    师弟:“得了吧师姐,我可听说皇后娘娘有意让你和白渊师兄结亲。而且全天青境谁不知道你俩关系好。哎呀,要是你俩成一对,容裴和上官漪再成一对,那上官府可算是找到靠山了。”

    阿律听这话不悦的一抖眉毛,未免她一时气不过出手教训人,还是干紧离这些人远一点儿的好。

    回到屋子里,容裴恰好来找她。二人一路到了阴阳洞内,只见容琦躺在石台上,前为玄清仙人,后坐墨裳。二人闭着眼,四手指着上官漪身上不同穴位,随后隔空使力。

    上官漪开始发汗,身体不住的颤抖。半个时辰后二人收手,扶上官漪躺下。上官浩,阿律和容裴凑上去,只见上官漪虽然昏睡,但脸色确实好多了。

    上官浩感觉到自己妹妹的身体有了本质上的改善,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朝二人行大礼。

    阿律全程都在一旁盯着墨裳想办法,玄清仙人看在眼里误在心里。

    等他们出了阴阳洞,玄清仙人将她单独留下,说是帮忙一道照看上官漪。

    期间玄清仙人问起“容琦”对墨裳的看法,阿律直言:“墨姑娘是个好人。如果上官能真心对待她,不伤害人家,我定是支持的。”

    玄清仙人得了她这句话,欣慰点头。可是阿律心里清楚,上官浩早晚会利用这份感情,要了墨裳的性命。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既然阿律改变不了事情的走向,那她只能尽可能多了解一些真相。

    墨裳离开天青后没多久上官浩便也下山,说是去找什么神器。阿律知道他是要想办法找驼山石。

    若是光明正大说一道去,玄灵掌门定然不肯。于是阿律假借“监视”未来夫君的名义让容三严派她下山。

    可是她刚下山没多久,就遇见了皇甫砾。

    见到他时,阿律感觉奇怪。皇甫砾前几日还远在西边固防,怎会突然出现在东北面?难道他已经得到驼山石的消息了?

    这容琦到底跳过多少回忆?

    不过皇甫砾见到“容琦”倒是意外,当然也很惊喜。

    阿律和他打过招呼后,阿律发现他那位师傅并不在他身边。

    听她问起这个,皇甫砾微微一顿,随后说:“师傅前些日子病故了。”

    病故?

    阿律知道,那不是病故,是被皇甫砾杀了。可是她也不好揭穿,只是道:“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师徒传承有时和家族血脉是一样的。你师傅的病,也可能会影响到你,总之多加小心吧。”

    皇甫砾没想到“容琦”会这么说。不过惊讶之后,他似乎笑得很安心。

    而阿律想到之后他要被皇后和夏侯大人口诛笔伐,最后陷入水隐草一事,心里生出同情,突然关心起皇甫家的事:“你姐姐如何了?”

    皇甫砾每次见到“容琦”都会被问起意想不到问题。他看着容琦眨眨眼,故作轻松地笑道:“家姐一切安好。”

    阿律点点头,原本想走,可还是忍不住回头:“皇甫砾,这世上,什么家族声望,权利地位,全都是带不到下辈子的虚无,最多只能给棺材招点盗墓贼。若是能得自然好,可若强求不得,也不要太执着,以免伤了自己修为也害了其他无辜者。”

    皇甫砾原本勾着的嘴角慢慢放下,他低声道:“容姑娘,在下并非想要什么功名利禄。皇甫乃亡国之族,这辈子只为求个生。”

    此生只为求生……阿律眼神暗下来,她是知道所有人都要皇甫死的。她想劝皇甫看开,可又改变不了事实。难道她要和皇甫砾说死就死了,什么大不了的?

    阿律虽然不明白为何生者那么千方百计求生,为此不惜脏了自己的手黑了自己的心。可再一想鬼市的那碗孟婆汤,这大约是他们不记得死后之事,故而做不到像她那般透彻。

    思及此,阿律有些后悔答应让容琦附身这事儿了。明知这些人的结局,她却无力改变,这感觉着实不好受。

    阿律:“不说这个了。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皇甫砾:“哦,我听说驼山有神器,想来寻一寻。”

    果然已经到这一步了。

    阿律想起董骏钦之前对造生石的评价。于是依葫芦画瓢道:“这世上有什么神器能一直藏到现在?要是有,早被人挖走了。你可当心别被人骗了。”

    皇甫砾听言大笑:“容姑娘,我可是听你说的。”

    “我?”阿律可不记得她和皇甫砾提过驼山。

    皇甫砾:“我听贵们弟子说,白渊道长从驼山带回来一位仙医,后来容姑娘就说是这驼山有神器,所以才有仙医。”

    阿律听言再次回想,她确定自己没说过。难道是容琦又把这段跳过?

    不对啊,虽然记忆不全,但是容器的记忆走向从来没跳过重要的事情。若她当初真的说过这种话,现在在阿律体内也应该回忆出来的。

    难道……阿律心里生出一个诡异的念头,容琦的记忆在防着阿律?它是故意漏得?还是说它想纠正阿律的那些改动?

    不对吧。人的记忆向来是会随着时间改变的,你记得的并不一定是真实的。且越是久远,变化的可能在就越大。

    如今的容琦离当年之事起码过了几十年,不管是阿律改动还是她自己记错,有些出入很正常。谁会下意识去纠正?

    能清晰记得当初所有事的只有旁观者。可是这是在容琦的元灵魂魄内……甯曦的魔气!

    不是容琦在纠正。是甯曦的魔气。无怪她做什么都适得其反,无怪乎所有人都在劝她顺从顺命。这是容琦体内甯曦的魔气在纠正阿律。可是他若能纠正岂不是意味着他已经开始掌控容琦的思想,甚至能篡改容琦的记忆?

    阿律想到这儿,突然胸口一痛。然后眼前的一切都旋转起来。胃里止不住的恶心,阿律整个人重新回到最初那种头重脚轻的状态。

    而后,她眼前一黑,耳边响起杂乱的说话声,有男有女。她好像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还有人叫南琴,接着有个陌生的声音说她要出来了,还有挥剑的声音。

    那董骏钦呢?怎么没听到他的声音?万一她出什么事,董骏钦来得及把她救回来么?

    阿律脑子一片混乱,突然她又感觉肩膀一阵剧痛。猛地睁眼,眼前是董骏钦,他身穿天青弟子服,手持长剑……不,这不是董骏钦,这是上官浩,而剑的另一头埋在“容琦”的血肉里。

    上官浩红着眼,愤恨又失望地瞪着阿律:“为什么!”

    阿律因为疼痛颤抖着问道:“你……”

    可是话未完,阿律体内一阵痉挛,好像五脏六腑都纠在一块儿,魂魄就要被撕碎,根本说不出话。

    上官浩:“你早就知道是皇后了!你就是别有用心接近我们的!”

    呵,原来是这事曝光了。

    阿律痛得浑身颤,愧疚之余生出的是气。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

    这时阿律腹部中传来一股陌生的力量,它直冲阿律的胸口,把拧在一块儿脏器解开。不一会儿,肩膀的伤口也有一股暖力很熟悉,很舒服。

    阿律感觉好一些了,眼前所见也清晰许多,她卯足一股力朝上官浩大声道:“是,我知道。可我知道又能如何!是我杀了你的父母族人嘛!是我计划的一切嘛!难道就因为生在容家,就该为了容家的罪去死嘛!难道你上官府从未杀过人!你上官府杀的人就一定是死罪!”

    上官浩被阿律一番言辞震住。阿律也不晓得自己哪儿来的力气和勇气,握住上官浩的剑刃,把它从自己肩上拔出来。

    不行,容琦的这个记忆已经不可信了。她该尽快想法子联系外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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