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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满城尽是酥泡螺

    虞王孙的畸恋也让皇家觉得,看来缺乏母爱,对于小王孙的身心成长,还是比较不利的。

    他们重新关心起虞长天的家庭问题。

    对于做了近八年鳏夫的驸马虞长天,先皇和太后也都觉得太不容易了,于是便借着这此入京,干脆欲给驸马重新赐一次婚,往年这事,也不是没有,但都被拒绝了,可是这一回当朝铁了心要赐婚,虞长天不好婉拒。

    于是在贺寿宴上先皇再一次提出这个建议时,虞长天便道:“儿臣鳏居日久,本不愿拖累他人,然幼子孤弱,常求孺慕之思,长天无能,但求一位能令我儿开怀之人便可。”

    这话就是说,要嫁他,得过小王孙这一关。

    于是太后就问搂在怀里的宝贝曾孙,刚受到失恋打击的小王孙意志很消沉,恹恹道:“孙儿想吃泡螺。”

    他家老子在一旁解释,小王孙出生后一直由公主的一位乳嬷嬷照顾着,那嬷嬷做得一手好泡螺,乃是公主当年最爱吃的,亦是父子俩最喜欢的,可是两年前这位嬷嬷过世了,便再吃不到这个东西了。

    深受失恋痛苦的小王孙此刻相当怀念乳嬷嬷和她的点心。

    换句话说,小王孙的意思是谁能做得出酥油泡螺那道点心,谁就是他娘。

    作为琳琅公主的唯一血脉,先帝和太后也是不舍得他受委屈的,于是先帝一拍板金口御言,谁能做出小王孙喜欢吃的酥油泡螺,谁就可以嫁给虞长天。

    这个消息立刻炸响了京城,全京城酥油泡螺立马做得热火朝天,但凡会做这道小吃的,顿时成了京城富贵人家竞相雇佣的香馍馍。

    一时间京城酒楼饭馆客栈的主餐,全都成了酥油泡螺。

    京城那几日大家问好第一句话就是:“嗨,今天吃泡螺了没?”

    京官下至五品小官上至一品大员王公贵族,连日来三餐只有一道,酥油泡螺,以至于上朝彼此一瞧,个个脸跟酥油泡螺有的一拼。

    据说连御膳房都连着几日以酥油泡螺为主食,大概是因为御膳房某大厨的二奶奶的三姨娘的四叔叔的舅姥爷家的隔壁邻居拖了七姨夫的六表哥的五奶奶来走的关系,大厨委实为研究泡螺费了几日神也就干脆将御膳整成了泡螺宴。

    吃得上到皇帝下到妃嫔人人日后对泡螺这道美食森森留下了一片阴影。

    皇宫大内五十年未再见着这道点心。

    以至于几十年后有个好吃的皇帝翻阅古籍听说这道点心遍访民间也再没人能知道怎么做了。

    令皇帝唏嘘不已,终身遗憾。

    这也充分说明,任何事,要适可而止,过了,未必是件好事。

    此乃题外话,表过不提。

    话说回来这成千上百份泡螺最后经过激烈的淘汰递到小王孙面前时,无论是卖相精美还是制作精良,小王孙一个个吃下来吃了十日,人倒是胖了一溜圈,却没对任何一份说好。

    一时间多少少女情怀梦碎。

    一时间多少权贵老爷们也很心碎。

    小王孙不点头,他老子的婚期就无限延长,这代表着吃泡螺的日子亦无限延长。

    这实在是个愁杀人的事情。

    据说御史台中丞大人连夜拟稿上书要求先皇直接指婚,否则将有生灵涂炭之危。

    他家里头一个正妻四个妾给他生了九个丫头除了一个出嫁外还有八个待字闺中。

    请自行想象他如今的泡螺生活,委实悲催的老头快成酥油了。

    此事主角虞长天亦因为这婚事的拖延在京城里滞留了不少日子。

    却说某一日,虞长天带着虞王孙在报恩坊猫耳胡同巷的街角,无意间却撞见了个门口出摊的小吃摊。

    这摊上,亦有一小盒新鲜做出来的泡螺。

    平整方圆的漆盒里头垒着五六个酥黄鲜嫩的泡螺,瞧着卖相倒是不错。

    看摊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瞧见二位,笑吟吟露出一口缺了牙的漏风牙槽:“二位可要尝尝,这可是正宗的北地泡螺,绝无二家。”

    如今但凡是个卖泡螺的,都这么说。

    父子二人本不予理会,不过那小王孙瞧着那一口烂牙槽和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也不知触动了小祖宗哪根弦,顺手接过来泡螺送入口。

    “怎么样?”小女孩笑吟吟问。

    小王孙愣了会儿,因为失恋消沉了许久没露出笑意的脸蛋突然大放光彩,然后突然迈动小腿一把抱住人小姑娘唤道:“娘!”

    ……小女孩操起身旁一烧火棍子兜头就要砸了下去,好在虞长天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拖过自己家儿子道歉:“小姑娘不要生气,这孩子闹着玩的。”

    “爹”小王孙相当认真:“她的泡螺好吃。我要她做我的娘。”

    虞长天纠结为难的瞧着眼前这个正在“萌牙”的六岁小女孩,思虑再三,温言问道:“不知这泡螺是何人所作?”

    小女孩道:“我和阿嬷一起做的。”

    “可否求见你家大人!”

    女孩子扬声喊:“嬷嬷,有人找!”

    好半天,屋内摸出了个年过半百的老婆子,张口就是一口一摸一样的缺牙,皱着折子脸问:“客官有什么吩咐?”

    虞长天:“……”

    先帝和太后也很为难。

    一个太老,一个太小,这大浪淘沙后筛下来的,实在令人很是纠结。

    奈何小王孙还就认准了人家这一手,旁人家的,沾都不沾了。

    以他对相府公子的执着就可以看出他的脾性,决定了的人,要想改变,太难。

    何况金口御言岂容更改,满朝文武难得在一件事上如此的统一口径,见天有折子敦促陛下赐婚,有人甚至拿桐叶封王的典故来敦敦教导陛下所谓君无戏言,天鹰赌坊开出一赔十的赌率赌虞长天到底是一株嫩草吞老牛呢,还是一朵鲜花开在一坨那啥玩意上。

    皇帝陛下觉得这个事,总还是要问一问本人的,于是先问了前任驸马虞长天:“卿意欲哪一位,朕不强求。”

    你瞧这不是废话么,这件事,原本就是他皇家鸡婆出来的。

    虞长天无所谓,只道:“凭陛下做主。”

    皮球又踢了回来。

    皇帝思来想去觉得该去问问女方,但是这事不好皇帝出面,太后那,只要结果不问过程,于是就派了宫中品阶最高的龚妃出面。

    龚妃乃是太子的母妃,当日她在偏殿里头召见了一回那孙婆俩,回到正殿,被这事弄得昏头涨脑的皇帝殷切的问:“如何?”

    龚妃委婉道:“妾身以为,既然不能改,那还是那小姑娘吧,老夫少妻这事,总还是常有的。”

    皇帝想了想,觉得这话在理,满朝文武哪个家里头不是养着些年岁差了截的小妾,就是那为这事最慷慨激扬的御史老头屋里头第五房,也是个花容月貌的二八女。

    据说娶了这一房后,老头上朝都是精神矍铄红光满面,上弹劾折子上的那叫一个乐呵,俨然第数春焕发。

    好吧,皇帝甚觉妥当,便将这事定下,一件轰轰烈烈的赐婚事件总算是尘埃落定,皆大欢喜。

    满朝文武皆大欢喜,皇宫上下皆大欢喜,小王孙有了个六岁的小后娘,虞长天有了个六岁的准老婆,除却碎了一地渣子的满城香闺女儿心外,京城里大多数男人也都觉得皆大欢喜。

    这事既然是龚妃给出的主意,自然也该由这位帮着将婚典事宜给承揽下去,一来彰显皇家恩典,二来也是虞长天一个大男人家不便的很。

    这事既然闹得那么热闹,皇帝赐的婚,由皇家来办,也是莫大的荣耀和责任。

    龚妃自然认认真真的办。

    上陈给老太后,太后想了想,觉得对方姑娘家似乎有些太过寒酸,怎么滴也有些委屈了虞长天的身份。

    皇帝定的婚事又不好取消,那怎么办呢。

    太后一琢磨,大笔一挥下懿旨,认小姑娘做孙女,小姑娘本姓曹,给换了个祖宗改了国姓唐,小名桃儿,唔,瞧着身板委实挺肉,看着还是蛮喜气的,又赐号承恩,那样也就是和琳琅公主一样,算是皇家女儿再嫁琅邪阁主。

    这么着,身份问题也就解决了。

    一切按着皇家女出嫁的仪礼来办这场婚礼。

    这事本来还算是顺利的,尽管没什么人想过,一个六岁的女娃嫁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这洞房问题怎么办。

    当然,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新郎官出问题了。

    倒不是他反悔,而是他病了。

    因为琳琅公主去世他一时气血走岔废了半生功力,当年的第一大侠逐渐变成了如今忧郁派的文弱青年。

    见着风能摇一摇。

    不知道是婚典忙碌的,还是京城里气候水土与丰陵不符,总之病了。

    一病不起,御医一茬接一茬的看,都说病的不轻。

    这婚事就只能暂缓。

    而老太后闻言担心自个曾孙子一个人在虞长天身边没人照顾,就想把人接进宫来照看,可是小王孙却执意不肯离开父亲,他从小就被虞长天惯着,琅邪阁里人捧着,大有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性,说一不二谁也奈何不了。

    太后念其孝道,也不勉强,却将那准新娘给从宫里头送来了虞长天在京城里的府邸。

    跟在后头的太监传她老人家懿旨说既然当初选新娘就是为了能照顾小王孙,如今这时候也正该让人姑娘好生学一学照顾父子俩,顺道和准新郎处一处,也容易患难出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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