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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章 行尸走肉僵演戏

    诚王再次犯了吐血之症。()。

    遇见白丝锦之前,这是很少有过的事情。他本是胸怀宽阔的人,对世事皆不以为意。哪知,一旦牵动了至情至性的深情,内伤起来,便是不可收拾。

    邶风开始之时,暂没想去烦叨“生死神医”梵王。

    然而,梵王却静静出现在了长清梦殿门口。

    邶风一喜,说道:“梵王,您来得太稀奇了,却也正是时候……正想着去请您呢!”

    梵王轻轻坐了,没有言语。仿佛邶风,是在同着一尊面容永恒平静的佛说话。

    只是这佛既非长得面方耳阔,又非唇厚鼻悬。而是眉目如画,体态修长合度。宛若月下的蓬莱仙荷,又若观音身侧的童子,安详静泊,缥缈彻悟。

    邶风又想继续说话,诚王阻止他道:“别再说了。梵弟过来一次,就坐着随便说说话吧……别总拿我这身子说事……惹人烦恼之下,无端端地丢了兴致。”

    邶风听得诚王此话,竟有不让诊断的讳疾忌医之感。忧心之下,登时急了,忙插话道:“梵王,诚王他犯了旧症,病得很重,可一定得帮他医治啊!……”

    看到梵王坐在那里,犹自没有一丝望闻问切的意思。

    邶风又焦急着补充道:“梵王也不必多费心神……其实诚王的这病症啊,依属下忖度着,应该跟上次的一模一样。梵王您只要把上次的药料配方写下来,其余的交给属下去办就是了……”

    诚王叹道:“本王的身体,没那么不经垮的了……总是你啊,比本王还急……”说了两句,就又咳成一处。

    邶风见状,憋急了俊脸。大是拿不定主意,看着梵王。

    梵王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了,却似在自言自语,还似在回答邶风的上一句话:“纵是看似相同的病症,一次也就罢了。若是三番两次,或轻或重地反复发作,那么在潜底里,也就有了越来越深之势……用与上次相同的药,未必就能立竿见影、恰切实际地凑效。”

    邶风听他终于开口,喜出望外。闻言却又倍加焦虑。“那这次该如何疗治呢?请梵王指条明路,彻底治愈了诚王的咳血之疾……”

    邶风说着,就要抱拳跪了下去。

    男儿膝下有黄金,却为义气而弃之。()这是不同寻常的一跪。

    梵王不等他跪下去,已横出一根细长却坚固得类似双环针状的物事,抬在了邶风的膝盖下方。竟止住了邶风跪下的趋势。

    梵王淡淡地道:“你们形同兄弟一般的情意,但诚兄亦是我的弟兄……他的身体不佳,还能由你多提醒费心?”

    邶风闻言一愣,忙站稳站直了身子,喜道:“多谢梵王。”

    得到梵王的允诺,邶风自是有如含了一颗定心丸般。站在一旁,再也不插言语相询了。

    梵王迟迟没有动作,却是问了一句:“诚兄最近可是去了哪里?”

    诚王的脸色黯淡灰青起来,却不是恼怒梵王的问。而是不愿回忆。

    邶风忙替答道:“不过是出城散了散心,喝了一通闷酒……”

    梵王摆手止住他的话,却道:“我是在追究更近的时日。”

    邶风看了一眼诚王,有些不满地道:“诚王还去看了他那郦国表妹,凤瑶公主……”

    诚王不愿提起,心又烦躁起来,不悦咳道:“邶风!……别在梵弟面前,提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邶风心道:“纵然不提,您也是很快要再面临的啊。”心下想着,却没出口。

    梵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干净的眼神如同钵里的清水。他又问道:“那诚兄是从遥晶馆归来之后,就已变成了这副模样……还是感觉心神愉悦之后,才偶发旧疾了呢?”

    诚王垂着眼睑,一句话都不想答。

    邶风也不知该回答否,只觉梵王这个问题,真是问得浅显而又蹊跷。像梵王这般聪悟的人,拿眼一瞧,岂能不知——诚王压根就不可能有过快乐吗?……为何还要有此问呢?

    梵王站起身来,在邶风的怔愣之中,已走到了长清梦殿的门口,只听梵王淡声吟道:

    “昔时王殿初春景,

    残雪映梅黯桃红。

    而今亭阙犹尚在,

    半墙荒草苍苔青。”

    诚王听得梵弟信口拈来的诗,手轻轻地颤抖起来,胸口竟又有血腥上涌。但是不同上次,似多了某种恶烦的味道。

    梵王看着眼前深不见边缘的野草,说道:“我要走了。”

    邶风这下可反应过来了,急欲上前去挽留他——这还没开药呢,才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竟要走了……这不是等于半途而废吗?

    梵王身影一晃,人已站在了了二十米外的亭楼上面。

    周身荒草茫茫,他缓叹道:“记得上次来时,这里没有荒草萋萋……记得上次来的时候,长清梦殿还多了一人,从而多了一分醋味……那时的仙境烟火,而今却是活墓荒冢啊……”

    那声音在风吹草的呜咽之中,似被传送出了很远,如丝若缕却又绵绵不绝。

    听在人的耳中,表面仿若淡泊不经,竟又似因深深注入了感情,而满含了悲凉伤怀的浅淡意味。

    那是一种牵人心志的奇妙感觉。

    饶是邶风这康健的武士听着,尚有难遣其扰的惑意。何况情绪难控的诚王?

    他闷咳一口,地上却是一滩泛着暗黑的血。那血竟似中了某种烈毒的样子。

    梵王的身影,此时消失不见。空中飘浮着风一般的回音:“积淤的血已除,大可无忧……”

    邶风四处张望,心神不宁不定地想着,这样就行了吗?

    诚王的耳旁全是虞梵的声音,淡淡哀伤的,淡淡思念的,淡淡怅息的,淡淡无缘的……似真似幻,每种感情却又如同酿了千百年的潭酒。

    仿若轻风里的蛛网一样,织在诚王的身旁,起伏荡悠着……

    诚王的咳声越来越弱,越来越费力。暗色的血全部清了出来。

    邶风紧张地站在诚王的身旁,生怕有什么意外。

    诚王微闭着眼,扶着桌子微憩了一会儿,对邶风说道:“这会感觉胸口畅达了许多,喉咙、头脑皆清凉了……”

    邶风闻言,大释口气。却也没了方向,不知下步该做什么才好。只闲垂着手站立。

    诚王问道:“有几天没去遥晶馆了?”

    邶风脸上现出一抹不可置信的诧色,更有些惊慌。且不说那种强烈的排斥之意,他近乎后怕地道:“诚王……您还要去吗?”

    诚王把刚睁开的眼又闭上了,他痛苦地摇了摇头,试图甩掉那种纠缠上来的杂乱:“邶风,不要再来提醒本王……让本王把这种行尸走肉的生活方式,机械成一种习惯吧……”

    邶风张张嘴道:“诚王……”却又把话咽了下去。或者是说,他根本不知该讲些什么。

    诚王的目光眺向远方,落寞而又无神:“现在雍香镇酒楼里的那些暗探,已把本王的决定传到了郦国吧……估计舅舅连同舅母都在时刻准备着,本王派人前去提亲呢……”

    接着又低声道:“邶风啊,本王的好兄弟……本王已经不能回头,凑个时日就去父皇那儿把这事禀明了吧……本王要尽可能地投入,演好这一场戏——而你就是本王的化妆师,要尽力为本王圆了这场戏……

    ”邶风咬了咬牙:“只要这场有前提的赌注,是那王掌柜赢了……只要锦弟能再现身,属下定然,在所不惜在所不辞……”

    两人又沉默了很久,邶风忽然想起诚王刚才的后半句话,问道:“您刚刚说,要尽快征得皇上的同意。但这事关重大,甚至会引起朝政的变动……皇上他会同意吗?”

    虞诚笃定地答:“父皇他自会有解决办法……我想他会同意的。你不知他曾多次在言语中暗示,要撮合凤瑶表妹和我,让两国联姻的吗?”

    邶风仍是不解:“虽然这样,但却是存在隐患的啊……这岂不是,要把您也推到风口浪尖之上的吗?”

    诚王摇摇头道:“父皇既然想要两国联姻,就该料想到后果——他不会让朝政有多大的动荡的……我去请娶凤瑶表妹,他不仅会同意,而且会很开怀。忖度这内中原因,除了在与夜匈王国的战情越发紧急之下,联姻有助于震慑敌国之外,还有一点……

    本王忖着是这样的,父皇定然曾欠下过母亲很多,心下终有残愧,想让我那君主舅舅的女儿嫁到虞国,既能圆了我那表妹的心愿,又能稍抵偿了他的一番心债……”

    邶风听他如此之言,若有所悟。

    两人说完这些,就动身去了遥晶馆。凤瑶公主这次听得陈殊的报声,终于不像上次那样,迟钝得反应不过来了。

    她穿着杏色蝴蝶裙儿,花枝招展的从屋里冲出。

    腮红粉嫩,似乎每天一早就装扮好了,只等诚王的出现。

    她欢喜地道:“诚哥哥,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依旧是像上次那番,一个满心主动,一个被动地努力演戏……

    个中滋味,只有戏者本身才懂。无滋无味,却又让人揪心悲痛。终于熬够了差不多的时辰,才回了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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